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05-30 来源：豆腐 分类：古代 作者：岑清辞 主角：萧云昊 萧衍
姜凉的目光落在了后面的棺椁上，眼中明灭不定
“是。”
萧云昊其实这也是第三次见姜凉，记忆中第一次是姜凉受封的时候，第二次是拿下燕云十六州中五州回京受赏的时候。
姜凉对萧云昊行过礼之后就没有怎么再看过他，萧云昊只知他与萧衍关系匪浅，而且他在姜凉的身上几乎看不到碰到朝中大臣的影子，哪怕是朝中武将也没有一人与他相似。
“陛下不准摄政王入京可是怕他于这万里江山有意？”
半晌之后还是姜凉先开了口，他目光看向萧云昊的时候没有任何的躲闪避讳，若是朝中有人这样可是大不敬的罪名。
萧云昊知道萧衍身边的人对他自然有很大的怨怼，但是自从那人身去之后，徐辉也好他身边的黑甲卫也好都没有人这样直接的近乎质问他。
“朕 确实疑过他，也想过打压他一下，但是我真的没有想过让他死，真的没想过。 ”
此刻这位年轻的帝王再也不像是一个天下之主，他知道从他下旨派那时撑病未曾上朝的萧衍出征的时候他是真的忌惮他了。
回京的时候他将那人拒之城外也是真的存了心让他知道这天下谁才是君王，让他明白什么是君臣有别。
姜凉突然笑了一下，唇边的笑意冷的像是寒冬的风雪
“陛下登基六年可有建树？”
他的一句话像是一把刀子直差到了萧云昊的心上，萧云昊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
“萧衍十三岁上战场，十六岁统领一军兵将，三年时间见过无数尸山血海，兵至瀚海，二十二岁辅政称王，在朝堂的云诡中周旋，他若想要这万里江山你拿什么守得住？”
这样的道理萧云昊的心底何曾不明白，他儿时对那人素来亲厚，他自然明白没有萧衍他坐不稳皇帝的位子，但是他终有一天会长大，他会知道这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帝王就是他，但是大梁朝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摄政王。
萧衍的优秀太过光芒万丈，他是太子的时候可以仰望他崇拜他，但当他是帝王的时候这个光芒万丈的人就成了他心头的刺，头顶的乌云。
人只有经历了失去才会大彻大悟，萧云昊看着眼前的棺椁何尝不明白，萧衍若是相反实在易如反掌，但是他却被自己逼死了。
眼泪从眼眶中夺目而出，他却笑了，笑的苍凉，他何其幼稚何其可笑，他自己于帝王一路无所建树，却在那人得胜回朝的时候用所谓的“圣旨”将人拒之城外，想要达到震慑的目的，不止愚蠢而且可笑。
姜凉看着这个小皇帝哭着跪在了灵前，眼里依旧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半晌萧云昊收拾好了情绪，看向了姜凉
“你和萧衍是怎么认识的？”
他记得封姜凉为将军的决定是萧衍力排众议下的，也是从那时朝中开始有了摄政王想要培植心腹的说法。
姜凉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剑
“陛下知道苍山吗？”
萧云昊低头思索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出声
“是那个传说护佑中原的苍云山吗？”
“那不是传说。”
姜凉盘腿坐在了灵前叹了口气
“苍云山在群山之间，人迹罕至，渐渐不被世人提起，有些提及苍云山的典籍也被前朝的一个皇帝尽数毁掉了，所关于苍云山的事萧衍或许会在你亲政以后告诉你，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
身边穿着孝服的年轻帝王的目光有些锐利地落在了盘腿坐在地上的这人身上，他并不是只读礼仪诗书，帝王之策，从小到大骑射武艺并没有落下，毕竟大梁朝区区坐定不过三十余年。
“你是不是来自苍云山？”
姜凉抬眼看了一眼小皇帝，丝毫无臣子的畏惧
“准确的说，不止我，里面的那位也和苍山有些关系。”
“具体是什么关系现在再探究已经没有意义了，当初我下山游历了三年，挑战了很多剑客，有几个还算是有一战的实力，但是大多数都弱的我没兴趣动手，就在我准备回到苍山的时候我接到了萧衍的战帖。”
“从我下山以来，多是我给别人下战帖，有些人对我避之不及，这样给我下战帖的萧衍还是第一个，而且措辞礼貌含蓄与我见到大多数的江湖人都不一样，真是有意思，我难得有兴趣去调查了他一下，才知道这位竟然是大梁的摄政王，我们约在了浮云山巅比武，他与我提出条件，若是他胜了我需入朝为将，助大梁平定北方战乱。”
“若是他输了那？”
姜凉入朝毫无疑问那场比试是萧衍赢了，但是萧云昊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我也曾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和我说“我不会输”。”
姜凉现在都记得萧衍的语气，没有丝毫的狂妄，神色淡然，那样的语气真是比大放厥词还能激起他的战意。
“你输了？”
“我输了，所以才来当了这什么将军，本想着在我回苍山之前一定要赢过他，却不想他倒是走的利索。”
姜凉说完便震剑叫了徐辉进来，徐辉进来给萧云昊行了礼
“臣见过陛下。”
他行过了礼便看向了姜凉
“萧衍可有什么话留下？”
他的话问出来萧云昊也看了过来，他也曾问过徐辉那人有没有话留给他，只是那人没有给他留下只言片语，只留给了他一枚簪子作为贺礼。
“有，王爷说他与您的赌约就此作废，您自可逍遥于江湖。”
“其他的？”
徐辉犹豫了一下，萧云昊看着他
“有什么不能让朕知道的吗？”
姜凉回身看向他
“萧衍最看重的当属黑甲卫，陛下对黑甲卫想要如何处理？”
黑甲卫随萧衍南征北战多年，向来只敬服一人，不受兵部辖制，萧云昊回身看了看那个棺木
“他应该给你们留下话了吧，就按照他的意思办。”
那人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对于他的亲兵萧衍当自有安排，无论怎样这一次他都会尊重那人意愿。
马上虐点就来了
还有没有人记得苍山？
徐辉这才出声
“王爷遗命，黑甲卫护送遗骨到苍云岭之后便就地解散，愿意从军的可以去秦城将军军中，不愿意从军者永不可与大梁为敌。”
萧云昊不知道那人是怎样那样平静地安排自己的身后事的，明天就是正式的丧礼了，如今那人还静静地躺在棺木里，过了明日他便真的什么都留不下了。
整整一夜萧云昊让所有人都出去了，就一个人守在灵前，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和里面那人说着话
“下个月初八就是我的加冠之礼了，你送我的这支发簪真好看，加冠的那天我想用它来簪发，萧哥哥，我好像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叫过你了。”
萧云昊从坐在灵前变成了靠在棺木上，就好像隔着这层棺木便能挨着里面的那个人一样。
“你走了，我不想让任何人帮我簪发，你说我如果自己给自己簪发拿些老古板会不会上折子？”
萧云昊看了看灵前的那壶酒，那里他特意换成了烧刀子，他拿过杯子，倒了两杯，自己一杯另一杯倒在了地上，他把脸贴在了棺木上，轻轻笑了一下，像是第一次偷喝酒一样
“我就陪你少喝两杯好不好，明天我还要送你那，喝多了就不好了。”
萧云昊喝了酒脸便开始发红，酒真是一个好东西，仿佛只要闭上眼睛那人的容颜就能出现在眼前，开始的时候是他儿时时常能见到的样子，一身的铠甲，腰间配着剑
“听太傅说太子的书又没有背下来？”
“那书枯燥无味，你带我去骑马吧？”
“太傅知道了要罚你的。”
那人眉眼含笑，年轻的将军眼中的宠溺无所遁形
“骑射也是本太子要修的课程，萧哥哥，我去和父皇说，把骑射的师傅换成你好不好啊？”
“你好好和刘将军学，待粮草筹备好我就要出征瓦剌，等回来的时候看看你能不能连射中十箭？”
“我若是射中了那？”
“瓦剌王族的圆月弯刀打造的十分精美，若是你能射中十箭我便送你一把弯刀好不好？”
“那说定了。”
记忆中那个穿着银色铠甲的少年将军渐渐变成了一身朝服的重臣，王爷，摄政王。
俊朗的眉眼没有变，只是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少，眉宇间的疲惫之色越来越重，脸色也愈发苍白。
那人最后一次出征的时候样子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苍白的脸色掩饰不住病色，身形清瘦的几乎撑不住身上的铠甲。
萧衍称病了很久，只是他不肯信，或者从来没有想过相信。
“三月之后便是陛下的加冠之礼，臣未必能赶回来，便提前贺陛下了。”
“三军已清点完毕，开拔。”
那人骑上了马
“陛下保重。”
这是临行前萧衍最后对他说过的话，那人眼中的不舍淹没在那层层的人群之中，甚至他转瞬间有一丝的悲色，或许也是知道他未必还能亲眼看见他的加冠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