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11-08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desirebobo 主角：林涵 贾清
我叫贾清。
要我说我这名字有点不伦不类，大多数人乍一听到“贾”总是联想到钱，钱这种东西总是给人感觉不干净让人在摸完钱后擦擦手或是在数钱的时候下意识放缓呼吸不想闻到钱上面有点腥的味道，偏偏我这个“贾”后面还跟了个“清”。
我这名字是我妈给我取的，她觉得“清”这个字听起来好听所以就给我取了这名，于是从登记户口开始这世上就正式多了个叫“贾清”的人。
说起我妈，我始终不知道我到底该如何看待她，因为我人生早期所有的美好都是由她带来，所有的痛苦亦是，我妈让我明白人是复杂的也让我无数次对周围的一切心生厌烦。
其实老实来讲我小时候算是过得比较幸福的小孩，我不愁温饱，我有个对我很好的妈妈，她会笑着把我搂进怀里在我搂紧她的脖颈时温柔的亲吻我的脸颊，当我生病时她会坐在我的床边照顾我整晚，每当我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时总能捕捉到她脸上担心的神态。
我喜欢我妈那样担忧的看着我，我喜欢她眼里兜不住的爱怜，那时候我还想过要是能一直生病就好了这样妈妈就可以一直照顾我，我喜欢她那股把我放在心尖上的感觉。
年纪尚小的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没有爸爸，不过这个疑惑也并没有在我的心头逗留太久毕竟我的生活里只有妈妈就够了，那时候我妈满心满眼都是我，她只有我，我的世界里也只有她，我们幸福的生活在那个温馨的小房子里。
我当时毕竟年纪小所以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妈妈从不出去工作却有钱来经营我们的生活，我也从来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从那个小房子里搬了出来搬进了大别墅，而以前偶尔来探望妈妈的叔叔也成为了我的父亲。
整件事说起来挺狗血，我父亲年轻时和我妈在一起过，但后来碍于家里阻拦所以娶了个身世匹配的富家小姐，当时我妈已经怀上了我。
结婚后我父亲并没有断了和我妈的来往，而我妈也一直没有改变过对我父亲的态度，她自欺欺人觉得我父亲心里最爱的只有她，她觉得我父亲结婚只是被逼迫的是有苦衷的，所以她从来就没有因为我父亲娶了别人而怨恨过我父亲。
那位嫁给我父亲的富家小姐身体不好没过几年就去世了而我父亲在这期间也成功把本家的势力掌握在自己手里。
没有人再能阻挠我父亲做下的决定，所以在那个富家小姐去世后我父亲立刻把我和我妈接进家门我妈成为了真正的富家太太而我也成了所谓的富家公子哥。
突然之间我的世界里就多了很多新鲜玩意儿，我父亲为我买了很多东西，当时还是个小屁孩的我被这些东西迷花了眼所以对于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父亲好感度大增。
我只看到了他笑着看着我的面孔却忽略了他在我伸手想要牵他时不经意后退的脚步，那时候我以为他是喜欢我的，我以为。
刚来到我父亲身边那段日子还算得上快乐，虽然每天得和我妈一起上各种礼仪课但对于小小的我来说学那些东西像是在做游戏所以我还是挺喜欢那些课的。
喜欢的感觉只持续了一小段时间，渐渐地我对于那些课开始感到厌烦。
我搞不懂为什么非得不弄出任何声音，我搞不懂为什么一定要小口进食，我搞不懂为什么吃个饭要有那么多规矩，我搞不懂为什么连笑容都要刻意训练。
我开始和我妈抱怨，我没得到我想像中的安慰，我妈只是沉默了一阵随即轻声劝我继续学着那些东西。
“就算是为了妈妈去学那些东西。”，当时她是这么说的，而我最终也答应了。
那是我因为她答应的第一件事，之后我又答应了她无数件事。
我答应她努力学习在都是富家子弟的学校里名列前茅，我答应她进退有度做个温文尔雅的人，我答应她处事圆滑和周围人相处和睦，我答应她顺从我的父亲，我甚至答应她不对我弟心生不满。
是的，在我跟着我妈回到我父亲身边的第三年我弟出生了，我父亲很高兴给他取名叫贾桦。
我一开始对于这个弟弟没有多少感情顶多是新奇觉得这么个软软的东西竟然是我的弟，有时候我也会去他的摇篮旁逗逗他拿手指头戳戳他的脸蛋或是让他抓住我的指尖。
当他温暖的体温自我们相碰的指尖传到我的心底我的心里也会柔软那么一瞬，我会去想等他再大一些我会陪着他一起玩，我们会不会亲密无间。
这样想来那就是我们关系最好的时候了，等他长大后我对他满心冷淡只是面子上过得去而已。
没办法，我就是做不到像正常的哥哥一样去疼爱我这个弟弟。
最开始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分走了我妈对我的爱。
过去的爱抚早就消散，我已记不清被我妈搂进怀里是怎样的感觉，我渴望能再次感受到肌肤接触传来的体温，我渴望那些关切的话语和温柔随意的交谈，但如今这些都属于贾桦。
他可以被我妈无时无刻搂在怀里，他可以得到我妈所有的温柔，他可以在我妈的陪伴下一起入睡，而我，我除了被我妈要求上进要求和别人搞好关系要求得到这个奖学好那个东西，我什么都得不到。
被偏爱的人有恃无恐，这句话虽然恶俗但确实就是这个道理。
贾桦清楚我妈把他放到心尖上宠爱，他也看出来我父亲不怎么喜欢我，所以他耀武扬威处处挤兑着我努力的营造这个家里只有他们三人而我是个外人的氛围。
在他得逞后他总是对我流露出那种神情，挺欠揍的，但我面上只是笑笑心里也没有多大的波澜，我甚至能分神去想贾桦这小孩还挺聪明的能看出来父亲并不喜欢我。
随着年岁渐长我也早就清楚我父亲为什么不喜欢我，因为我是他过去失败的象征，他过去被家族处处压制甚至最后娶了个自己压根不喜欢的女人，明明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却不能领进家门，作为一个父亲和一个恋人他都挺失败的。
我觉得这个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我父亲觉得我的出生有点上不得台面毕竟抛除那些爱情的东西其实本质上我妈在没嫁给我父亲前我的身份算得上私生子，我其实就是我妈和我父亲不正当关系的产物。
我父亲多么好脸面的一人，他怎么可能愿意别人在讨论他时说他曾经在婚姻之外有个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即使现在这个孩子已经换了身份成为他真正的长子。
我曾经的身份是不光彩的，我就是他华贵的衣角里一个惹人不满的线头，所以他对我不怎么喜欢，他一开始对我还有点亲近的意思到后来他连装也懒得装，我妈清楚我父亲对我的态度却视而不见。
我曾经因此怨过我妈。
知子莫若母，我觉得她应该明白我得不到我父亲的喜欢我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但我妈就是从来没有劝过我父亲，她从未帮我和父亲缓和关系。
那股怨也就维持了一阵，后来想了想我妈的处境想到她努力的融入我父亲所在的圈子我也就劝说自己不要再因为这种事情让我妈为难。
我知道她的日子其实也不好过，我知道周围那些出身显赫的富太太其实对没有家世背景的她心生鄙夷。
我清楚在我因为那些繁琐的礼仪心生厌烦时其实她也在忍着不耐去做那些用来装点脸面的事情。
我也知道我妈不因为这事劝我父亲其实也是因为她没有底气去劝我父亲，她能嫁给我父亲靠得全是我父亲对她的爱，她什么都没有，她的生活只能依靠我的父亲，所以她不愿意去违背我父亲的意愿。
所以为了不让我妈为难，我宁可自己难受。
这么想想我可真好我可真懂事，当时我晚上缩在被窝里想东想西的开导自己，我觉得自己真大度。
我不知道其实我从来就没开导成功自己那些怨那些委屈那些不满依旧存在只不过被我很小心的埋在心底而已。
那些负面情绪不能被我一眼看到我就以为我没有了那些情绪，那些情绪就这样一直躲着藏着为未来某天的突然爆发蓄力。
看开了我父亲对我的态度后我又发现其实我父亲倒也没有对我多么不好，物质上的东西他从不亏待我，参加那些聚会他也会介绍给大家我是他的长子，他只是对我十分冷淡而已，他从未把我放进心里。
某天出发去晚宴之前我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等着我妈更换礼服，吊灯的光芒穿过那些吊坠洒在我的脸上让我有些犯困，贾桦坐在我父亲的腿上向我父亲撒娇说着那些无聊的话偏偏我父亲一直耐心的回应着他，我的视线四处游荡但始终没有落在那边。
我到底还是嫉妒的，我嫉妒明明我也是我父亲的儿子我父亲却从来没有那样对待我，明明我和贾桦都是他的儿子他对我俩的态度却截然分明。
楼梯上传来动静我随之看了过去，嘴角一点一点上扬，我妈的美丽让我眼前一亮。
站起身走到我妈身边扶着她走下最后一层楼梯，我毫不掩饰的称赞了我妈她闻言面上露出了笑容，她想要抱我一下但伸出的手抬起一瞬最终又落下了。
她怕弄皱身上的礼服。
当时我其实没啥太大感觉，我理解我妈爱美的心性，我只是对于那个没有完成的拥抱感到可惜，仅此而已，我没有因此生气，直到贾桦像个小炮仗一样扑过来隔着礼服抱住了我妈。
我眼看着褶皱出现在礼服表面但我妈却只是把贾桦抱了起来在贾桦的甜言蜜语下笑得眉眼弯弯。
我盯着那些褶皱有些发怔，委屈一瞬间从心底涌出，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当暴怒在身体里撕扯时我咬紧牙关拼命克制，我多么希望此刻我也是个小孩子这样我能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把贾桦拽开。
可我不能，我已经长大，我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我应该懂事，我不应该做那些我不应该做的事情，所以我只是静静看着贾桦靠在我妈怀里向我妈撒娇，当看到我父亲走过去把他们两人搂进怀里时我身体里窜涌的血液也彻底平静。
瞧他们，多幸福的一家人啊。
冷眼看着他们，在他们看过来前我恢复了那副轻松的神态，我装作刚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跟在他们身后走出了大门，我继续以贾家长子的身份参加宴会，我继续笑脸相迎进退得体。
我得继续伪装着面对一切，我得继续做好我这个身份应该干的事情，我不应该让我的父亲丢脸，我应该让我妈因为我面上有光，我应该懂事不去嫉妒我弟弟得到的宠爱。
其实如果贾桦只是争宠一样挤兑我我对他倒也不会那么冷漠，我应该还是能扮好我这个哥哥的角色我觉得我应该对他还是能有几分真正的感情。
我对他仅剩的那点感情被他消耗是因为他从未在乎我对他的好他以为我对他的好是理所应当。
贾桦属于蹬鼻子上脸的那种人，他一开始只是指使我做一些小事到后来开始让我跪在地上陪着他玩我但凡流露出不愿意的神色或者稍微迟疑他就开始大哭大闹。
我的多次妥协给了他错觉，他天真的以为我永远可以容忍他，他以为自己是个宝而我永远不会拒绝他，他以为他拥有父母的宠爱我就一定会顺着他。
真可笑，我之所以一次又一次答应他只是因为他没有真正惹恼我而我也一直以一种玩乐的心态与他相处，他以为让我跪在地上就算是折磨我，其实我压根不在乎这种事情。
各种规矩各种人情世故层层套在我的身上已经让我对周遭的一切有些麻木，贾桦的上蹿下跳其实某种程度上能稍微让我打起点精神让我对生活有点实感，所以我一直用一种逗弄小狗的心态看着他，我看着他自作聪明想出一个又一个点子自以为隐晦的折辱我。
我脾气其实一直不好属于一点就着的那种类型，所以早在当初刚进家门时我妈就背着我父亲多次板着我这个习惯而我也在长年累月的伪装里装成了一个温柔的人，我挺累的，但我的温柔也为我带来了很多好处所以我也就耐着性子装了下去。
我温柔的态度给了贾桦错觉，他以为我会任由他拿捏，所以当我一巴掌甩到他脸上时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捂着脸愣愣的看着我过了好几秒才爆发出嚎哭的声音。
恰好今晚我父亲有饭局还没有到家，在我妈闻声下楼的功夫我又接连甩了贾桦几巴掌直到他哆哆嗦嗦求饶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妈几乎是扑到贾桦身边哆嗦着捧着他的脸颊观察他受伤的地方，在我妈对我怒目而视马上就要开口训责我的时候我懒洋洋的开口：
“喂他的冰淇淋掉在他的脚上了，他让我舔干净。”
“…那也不能打他啊，他是你弟弟！”
我妈知道这事是贾桦不对嘴唇颤抖几下最后小声的开口等到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声音恢复正常甚至重了几分仿佛找到了斥责我的理由。
真逗，我从不认为我身为哥哥就应该顺从弟弟，我该他的还是欠他的？
我可以顺从我妈是因为我妈生了我我作为她的孩子有理由顺着她的心意，可我弟呢？不过就是从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关系，凭什么我就得照顾他？
就凭血缘关系？真扯，我不过就是和他是兄弟而已，说到底我们还是相互独立的两个人，人和人之间相处是要有来有往的，他从未给过我任何回报哪怕是一句道谢。
至于所谓的亲兄弟长大后能相互有个照应，我觉得这得分人。
人都是自私的，所谓的照应也得看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就贾桦这副德行我可真不指着他为我做些什么他别碍我事就好。
贾桦窝在母亲怀里呜呜咽咽的哭，我看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他看起来那么委屈那么可怜，仿佛我真的做错了什么。
就算我真的错了，他也活该。
我父亲回来后知道这事把我叫到书房劈头盖脸的怒骂了我一顿说我不应该这样对待贾桦说我身为哥哥怎么可以打弟弟，我低着头努力的绷直不断试图向上跳跃的嘴角。
他噼里啪啦说的那一大堆话我压根不在意，我只是一想到他头一次对我说这么多话竟然是在骂我我就想笑。
盯着脚下的地毯发呆，在我父亲让我离开书房时我摆出一幅内疚的表情低声向我父亲认错，我父亲见状脸上的神色这才缓和一些。
走出书房，我看到了被我妈抱在怀里准备去睡觉的贾桦，贾桦看见我后迅速将脸埋进我妈的颈窝，我妈心疼的抚摸了几下他的后背有些埋怨的开口：
“下次可别这样了，瞧你把他吓得。”
讥讽的话语迅速在嘴边聚集但我最终只是浅浅的朝我妈笑了一下随即走向我自己的房间。
站在花洒下冲洗身体，我盯着瓷砖上的水珠放空自己，我看着那水珠顺着墙面下滑最后突然崩裂汇入一缕水纹。
潮湿的水汽萦绕在我的身旁让我有些喘不上气，恍惚中我只觉得四周的墙壁在向我聚拢离我愈来愈近马上就要将我困死在一个封闭的空间。
有些粗暴的将花洒关上在拿着浴巾胡乱的擦拭了身体后我推开了浴室的门。
微冷的空气迅速冲破那份潮湿在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的同时却又让我不再觉得那么压抑。
关上床边最后一盏灯，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开始像以往那样放飞思绪，我想着以后我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我以后的生活会是怎样的。
我幻想了很多场景在那些场景了我经历了不同的人生，我像是看戏一般看完了那些我构想出来的人生。
幻想那些事情的时候心情是快乐的，但思绪回到现实里却又是苦闷的，因为我心知幻想之所以被称为幻想是因为那些幻想十分渺茫是没有什么机会去实现的。
无论我把我未来的人生幻想的多么精彩，我早就明确知道我以后的人生不过就是按部就班的上学拿下学位可能出国进修一下镀层金回来然后进入我父亲的公司做事。
可能我忙忙活活了小半辈子但最后我父亲临终时的遗嘱里留给我的东西仍然不多大部分都留给了他宠爱的小儿子。
我可能会不甘会难过但最后我还是妥协了，然后我继续瞎忙活为了名声为了门面努力的装点着富人的生活做好儿子的义务，我和没有多少感情基础的人为了利益联姻有了自己的孩子，等再过几十年后墓园里冰冷的石碑就是我的伙伴。
我的人生似乎早就一眼望到头。
当时我是那样想的，但后来在看到林涵的瞬间我就觉得我的人生可能不止如此。
我至今记得那天晚上父亲领他走进家门时的场景，当时我窝在沙发的一角摆弄手机至于贾桦则坐在离我最远的那个沙发上，他自上次挨打后就再也没有和我说话平日也绕着我走仿佛我随时能捉住他再打他一顿。
早知道打他就能让他消停我就早点对他动手了，啧。
当大门传来动静房子里的佣人开始将晚饭端上餐桌，当看到父亲领着个和我年龄差不多大的男生进来时我妈嘴角的笑容僵住。
晚饭因为父亲带来的林涵推迟了时间，我听着父亲为我们介绍林涵，我注视着林涵那双眼睛有些移不开目光。
他的眼睛长得很干净，我喜欢他狭长的眼尾，我更喜欢他看着我时不带有任何情绪的眼神。
真好玩，他怎么一点情绪也没有，他不是应该紧张或者害羞或者有别的什么情绪而不是现在这幅平淡的态度。
他比我还能装。
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而这也是我对他心生兴趣最初的起源。
从那时开始他就被我放在心里，从此再也没有移走，后来发生了那么多我没想到的事，但我从来就没有后悔。
我从未后悔和他相遇。
从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