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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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江渐冬从没主动和人提起过自己的家庭,性格使然,他一直是一个很闷的人,不习惯倾诉,习惯了忍耐。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要说些什么,或许是压抑的太久了,也或许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是池越,是他的……朋友。

这是一个对于江渐冬来说有些陌生的词汇,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全然新奇的感觉,但是,他并不讨厌。

他的朋友此时正偏头看他,双膝蜷着,手臂拄在膝盖上,很安静地看着他。

“我……”江渐冬的嘴唇张了又闭,一时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故事太多也太乱了,许多片段在脑海中闪过,池越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他,不催促也不着急,亮亮的眼睛宁静又皎洁,像是天上的那一轮明月。

江渐冬垂着眼睑沉默片刻,终于开了口:“我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反对我学音乐。”

他抬眼看向远处,目光很悠远:“你还记得我爸吗?”

“你爸爸?江叔叔吗?”江渐冬不说池越确实忘了,他有很久都没有见过江渐冬的爸爸了。

江渐冬轻叹口气,说:“其实我爸妈离婚了。”

其实曾经宋如芸是不反对江渐冬学音乐的,她丈夫就是学音乐的她又怎么会瞧不起这个,只是后来发生的事让她改变了想法。

江渐冬的父亲江良哲是音乐老师,衣冠楚楚,风度翩翩,也曾是被称为男神的人物,很多小朋友都羡慕江渐冬有这么厉害的爸爸——上幼儿园的时候爸爸每天都会去接他,路上会把他扛在肩膀上给他唱歌,笑着用胡子茬扎他。

那时的空气比现在要好,晚上的星星很多,月亮也很亮,回家的路上顶着满天的星月,江渐冬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江渐冬上初中的时候国内开始兴起选秀节目,条件优秀的江良哲也应约参加。

音乐一直是江良哲的梦想,宋如芸是很支持他的,他花了很长时间参加各种选秀节目,逐渐取得了一些成绩,只可惜好景不长,江良哲小有名气之后却沾染了很多恶习,抽烟,酗酒,他开始嫌弃宋如芸配不上他,他渐渐变得不像他了。

那时江良哲几乎每天都醉醺醺的,今天跟这个制作人喝酒,明天跟那个制作人谈生意,在外面风度翩翩的,回来之后就开始撒酒疯,把所有的不如意都怪在宋如芸的身上。

刚开始的宋如芸还会哭着求他回头,但醉醺醺江良哲的哪能清醒,男人醉酒后的骂骂咧咧声与女人绝望的哭喊声夹杂在一起,那是一个家庭将要支离破碎的声音,而江渐冬和江望遥兄弟俩只能躲在角落里互相安慰。

再后来这样的日子也没有了,江良哲和人一起投巨资做专辑却失败了,欠下了巨额的欠款之后人间蒸发了,只剩下宋如芸一人拉扯着两个孩子,还要还江良哲的那一屁股债。

“后来我妈就极度讨厌娱乐圈了,”江渐冬说,“她觉得那都是有钱人玩的资本游戏,普通人进去只会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江渐冬的声音很低也很沉,低低的嗓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他目光定定的看向远处,池越偏头看他,落日的余晖在他脸上洒下最后一点残影,原本高挺的五官变得模糊,晦暗不明。

略带有燥热的晚风穿过发梢,池越伸手揽了一下江渐冬的肩膀,一如江渐冬曾经揽着他的肩膀那样。

“没事的,哥哥。”

池越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也只能这么抱着江渐冬,手臂慢慢地收紧了。

他没江渐冬高,手臂架起的时候有些费力,明明自己是个小孩儿又要假装很成熟的样子,江渐冬的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手臂举起搭在他的手上,感受他手掌的力量。

“对,没事的。”江渐冬说,“都过去了。”

江渐冬的手指很修长,温热又干燥,覆盖在池越的手背上有点说不出的滋味,麻麻的,痒痒的,低沉的嗓音落在耳边,把池越那颗皱巴巴的心抚平。

“我能理解我妈,”江渐冬沉默了片刻,又重复了一遍,“真能理解。”

过去的就都过去了,江渐冬和哥哥江望遥被宋如芸好好地抚养长大了。江渐冬知道宋如芸的伤痛与艰辛。

单亲妈妈抚养两个孩子长大本就不容易,更何况宋如芸还要偿还江良哲欠下的巨额贷款。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宋如芸总是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他们兄弟两个吃,就连那次的虾也是宋如芸特意为兄弟俩补身体买的,她一个个剥好之后放进兄弟俩的盘子里,虾线都去得干干净净,自己却一个都没舍得吃。

江渐冬过敏之后宋如芸背着他就往医院赶,彼时江渐冬身上都是怪味儿,出租车司机原本是不想载他们的,是宋如芸不断地恳求才让师傅网开了一面,让他们上了车。

“快一点,师傅,求求你再开快一点。”

那是江渐冬在混睡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饱含着一个母亲的痛苦与恳求。

之后江渐冬在急诊室里抢救,宋如芸就在急诊室外等了一夜,后来江渐冬才知道宋如芸那晚上崴了脚,脚踝肿起大包,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一瘸一拐的走路,但哪怕这样宋如芸还要坚持出去做兼职,去刷盘子,发传单,干那些最脏最累的活。

当时江渐冬还不懂事,会怪妈妈为什么经常不在家,没时间陪他,那时候宋如芸总会很温和地摸摸他的头,跟他说:“妈妈这不是想让你们生活得更好一点吗?”

夜深人静时宋如芸会安静地走到哥俩的房间,为睡得昏天黑地的他们掖好背角,动作温柔又充满爱意。

“其实我知道她过来,我睡觉不实,她一动我就醒了。”说起这段的时候江渐冬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久违的笑意,淡淡的,又很清晰。

“我知道她对我和我哥好,”江渐冬说,“那些好我都知道。”

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会纠结和犹豫。

倘若宋如芸像江良哲一般不负责任,江渐冬也完全可以像江良哲一样不顾一切的离开,可宋如芸一点点含辛茹苦的把他养大,他不能完全不顾宋如芸的想法,放任自由,那不是他的性格。

天越来越黑,江渐冬不觉和池越说了很多,他终于把内心的全部都剖开来看了,那些纠结的,无奈的,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的艰难抉择终于浮出水面。这天的天气不是很好,黑透了之后一颗星星也看不见,一整片天都雾蒙蒙的,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行了,早点回去吧。”时间不早了,江渐冬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池越也跟着站了起来,犹豫着说:“那你到底打算……”

“再想想吧。”江渐冬说,临下天台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的天空,像是在说给池越听,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

那天俩人在天台聊了很久,池越回家的时候爷爷奶奶都已经睡了,只在客厅留了一盏小灯给他,楼下的江渐冬家里也是安安静静,宋如芸给江渐冬开了门之后就不理他了,径直回到卧室里,江渐冬沉默着回到自己的房间。

江渐冬屋里已经被宋如芸清理过很多遍了,原本放钢琴的地方空出来了,墙上贴的奖状没了,小抽屉里的各种与音乐相关的东西也都没了。

所有有关于音乐的记忆被彻底的抹杀掉了,墙上还残留着一点点胶水的痕迹,房间里却什么都没有了,连垃圾桶里江渐冬随手写下几个乐符的废纸都被一并扔掉了。干干净净,白茫茫一片。

宋如芸是铁了心要让江渐冬屈服,直接把他的褥子被子都收走了,屋里只剩下光秃秃的床板,江渐冬沉默着在空床边儿上站了很久,又走出房间站在宋如芸的房门口。木质的房间门紧闭着,江渐冬好几次都想推开,手指在距离木门十厘米的地方又蓦然停住,手臂半悬空着,迟迟落不下来。

“怎么站在这里?”哥哥江望遥穿着拖鞋走了过来,拍了拍江渐冬的肩膀。

他带着江渐冬去到沙发上坐下,低声问他:“今天妈是不是去找你了?”

江渐冬眼睑微垂:“嗯。”

江望遥又问:“你还在搞音乐?”

江渐冬点点头,江望遥叹一口气,语气也显得无奈:“猜到了。”

“妈回来后生了好一阵子的气,直接把你的东西都扔了,说没你这么个儿子,还继续学音乐的话就不让你在家住了。”江望遥半倚靠在沙发上,宋如芸多讨厌娱乐圈兄弟俩人都知道,江望遥偏头看着江渐冬问,“所以你打算怎么办,还继续学吗?”

江渐冬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知道。”

须臾之后他亦抬头看向江望遥,问他:“这么多年你后悔过吗?有没有想过再试试?”

“我不知道。”江望遥沉默片刻后蓦然笑了一下,摇摇头说,“我真不知道。”

或许是从江良哲那里遗传来的基因,江渐冬和哥哥江望遥俩人都对舞台有着极高的天赋与热忱,江渐冬是音乐,江望遥则是表演,当年江望遥曾经专业课第一的成绩拿下了国内最有名的电影学院的校考证,但最终却没能去学表演,而是选择了一个普通的大学,读了师范专业。

“后悔不后悔我都没想过。”江望遥笑了下说,“反正都过去了,再怎么想也回不到从前。”

他的语气是淡淡的,眼底的无奈却是藏不住的,到底还是不甘心吧。

可再不甘心也没用,兄弟俩看似一个冷漠一个温和,其实某种意义上是同样的性格,遇事的时候他们总喜欢把委屈自己扛着,他们不舍得自己的亲近的人受伤。

又聊了一会儿之后江渐冬就催着江望遥先睡了,他独自一人在漆黑的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又悄摸着拿上钥匙出了家门。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了,院子里只有几盏小路灯亮着。他们这栋楼正对着垃圾桶,大号的绿皮垃圾桶在深夜里显得黑漆漆的,江渐冬看着那两个垃圾桶,心也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

他手里拿着的之前池越帮他捡回来的那些证书,静默地朝着垃圾桶走去。

他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燥热的风刮在脸上给人一种很闷的感觉,这晚的天空似乎特别黑沉,灰漆漆的,没有月亮。江渐冬久久地站在垃圾桶前,这是他唯一一点与音乐相关的东西了,但是他最终还是决定丢掉它。

抛弃梦想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江渐冬已然下定了决心,他微微闭上眼睛想要最后一次感受那些证书的温度,于是也就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个少年迎着他跑了过来。

“哥哥!”

池越喘着粗气跑到了江渐冬身边。

江渐冬有那么一秒钟的愣怔。

“你怎么来了?”江渐冬问。

池越喘息着抓住江渐冬的手,目光灼灼的:“因为我知道你会来。”

下午分开的时候江渐冬说他还要再想一想,但其实在池越就已经看出他的想法了,他太了解他了。

江渐冬是个太好的人,善良,真挚,冷漠的外表下有颗太温柔的心。他太温和,他不愿意让自己亲近的人受到伤害,可是他就活该承受这些吗?他的梦想又由谁来成全呢?

池越的嘴唇颤抖着,他轻轻叫了声:“哥哥。”

两人面对面站着,江渐冬的眼睑微微垂下,有很多话就在这么相视的这一瞬间就懂了,不必再多解释什么。

“没事儿的。”江渐冬安慰池越说,“我已经拥有的够多了。”

小时候我们总觉得喜欢什么就能得到什么,想要什么那就努力去拿。可越长大才越发现其实梦想是个很奢侈的东西,与衣食住行比起来,它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我已经够幸福了,有我哥,我妈,还有……还有你。”

江渐冬沉默了片刻后又开口,“我想好了,如果我的放弃可以换来我妈的心安的话,我可以——”

“哥哥!”

不等他说完,池越就出声打断了他。

“别这么想,哥哥。”池越说。

江渐冬的手指在抖,抖得很厉害,池越于是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然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静谧的夜晚,安静的家属院,少年人的身体是滚烫的,说来也奇怪,原本是乌沉的天,月亮忽然就出来了,撒下了一片月色。

“你说梦想很奢侈,可它同样宝贵,你的感受就是最宝贵的。”池越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在月光下是盈盈的。

他吸了吸鼻子,把心里都那些酸涩都压下去,他定定地看着江渐冬,说,“哥哥,喜欢就别丢下啊。”

从来没人和江渐冬说过这样的话。

或许小时候有过吧,在父母没有离婚之前爸爸也曾经告诉过他要坚持自己的理想,说梦想是很珍贵的东西。

可后来呢?那个说话的人自己都忘了自己曾经的梦想了。

池越的手臂很烫,江渐冬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他问他:“你不怕我像那个人一样把家给毁了吗?”

池越抬头看他一眼,反问他:“你会吗?”

“我不知道,”江渐冬说,“也许就像他们说的,普通人根本不适合这个圈子,我坚持梦想带来的结果只有伤害。”

“那也只有试试才知道啊。”池越说,“哥哥,你想试试吗?”

池越太了解江渐冬了,知道江渐冬的纠结,也明白他的不甘。小时候江渐冬练琴,池越总会在他身边陪着他,多久都等着他,不吵也不闹,像是安安静静的小尾巴,后来长大了,一年就见暑假这两个月,但池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眼就能看穿江渐冬的心思。

——他不甘心。

哪怕知道这是一条很难的路,哪怕有宋如芸的极力反对,他依然不甘心。

江渐冬的喉结滚动着,目光看向远处,没有说话,池越的手依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梦想是挺虚的,我也觉得虚,小时候我还纠结要上清华还是北大呢,后来发现自己属实想多了。”池越的手不比江渐冬的大,江渐冬是练钢琴的,手指纤细又修长,池越骨架子小,手和女生的手差不了多少。

池越不止一次说过羡慕江渐冬的手指,漂亮,干净。但池越的手是有力的,温热的,被触碰的时候能感觉到一种很温和的力量。

“都说娱乐圈很乱,但也有真心热爱的人,梦想说出来都挺虚的,但它本身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池越握着江渐冬的手,说“哥哥,想做就去做吧。”

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池越的手心很烫,江渐冬下意识地回握了一下,于是这灼人的烫意便随着指尖蔓延到皮肤,顺着血管回流到心脏。

江渐冬的喉结微动,低喃着:“万一……真的不行呢?”

“万一真的可以呢?”池越反问他。

俩人的手还握在一起,池越的手包在江渐冬手上,在漆黑的夜晚带来温和的力量。

“也许会很难,宋阿姨的反对,未来的不确定,但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呢?”池越很认真地说,“我相信优秀的人总会被认可的,就像星星哪怕被乌云遮挡住,也总有一天会发光,不是吗?”

江渐冬偏头看他,池越的眼睛也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亮,他说:“哥哥,你一定会发光的。”

-

俩人在楼下坐了很久,不知不觉天就蒙蒙亮了。

池越出门的时候爷爷奶奶都已经睡了,他也就没跟他们说,外面的天已经泛起鱼肚白了,老人家醒得早,再晚会儿俩老人醒了肯定会担心,江渐冬催着池越在天亮之前回了家。

池越蹑手蹑脚回到家里,爷爷奶奶都还睡着,池越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给江渐冬发去消息。

【池越:顺利回家!^^】

【江渐冬:嗯,好。】

池越家的氛围向来轻松,就算爷爷奶奶发现也没什么大事儿。之前池越就很喜欢晚上和江渐冬跑出去聊天,爷爷奶奶都习惯了,池越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其实担心的还是江渐冬那边儿。

【池越:哥哥你那边呢?宋阿姨有没有说你什么?】

消息发出之后江渐冬有很大一会儿都没有回复,池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等着,还发了好几个表情包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江渐冬的消息终于回复过来。

【江渐冬:没事。】

【江渐冬:她去上班了。】

话虽这么说,但池越知道宋如芸不可能这么简单就妥协,江渐冬这么久都没回复消息,池越莫名的有点心慌。

江渐冬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池越怕他有点什么但不肯说,他犹豫着想再追问两句,消息还没发出来,江渐冬的消息先弹了出来。

【江渐冬:看到不用回了,你先睡觉。】

池越赶忙回:【我还不困哥哥,要不我们一会儿再聊聊?QQ上聊也行。】

【江渐冬:睡。】

之后池越再说什么江渐冬就都不回复了。

江渐冬向来如此,打定主意的事儿谁说都没用。之前那么多次池越问他为什么说自己不学音乐了,他都没有告诉池越真相,现在也一样,只要他不想说,那池越就什么都问不出来。

池越知道江渐冬的脾气,也没有办法,或许是熬了一晚上太累了,他又躺在床上看了会儿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三点。

中间爷爷奶奶轮流叫池越起床,池越都没起来,午饭都没吃。晚上欠的觉全在白天找回来了,池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到了下午三点整,又猛地一下惊醒了。

——再过一个小时就是他平时要去找江渐冬的时间了。

或许是这几天每天都掐着时间过去,身体形成了一种惯性,醒来之后池越还迷迷糊糊的,看了眼表就开始换衣服,他太喜欢去听江渐冬弹琴唱歌了,总会提前很久做准备。

裤子穿上短袖套上,脚碰到地面要下床的时候池越才察觉到了不对,昨晚发生那样的事,池越不知道江渐冬今天去没去,以后去不去。

池越在床边坐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他倚靠在床头握着手机,不自觉地就点开了与江渐冬的对话框。

昨晚聊了那么多,池越到底也不知道江渐冬是怎么想的,江渐冬没说。

虽说着会尊重江渐冬的选择,但实际上池越还是有那么一点私心的,他喜欢听江渐冬唱歌,喜欢听他弹琴,江渐冬的音乐里有别人没有的力量。他跟着江渐冬参加了许多场比赛,最喜欢看他在舞台上意气风发的模样,那时的江渐冬会自信的站在舞台上,褪去一身冷漠的外衣,当他开始表演的时候整个会场都会安静下来,他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毫不吝啬展露自己的光芒。

池越在网络上看到过很多歌手表演,看到台下的粉丝为他挥舞荧光棒,跟着他合唱,池越相信江渐冬的音乐也有同样的感染力,他希望有一天能像那些粉丝一样站在台下,见证江渐冬光彩夺目的时刻。

天之骄子不应该甘于平凡,江渐冬生来就应该耀眼的,他有这个实力。

池越在床边上坐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删删减减,最后还是一条消息都没发出去。

私心是真的,把江渐冬当朋友也是真的,池越不想让江渐冬为难。

都说梦想是很珍贵的东西,话说出来的时候都冠冕堂皇,但是现实不是小说,有太多太多的阻碍与束缚,纠结与抉择,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早上江渐冬没告诉池越他回家之后发生了点儿什么,但池越大概能猜到,江渐冬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回复消息,必然是和宋如芸又发生了点摩擦。

或许是单纯的拌嘴吵架,也或许还有些别的,江渐冬回去的时候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有褪下去,一晚上过去从最初的红肿变成了淤青,天亮之后池越几乎都不敢去看江渐冬的脸,光是想想他就觉得疼。

曾经的不幸让宋如芸对娱乐圈避如蛇蝎,她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逼江渐冬死心,再这确实不是一条好走的路,普通人想要做明星听起来确实有点天方夜谭的感觉,很虚,不切实际,江良哲的前车之鉴还摆在面前,池越也害怕会把江渐冬推进火坑。

不然……就这样吧。

其实做个普通人也挺好的。

理想与现实总有差距,做什么都只是一份工作,平平凡凡,踏踏实实,稳稳妥妥。

大家谁没有过梦想呢?最后不还是回归现实,安心做一个普通人了吗?全世界有那么多人,真正能实现自己从小到大的理想的人又有几个?

无数思绪在脑海中闪过,好的,坏的,池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都想了点什么。

俩人的聊天记录还停在之前,江渐冬叫他睡觉,池越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好几次都想点开输入法给江渐冬发点什么,最终却还是没发。

但江渐冬给他发消息了。

手机叮咚一声,池越拿起来看。

【江渐冬:醒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池越的心跳有点快,他预感到似乎要发生点什么,但又有点儿不敢相信。

池越的手有点抖,赶忙回了句“醒了”过去,江渐冬名字下面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又过两秒,下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江渐冬:今天要来吗?】

池越脑袋嗡了一声。

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池越马上明白了江渐冬话里的意思,他还要去培训班,他还要学音乐。

这是一个太艰难的决定,池越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的手指尖儿都麻了。

手拿着手机几乎使不上力,他颤颤巍巍地想要说点儿什么,江渐冬后面的消息再次弹了出来。

【江渐冬:你说得对,梦想是个很珍贵的东西。】

【江渐冬:我想……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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