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装傻翻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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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陆非池从衙门回来时天色已擦黑,进府便问道:“二公子呢?”

下人迟疑片刻,道:“昨日二公子同红昭公子在私宅过夜,现下还没回来,差人去问过,说是吃醉了酒,没起来。”

陆非池眉头一皱,“胡闹。”

他又问:“陆云川呢?”

那人这次回得快:“咱们的人盯着呢,昨日夜半策马在城中跑到天明,今日未出门,禁军那头也告了假。”

陆非池眉头皱得更紧。

他对陆云川了解颇多,毕竟父亲便是生死仇敌,他们又是两家的嫡子,自小陆非池便听说过他这个堂弟,原以为是个血脉肮脏的废物,谁料近几年却屡立战功,悍将威名从陵西传到了邑京来。

哪怕陆云川自从入京后所行所为屡屡桀骜不驯离经叛道,他也从未放下戒心,丝毫不敢轻视这个自小便知道的对手。

沉默半晌,陆非池吩咐道:“告诉二公子,陆云川没那么简单,早些抽身,小心把自己玩进去。”

待那人应下退去后,陆非池进了书房,沉稳平静刹那变成了阴鸷与浓浓的忌惮。

“陆、云、川。”

陆非池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语气很轻,冷声喃喃道:“我倒要瞧瞧,你还能装到几时……”

恰至掌灯时,陆云川穿着绯色官袍,大摇大摆地到了宫门前,面上还燃着倦怠与不耐,满脸的凶。

郁良中眼看着就要出宫回府去,结果迎面撞上了陆云川,只觉着走来的不是顶头上司,是比麻袋还大的麻烦。

郁良中迎上去,将到口的祖宗俩字儿咽了回去,说:“大人!您…您怎么这时候来了?”

陆云川眼皮一掀,凶气毕显:“进宫来保护陛下啊。”

他捻着腰间的鱼符晃了晃,抬脚便往宫内走,还没等郁良中去拦,陆云川便轻描淡写地扫过去一眼,唇微勾起:“郁佥事,记档房上给我添一笔,免得坏了规矩。”

郁良中心说您还知道规矩呢,最后还是规规矩矩地应了。

陆云川到麒华殿门口,守在门外的内侍换了个,年纪不大,是个面容清秀却苍白的少年,见礼时轻轻抽了口气,脸色稍微扭曲了下,随即又迅速收敛,说:“长公主殿下亲自来送了药,刚走不久,陛下服药后便说要睡下,吩咐奴婢在外头守着就是了。”

陆云川默不作声地听着,他已想起来了,这人是那日受刑十三内监之一,只不过那日一直缩在角落,不出声也不起眼,可陆云川何等敏锐,认出他后脸色骤然一冷,假意戏谑实则冷嘲道:“小公公,伤还没好吧?这就出来当值了?”

小内监跪伏着,温驯道:“伺候陛下,应当的。”

“命挺大啊。”陆云川摆了摆手,“滚吧。”

当日是杀鸡儆猴,震慑四方,事后那些太监受刑没死,陆云川发怒也是因禁军阳奉阴违,眼下目的达到,自然也就无意揪着个小太监不放。

“奴婢命贱,多谢大人饶命之恩!”小内监如蒙大赦,连忙叩首,“奴婢白檀,就在院子里,大人有事吩咐就是!”

陆云川没将他放在心上,堂而皇之进了陛下寝宫。

层叠床幔中伸出了只纤瘦瓷白的手,继而露出个小脑袋往外探,漂亮凤眼眨啊眨啊的,带着些许迷茫哑声问道:“陆哥哥——?”

陆云川解下刀,毫不意外本该睡下的小皇帝还醒着,笑着睨了眼他:“怎么知道是我?”

明挽昭小脸苍白,还覆着层冷汗,眼眶留余红,笑容干净,还存着几分骄傲:“阿昭听到的啊!”

还真是赤子心性。

“嗯,阿昭很厉害。”陆云川夸了句,却谨慎地没坐在龙榻上,而是拖着椅子坐在一边儿。

陆云川昨夜跑了半宿的马,邑京的街巷不比草原,千里雪再快的速度也施展不开,陆云川憋屈的很,便又想起了这只笼中的小金丝雀,小皇帝痛得睡不着却自己悄悄忍着的小模样实在可怜。

于是一时兴起,便想来瞧瞧他

但真到了这儿,同明挽昭大眼瞪小眼,陆云川又发现他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明挽昭精神比前日更差,眼底印着小片青色,衬得他愈发的羸弱,惹人怜爱。

陆云川问:“痛得睡不着?”

明挽昭蔫嗒嗒的,犹豫了下,才点了点头。

陆云川缄默片刻,说:“长公主殿下来看望您,为何不告诉她?”

明挽昭懵懂道:“不能告诉姐姐的。”

“为什么不能?”陆云川耐着性子问。

“小叔说的。”明挽昭乖乖说,“不能告诉姐姐!姐姐知道了就会担心阿昭,会不高兴!”

之后陆云川再问,明挽昭来来回回还是那句话——小叔说的。陆云川看出来明挽昭对齐雁行几乎是言听计从,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便听见明挽昭小声问:“陆哥哥,乌尺寒还能给我摸摸吗?”

陆云川:“……”

下回进宫,不能带刀。

今夜的乌尺寒没能再躺上龙榻。

明挽昭话不多,也乖巧,摸刀的请求被拒绝后也不会胡搅蛮缠,而是非常懂事且遗憾地“哦”了一声,便缩回被子里去安安静静,只是时不时瞧一眼被陆云川抵到了屏风旁的乌尺寒,凤眸中依旧空落落的。

陆云川好笑道:“你喜欢它?”

他实在没想到明挽昭会喜欢乌尺寒,这把刀是幼时他爹找了名将煅的,用的是质地极重的乌铁,这两年随他上阵见了血,血煞气便愈发地重,连他姐都嫌弃这刀太凶。

明挽昭赧然一笑:“以前父皇在的时候,小叔会悄悄带我玩这些的,后来……”

他忽然停住了,颇有些沮丧的垂下眼,没说下去。

三年前安乾帝驾崩,没了父皇庇护的少年天子成了笼中囚,他应当是明白自己处境的,否则怎么会乖巧到了小心翼翼的地步。

陆云川再一次真切地意识到,这是个生有残缺的小美人,即便奴仆如云,却活得艰难无比。

他声音温和了些:“那你都会些什么?”

提及这个,蔫蔫的小孩儿来了精神:“很多的!但我喜欢这么长的小剑!”

他比划了个短剑的长度,气力不足,说起话来还是软软的,却比先前恹懒的小模样活泼了许多。

陆云川忍着笑,说:“嗯,适合你,乌尺寒太沉,你拿不动。”

明挽昭忽然叹气,说:“小叔都很少来看我,送我的小剑也都被他们拿走了,不许我玩的。”

陆云川眉头一皱,“他们?”

明挽昭点了点头,“就是安公公他们,说太危险了。”

明白了,这群狗娘养的阉人。

陆云川压住了想要伸手摸摸小脑袋安慰明挽昭的冲动,从陵西来的张狂将军,不自觉地收敛了自己的轻狂桀骜,轻轻地说:“不碍事,日后你的东西,没人拿得走。”

明挽昭一怔,忽然就忘了该说什么。

他有些茫然,甚至不知该怎么回应这句话,僵在了榻上,一时间连腿上的剧痛都不那么清晰了。

两人彼此静默了半晌。

陆云川又说:“早些养好腿伤,我带你玩儿如何?”

明挽昭双眼本就无神,陆云川没瞧出他方才的失神,他还以为明挽昭会同小孩儿一般,喜欢拨浪鼓糖葫芦,乍一听他对刀剑有兴致,心中微诧。

明挽昭骤然清醒,他心头莫名灼热,烫的人心慌,愣愣道:“好。”

他偏头瞧去,只能瞧得见昏暗烛火中的那抹绯色的影,身着官袍的男人坐姿懒散,面容被掩在了模糊视线后,怎么都看不清,可明挽昭又觉得自己瞧见了许多。

那是皇宫外的山河。

塞外的疾风飞雪,草原的烈日流云,陌上的烟雨迷离。

是这世上所有斑斓色彩都不及的夺目。

而这些景色最后又凝聚成了那道身影,他依稀瞧见了草原上纵马恣意的少年郎。

明挽昭知道,不过是蒙着一层朦胧细纱的幻象,镜花水月般一触即溃,他不该沉溺于此,但——

一刹就够。

只是一息之间,他只贪恋这片刻。

须臾之后,明挽昭还是明挽昭,是明氏君主,大梁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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