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香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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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你叫容昀,我是你的爱人谌泓渟。”

自称叫谌泓渟的男人说道。

李信昀不敢看他,而是低垂着头,双手紧紧拽着身前的被子,倒是很符合医生说的“因为外力撞击造成脑补受损导致的失忆,现在对一切应该都很陌生,可能心理上应该很紧张和害怕,需要家属好好关爱”的状态。

一双宽厚的手抚在李信昀的脊背上,很温柔,但李信昀却忍不住身体一僵,感觉浑身的汗毛都随着这个动作竖起来了。

谌泓渟的声音比他的动作还要温柔,对李信昀轻声说道:“阿昀,现在记不起来没有关系,以后慢慢来……就算永远记不起来也没有关系,我们之间什么也不会变。”

李信昀依旧低着头,不敢看谌泓渟一眼。

——因为他压根就没有失忆!

时间往回倒流片刻,当李信昀醒来后,问出那句“请问你是谁”的时候,叫做谌泓渟的男人那张神情恳切的漂亮脸庞一下子变了脸色。灰白的冷色蔓延在他的脸上,仿佛被冰雪封冻的一泓春湖,李信昀醒来的时候所见的热烈的喜悦都瞬间消失不见。

他的神情令李信昀有一种自己太过残忍的感觉。

李信昀那句话问出口之后,医生和护士就急急忙忙地赶到了,他们推着很多器材来给尚且在震惊之中的李信昀做各种检查。

医生问了李信昀很多问题,每一个问题的称呼都以“容先生”这同一个称呼开头,李信昀完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称呼自己——明明自己根本不姓容。他很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名字,但恍然间他觉得自己想起来的李信昀这个名字似乎是错觉,好像自己真的是一个姓容的病人。

经过一系列的诊察和询问之后,最后医生下了诊断:容昀——李信昀失忆了。因为脑部遭受外力撞击造成的损伤导致的失忆,按一般情况会在以后的时间里慢慢恢复记忆,不过也有可能存在例外。

谌泓渟在最初的难过和震惊之后,表情已经恢复寻常,医生劝慰他说:“容先生昏迷这么久,他的伤太严重了,能够醒来几乎已经是奇迹了。”

谌泓渟看着李信昀说:“我知道的,他能够醒来我就满足了。”

李信昀却不敢接他的目光,而是转过头去,避开那过于热切的视线。他的眼珠转了转,看出来这里似乎是一间非常宽敞的病房,装修精致,和李信昀曾经见过的病房完全不同,如果忽视掉李信昀身边那些医疗仪器,甚至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一间病室,总之是以李信昀的经济能力绝对不可能住得起的病室。

等医生走之后,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谌泓渟看着一脸茫然的李信昀,坐下来想要握他的手。

李信昀本能地一躲,谌泓渟脸上又是肉眼可见的失落之情,他望着李信昀,李信昀却不敢接受他的目光。

“阿昀,你真的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吗?”谌泓渟将自己的手放在床沿,是很靠近李信昀但并不触碰他的距离,“很害怕吗?”

李信昀一句话也没有回谌泓渟,他根本弄不清楚眼前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李信昀直到现在脑子都是恍惚的,他听着谌泓渟温柔地说“记不起来也没有关系”,然后说道:“我想上厕所。”

这是李信昀对谌泓渟除了“请问你是谁”之外的第一句话。在医生引导着回答了一些问题之后,他的声带终于习惯了发声,只是显得十分生涩和沙哑。

谌泓渟没有对他的要求有什么异议,而是很自然地从床下取出了一个便盆。李信昀看到便盆脸上迅速烧起来一片红,他用十分抗拒的姿态避开谌泓渟的手,结结巴巴地说: “不……我要去厕所。”

李信昀实在不能接受自己躺在床上让一个大男人用便盆接尿,虽然可能他昏迷的时候可能已经被这样照料了无数次,但他现在已经清醒了,心理上很是接受不能这种程度的照料——而且照料他的这个人还是他所谓的“爱人”,李信昀更没办法接受了。

“阿昀,你在床上躺得太久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并不适合下地。”谌泓渟担忧地说。

但李信昀固执地说:“我要自己上厕所。”

谌泓渟拗不过他,没有办法,于是只好扶他起来。虽然李信昀连这样的触碰也有些抗拒,一想到这个男人是他所谓的“爱人”,而且似乎还是方才梦中与他亲密暧昧的那个人,他就感觉浑身上下都起鸡皮疙瘩。

但他现在身体虚软,完全没有办法靠自己的力量起身,因此只好借着谌泓渟的手坐起来下床。脚踩上地面的时候,他的腿软得像煮烂的面条,怎么也站不直,抖得不成样子,身体几乎是立刻就无法抗拒地心引力猛地往下坠,还好谌泓渟眼疾手快地半揽住他将他拖起来。

他几乎是整个人都被揽在谌泓渟宽阔的怀抱之中——李信昀自认自己身高算是很高了,也并不瘦弱,却被一个男人这样轻易地罩在怀中,李信昀有点不着边际地想,这个谌泓渟真是长了一副和脸很不相称的身体。

谌泓渟身上还有一股香气,正是那种苦橙的气息,仿佛和李信昀梦里的香气如出一辙,如梦里一般笼罩着李信昀,让他脑海里情不自禁地闪过梦境里某些暧昧的片段,令他脸上瞬间烧起来一点热度来。

谌泓渟把李信昀半扶半抱地带到卫生间门口,原本要一直扶他进门,但李信昀拿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力气,自己撑住门框,伸手挡在谌泓渟胸前,说道:“我自己来。”

“阿昀……”谌泓渟不安且忧虑地看着李信昀,“这样子太危险了。”

李信昀跟他僵持着,不肯让谌泓渟一起。

谌泓渟最后还是败下阵来,他叮嘱道:“你小心一些,有什么需要一定叫我,我就在门外等你。”

李信昀关上门,然后颤抖着扶着墙移进去,他像是刚上岸的美人鱼,每走一步都就要消耗他的生命,,行走得艰难无比,卫生间这样窄的地方,他从门口走到洗手台前这样短的距离,都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

其实他倒也并非真的要上厕所,只是想摆脱开谌泓渟想想事情,弄清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李信昀扶着洗手台,撑在洗手台上的本来就没什么力气的手臂因为要支持身体的重量瑟瑟发抖,几乎又要立刻整个人都往地上坠。他咬着牙竭力撑住自己,抬头一望镜子中,看见自己的脸——确实是自己的脸,虽然看起来有点陌生。

因为头发比记忆里长了许多吗?李信昀看着蜷缩在颈窝的发尾想。

李信昀脑子虽然还有点糊涂,也还未完全记起来自己进医院之前的细枝末节,但他敢肯定自己绝对和容昀这个名字没有任何的关系——可能唯一的关系是都有一个“昀”字,而且暂时还并不知道是否是同一个字。

李信昀定定地望着镜子,他努力地在混沌的大脑里想要理清思绪。但不知道是不是他沉睡得太久,连大脑机能也成了一台未经检修的坏掉的机器,怎样也运转不起来。

他望着镜子里那张脸,莫名地觉得很是古怪,但一时又想不出来古怪在哪里。他就这样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猛地发现,自己的视线未免太清晰了。

从醒来那一刻李信昀就发现了这一点。

李信昀很清晰地记得,自己分明是近视度数不低的,因此一直是长期是戴着眼镜。在不佩戴眼镜的情况下,他的视线应该是非常模糊的。

他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的脸的陌生感首先就来源于脸上缺失了的镜框和过于清晰的视线。

难道昏睡一年还能治好近视么?李信昀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他隐约觉得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什么地方不对劲。

从医生对他的问询和医生跟谌泓渟的交谈之中,李信昀也大约知道自己被称作容昀,似乎一年前出了一场很严重的事故,在病床上昏迷了整整一年,医生都觉得他苏醒的希望不大,没想到奇迹居然发生了,他居然醒了过来。

可太奇怪了。自己为什么会从医院醒来?为什么醒来后身边会有一个莫名其妙的“爱人”?

李信昀还看着镜子,又过了好一会儿,然后发现,自己对镜子里的脸的陌生感并不只是来自于缺失的眼镜和清晰的视线。

镜子里那张脸五官与李信昀记忆里自己的脸的确是很相似的,说是李信昀失散多年的兄弟也不为过。如果从前认识李信昀的人走在大街上乍一看到这么一张脸,无疑会被认为李信昀。

但是走近细看,还是会发现一些很微妙的不同。

虽然李信昀从前是个对自己的外形并不太关注的钢铁直男,但是毕竟看了自己的脸二十几年,有什么变化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镜子里的脸太精致了。

眼睛比从前的自己大一些,最重要的是完全不近视;鼻梁上有一颗浅褐色的痣,李信昀明确地记得自己脸上是没有这痣的;连牙齿都比自己从前好像要整齐,李信昀只有一颗的虎牙都消失不见;耳垂上钉着一颗看起来很是价值不菲的耳钉,自己绝对不可能戴这种东西的——在李信昀非常直男的思维里,打耳洞和带耳钉是女孩子的专利。

李信昀肯定,虽然样貌非常相似,但这绝对不是自己的脸。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碰了碰镜子,镜子里的人也做了同样的动作,李信昀的眼睛某种光线微微闪了一下,然后发现自己的无名指上带着一枚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戒指,戒圈上的钻石正在卫生间的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动人的光。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一觉醒来,自己不仅连名字都变了,容貌变了,甚至连性向都变了,身边居然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爱人”?难道他穿越到平行时空了?

李信昀有点恐慌,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无法解答的谜题之中。

在恐慌之中,李信昀思绪有点飘,然后想起了自己从前闲来无事看来打发时间时间的重生流的爽文。文中男主们无一不是意外重生,然后拿着金手指大杀四方,升官发财成名打脸,迎娶娇妻美妾走上人生巅峰——难道自己也是么?

李信昀对未来的幻想只想到一半,门外便传来敲门声,“阿昀,你怎么样?”

谌泓渟的声音打断了李信昀对光辉未来的向往——恐怕没有任何爽文的男主重生之后还附赠一名同性爱人。

即便是重生,可是他为什么会重生呢?他现在脑子还有点混沌,想不起来自己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李信昀对重生这种事有点将信将疑,怎么可能呢?如果人能重生,那世界上是存在灵魂的吗?岂不是连鬼怪神仙都存在?这也太挑战唯物主义者的原则了。

又或者他其实真的是他们口中所谓的容昀,他有人格分裂症,李信昀这个身份是他的另一种人格?

但无论是那种可能性,都太过于玄幻了。

而且,镜子里这张脸和他从前记忆里自己的脸也太像了吧!李信昀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抓来拍摄什么恶搞综艺了。李信昀甚至用视线开始在四周的墙壁上到处寻找摄像头。

摄像头当然是没有的——至少肉眼可见的那种摄像头是没有的。李信昀当下过于清晰的视力看得无比清楚。

谌泓渟和医生的言谈间说起“容昀”是遭遇的严重事故是一场车祸,因为这场车祸,“容昀”头部遭受重创,因此昏迷了整整一年。

车祸——

李信昀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一时疼痛难当,他颤抖着撑在洗手台上的双手便再也撑不住,力道一松,整个人都顺着洗手台溜到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去。他的双手本能地抓支撑物,将洗手台上的一些洗漱用品叮呤咣啷地全部扫下台面,发出巨大的动静。

谌泓渟在门外焦急的叫道:“阿昀!阿昀!你没事吧?对不起,阿昀,我进来了。”

李信昀进来的时候没有锁门,他原本想锁的,但是没有顶住谌泓渟过于担忧和关切的目光,那张过于美丽的面孔用那种眼神看着他,即便是钢铁直男如李信昀,戒备的心理也不由得稍放了放,因此只将门掩上了。

听见了李信昀的动静,谌泓渟急忙打开门。看见倒在地上的李信昀,眼中浓厚的不安的情绪令李信昀几乎怀疑他下一刻要哭出来了。

谌泓渟急忙将李信昀扶起来,然后抱在怀中。虽说大概是因为长时间卧床,李信昀现在的的体重恐怕要比正常男人轻许多,但再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性,竟被谌泓渟一下子打横抱在怀中。

谌泓渟的动作十分轻柔,仿佛他是会轻易被损坏的瓷器。他的怀中淡淡的苦橙香气令李信昀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心,仿佛安抚住了他此时剧烈的头疼。

谌泓渟将李信昀抱回病房的床上,担心地问他:“有没有摔到哪里,我叫医生来。”

李信昀摇头。

他的头还隐隐作痛,但他想起来了一些事情。

刚刚谌泓渟和医生说道,这个“容昀”是因为车祸而受的伤时,李信昀突然想起来了,在自己昏迷之前,也出了一场车祸。

李信昀想起来自己醒来之前的事情了,包括自己的身份。

李信昀是个咨询师,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他实际上个私家侦探——毕竟这玩意儿在国内并不合法,因此李信昀只能在表面上挂个咨询公司的名字掩盖自己真正的身份。全公司上下就他一个人,身兼老板和员工数职,勉强算上一周只来两次的清洁阿姨总共也就两人。

而且李信昀也不是某些文艺作品里总在案发现场出现、和各种奇奇怪怪的凶犯有千丝万缕的纠葛、常常是警方好伙伴的那种侦探——李信昀躲警察都还来不及呢,要是哪个调查对象去举报他侵害公民隐私权,那李信昀绝对是被一抓一个准。

因为李信昀就是个专职抓奸的私家侦探,专门负责拍摄出轨方的香艳照片,给客户做婚姻谈判的筹码。

发生车祸之前李信昀接了一桩新案子。

那一桩案子看起来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客户依旧是个很寻常的女人,她给李信昀佣金,让李信昀帮忙拍她丈夫的出轨证据。

李信昀对这种的业务早已经轻车熟路了,他跟踪了客户的丈夫一段时间之后,发现那个男人干的事可不是一句出轨能概括的。

那个男人的“出轨”对象是个刚过十四岁的未成年少女——十四岁,非常微妙的一个年纪。

那个男人是个小有地位的大公司高管,李信昀的客户收到李信昀的调查结果后,气得把李信昀办公室那张老旧的破桌子都要给拍散架了。她拿到证据之后便立马给丈夫所在的公司递交举报信,事情很快在网络上发酵起来。那个男人立即身败名裂,被公司辞退,还因为疑似引诱未成年少女被警方列入调查。再后来他的客户也很称心如意地离了婚,李信昀也得到了一笔不菲的报酬,似乎是看起来非常顺利、皆大欢喜的结局——如果事情到此为止的话。

但谁也没想到那个男人身败名裂之后,开着车来报复李信昀和他的客户。

在客户来和他结尾款的时候,那个男人跟踪了过来。结完尾款,李信昀心情大好地送了客户回家,盘算着今天可以买瓶好酒去看看自己的师父,正当这时候,他隐约感觉到了似乎身后有辆车一直跟着自己,李信昀还以为是错觉,但客户却认了出来,说那辆车是她那个人渣前夫的车,急忙叫李信昀小心。

李信昀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从后视镜看到那辆车撞了上来,他的客户拿出手机来报警,但是电话还没有来得及拨出去,后面的车就撞了上来。李信昀那辆原本就破破烂烂的二手车,就算是靠他一手跟踪技术练出来的车技也没办法成功闪避。那男人显然已经是个亡命之徒,他拼命地撞李信昀的车,然后李信昀的车就冲开了正在进行市政维护的护栏,坠下了道路旁的护坡。

巨大的撞击令李信昀失去了意识,冲出护栏掉下护坡之后的事情李信昀便不太清楚了,他只隐约记得他的车翻倒之后,他看见他的客户努力爬出了车去,原本想绕到驾驶位来救他,但是似乎体力不支晕倒在了地上,李信昀想自己解开安全带爬出去,但是他的手臂骨折了无法动弹,头部流下来的血液模糊了他的视线,渐渐地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李信昀最后的记忆到此为止。

所以……为什么他会以一个完全陌生的身份醒来?在一个与他如此相似、却又如此不同的一个人的身体里醒来?

在他苏醒之后,医生给他做了详细的检查,确定他“失忆”了,李信昀对眼前的一切至今仍是一头雾水。唯一能确定的是,现在的时间距离他出车祸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似乎他确实是昏迷了整整一年。他如今摸不准情况,因此并未向任何人袒露他如今尚且存在的记忆,无论是对医生,还是对眼前这一个自称是他的爱人的谌泓渟——这个人几乎是眼前最麻烦的存在。

他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移向坐在一旁的谌泓渟。

李信昀虽然不歧视同性恋,但是作为直了二十几年的钢铁直男,他面对这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同性爱人和自己突如其来的同性恋的身份非常别扭,非常不适,以至于看谌泓渟跟看姑娘似的,感觉自己眼睛落在谌泓渟身上哪儿哪儿都不合适。

谌泓渟的样貌实在生得过于精致,李信昀看他,一是因为好奇,二是因为谌泓渟的脸实在很具有吸引力。对于美的事物人类天然是向往的,就算不是同性恋,李信昀也不得不承认谌泓渟的样貌实在太具有冲击性。

今天的谌泓渟与昨天所见的又是完全不同的样子,头发打理得十分整齐,穿着一身剪裁十分得体的西装,仿佛是才从结束了什么重大的会议,并且还拿着平板电脑似乎在处理什么工作。过于规整的装饰使他看起来多了一分凌冽的感觉,那张过度精致的脸透露出一种锋利的压迫感,像是凛冬的雪,既美丽得纯粹而动人,又毫不留情地令你生出冷意,但是当他看向李信昀的时候,那种锋利的压迫感有化作了温柔的春风——李信昀猝不及防和谌泓渟对上目光。

偷窥被抓了个现行,李信昀心虚地急急地瞥开视线。

谌泓渟停下手里的工作,问李信昀:“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李信昀说道,然后他看着谌泓渟,犹豫了一下,“我能用一下手机吗?”

谌泓渟便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是不是有点无聊?对不起,原本是来陪你的,但我有一些工作要处理,”他充满歉意地说,“你才刚醒不久,我太高兴了,都忘记给你准备这些了。你的手机在车祸中损坏了,先用一下我的吧,我马上叫人帮你办理好新的电话卡和手机。”

李信昀的手原本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但伸了一半又停了,然后说:“你的手机?”

谌泓渟说:“没关系,你先用着吧。”

李信昀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说了一声谢谢。对于这样李信昀的疏离和客套,谌泓渟似乎已经习惯,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在虽然一年过去,智能手机的进化倒也不至于特别快,没太难倒李信昀。只是因为是别人的手机,因此还是摸索了一会儿。谌泓渟的手机界面十分简洁,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APP,李信昀粗略看了一下,基本上只要常规的聊天软件、日程软件、以及一些工作所需的软件,似乎从手机软件上不能够看出来他的个人偏好。李信昀还在摸索手机功能的时候,护士敲了门,说主治医生找谌泓渟,于是谌泓渟便和李信昀说他出去一趟,李信昀只是点头。

等谌泓渟走了,李信昀便打开打开了浏览器,他换着关键词和时间限定搜了很久,尝试了许多次,终于找到了他想找的新闻。

“……上午十点左右,幽江南路发生一起车祸……据查,肇事者系日前被曝光引诱未成年少女的某集团高管杨某。为报复前妻严某,杨某故意开车撞向前妻所乘坐的车辆……杨某与和严某同车的司机李某当场死亡,严某目前还在抢救中……“

不是假的,那场自己的记忆中的车祸确实存在,李信昀看着手机上搜索出来的新闻想。

所以,他是真的死了吗?

李信昀说不明白自己如今到底是什么心情,他清除掉自己的浏览记录,退出浏览器,看着手机界面发呆。然后他看见手机上的聊天软件,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谌泓渟手机上的聊天软件。

谌泓渟的聊天软件一打开便是一些群组和几个显然就是工作号的头像陈列在消息前列,大约是因为在平板电脑上也登录了,所以并未有消息提示,群组的前缀大都是“诚丰集团”。李信昀惊了一下,“诚丰集团”是个异常有名的大公司。谌泓渟在诚丰集团工作?

李信昀划了两下都只看见工作消息,没怎么看到私人信息,直到看到谌泓渟和一个叫“傅闻”的人聊天,这个叫傅闻的人的似乎是谌泓渟的朋友,最近的聊天话题正是李信昀,准确地说是容昀,傅闻听说容昀醒了,于是想要来探望一下。李信昀翻着消息,一不小心点到谌泓渟的头像,便看到了他的个人信息。谌泓渟的头像是与他本人看起来不太相符,是一束简单而朴素的橙花,他的微信名字就是“谌泓渟”三个字——李信昀虽然知道他的名字,但是并没有问过是如何写的,这个名字一眼望过去,其中三个字能有两个都李信昀都得发挥认字认半边的技能。

原来他的名字是这样写的。

谌这个姓氏比较罕见,令李信昀一下子就想起了诚丰集团在坊间流传的著名豪门八卦来。

诚丰集团的创始人叫谌新,据说原先是官家子弟,他凭借独到的眼光和魄力,借着当年改革的东风,抓住了机遇,创立了诚丰集团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只可惜这样一个人物晚年却识人不清导致了诚丰集团易主——谌新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因此为了让爱女谌盈在自己过世之后有一个助力能够掌控好诚丰集团,于是便让自己的爱将林靖先做了上门女婿。

谁料到这个林靖先是个不折不扣的中山狼,谌新死后不久,据说林靖先就联合董事和股东背叛了谌家,把谌盈以“精神问题”排挤出了诚丰的管理层,然后迅速成为了诚丰集团的主事人,掌控了诚丰集团的话语权。再后来,谌盈载着孩子出了车祸,谌盈当场去世,孩子据说是在车祸中被撞残了双腿,最后被送到了乡下静养。

坊间传言谌盈的车祸是出自林靖先之手,而且林靖先之后的行为无疑给这个传言增添了一份真实性——林靖先在谌盈去世后不久就和另一个女人低调地结了婚,并且女人还带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说是继子,但是大家都猜测林靖先早已经出轨,所谓的继子其实是他的私生子。

然而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最戏剧性的是,前两年林靖先因为肝癌原因退出了诚丰集团的经营事务到疗养院修养,诚丰集团新上任了一名总经理,备受林靖先重视的“继子”林成业也被新总经理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给烧着了,被派遣到了设立在交战区的海外事业部——而诚丰集团新上任的总经理正是姓谌。

因此坊间传闻都说是是谌盈的孩子回来报仇了。

这八卦传得最沸沸扬扬的时候,李信昀正忙着跟踪一个颇具有“反侦查意识”的调查对象,因此没怎么关注。他悚然一惊,难不成这个谌泓渟就是那个传闻中为母家报仇的谌盈的孩子?他这个天上掉下来的爱人这么牛逼吗?

李信昀正艰难地消化着这一惊人的事实,病房门口传来隐约的响动和脚步声。李信昀急忙把手机锁定,因为一时手忙脚乱,手机一下子从手上滑落,掉在地上,李信昀下意识俯身去捡起。但是他人在病床上,加上身体依旧行动不便,差一点跌落床沿。他以为自己得狠摔一下的时候,他听到谌泓渟一声焦急关切的“阿昀”,话音未落,自己便落入了一个严实的怀抱里。

是谌泓渟抱住了他。

谌泓渟的双臂有力地将李信昀密不透风揽在怀中,仿佛是很怕李信昀受到一点伤害。

谌泓渟的身上依旧散发着那种清苦的、幽远的苦橙香气,并不浓烈,是因为距离太近才显示出极其强烈的存在感,萦绕在李信昀的呼吸之间。

“没事吧?”谌泓渟把他扶回病床上问,他扶着李信昀的肩膀,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下,无比担忧。

“没事,就是手机掉了……”李信昀下意识地推开他说。

“有什么事情叫我就好了,你现在还行动不便,不要逞强。”谌泓渟语气稍有些责备地说。他俯身把手机捡起来,指纹不小心碰到了解锁,于是便看见了自己的手机页面还正停留在和傅闻的聊天记录上。

李信昀一看自己暴露了刚刚偷看别人私人信息的行为,急忙跟谌泓渟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看你的私人消息的,我只是不小心点进去的……”

恰好不小心点开了聊天软件,还恰好不小心点进了并不在前列的聊天记录——听起来就非常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谌泓渟只是温柔地笑了笑,温柔得近乎是纵容,仿佛李信昀无论做什么他都可以包容。他那双似乎比李信昀这个现在身体虚弱的人还要冷的手,拉起来李信昀的手,将手机放在李信昀手中,“没有关系,我的手机里没有什么你不能够看的,你想看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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