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11-03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甘草片儿 主角:沈照 于韫
那声音听起来真有几分胆怯与哀求在,两个人额头紧贴在一起,于韫呼出的热气烫得沈照心脏猝然停跳一拍,仿佛有根细细的发丝箍着一样,膈应。
沈照抽出手指,一把扛起于韫大步走向卧室。
许是因为动作太猛,于韫只觉全身血液逆流,大脑极速充血,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模糊不清的光影。
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依旧只吐出两个颤抖的字:“沈照……”
柔软的床大力弹跳了两下,于韫被扔到床上,紧接着又一人倾身而下,背后笼着光,将底下的人包裹在阴影里。
跟以前施暴时别无二样。
早该知道,躲不过的。
于韫认命地闭上眼,像条垂死的鱼。然而,却没等来沈照下一步的侵犯。
床垫动了一下,于韫缓缓睁开眼,视野里仍然是沈照放大的一张脸。
他的眼睛深且亮,就这样静静盯着于韫,竟显出几分说不清的情意来,他慢慢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低头在于韫唇上落下一个吻。
“睡吧。”
于韫听到他这样说。
沈照这次真的放过了于韫。
他喜欢折腾于韫,却也见不得他真的生病。这么多年来,于韫第一次开口求饶,想必是真的难受到了极点。
人总归是有恻隐之心的,沈照想,自己只不过是可怜他罢了。
下午两点的时候,严承给他发了信息,提醒他晚上的接风宴。
沈照走进卧室,摸了摸于韫额上的温度,回复严承自己晚点到。
于韫睡前倒也闹了一阵。
他是真怕,沈照在他身边,他便无论如何睡不着,即使是背对着他,只要床一动,他身子就一震,总担心身后的人下一秒就扑过来干他。
沈照见他这样就上火,找出家里的退烧药,把胶囊拆开泡了一大杯子苦水,捏着于韫的脸颊给人灌了下去。
水洒了于韫一身,药不知道有没有进去一半。灌完药,沈照把人往后一推,骨头撞在床头的声音格外聒噪。
“你以为你这幅快死的样子,我会有兴趣?”沈照狠狠道。
凶归凶,沈照竟也兀自出了卧室,让于韫睡了个安稳觉。
下午六点左右,沈照叫醒了他。
毕竟值了这么多年夜班,于韫身体底子好,吃了药睡了六七个小时,整个人就活过来了。
只是,又恢复到了那副沉闷、冷淡的样子。
沈照开车到的时候,饭局已经开始。
来的除了沈照比较要好的几个哥们,还有一些叫的上或是叫不上名字的。越是关系不亲的,越喜欢一个带一个,想要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混个脸熟。
沈照带着于韫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齐刷刷地往那边看去。
视线聚在一起,有些探究的意思。
沈照大家是认识的,可他身后跟着的那位,众人交头接耳讨论了一番,却是没人知道是谁。
于韫长相极好,五官端正,皮肤素净,便是骨子里也透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清清冷冷的,偏又寡淡无味,只有鼻骨上一颗小痣给这张脸平添了几分生气,怎么看也不像是吃风尘饭的人。
所以,尽管有人一开始猜测他们是那种关系,下一秒,自己就把这个想法给否定掉了。
严承见到于韫的时候,也着实吓了一跳,盯着于韫看了好半天。
他没想到,沈照会把他带来。
“沈少,你总算来了来了,大伙可就等你了。”一进去就有人开口。
“是啊,迟到这么久,怎么着也得自罚三杯吧?”
有人起了头,自然就有人开始起哄,饭桌上的那一套说起来也就那么回事儿。
阿谀奉承,互相吹捧,酒往死里劝。
“我自罚三杯可以,”沈照拉开椅子坐下,“不过,既然都是兄弟,哪有我一个人喝的道理?”
沈照这么一说,立马就有人接话:“那是自然,今天大伙主要是给你和严少接风,来来来,大家起身敬他俩一杯。”
众人应声而起,椅子脚摩擦地面发出刺刺拉拉的声响,怪刺耳的。
于韫就那么站着,不拿酒杯,也不说话,全身每个毛孔都透露着冷淡与拒绝。
沈照也不管他,转眼倒是看到严承一直坐着盯着于韫看。
“严承,你愣着做什么?”沈照蹙眉。
经这么一提醒,严承立马反应过来,拿起酒杯起身,抱歉道:“兄弟们对不住,刚刚晃了一下神,我先干一杯。”
有人喝酒,大家都注意力必然在他身上,于韫也朝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
只匆匆一眼,一股特别的熟悉感瞬间涌上心头,仿佛有什么难以言喻的感觉要呼之欲出。
于韫再次将视线投向严承,皱着眉眯着眼细细回想。
严承喝完酒,杯子一跺,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一回头就发现于韫在看他。
四目相对,回忆翻涌。
是他?!
“你们见过?”沈照推了一下于韫,来回看了一下两人。
从刚刚开始,他就发现严承一直在看于韫,而现在,于韫竟也盯着他看。
严承知道于韫的存在,所以心怀好奇并不奇怪,可在沈照的认知里,于韫是绝对不认识自己朋友的。这里这么多人,他偏偏盯着严承一个看,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于韫愣了一下,收回目光,淡淡道:“一面之缘。”
严承听他这么说,心底暗自舒了一口气。虽然他并不觉得当初的事被沈照知道会怎么样,可毕竟昨天才被警告过,于韫不说,倒是给他省了很多麻烦。
不过是沈照发泄的工具罢了,严承想。
敬了几轮酒,所有人落座,今晚是沈照和严承的主场,话题大多也都围绕着他俩。
于韫和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这会儿只坐在位置上一杯杯喝着酒。
他喝得不慢,却也不急,一口接着一口,好似胸中有什么东西需要借着酒力才能压下去。他只单单这么坐着,冷眼睨着酒桌上的所有人,仿佛全然置身事外。
一个,两个,三个,原来都在这儿。
“诶,沈少,这么久了,不给我们介绍介绍你旁边这位?”终于有人按捺不住问道。
沈照看了眼于韫,随口道:“我哥。”
这倒真是稀奇。
从小到大,没听说过沈照有什么手足兄弟,便是堂兄表兄也没见他带出来过一个。沈照这番随意的态度,倒是让人越发好奇了起来。
与沈照最为交好的除严承外,在座的还有其二——出身商贾之家的王博,以及有些政治背景的谢明辉,一个有钱一个有势,听起来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实际上也就是靠着父母吃喝享乐的二世祖。
有人按捺不住了,私底下开始偷偷打听:“诶,博哥,你说这沈少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哥哥来了?是亲生的吗?”
王博这会儿正和谢明辉低声交谈些什么,突然被问,便有些不太耐烦:“这是人家家务事,我怎么会知道?”
那人自讨了个没趣,悻悻闭了嘴。
谢明辉扶着下巴,盯着于韫看了好久,别有深意道:“有点意思。”
就在这时,于韫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回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依旧平静如水,没流露出半点心思。只是,藏在桌下的那只手却早已深深抠进大腿里,如果没有裤子的遮挡,现在怕是已经掐出血来。
“沈少,你这介绍可真够简略的,”其中有个比较会来事儿的先是吐槽了沈照一句,继而转头问于韫,“哥,怎么称呼啊?”
于韫瞬间回过神来,手指在酒杯上摩挲了两下,并未回答,而是起身道:“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诶,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这样,没法聊天了啊……”
沈照筷子一放,倏地起身抓住于韫的胳膊,那一下的力道有些大,于韫痛得皱眉,忍不住回头看他。
两人之间的气氛颇为诡异,边上的人一时都不敢出声,神情古怪地看着他俩。
沈照扫了一眼席上的人,最终放开了手。
“我以为沈少你已经够冷了,没想到你哥比你还冷,你俩怕不是海尔兄弟转世……”
那人还没说完,就被沈照一个眼神吓得噤了声,吐了吐舌头继续吃饭了。
刚刚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大家依旧该吃吃,该喝喝,这么多人气氛怎么着都不会冷下来。
另一边,有人轻笑了一声,偷偷跟了出去。
于韫上完厕所正在洗手。
许是因为医生的职业病,于韫很自然地用了七步洗手法。他的动作不急不慢,打上洗手液,认认真真搓得满手都是细细绵绵的泡沫,然后竖起双手,让水自指尖流向手腕,冲洗干净。
整个过程重复了三遍,优雅而又严谨。
于韫随手抽了一张擦手纸,一边吸着手上的水,一边缓缓开口:“看够了吗?”
谢明辉双手抱臂靠在墙上,听他这样问,一时有些意外。
“找我有事?”于韫丢掉手中的纸,抬头问他。
谢明辉哈哈一笑,说:“别这么警惕,万一我只是刚好来上厕所呢?”
“从我第二遍第三步的时候,你就站在这里,到现在,起码有两分钟,”于韫走了几步,继续道,“据我所知,一般人排尿只需十几秒,像你这样两分钟还没出来的,我怀疑是前列腺有问题。”
“你!”谢明辉一时气急。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说完,于韫抬脚就走。
厌恶之情溢于言表,仿佛多呆一秒都是煎熬。
就在他快要走出门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的人开口:“你还真是可怜呢,就算被我们……”
“你想说什么?”于韫顿住脚步打断他。
谢明辉缓步朝他走去,轻轻关上门,在他耳边说:“沈照不会为你出头的。”
于韫没说话,也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与其和弟弟乱伦,倒不如跟了我,虽然当初的事我也不太厚道,”谢明辉停了一下,继续道,“可至少,我对你没有怨恨。”
于韫闭上眼睛,牙关紧咬,由于太过愤恨,他全身肌肉都在不自觉得颤抖,拳头紧捏,青筋暴露。隔了许久,他才强压下心中的情绪,说:“我能走了吗?”
谢明辉摸了一下于韫的耳朵,笑道:“当然,不过,我希望你考虑考虑。”
于韫和谢明辉前后脚回的包厢。
这会儿正是酒到憨处之时,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于韫回来后依旧很少吃东西,酒却比刚刚喝得更凶了。
沈照皱着眉,沉默地看着他。
“哥,听说你是医生?”刚刚那人带着几分醉意问他。
就在于韫去厕所的时候,经不住大家的好奇,沈照又介绍了几句,其中就有说到于韫是学医的。
于韫点点头,白皙的脸颊染上薄薄的红晕,比方才冷若冰霜的样子要生动漂亮得多。
“白衣天使,救死扶伤啊!于医生,你真是厉害!”
“厉害?”于韫自嘲一笑,“没什么厉害的,不过是被人、被人……”
于韫说了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声音中带着些难以察觉的苦楚。
“听说你们做医生的都解剖过尸体,怎么样怎么样?害不害怕?”
那人声音一时有些激动,一下子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再者说外行人大多对解剖一事充满了好奇,一时竟也都等着于韫回答。
包厢一下子安静了些许,于韫一个个看了过去,突然笑了一声:“你们真想知道?”
沈照已经好久没见于韫笑了,这人总是冷冰冰、硬邦邦的,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化不开、撬不动。
喝了酒的于韫,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柔和太多,至少已经算得上是心平气和的交谈了,沈照竟也和大家一起,开始期待起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其实也并不可怕,解剖课人很多,有上手的机会大家都抢着来,解剖刀很锋利,一划就开,尸体的触感比较凉,夏天摸还挺舒服的,只是摸完后摘掉手套还是一股味,怎么洗都洗不掉……”
于韫说的慢且认真,就好像在怀念什么一般,语气十分平和,既不故弄玄虚,也不夸大其词,跟平常聊天没什么不一样。
只是,说着说着,他突然话锋一转,指着一盘所剩无几的肉,笑得意味深长:“要说有什么有趣的,那就是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尸体,跟这盘肉的颜色一模一样,放久了还会长出密密麻麻的霉斑,腐臭味熏得你三天吃不下饭,所以我从来不吃、不吃这种东西……”
一瞬间,所有人脸色都变得十分难堪,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便是再圆滑的人也没办法救这个场。
空气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岑寂。
“哗啦”一声,沈照猝然起身,提着于韫的领口就往外拖,椅子被带倒在地,砸得人脚背生疼。
余下的人眼睁睁看着沈照把人拖进电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拦的。
这么一搅和,这饭是无论如何吃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