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肝潜阳

精彩段落

这件事是全家人的痛。

也是陆清阳心头驱不散的雨雾。

变得冰凉的手指盲目抓着烟盒在嘴里塞了支烟。打火机里喷薄而出的火苗点燃香烟,雾气蒙在身周,发着刺鼻的味道。

灰色的板鞋周围落了一层烟灰,深蓝色的烟头杂乱无章,以各色姿态摊在脚下石块上。

“咳、咳咳!”猛然间咳嗽几声,陆清阳掐灭一支烟,去摸下一支未点燃的烟。

伸手捞了个空。垂头一看,烟盒里空荡荡的。

拿打火机的手顿了顿,从口袋里抽出几节卫生纸,卷了散一地的烟灰、烟头,扔进垃圾箱。

捣鼓半天,陆清阳打辆车去拿沈泽留给自己的东西。

“姓名,取货码,手机尾号,自己填上。”工作人员忙的满头大汗,顺手拉了张纸递给陆清阳。

摸索一会,扒出支笔,陆清阳仔仔细细把信息写了。

工作人员说货件多,得等半小时。他中途就去了次酒店,拖出装着球鞋的行李箱。

回来时,东西一箱一箱摆的整齐,一件不差。

叫了辆家政面包车,半个多小时就到达目的地。

手忙脚乱地扒出一把剪刀,在箱子上划几道,里面的东西就见了真容。

稍大的几个箱子里全是衣服,估计是沈泽从陆家收拾出来的。

稍小的几个箱子里装了成堆的音乐书,音乐笔记,还有各种书籍,估摸也是陆家收拾出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裹成巨型菜刀的纸箱。

“……不会真是充气□娃娃吧?”陆清阳微愣,低眉迟疑片刻,缓慢的划开纸箱。

纸箱内是一个棕色木盒,木盒上油光发亮,右下角歪歪扭扭刻着“QY”两个字母。

陡然间一股低气压,陆清阳掀开木盒,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一动不动,盯着木盒里的东西眼珠都要爆出。

过了一会儿,他用颤抖的双手捂住面颊,轻飘飘的跌坐在地。

眼眶中突然掉下什么东西,潮湿地从指缝间流出。强烈的感情如泰山压顶般袭来,像一把利刃,狠狠地贯穿心脏。

他像只刺猬,死死的缩成一团,肩膀不断的颤抖。

突然,哭声抑制不住,撕心裂肺的嚎哭笼罩在房间。

“沈泽你大□爷的……”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散布在屋中。

陆清阳的眼睛肿的像核桃,他的身侧扔了小山一样的卫生纸,夹杂了眼泪和鼻涕。

抹了把脸,仔细洗了手,他从衣柜里拿出一块柔软的方巾,颤抖着手去擦木盒里的物件。

那是一把很老旧的吉他,凤凰牌的。

没有配弦,但同样的,右下角歪歪扭扭刻了字母。

“LQY”。

吉他上的字母比木盒上多了一个,一个代表“陆清阳”,一个代表“清阳”。

而这五个字母,都是陆重秋一点点笨拙的刻出来的。

就连着这把吉他,这个木盒,都是陆重秋送给陆清阳的十一岁生日礼物。

只因为十岁男孩的一句“这种吉他好看”。

可在陆重秋去世后,陆清阳就不学吉他了。这把吉他连带木盒被家里不知放在何处,断断续续的找到又丢失。

他已经三年没见到这把吉他了。

小心翼翼地将吉他擦拭一遍,随后用木盒规规矩矩装好。

陆清阳盘腿坐在地上,抱着木盒靠在窗边。

凉风偶尔吹过,将哭累的人卷入梦乡。这一夜,他睡的安逸。

与此相反,城中村里,于潜对着窗户等到天色大亮,他才关上窗,裹着被子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就说,陆清阳不会再来了,也不会再对自己好了。

这个同桌和其他人一样,起初对自己很好,可是没过多久,就会开始厌恶他。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这一刻来的太快,心里空落落的。

也似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睡梦中,他又梦见陆清阳站在泥巴路上敲了自己的窗。

似真似假的梦让人不忍睁开双眼,等再次清醒,已经是夜晚。

清冷的月光从屋檐下渗出,朦胧的淡光使黑暗的屋子变得灰白。于潜开了灯,昏黄的灯光将平淡模糊的月光吞噬殆尽。

将作业整理好,打算放入背包。可一打开背包,就看到陆清阳之前送来的月饼。

莫名一愣,他下意识朝窗外看去。

漆黑的夜晚,月光温柔,青春在风中飘着,推开泛着冷意的窗,随心所欲的吹乱他的发梢,扯起他的衣摆。

探身抬头去看,窗北天幕有道豁口,揉了墨的暗蓝天色中撕裂个圆口,将圆满皎月清朗悬挂。

于潜晃了神,从背包中抽出盒子,挑了块刻了莲花的月饼掰开。

撇撇嘴,忽的安安静静塞下一块月饼。

暗红色的馅料,入口软糯,甜的腻人。

他低眸看了眼泥巴路,站在窗边瞧了半宿才缓缓睡下。

睡前他记得自己还清晰感受到秋风从窗口附于后背,那风就像这一夜窗外无人路过的泥巴路,凉的心惊。

次日是开学日,一大早学子就奔上去学校的路。

清风四起,阳光洒在大地。洒水车经过,把街道冲洗一遍。隔着斑马线,于潜瞧见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宽松的衣服,单肩挎了一个印了迷你logo的黑色背包。大杯柠檬茶在他手中像是待查阅的奖券,一摇一晃,让全世界失了眠。

“陆…”于潜干涩的嗓子挤出一个字节。

他想要叫住那人,可他们之间隔了条大路。当声音出了口,他也警觉自己好像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这时的于潜像是秋日崖边的枯枝,屹立着看行人路过。

攥住洗的发了灰的黑色背带,他最终没过斑马线。顺着小路他和马路对面的陆清阳平行着向相同的目的地走去。

有一刻,他们好像在秋风中相拥。

而陆清阳却始终没有注意到于潜。

他目不斜视的直行,直到路过红绿灯,手机响了,他才转移自己的视线。

—爷爷!救救孙子吧!李哥刚临时通知说今天月考!

陆清阳不以为意地瞟了眼消息,很快给沈泽回了过去。

—月考不是有手就行?还需要爷爷我救你?

—九月一开学到现在我不听课的日子比我睡觉的日子都多,您老觉着我这手一小时内复健几率能有百分之五十吗?

陆清阳微低着头,嘴角擒笑,像看到老鼠抓猫的闹剧一般,敲下一条回复。

—考题发过来,爷爷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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