粗暴将军痴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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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是李力亲自来叫,沈云枝不明所以的跟着他,果然李旭就在内堂等着他。

“人找着了,赵五自己去的。”

“什么?”沈云枝愣在那里,但很快反应过来,“是……师兄找着了?”

“人在邵阳,你若想见,抓他回来。”李旭神色复杂的陈述着这件事。

“我,不,师兄在邵阳?”果真吗?

沈云枝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又十分了解这人,李旭虽算不得什么良善之人,但向来不会扯谎。

“不必抓他,我回去与师父说就是。”沈云枝激动不已,恨不得现在就去找班主,“多谢,多谢你。”

“嗯。”李旭并不多说什么。

沈云枝收起哽咽,“我,我想先回去,班主他急坏了。”

“好。”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李旭执意要坐在马车上亲自送他回去,沈云枝并不知道这消息能给班主几多安慰,但至少这对他,是莫大的慰藉。

既然师兄在邵阳,那这事就与王爷那边的人无关,或许与李旭也无关。

对,一定是这样,李旭向来坦荡,不会做这种暗害之事,“李贺南,我……对不起。”是误会。如今已到寒冬了,沈云枝记得上个寒冬他还穿着军中的一副铠甲,今冬能得如此暖和的棉衣,李旭的确待他不薄。

“你还真是,”李旭欲言又止,“以后再莫喊大名,否则宰了你。”

“嗯。”

“还有什么少将军,我最烦这个。”

“嗯。”

“那,”马车已经停在了杨柳院后头,“你以后还跟着我。”

“嗯。”沈云枝心中警惕,“这,自然。”

“那便下个月与我一同回邵阳。”

“回邵阳?”下个月?难道本月都在禹城?难道湖广都督并没有起疑?“做什么?”

“先见见我母亲。”李旭有些犹豫,“你不必怕,也不是不让你见父亲的意思,只是父亲他素来带兵,脾气火爆。”

“李贺南,你,你为何要带一戏子去见你母亲?”这简直大逆不道,况且知府的夫人,岂是小小戏子可以招惹的?

“你什么意思?”李旭怒道:“你不愿见?”

沈云枝愣在那,这……他自然是不愿意的,但试问禹城里那个戏子愿意?

“你若不愿见,没人逼你!”

“李贺南,我……我只是觉得,你母亲定不喜见到我。”这种事已经算有伤风化了,何必去还去惹老人家生气呢?

“那日后呢?”李旭咄咄逼人。

“日后?”沈云枝从小长到大的这十几年岁里,还没遇见过这样的难题。“日后……”

“沈云枝,我看你分明没想过这二字吧!”

李旭气急了便会直呼他的大名,沈云枝有些怕了:“李,李贺南,我先回去想想,好不好?”

“戏子?”李旭冷着脸,“呵,没错,你在我这儿就是戏子。”

“我……”

“滚。”

“李贺南?”沈云枝不敢下车。

“还不滚?等我踹下去?”

“嗯……我,我这就走,”他跌跌撞撞的跳下马车,两步到了门口才回头。

李旭就在车上看着他,那眼神,极冷,极可怕。

沈云枝觉得这实在难受,但又不知如何弥补,“李,李贺南,我回去想想,明日告诉你好不……”

马车上的马嘶鸣一声,马儿跑出好远,沈云枝才反应过来,是李旭踹了它一脚。

日后,日后……

两月以后便是王爷大计实施之日,他是要跟去的,换句话说,在那之后的日后,都不算日后。因为谁也不晓得是生是死,即便王爷,更遑论他。

李贺南,我不知道,你问的日后,我答不了,怎么办?

师兄在邵阳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为了宽班主的心,他亲口保证的确是求了李旭派人找的,那人亲眼见了师兄。

如此一来,整个杨柳院如同吃了定心丸,那些憋着坏心想要出走的人也消停下来。沈云枝本就因为李旭的缘故,在班中的地位日渐高了,如今更是整个班子的大功臣。

每每年下前的这个季节,班主都会收几个新人,放几个唱不动的老人回去,今年险些耽误了,这几天便又捡起这事来。

沈云枝感慨万千,一年了,他来了一年了。

如今他也成了正经的师兄,正经的角儿,可以站在台上唱主角,台下也有人叫好。

李贺南第二日没有来,而且杨柳院年下前的大开场,那些官宦家的子弟,诸如苏金来等,都是要过来凑热闹的,这就显得独独缺了李旭。

“云师兄,少将军很忙吗?”

新来的小孩里,有个十分腼腆的,年纪比他小,身量比他还要瘦弱。

小孩子不懂事,如今杨柳院里那些不安好心的故意每每逗他们,顺带要编排他的闲话。甚至把他说成能人,什么少将军和他做了夫妻了,什么少将军事事都听他的了。

也只有这些新来的会信吧,“忙,带兵的人,都忙。”

“唉,”小孩叹气,“他们都说少将军威风的很,最听师兄的话,要是能见一见就好了。”

“……良官儿,没事多去练练嗓子,少听他们胡说。”威风是真的,何时,何时听他的话了?

只比他大一岁,沈云枝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这小孩,只得想一想师兄平日里的言行。

“哦,可是我真的好想见见他,看看你们俩在一块儿是什么样。”

“……有机会吧。”沈云枝有些语塞。

但说着这机会,机会便来了。

沈云枝正给自己画着脸,准备一会儿上场,一个和一年前同样的景象重现了。

“站好了站好了,今儿是你们祖坟冒青烟。”苏金来不知使了什么法,又把今年新来的几个小师弟聚在一块儿。

沈云枝听见他的这话,便急忙跑去前台看,芳官也像听见了一般,与他一同跑去。

他便略有些尴尬,只在上场门那里驻足。

“待会儿谁要是给我们少将军挑中了,才是你们的造化。”

这话说的很明白了,甚至于连芳官都明白过来。

是李旭要挑人,不是别的谁,因此芳官也就回来,还幸灾乐祸的白了他一眼。

杨柳院的人这时候明里暗里的也都在看热闹,沈云枝抿着唇向外看去,他其实知道,早晚有这一天的。

只是往后这一个月怎么办呢?

怎么这么快?

禹城里是有不少公子哥儿养着不止一个戏子的,沈云枝巴望着李旭只是想图个新鲜,但又直觉他不会。

李旭是烦他了,所以要再挑一个……为什么偏偏在杨柳院。

“就这些人?”一年了,他依旧是禹城这一堆人里地位最高的,依旧坐在那最中间的位置。

“听见没有,少将军问呢,就这些人?还有没出来的快出来。”苏金来对着班主发难:“老不死的,你要是敢藏着不露,等着瞧。”

李旭却摆摆手,“罢了,就他吧。”

这一指,多像那时候……

是,良官儿?!

为什么?

沈云枝几乎眼前一黑。

那是今次来的里头,最良善的孩子,他不该受这个苦的。

“不行!”沈云枝就这么冲出去,“李……少将军,他,他不行的,他太小了。”

李旭就在台下看着他,之后才带着玩味儿的笑,“你比他大多少?”

“我……”

这台子上可谓真是一出戏了,台上台下的都在看热闹。

“就他。”李旭不再理睬他。

其实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李旭本不是冲着良官儿来的。且良官儿在这里头可谓最瘦最小,更遑论姿色,莫说沈云枝,就是芳官站在这,都比他亮眼的多,谁知李旭就偏偏挑中了他。

一旁的苏金来真是乐呵坏了,一脸的奸笑,“好,少将军果然有眼光,把这小人儿带回去。”

沈云枝于是踟躇在那里,倒不是觉得丢脸,只是看着良官一脸好奇,并没有不情愿,他就有些犹豫。

“师父……”

“唉,孩子,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这事儿常有。”班主历来疼他,“再者,你这一年也卖了不少座,如你这般已经很不错了,李家那将军,咱们得罪不起,你可千万别去闹。”

“嗯,我知道……知道。”沈云枝喃喃的。

今冬倒是下了不少雪,只是这两日的一场格外的大,早上起来,屋外已厚的没过脚了。

下雪日,开不了场,沈云枝觉得该蒙起头来,再睡一会儿,但无论如何睡不着了。

思来想去,这变故也算不得什么。

幸而他得知了李旭这一个月都在禹城,等下个月再去邵阳,那这般也就不怕会露了什么信。且雪地难行,再有邵阳军中的士兵们虽不一定可回去过年,但大大小小的将军们总是要回家的,如此一来,年前这段时日王爷那里应当是安全的。

但是心里为什么这么涩呢?

“云师兄!云师兄!开门啊。”

门外忽然想起一声声急促的砸门声,沈云枝被震的头疼,正觉得天寒之时,这样的响声不免让人心慌。

“怎么了?”

“你快去看,师兄被,被送……回来了,班主……他倒了!”来喊他的正是个新来的孩子,一连串的话说下去,而且泪水都花了脸。

沈云枝一时明白不过来,又是师兄?又是师父?

心中慌得不行,明知道不是好事,他也不再往下问,直接大步跑去内堂。

“师兄!”那两根木头上用麻绳绑着的人就是了,那个整日里高高的站在那里,温言细语的说着话,永远护他在身侧的人。

沈云枝颤抖着上前,去触了触他的手,“师兄,师兄你回来了,这么冷?你是不是忘了给自己添衣了?”好凉啊,真的。

“快去叫郎中!”几个武生已经背起了师父,急匆匆的出了门去。

沈云枝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他眼里只有这个人,躺在这的这个,冰凉的,却再熟悉不过的人。

怎么会呢?

李旭不是说了,在邵阳看见他了,赵五派人去找的,亲眼看见他了,他还告诉了师父,师父还要派个武生去找他来着。

沈云枝连声都发不出,只顾流着泪。他的天塌了,就像十年前那次,沈家被灭门一样,以后……怎么办?他只有师兄了,为什么?!

“谁送来的?”几乎到了傍晚,沈云枝守着他哭了几个时辰,才双眼赤红着问。

“据说是,邵阳赵家的人抬来的,应当是遭了什么意外,人家给救下的。师弟啊,你别抱着了,该给月林冲一冲,做身装裹就把后事办了吧。”一个平日里与刘月林关系不错的武生就要过来解绳子。

沈云枝却一改以往的软弱,甚至结巴也没了,“不行,我师兄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送来的人呢?”

“唉,云官儿,这乱世,三天两头有人命官司,咱是开戏班的,又不是开衙门的,能怎么着?”

“是啊,人都没了气儿,现在咱几个有良心的说好给师父养老要紧。”

“你们!”你们是巴不得他死?你们巴不得给班主养老,巴不得杨柳院改姓!沈云枝恶狠狠的瞪过去,但最终没了力气。

师兄已经没了,没了……

三日后,杨柳院给师兄送了丧,沈云枝佝偻着身子,披麻戴孝的走在前头时,李力过来给他传话,给了班主许多银两,说是李旭知道杨柳院有难,来接济他们。

临走时,李力过来问他,有没有什么打算。

沈云枝答:什么都不要紧,师兄不能白死了。

于是李旭午后就递了话来,说要查这事。

沈云枝正守着灵,松了口气,总算,这人没白认识。

日复一日,总算,班主和他都缓过来,只是不再言笑。

“良官儿,你回来了?”屋外有人在大叫,应该是早起被分派扫雪的师弟。

“你怎么样?伤着没?”看着倒是还能走,沈云枝想起自己房中应该不剩什么药了,“我,我去叫郎中来。”他定是没银两买药的,估计会强忍着。

“云师兄,不忙,不忙,”良官儿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为什么要看郎中?”

“你……不疼?”

“不啊。”良官更加好奇了,“云师兄是不是起得早,做了梦还没忘光?”

几个小孩觉得他也在开玩笑逗他们一样。

于是他自己疑惑起来,“那,李家谁送你来的?”李旭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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