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幼驯染

精彩段落

齐婴进入人类社会以来,所有受到的磨难,都来自李斯安。

初遇是在八岁,李斯安是八岁,齐婴看上去也是八岁。

齐婴看着对面的孩子,露出自认为和善的笑。

那孩子嘴里咬着口香糖,嚼了嚼,却盯着齐婴看,齐婴正在颅内搜索着人类表达友善的方式,谁料那小孩子忽一张嘴,“tui”地将糖往齐婴脸上吐。

下一秒,手里的棒球棍猛地飞向齐婴。

飞来横祸,齐婴一瘸一拐地回了家,眼睛红了一宿,第二天爬起来,宛如被激起斗志般,整日发奋图强地做力量训练。

第二次见面,李斯安棒球棍还没甩出去人就飞了。一抬头,就是齐婴狰狞奔来的面孔。李斯安一连躲了几个礼拜,被那狗逼玩意儿吓得不敢回家。

远远就能看到那齐婴那瘦高身板,天天拎块砖头徘徊在自家门口,带着条半人高的凶狗,把来找李建国的情人们吓得直给老爷子甩脸色。

邻里街坊都看不下去了,来劝,可这人脾气太犟,逮不到李斯安就不肯走。和貔貅一左一右杵人大门前,两尊门神似的,八风不动。

貔貅是条狗,虎头虎脑一站,逼退八方来客。

老爷子眉头一皱,觉得此事不简单,从祠堂抓起祖传皮鞭就去找倒霉孩子,一连跑了三条街,才在孙家的树上发现拿着望远镜的李斯安。拎着脖子一把提回来,李斯安慌了,真相一五一十全抖出来了,那小子晚上走路太拽我看他不爽。

你看他不爽你就把人揍了啊?!

滚出去,让他揍回来。

李斯安抬头,齐婴道服上的黑带闪瞎眼,一拳下去,不废也得残。可一回头,老头正舞着皮鞭,鞭鞭生风。他就哭啊,抱着齐婴大腿抽抽噎噎,最后还是齐归林连夜坐飞机从黑龙江飞回来,好说歹说才把齐婴劝住。

没挨揍,但脸没了。没了就没了。

“齐哥。”

齐婴目色沉沉,从回忆中跋涉而出,看着长大了的李斯安,就当他以为李斯安他那与生俱来的攻击型人格又开启作妖时。

李斯安忽然双膝一屈,跪下了,眼里泪花闪烁。

“齐哥。”他真挚说,“你要救我。”

配合着这句话,还象征性哽咽了声。

这混小子怎么就这么欠?

齐婴眼睛看直了,提了声说:“你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虽然这一跪重如黄金。”李斯安垂下的手指搭碰了下膝盖,诚恳地说,“但只要能让您感受到我李斯安的敬意,这一跪算得了什么。”

齐婴头又疼得厉害:“那你也不能跪貔貅身上。”

底下昏迷不醒的狗崽子雪白爪子抽搐地蹬了下。

李斯安移开膝盖,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跪姿。见齐婴神色不豫,他变戏法似的,掌心摊出一大沓纸钞。

齐婴:“……”

齐婴:“我不要冥币。”

“不是冥币,是官方游戏商城发布的二次通行币。”

“哦,不要。”

李斯安的目光犹犹豫豫地徘徊在齐婴大腿上,似乎下一秒就要抱上去了,齐婴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说:“你要干什么,你说。”

“作业借我抄。”

“……你就为了抄个作业你费个半天劲。”

“所以借吗?”

“不借。”

过午时分,南源二中。

走向高二四班的教室路上,从南源一中转来的新老师,听到两个值日生闲谈。

其中一位满脸兴奋快要溢出来了:“撒钱现场你去了没?发生了什么,那是哪个班的?”

“三班那位啊,除了李斯安还会是谁。支付宝五百万,笑死了。台上校领导脸色都黑了,你说这厮这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五百万,电子货币不是限额吗?

班主任越听越迷糊,也不多想,路过教室时,看到满教室空了,只有教室的最后一桌有个男生,蒙头蒙脑趴着。

男生睡得相当沉,修长的手指罩着头挡光,遮不住狭长凤眼一角,不耐烦地半眯着,衬衫洇出几道褶皱,两条长腿蜷缩在桌子底下,睡得可怜且糟心。

“同学,醒醒。”

班主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男生睁开一双半醒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头一低,又睡回去了。

这反应让班主任十分纠结。

“你知不知道教室的人都去哪了?”

男生头也不抬,昏昏沉沉应了声:“去会五百万了。”

又是五百万?班主任百思不得其解:“那你怎么不去?”

男生懒洋洋哼了一声:“五百万正找我追债呢。”

这回应让人不解,听不懂,但也不必多问,因为问了也听不懂。

班主任忙碌片刻,才清楚了五百万的真相,某位同学带手机进入学校,由于没有设置静音,在开学典礼现场手机铃声响了,一曲“支付宝到账五百万”引得全场老师追捕。

情急之下,该位同学跳上了主席台,慌乱之中,往台下撒了一大把纸钞,洋洋洒洒,是游戏玩家复刻的纸钞,由于和真钞太像,就引起了骚动,听说还是校草,顶着副好皮囊顶风作案。

然而这些都与新班主任无关,班主任上任第一天,先去了趟办公室,回到教室里时,学生零散齐得差不多了。

班主任做了番自我介绍,紧接着开始点名,将班级同学认了一遍。

就在这时,门口风风火火闯进一个人,少年压着黑色鸭舌帽,眉目不清,气喘吁吁地冲入教室。球鞋狠狠一刹车,头撞到了门框上,猛后退一步,捂着脑袋直喘气。

“作业拿来,齐。”后面半句话被咽了下去,讲台上正站着个完完整整的老师,年轻得不像话。

教室里发出一阵闷笑,这动静让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自己名字的新班主任回过头,那少年对上班主任的眼睛,诧异一抬眉。

“迟到啦?”班主任好脾气地笑笑,“没关系,进来吧齐婴。”

空气凝固了一秒。

有人爆笑:“老师,他是五百万。”

下一刻,一双长臂从教室最后一桌抬起,那双手过于骨节修长,苍直如玉,从晦暗窗色间,懒洋洋的嗓音从偏僻角落里浮起:“老师,齐婴在这。”

班主任回头。

之前睡得满脸不耐的男生清醒地靠着后门,眉眼沾了刚醒时的怅惘,触及五百万时化作犀利的光,盯着那张心虚的脸,笑了。

“他叫李斯安。老师。”

“张冠李戴的李,斯文败类的斯,入土为安的安。”

原本还亢奋得跟打了激素似的少年瞬间蔫如梅干菜,一撮呆毛无力地荡在半空。

好一场大误会。

得,现在齐婴指不定以为他又打着他名号做什么男盗女娼猪狗不如的事了。解释就是掩饰,行吧。

李斯安挺直了背脊,十分谦虚地弯下头颅,一鞠躬:“老师好,同学们好,我走错班级了,再见。”

他靠着门一转身,走进了隔壁三班的后门。

班主任:?

教室里同学见惯不怪,最前面的高个子扯着嗓子喊:“张老师,他三班的,串门来的。”

念个书都有串门的,原来二中是这样习俗啊。班主任若有所思,目光留意了一下后座的齐婴,微笑着说:“同学们,上课了。”

齐婴靠着最后一排,单手关了窗户,不过一会儿,手机一震,微信果然来了,一连十几条,其中夹杂着舔狗般无微不至嘘寒问暖的字眼。

16:25

【佞臣当道】齐婴,齐哥,齐总,齐老板,在吗?

【佞臣当道】吃了吗

【佞臣当道】在干嘛

【佞臣当道】今天天冷,多加衣别感冒了

【佞臣当道】齐总晚上我请,来吗来吗

南源二中不允许学生上学带手机,美其名曰影响学习,来替为保管,因而手机一律上缴,学生想带,就只能偷偷摸摸,避着老师玩,有的把字典挖空了藏手机,有的人耍滑头,批发了十几台模型机,被发现一台就交一台模型机上去。分部出事,总部无碍,李斯安属于后者,因而在上缴了一步模型机后,勉强使得总部存活。

齐婴就属于那类上课绝不碰手机的人,扯了本书,一页页地翻着看,面对嘤嘤狂震的微信视若无睹。

过了会儿,又弹出了一条。

【佞臣当道】在不在?不回消息是死了?在给妈挖坟吗?就因为我先发?

下一秒,李斯安手机一震,对方秒回。

【有病去治】在想怎么把你这张丑脸打得好看点。

李斯安脸皮厚,面不改色。狗腿上身。

【佞臣当道】好好好,送到你面前给你打,任你揉搓,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您消气了不?

【有病去治】丑拒。

【佞臣当道】齐哥,眼瞎是病,得治

有种变态你越骂他他越爽,越兴奋,越磨牙霍霍。所以这时候一定要面不改色镇定自若甚至比他更变态无情,当局面彻底扭转时,他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齐婴没工夫再跟他叽叽歪歪讨个嘴风,单刀直入问:你上我号干什么去了。

【佞臣当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病去治】说话。

【佞臣当道】什么号啊,我怎么不记得用了你什么账号

齐婴见李斯安揣着明白装糊涂,忍了忍气。

【有病去治】我是说,为什么新来的班主任会知道我的名字,你用我名字做了什么?杀人放火进局子?还是抢劫行凶炸城市?

其实李斯安只不过是迟到了,只不过迟到后翻墙进校碰见个第一个男生,恰好是新班主任而已。

那男生眼睁睁看着他爬树翻墙一气呵成,眼睛都直了。

“等等,同学你别动。”

李斯安诧异回头,以为又是乖乖仔没见过人翻墙,瞬间露出司空见惯的眼神,手掌一抬,飞手扔了颗糖过去:“朋友,借个道。”

“我事急,我先走了。”

那男生手忙脚乱地接住,拿了他的糖,但丝毫没有让路的自觉,好声好气地又去拦他:“同学,你迟到了,而且学校里不能翻墙。”

眼见前路被挡了,李斯安将书包背上肩,端详着此人:“你该不会是新来的吧。”

男生点点头:“是啊,我是刚刚从隔壁一中转过来的。”

转学进二中的困难程度难以想象,但此人一脸信誓旦旦,就跟真的一样,李斯安半信半疑,觉得对方极有可能走后门的,加上校园门口早上刚停的一排豪车,心头有了点数。

什么学,还要少爷们亲自上。

但李斯安急着去补作业,便一本正经地回答男生方才的话:“谁说学校不允许翻墙的,墙的存在就是给人翻,若没人翻墙,为什么要设墙,鲁迅曾经说过,世上本没有路,哪来多出的那么多路。还不是因为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男生刚要反驳,李斯安嘴皮子利索一抖:“鲁迅先生的原话,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人,著名文学家,思想家,民主战士,你对战士的话有什么不满吗?来,说道说道,随便说。”

男生愣了,闭了嘴。

心想,现在的学生可真厉害,强词夺理,强盗逻辑。

李斯安一见对方沉默,当下书包一勾,撒腿就走,要去找齐婴复盘。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同学,你哪个班的?高几年级?”

李斯安正满脑子想着该怎么对齐婴说借口,闻言眼睑诧异一掀,下意识说道:“齐婴,啊不是,算了就是齐婴吧,都一样,在那高二四班,还有事吗这位朋友。”

这位朋友目送他离开,默默记下了李斯安的话。

违反校纪,冲撞老师,齐婴,高二四班。

还刚好就狭路相逢,真是巧透了。

李斯安默默吁了口气。

【佞臣当道】说来话长,这是我很早之前的做出的决定

【有病去治】?

【佞臣当道】在遇见齐婴的第一天,我就对齐婴有了股道不清说不明的感觉,齐婴,多么完美的名字……

齐婴没心情看那好大的一坨字,直接拉到了最后。

【佞臣当道】我决定了,今后我改名叫齐婴了,齐婴,作为我最好的朋友,你介不介意我和你的名字长得一样?

【有病去治】。

【有病去治】爬。

李斯安说的请客也是真请,当夜海底捞,四个人占据了一张桌子,高高壮壮的三个男生,平均身高就有180,一进门格外就醒目。

何况最前面的少年染了头粉毛,穿了件花衬衫,大短裤,趿拉着粉色人字拖,手指上戴了几枚银戒,指关节上纹一个绞刑架上的小人,万箭穿心。

名为谢令,和齐婴一个班。

齐婴旁边坐着谢令的妹妹,谢楠。因为这一次元楚没来,谢令他妹又刚从他爸爸家里回来,要转学到他们学校里,谢令就带着她熟悉环境,女孩长了一头天生的黄褐色披肩发,小麦肤色,天生的绿眼瞳,眉眼有股奇特的漂亮,又与他们同岁。

李斯安和谢楠很熟,姑且算得上青梅竹马,上了桌,叙旧就简单地免掉了,一声Timing,化解所有尴尬。

无他,唯游戏耳。

李斯安身边,齐婴看着手机刷着英语单词,李斯安手指反叩了叩桌子,舌抵上颚,发出哒的一声。

这一声轻佻又响亮,齐婴下意识偏眸。

李斯安说:“别做了,快上号,我们等你呢。”

齐婴说:“明天摸底考试。”

“哦,所以呢?”

“你们三排吧,我要复习。”

他这样说,李斯安也无话好讲,其它三个人各自上了游戏,李斯安也不好再等就跟着进了。

谢令选了AD,谢楠打野,李斯安想摸鱼,就上了个肉坦,带了个干扰,只是开局没几分钟,脏话就挨个从他们嘴里蹦了出来,这其中不包括还在练习英语听力的齐婴。

齐婴戴着口罩,黑色外套拉到了领口,一点皮肤也没露,只露出一双讥诮狭长的黑眸,低着睫毛刷题,即使这样只露了双眼睛,禁欲系帅哥独有的气质还是引了里里外外不少目光。

对比他的低调,李斯安就显得十分不端庄,支着条腿,懒洋洋地往唇中塞葡萄,一双狐狸眼吊儿郎当地半眯着,加之山根琼白细腻,深紫浆汁从嫩红的唇心淌下来,颇似妖孽。

他手指握着手机,视线时不时在花花绿绿的手机屏幕和齐婴脸上来回打转,面上看似平静一片,实则波澜乍起,全都落到那句摸底考试上。

要知道玩了一暑假,他可是半点也没复习过。

李斯安拿腿去勾齐婴的裤脚,齐婴原本低着头,小腿边忽然攀上一条长腿,鞋尖还轻轻踢了两下,齐婴头也不抬:“爪子拿开。”

“别复习了,这就没意思了啊。”李斯安轻顶了下,说,“谢楠妹妹的欢迎宴,你就戴个口罩,手机不离手,至少跟人家打个招呼啊。”

在此之前,李斯安只是说是普通的聚会,半点没提会多出一个陌生人。

但出于礼貌,齐婴摘了口罩,对谢楠说:“你好。”

口罩底下的脸棱角分明,如雕塑一般,即使面无表情也透出一股子矜傲,鼻梁很高,有一道驼峰,分明是浓颜系,可眼型却像从古书上描摹下来的,冷淡敛着,黑白分明。

谢楠愣了一秒,也说:“你好。”

齐婴一点废话也无,飞快把口罩又戴上了,像完成任务一般,复低下头去。

李斯安见他还是这副刀枪不入的冷漠样有些失望,替儿子找对象这件事情提上日程,作为爸爸,他还想把谢楠介绍给齐婴,谁知道儿子那么不开窍,李斯安又踢了踢齐婴的腿,持之以恒地骚扰。

谢令对谢楠说:“你别在意,齐婴不是针对你,他对所有人都这样的。”

“我没在意。”

“习惯了就好。”李斯安往上抛了颗葡萄,张口用嘴含住了,“当年元楚才是最惨的。”

他一张嘴叭叭叭开始讲:“还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我和你哥去柬埔寨旅游了,就留了他们两个在补习班,元楚一天给我打三通电话跟我抱怨齐婴,问我们回程机票是什么时候,说他快熬不住了,要自杀。笑死,根本不想回来。”

谢令边接话,边看着手机:“然后元楚就私下里问我齐婴是不是讨厌他,但其实不是,楠楠,你还没见过你元楚哥哥吧,这次他祖母大寿,没能逃出来。”

“可惜了。”李斯安伸手去够葡萄,寻思着,说,“元楚会不会在背着我们偷偷复习。”

“辅助!”陡然耳边传来一身怒吼,谢楠提声道,“辅助倒是开大啊,挂什么机,谢令,你在我野区干嘛!你再偷我红试试。”

这一声怒气不小,不光是谢令,李斯安也吓得手一抖,冲了上去,两下被人砍死了。

屏幕黑了下来。

李斯安的头老老实实挨了下来,嘴里含着刚塞的葡萄不敢说话。

虽说这次是带妹,但被带飞又意外的操作让他们不太好受,谢令也不敢看谢楠,转移话题把责任推给李斯安:“怎么回事啊小老弟?”

“状态不好。”李斯安说,“肚子不舒服,我去趟洗手间,清醒一下。”

手机屏幕还亮着,眼看复活倒计时,谢令果断将李斯安的手机往齐婴方向一推:“齐哥,你帮他打一下吧,在排位呢,这局我晋级赛。”

齐婴看向李斯安,李斯安已经跑没影了,就接过了手机。

李斯安从卫生间里洗手出来后,正要往外走,忽地又犹豫了。

明天要摸底考试。

他进了个单间,坐在马桶盖上,手指慢吞吞地,从口袋里勾出了另一部手机,打开了题库软件。

风也凉,吹得他有点冷,打了个喷嚏,他朦胧间想,这样是不是不大好,齐婴帮他去打排位了,他却偷偷摸摸地躲在厕所隔间里刷题。

而原本正在为明天摸底考试复习的齐婴却被他骗得在打游戏。

这让李斯安有些后悔,径直出来,往方才方向走去,瞧见一群人围在附近里窃窃私语,李斯安侧眸,他们那桌的位置,齐婴维持打游戏的姿势,修长骨节的手指压在屏幕上,上面花花绿绿的,全神贯注地低着头。

李斯安跟了过去,齐婴在玩射手,太空人的限时皮肤,不禁道:“对面打野来切你了小鲁班,小短腿,快跑。”

屏幕里的鲁班后撤进了草丛,被三指拉着视野,走位奇特,残血之下反杀猴子,拿了个一血,在塔边等着回城。

齐婴才有空抬头,看着李斯安。

李斯安丝毫不为那声小短腿而羞愧,还说:“牛啊牛啊。”

李斯安玩鲁班清完兵线后做的最多的就是去干扰对面打野,在草丛后方给个视野架回城特效,或是在原地蹦,对面被他的缺德做法弄得毛骨悚然,要么公屏上直接暴躁,要么后期发育起来了追着他砍。

李斯安看着他们打完全局,齐婴把手机扔回了李斯安怀里,他接住了,往兜里稳稳一塞,恰好菜上齐了,手机放了一边,说起开学以及上个暑假的事。

齐婴口罩才摘了,却也没什么动静,冷着张脸剥虾,手指修长干净,白嫩的虾肉全都进了李斯安的碗里。

注意到对面谢楠好奇的目光,谢令解释道:“他们从小就这样的。”

李斯安手指去rua谢令的一头粉毛,说:“都开学了,你头发不染回去?还有纹身,这还不洗掉?”

谢令任他摸着,一本正经地说:“我家族本来就是混血。”

李斯安憋不住说:“牛逼,混到你这代直接基因突变,楠楠的头发眼睛遗传她太祖母的我信,你这一头粉就有点过分了吧,你怎么不说你是外星人突变。”

说到外星人,谢令下意识看向齐婴,李斯安也觉得齐婴活得像个外星人,不只是级一足以碾压他们的分数线,还有令人发指的洁癖、对改变极度的敏感和应激反应,以及像是少了根筋的社交能力和情商。

由于两个人都在看齐婴,谢楠看他们都在看齐婴,也跟着一起看过去,三人齐齐看着他不说话。

齐婴一脸莫名其妙:“看我干嘛。”

他们都装作无事地转过头去。

谢令说:“高二下半年强制住校,你们要住吗?”

齐婴:“我不住。”

李斯安说:“那就我们三了,你跟元楚说下,让负责的老师把我们分在一起吧,四人寝就行,齐婴他应该是有办法逃掉的。”

饭局到深夜才结束,他们各自回家,谢令和谢楠一同,倒是不担心齐婴,半路忽地想到了什么,沉下脸,一脸正经地说:“狐狸眼的男生,通常花心又淫荡,不是什么好东西。”

“哥。”谢楠说:“我和李斯安真的没事,我和他都认识快十年了,我们真没有什么事情,就只是朋友,但凡有事,早就出事了。“

谢令明显不信李斯安,正色说:“他最会骗人了,还是要小心。”

谢楠忙说好。

李斯安则是和齐婴打车回家。

李斯安靠在后座上,手指飞转着一枚硬币,偷瞧着齐婴的神色:“这两兄妹有点意思,齐婴,你觉得谢楠怎么样?”

“不怎么样。”齐婴说:“下次有陌生人要来,你得提前告诉我。”

李斯安:“你不觉得她的嘴唇很漂亮吗?”

齐婴回忆了几秒,却想不起来那是长什么样子,平淡嗯了一声,显然兴致不高。

李斯安说:“你生气了?因为我没跟你说就交了个陌生人要过来。”

齐婴声音有些闷:“没有。”

“别总那么无趣嘛。”李斯安手肘勾上了齐婴的脖子,硬是勾肩搭背,齐婴眉毛轻皱了下,却没有推开,李斯安脑袋凑了过来,“我们总是四个人玩,认识点新朋友对你有好处,我听说年幼时社交不好的人,长大后就会变成生活无法自理的呆子,别人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齐婴偏过头看他一眼,不温不火。

李斯安顿时撒手,双手作投降状:“好吧,当我没说。”

“齐婴,回家后你要干嘛?”

“睡觉。”齐婴说,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我姐过段时间回家一趟,你别招惹她,她有男朋友了。”

“怎么会招惹。”李斯安说,“你姐姐就是我姐姐,我怎么会主动招惹人呢。”

齐婴:“她男朋友会击剑,还有,你要是私下里和谢令或者元楚说她的嘴唇漂亮,我就把你挂在墙上裱起来。”

李斯安说:“我对姐姐可是相当尊重。”

一眨眼就到了,李斯安结了车费,他们的两栋公寓离得很近,李斯安草草打了个招呼,就往回走,李斯安自小父母失踪,家里就一个爷爷,老年人习惯早睡。

透过窗户,对面楼齐婴的房间和李斯安是正对着的,透过窗户能看得一清二楚,但李斯安并不清楚这一点,他刚从浴室里出来,穿着睡衣,两眼发直地盯着天花板,时间是十一点半了,明天七点要去学校上课,以及摸底考试。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兀地冲上脑门。

李斯安从床上翻身跳下,从抽屉里拿出一条绳子,从顶上挂了下来,吊到了脖子上,模仿古人头悬梁,然后翻开了作业练习册,笔尖在灯光下一笔一划开始写。

落地窗透出的灯光很亮。

不远处一条雪白大狗狗,仰着头看着主人摇尾巴,齐婴看着远处明明暗暗的灯光,以及李斯安透过玻璃侧对着的面孔,齐婴迟疑道:“你说他现在在干嘛?”

齐婴自言自语道:“在背着我偷偷学习吗?”

齐婴拿出抽屉里的尖锥,与此同时,也翻开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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