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别喜欢陛下了,喜欢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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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麟州,薛府。

时近月半,月悬碧空,丝丝银光穿透院中巨大的柳树,稀疏斑驳的影子印刻在院中石桌上,柳叶细长,叶影摇曳,倒像是原本就和这石桌为一体的。

此时若是摆一盘残棋在这桌面上,两人相对而坐,一人执黑一人持白,再来上两壶小酒,这时你眉头紧锁步步紧逼,那时他借酒任性泼皮耍赖,月光借着柳树枝条攀上树下之人的衣摆,微风撩动鬓边长发,酒气飘浮,人亦微醺,定然又是一幅“闲谈棋子”图。

可此刻,月下、石桌,树影,院中却是别的一番光景。

只因旧客再访。

昨夜那女鬼,今日又来了。不同的是昨夜她压了林灵,今夜她被林灵压着。

一炷香之前。

“哎,小林灵你快看,你的小情人又来了。”厢房内,连青云小声逗弄着这个胆小纯真的林家家主,昨夜那女鬼虽然形貌磕碜了点,但他初看之时,林灵被压在桌上,那女鬼也看不清脸面身形,长发披散,月光之下,咳,真就宛如谁家小公子大半夜被女人压在桌上调戏一般。

“连哥快别笑我了。”林灵面上平和,细听之下每个字都在打颤,手在腰间靛蓝荷包上轻轻地抚摸着,试图平息囊中林灵鸟的惧意。林灵鸟乃是灵物,尤其是高阶林灵鸟,心绪可与主人相通,林灵怕得双腿快要站不直,那灵兽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

“师兄,她这是在找什么?”殷崆阙用肩膀碰了碰身旁的巫覆雪,他实在无法叫一个曾经是战场敌手、还把他按起来揍得极狠的人大哥,索性就喊声师兄,也正好符合他们如今伪装的身份。

今夜他们本来准备二探薛家祠堂,可临走之际,那柳树上突然窸窸窣窣,半盏茶之后天降女鬼。

“你出去问问,说不定那女鬼喜欢你这款的,就告诉你了呢?”巫覆雪毒舌道,怕那女鬼闻到他们几人的味道,几人迅速回到了一处厢房,暗中观察。

昨夜那女鬼来这院中,却不像是来行凶的,反而像是在寻些什么,否则就不仅仅是林灵被压在这院中桌上,恐怕刚来就直奔里屋,朝他们几个阳气浓郁的人来了。

如今那女鬼顶着亮了两根蜡烛的双目,一遍又一遍地绕着院中的石桌走动。

“切,小爷英姿飒爽、貌比潘安,被那女鬼看上也不足为怪,只是小爷看不上她罢了,貌丑如此,不配小爷亲自相问。”殷崆阙双臂环抱,头颅骄傲地扬着。

“我倒是觉得,她像是被什么困住了。”巫覆雪开口道,“寻常人家极少在院中种柳树,这树阴气极重,能招鬼锁鬼,若是将刚过世的人埋在树下,那魂魄就会被束缚住,有'钉魂柳'之称。”

“你倒是了解不少。”连青云调侃道。

“那是,为了弟兄。”巫覆雪笑答,提起军中一起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好似心情都好了些,等除了这麟州的鬼祟,就能带钱回去看望还被他安排在山上的弟兄们了。

朝堂之人,本就对江湖这些鬼怪不甚了解,军中男儿阳气重、煞气更重,最能震慑这些邪物,故而很少遇到。来这麟州的路上,巫覆雪每日都在那林灵鸟背上看江湖书籍。

“这鬼确是被困住了,只不过不是被这柳树,而是阵法。”元潇开口,“这石桌便是阵眼,她冲不破。”

“如何才能冲破?”巫覆雪问道,他也不怕这女鬼冲破阵法,若是她伤人,一骨刀下去灭了就可。

“等。”

“等?”

“嗯。”

“等到何时?”

“子时。”

“时间太长了,不能快点么?”巫覆雪开口,如今距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

“能。”元潇自袖中捏出一张符,“把这阴气符贴到她背上,可助其冲破法阵。”

巫覆雪转眼看去,那符不似寻常符纸,以朱砂绘制,反而是用一种绿色的液体画上去的,在屋内烛光下显得诡异万分。

“你不行。”见巫覆雪伸手过来取符纸,元潇一个灵巧的动作,那符纸便被整个卷进手心,“你煞气太重,会惊着她。”

“我不行?”巫覆雪冷笑,“难不成大师兄你要亲自去么?”

“我煞气更重。”元潇开口,声音如泉水般浸着寒夜,金丝框眼镜后方的那双眼还似平时一般温润,却更让人猜不透情绪。

巫覆雪觉得,自己好似从来没看透过他,这么多年,从他进入摄政王府就从未见过这人亲自动手杀过人,他总是一副温和的做派,谈笑之间便定了别人的生死。他到如今还记得,他进摄政王府的第一年,朝堂两位官员被先皇下令诛了九族,这幕后,便是摄政王在为那狗皇帝铲除异己。

若是这也算的话,他煞气确实也不轻,人怕鬼,鬼更惧恶人。

“我,还是我去吧。”林灵缓声开口,几人里面唯有他没有亲手杀过人,况且昨夜与这女鬼亲密接触,沾了些鬼气。

于是就在林灵一个踉跄之后,女鬼被他压在了身下,幸好,那符咒也稳稳当当地贴了上去。

夜半,麟州城。

前方,白衣女鬼漂浮着出了薛府,这麟州城果然如大娘们所说,虽然那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的鬼祟基本没攻击过麟州本城人,但大晚上依旧没有人敢出来晃荡,月光洒在房屋上,为麟州上了一层柔光,洒在穿梭于房屋之间的女鬼身上,竟快要穿透她。

后方,五道人影远远地跟着。

一人低头,手拉住前方人衣袖,虽然双腿发颤还在卖力地挪动着,每一步抬起来都重如千斤,那是林灵。一连两天和女鬼亲密接触,这番冲击堪比山岳崩于眼前,但是想一想殷老将军许给自己的鸟粮和鸟舍,不忍也得忍。

一人脚步虽轻快,衣袖上却像是绑了块石头,每走一步都要奋力一挥衣袖,拽着那石头往前迈一大步,那是连青云。林灵这小孩一害怕就抓着他袖子,他如今就像是多了块狗皮膏药。

一人努力屏住呼吸,一手覆在腰间佩剑上,猫着腰往前走,将一个追踪者的姿态扮演了个十成十,淡黄色的衣衫在月光下跳跃着,在一行人之中格外显眼,那是殷崆阙。

“我说,你们几个能不能正常一点?”巫覆雪双臂环于胸前,强忍着想给这几个人翘臀上一人来一脚的冲动。墨色劲装更衬得他身材颀长,身材修长却不羸弱,多年练武让他肌肉格外结实。头上马尾高高地扎起,马尾末梢垂直肩胛骨下方的高度。

“林家主、殷公子、青云,大可不必如此。”元潇开口,话语中听不出情绪,却莫名地让人心安。他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跟在那女鬼后方,金丝框眼镜反射了直击过来的月光,让人愈发看不清眼中锁藏着什么。

他们方才追踪女鬼出来之前,为防像昨夜那些人那样被摄取心神,元潇给每人吃了一粒阴阳铜铃的红色解药。看到他又从淡蓝色的宽大袖袍中抽出一串葡萄样的黑红相间的药物时,巫覆雪不由嘴角微抽,脑后划过一道黑线。

“连青云,你到底给他买了多少这东西?”巫覆雪是知道连青云师承封喉岭,对这些东西再熟悉不过也毫不在意的,但是买这么多串,这都是钱啊,稻香医馆除了收毒物和药材的时候便宜,什么时候实惠过?看来得解了这麟州祸事后想办法多向这薛员外讨要一些酬谢,他身为麟州巨富,代表麟州百姓以示谢意应当不过分吧。

“呃,大概......好几串?”连青云试探性地回答那脸色青黑的墨袍男子,他怎么知道买了几串,这种东西还需要记么?

“你倒是心大,不怕他用这黑铃铛毒死我么?”巫覆雪咬牙道,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在战场给自己出谋划策,顺带治病的军师如此粗心大意?

“我不会毒你。”元潇肯定道。温润的声音像是拍打细雨在肩头,带着沁透肌肤的柔,惹得巫覆雪心头微动。

以往他也是如此,一遍遍地承诺不会抛弃自己,可笑自己当时信了。果然,男人在塌上的话都是骗人的,尤其是在被逼到失神的时候,说出来的都是应付自己的,所有的真心实意都是装的。

想到此处,巫覆雪心中烦躁,连带着看着畏畏缩缩的三人也碍眼了不少。一时没克制住,一只同样为墨色的脚亲切地抚摸上殷崆阙的屁股。

“装什么装。”一时间,他竟不知道是自己过于烦躁,还是他人让人心慌。

“姓巫的,你干什么?谁装了?你家搞跟踪的时候都光明正大?怎么,还没正式入我殷家的门,就开始管教起我来了?”殷崆阙站直身子揉了揉自己的翘臀,半拔出腰间佩剑反抗。

“莫要吵闹,免得惊醒寻常百姓。”元潇眉头微皱,“各位不觉得,这一路过来有些异样么?”

“雾气原来越重了。”巫覆雪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长靴,这雾气自下而上已经快要没过膝盖。虽说更深露重,他活了二十年,却没有见过这种重法。

雾气越来越高,一行几人也越发安静,一言不发地跟着前面那白色鬼影。

终于,在行了半个时辰后,那女鬼停在一处湖泊前,那湖宽广壮阔,隐藏在麟州城内,他们昨日来时找遍了城内驿馆,却没有见过这湖。湖上虽没有架桥,却也立着一块碑,只不过碑上无字。

为防被人发现,几人躲在了湖边竹林中,向外窥探。

那女鬼侧对着竹林,面朝湖泊跪了下来,如先前被摄去心神的那些人一般,大半前臂紧贴地面,头颅重重磕在两臂之间的土地上,起身后双手合十,嘴里祈祷着什么。

几人想听清,奈何那女鬼的口中塞满了筛糠,嘴唇只能轻微蠕动,根本无法发声。

“盼儿......姐姐,求求你,饶了我吧,翠儿......知错了。”元潇双眼微眯,一双淡琥珀色的眼睛盯着那满是筛糠的嘴,缓缓开口。

“哎师兄你怎么听出她说的什么?”殷崆阙睁大了眼。

“唇语罢了。”元潇毫无隐瞒,坦然开口。

言语之间,那湖水雾气翻腾,像是汹涌的云层一般,煮沸了,交杂着。

雾气之中,一抹人影缓缓升起,岸上女鬼像是感受到了惧意,身形肉眼可见地打颤,却不敢松懈,磕头磕得更猛了。

只见那湖中女子神情安详、面容姣好,打扮素净,挽了一个淡雅的发髻,发髻之中一朵白色的花更衬得人如淡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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