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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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我用一朵康乃馨的价格,换回了一朵玫瑰。

人生中有许许多多个第一次,许谦的许许多多的第一次不属于我,但是他的第一朵玫瑰是我的。

红玫瑰啊。

“我爱你,每一天。”*

我们开始牵手,从磨蹭指尖开始,一直到十指相扣。

高三毕业的三个月暑假,我和他靠在一起用switch玩光了几乎所有版本的塞尔达,我要救公主,他却要周游世界。

“公主有什么好救的。”他总是这么说。

除此之外,我们还做了许多零零碎碎的事情。

他好幼稚,是我见过最幼稚的人,他会买奥特曼变身器,会发光的那种,一边举着一边冲我喊:“你相信光吗!”

他会去学吉他,说要唱歌给我听,但三个月他一首曲子都没学会。

他会陪我吃辣,光着膀子满头是汗地吃。

他会在空调房里给我暖脚,我会在油烟机下给他做饭。

他还是会跑到外面去和柿子他们打球,我还是会买好几瓶水在旁边给他们拍照。

白天他带着我去公园放风筝,晚上我俩赤着脚站在阳台,我给他指射手座和双鱼座。

他知道我身体一直不太好,在家里备了很多药,我也备了很多药,跌打损伤的,谁让他是个笨蛋呢。

我们比做朋友的时候还像朋友。

却没有做朋友的时候那样像情侣。

窗户纸捅破了,他才反应过来要去捂住那个口子,免得风吹进来。

他说他大学毕业找到工作后,就和父母交代我俩的关系。

这家伙从来不说情话,但他认真的样子比任何誓言都要动人。

他不会说谎的。

因为说谎的那个人总会是我。

——————

我和他牵手、靠肩、拥抱,还有躺在一起入眠。

却一直没有接吻与做|爱。

他迟迟没有迈出那一步,我也没劝过他,我劝自己总比劝别人在行。

说到底,我还是个男的。

挥刀自宫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有时候我自己都想,我要是个女的就好了。

可他却从来没这么想过,有一次我说我是个女生你是不是就高兴了。

他摇摇头,说如果我是女生,他不会和我做朋友,也不会喜欢上我,更不会和我在一起。

“你就是你,”他突然难过起来,把头埋进我的肩膀,“你是女孩你就不是余皓了。”

声音委屈极了,像只可怜的落水狗。

他在心疼我。

我都没这么心疼过自己。

我叹息一声。

更喜欢他了。

但是许谦这家伙,自己对着男人硬不起来,却特别喜欢看百合的本子,看着两个姑娘赤条条地滚在一起,比自己谈恋爱还开心。

我问他:“那如果我俩都是女的,你觉得怎么样?”

他顿时眼睛一亮:“好耶。”

好耶个锤子,双标狗,该打。

我们就这样厮混着,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于是,异地了。

但和很多情侣不同,异地对我俩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他每个月都会买票来看我,我去车站接他,他一脸风尘仆仆,扔掉行李箱就给我一个拥抱。

“我的宝贝皓皓咂!”他见我第一面总这么喊我。

我不喜欢别人叫我皓皓,皓皓虽然是我的小名,但是除了父母长辈这么叫我我就会不自在,总觉得特别嗲,像女孩子喊闺蜜似的。

但他这么喊我我就一点也不排斥。

皓皓、皓皓。

像小孩在要自己最喜欢的糖果。

真可爱。

偶尔也是我去看他,他说我学习好,来来回回太浪费时间了,加上我从小身体不太好,细胳膊细腿的,搬个行李都累,不如他翘课来找我。

但是每次我去看他的时候,他都很高兴,早早地来车站等我,他的身高站在出站口的人潮外都特别显眼,但他还是踮着脚冲我招手,然后第一时间接过我的行李。

“我是许谦最好的朋友,余皓。”我是这么和他室友介绍自己的。

每次我这么和他的朋友介绍自己,他那么高的个子站在我旁边,表情复杂,脸上挂着只有我看得出来的难过与失落。

许谦这个人,心软得不像个直男。

哦,没有说直男不好的意思。

毕竟我喜欢的人就是个直男,是吧。

那天我俩和他寝室的人一起去喝酒,我和他室友不熟,不能像拦我室友一样拦他们,只能看着许谦喝了一瓶接一瓶。

他醉得不省人事,他室友拖他回去,他死死地抱着我的腰说要和我一起回宾馆睡。

他的意识已经完全模糊了,但他却知道要陪我住宾馆。

他室友为难地看着我,因为他们宿舍要关门了。

我善解人意地挥挥手,让他们回去,我来照顾他。

他真重,一条胳膊就压得我喘不过来气。

我一路拖着他、扯着他、拽着他,往前走了一步又一步。

可能是被酒精烧的,我的眼泪突然溢出眼眶,我艰难地带着他向前挪动,对着一个醉汉自言自语:“你这么沉,我真的拖不动啊。”

“你以为我是靠什么才大晚上又是背又是抱的带你走这么远的啊,混蛋。”

“都怪你你喝太多了,没有车子愿意载我们。”

“我招手,那些司机也不理我。”

“许谦,为什么没有车子愿意载我们呢。”

“想回去,为什么非要自己会开车,也不能喝酒啊。”

“一点也不方便。”

“但这样才能回去。”

我的眼泪流了满脸,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就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迷茫地看着半夜霓虹闪烁车灯零碎,夜深了的寒风吹得我本身就醉酒的头一阵一阵地疼。

终于到了宾馆,我把他狠狠扔到床上,自己迷迷糊糊地去洗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他趴在地上找什么,那么大一个人满地爬,一点也不好看。

我以为他醒了,过去喊他。

没想到他一见我就扑了上来,我好不容易洗成玫瑰味的睡衣又被熏上了浓浓的酒气。

“皓皓。”他抱着我,撒泼一样。

“你可别走啊。”身份突然调换,变成了他对着我自言自语。

“我舍不得你,怎么办,皓皓。”

“我不放手,我舍不得。”

“我真的舍不得。”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的意识也渐渐远去。

梦里都是他拉着我,喊我皓皓。

月落参横,因为酒精的作用,他那次难得醒的比我早。

我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的时候,他躺在我旁边,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目光比窗外的清晨更叫人宁静。

温热的鼻息靠近时,他在我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这是我们俩之间唯一一个吻。

却在我眉间痒了好多年。

话说回来,我和他从没吵过架。

也就是说,一直到最后都非常“体面”。

是怎么结束的呢,好像是又一个长长的假期,我又和他懒懒地躺在床上,然后互相打闹,摸一下碰一下之后,很快就擦了枪,走了火。

我贴着他的胸膛,呼了口气。

他整个人僵硬了起来,紧紧地抓着被子,等着我的动作,就像犯人等着审判。

我忍不住苦笑,问他:“你爱我吗?”

“爱。”没有半点犹豫。

“那你喜欢我吗?”

差点脱口而出的回答却被他停在了嘴边。

他从来不说谎的。

就像小时候他说自己天下第一帅,就算再荒诞,他也是真心的。

我摇摇头,推开了他。

——————

分手是我提的。

这俩字儿往外一蹦,这小子的眼眶就红了。

明明是我提的分手,他倒像那个抛家弃子的,一直跟在我后面说对不起。

他说他真的想和我这样一辈子的。

我气乐了,说你想当一辈子和尚我还不想呢。

他嗫嚅着,站在原地说他可以试试。

我说好,那你先亲我一下。

他愣了愣,看了我半天,伸手托住我的后脑勺就要往上贴。

我眼疾手快地掐住他的脸往后一推:“留给你老婆吧,憨批。”

他哭得更大声了,我第一次见到他哭,也是第一次知道他原来这么能哭。

我突然过意不去了,安慰他:“男生都不会和初恋在一起的。”

比如樱木花道和赤木晴子。

拓海和夏树。

柯景腾和沈佳宜。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的意思是我是樱木花道?”

虽然这傻子的脑回路这么多年我一直没太能跟上,但我还是气笑了:“你是狗屎。”

其实我一直没太明白,明明没法动情,为什么他会提出和我交往。

后来大学毕业,我经历了一段非常头疼的找工作的时期,我才能稍微体会到一点他当时的心情。

就像一份注定会被打回来的简历。

明明知道不适合自己,明明知道自己胜任不了,明明知道自己的专业完全不对口。

但是太想试试了,万一呢,万一呢?

而我这个不负责任的HR,收下了许谦了简历。

经历过一段时间的试用期后,我当然比他更清楚,他胜任不了。

所以就只能辞退了。

说真的,我一直以为他会先“辞职”,而不是我“辞退”。

可能是他实在是太中意我了,明明和我恋爱是那么累的一件事,许谦却一直在克服。

他对我一直都很好,可惜我没有柏拉图的那个思想高度。

他像在为我做梦,那我就陪他做梦。

但是梦醒了,我要叫你,我们不能一直在梦里。

他看我的眼神永远是心疼大于心动,爱大于喜欢。

是爱情吗?

如果我去问他,他肯定会说,是的。

光是想想他那个坚定的眼神,我就高兴。

但也只是想想了。

有些问题,不必再究。

分手后,我还是和他保持联系,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破镜重圆的可能性,我有充足的自信说0。

联系还是联系,时不时聊聊天,只是再也不会跑到另一个城市去看对方了。

省下好大一笔钱。

再度重聚,是一年后的高中同学聚会。

我看着他,头一次感觉到了陌生。

我和他认识了十几年,从来没有这么久没见过一次面。

他看着我,张了张嘴,喊:“咱皓来了。”

咱皓,是我和他恋爱以前,他对我最常用的称呼,有事情求我了,才喊一喊皓哥或者皓皓。

闹腾的时候,就喊我狗屎或者稻草。

我笑着,走了过去。

我俩很自然,和许多很久不见的老友一样,聊了很多。

无关爱情的,聊了很多。

聊到最后,我没忍住,问了他一个好奇许久的问题:“你是不是阳|痿啊。”

他看着我,一脸震惊。

看我是真的认真地问这个问题,他气急败坏:“不是!我健康着呢!”

柿子和橙子和高中那会儿一样咋咋呼呼,见许谦提了突然嗓门,立马凑过来问怎么了怎么了。

我指了指他俩:“积点口德,祸从口出。”

“你才是吧!你还好意思说别人!”许谦嚷嚷。

我扭头给了他一拳:“去你妈的。”

后来还会一起出来喝喝酒唱唱歌,当然,是拉着柿子和橙子一起。

我在饭桌上讲那晚背着他,一路走一路摔,摸爬滚打了十来公里,才到了宾馆。

柿子和橙子笑得前仰后合:“皓皓,你口才比以前好多了!以前都不会开玩笑的!”

“不许叫我皓皓!”我给了他俩一人一脚。

当然,我没说那晚我对许谦说的话,也没提许谦对我说的话。

我已经习惯不说了。

看许谦的表情,他那晚喝断片了,估计也忘光了。

我挠了挠眉心,痒。

他看着我,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再后来?再后来就没什么好聊的了。

我在我工作的部门认识了一个女孩子,一张娃娃脸,胆子有点小,讲话细声细气的,人却很老实很善良。

女孩叫倩倩,有一次我带着她出差,正好经过许谦工作的城市。

许谦要请我吃饭,我不好把一个女孩子扔在一个她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问许谦能不能带上这姑娘。

许谦说能啊。

后面的发展,你们估计也能猜到。

女孩真好啊,眼里的光都不加掩饰。

许谦还是和以前那样自恋张扬,美女姐姐们还是觉得他油腻。

但倩倩却很喜欢他的幽默风趣,和他有些不正常的反射弧。

和我当年真的一模一样。

但他和倩倩在一起却又是两年后的事情,倩倩辞掉了我手下的工作,临走时她说一定要请我吃一顿好的。

我同意了。

我和她聊得很愉快,她说她和她男朋友相处得很好,真的很谢谢我。

我一挥手,害,客气啥。

接着她说,许谦和她说了,我俩在一起过的事情。

我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说这件事我有权知道,毕竟另一半和男性有过恋爱史......”倩倩轻轻咳嗽了一声,“余主管,我说这个没别的意思,就是和您说一声,我知道这件事儿了。”

我顿时有些尴尬:“啊,他不是gay......你不用担心骗婚什么的。”

倩倩点点头:“我知道。”

“你不介意就好。”

“刚开始知道的时候是很震惊的,半天没有消化过来,许谦说他当年是真的爱过你,我真的吓了一大跳,”倩倩两只大拇指不安地搓动者,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主管,您对他......”

“爱过,”我及时打住这姑娘,“没别的了,如果说现在,父子情吧。”

女孩笑了起来。

我想她是真的喜欢许谦,许谦也是真的喜欢她。

毕竟知道了这件事还能继续好好地在一起,喜欢是唯一的理由。

再后来,倩倩去了许谦的那个城市,我的工作越来越忙,许谦的事业也到了上升期,我俩联系的次数越来越少,又或许是不约而同的默契,给女孩一份足够的安全感。

一直到如今,这几年我和他再见的次数,都比不上高中的时候一堂课偶然对视的次数。

只是过年时期的他小心翼翼的问候,总让我觉得那场恋爱也没白谈。

让这么一个大好直男对我愧疚这么多年,我血赚。

——————

又是一场宴会散了,我和众人一一别过,往餐馆外走。

同行的伙伴问我:“许谦的婚礼,你去吗?你那么忙。”

“再忙也要去啊。”我笑着说。

“听说新娘是你当年介绍的?”

“对啊,我可是娘家人。”

“哎哟,真好,你俩不愧是当年穿一条裤子的兄弟。”

我笑得更大声了,突然又想起一件小事。

还是初中的时候,他又买了一朵玫瑰,缠着临校的女孩不放。

我看着他那副小流氓的样子无名火气,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他毫无防备地被我踹到在地,然后我狂奔他狂追。

女孩终于发出清脆的笑声,越来越远。

“余皓!车来了!”

我似从梦里醒来,连忙往出租车里钻。

又是学校小店开始卖同学录的季节了。

他当年也给我写了同学录来着。

也是四个字

“我喜欢你。”

我望着不断后退不断变换的路灯,轻轻地摁了摁眉心,无比惬意地闭眼。

可能对我而言,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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