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往我身上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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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一栋高楼,十一层的窗子开着,惨淡的月光洒进来。

隐约可见一身劲装少年利落在腰间固定好攀爬绳索,朝楼下睨了眼,飒爽踏上窗子,帅气而下。

鞋底踩在墙面,踏一下,下降两米,动作干练。

已断水断电七天,为了生存,他要去其他房间找吃的。

开了戴在胸前的发电照明灯,用光束试探哪间房有丧尸。

“嗬……”

“嗬嗬……”

这一层全是,一家几口,感受到光亮,张牙舞爪、扭曲僵硬,全向玻璃窗奔来,全又被窗子拦住。

跟鬼有一拼的脸贴在窗上,狰狞恐怖,腐肉外翻。

纪年已没了第一次见到时的心惊肉跳,只是淡漠扫了眼,继续往下。

五楼的一间房,空空荡荡,没看到游走的生物。

他跨步过去,从腰间拿出敲击锤,计算出承受力最弱的一点,用力敲下。

“砰!”

“嗬嗬……吼!”

“嗬……吼吼!”

一声落下,楼下的丧尸暴怒狂吼,汹涌跑来。

好在,不会爬墙。

感染病毒成为丧尸的,视力不行,动作迟缓僵硬,浑身恶臭,但攻击、残忍度百分百。

被丧尸撕咬,只要一分钟,病毒就侵入血液,被撕咬者就会加入丧尸大军,见人就啃。

左右房间也有丧尸,狂啸又饥渴。

纪年手握敲击锤,稳准狠,一捶碎了玻璃,跃进房间。

他先警惕的听房间有没有动静,然后卸下绳索,去到每个房查看,确定没人,去翻吃的。

这户人家应该是在病毒爆发前出的门,就没有再回来。

房间挺整洁,纪年翻出一些吃的、用的,刚装进背包,又有光束射来,紧接着,“碰!”

玻璃窗那边又传来声响。

三个男人破窗而入,和纪年进来的方式一样,摘掉腰间的绳索,进来就张狂叫嚣,“小子,识趣的把东西交出来!”

末世让活着的人变得冷漠残忍,只有强者才能存活。

人们可以为了平时掉在地上看都不看的东西,打的头破血流、你死我活。

纪年像没听到他们的话,把背包拉链拉上,背上肩。

这才掀眸,看向那三个男人。

一张堪称漂亮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整个人的气场偏低,冷的渗人。

“那就看看你们有没有本事从爸爸手里抢东西了?”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而已,却嚣张极了。

站在那里的男人愣了下,“操!找死!”

另一个怒吼吼叫骂,“跟他费什么话?直接杀了,多活一个人,这栋楼里的物资他妈的就多一个人瓜分!”

说话间,一个寸头走了过来,从腰间摸出一把刀,眼神一狠,朝纪年砍去。

只是没等近身,纪年倏地抬腿,一个霸气旋踢,直接把刀子踢飞,大跨一步,狠厉扣住寸头手腕,毫不给他缓冲机会,相当漂亮的过肩摔,干脆利落,把寸头摔在地上。

然后凌空一跃,朝另一男人飞去一脚,一脚撂倒。

落地后,他狭长的眸子看向仅剩下的男人,幽冷问,“还来不来?”

整个过程不过转瞬,局势大变。

仅剩的男人看呆了,过去等于找打,立马摆手,“不来了,不来了。”

说完他就往窗边走,三两下固定上绳索,一同来的兄弟都不管了,急忙忙的离开。

末世,对于活着的人来说,已没了固定的家。

只要哪户人家没人、没丧尸,这座房产就成自己的了。

等这座房产里的东西用完,就搬家,去找下一个家。

当然,这仅限于,类似于纪年这种身手不错,又胆大的人。

那两个挨揍的男人随后从地上爬起也离开。纪年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关了发电照明灯,从背包里拿出个小面包,撕开,塞进嘴里,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破碎的玻璃窗往里灌着凉风,吹动窗帘。

“吼吼!”

“啊——”

“救命啊!”

“砰!砰!谁来救救我!我还不!啊——”

楼下、走廊,每天都有类似的凄惨哭喊。

是被困在家的幸存者没了吃的,不会攀爬,迫不得已出来找物资,却再也回不去了。

病毒已爆发七天,搜救队在第二天来过六批,但全军覆没。

也许,可能,今后都不会再来了。

日子过的有点绝望,就算现在能活,可谁知道还能再活多久?

纪年不清楚。

他只记得一个星期前放学回家,老爸老妈又吵的不可开交。

书包里放着他全省格斗大赛第一名的奖杯,他都没来的及拿出来。

病毒爆发时,老爸摔门出去,刚出去又立马回来,手臂上被咬了一口。

进门他就倒地,筋脉爆凸,像树根一样交错着攀爬到全身。

第一次见,老妈不知道怎么回事,还骂他是不是吃错东西中毒了,一天天屁事挺多。

直到老爸冲过来撕咬她,她才发觉不对。

老妈是个狠人,拎起旁边的棒球杆狠劲敲在老爸身上,大骂,“还是不是人了?还是不是人了?吵不过我就咬人!你他妈的是什么玩意!”

刚变作丧尸的老爸战斗力不行,挨了老妈好几棍子。

电视上正播放着新闻,紧急插播进一条消息,主持人惨白着一张脸,哆哆嗦嗦,慌里慌张的念稿,“不明病毒感染人类,感染者症状为:攻击力十足、无意识、被感染者撕咬很快也就成为下一个……”

纪年当时正在自己房间打游戏,忽然听到外面老妈的一声大喊,“纪年!”

他出去,就见老妈抱着老爸,老爸啃咬着老妈的肩膀,满嘴的血。

他们站在窗边,老妈趁意识清醒时,两棍子砸了窗子,对纪年道了句“妈妈爱你!”,抱着吵了一辈子的老爸跳了楼。

妈妈爱你……

在纪年印象里,老妈是第一次说这种话,没成想却是永别。

天,逐渐亮起。

纪年睁眼,包里有半瓶矿泉水,他拿出,拧开喝了一小口,站起身走到窗边。

满目苍夷。

世界,可真是好惨。

每栋楼都有高手,像纪年这样能攀爬的,一到晚上,总会出来几个找吃的。

每种物种,每分每秒都在灭绝与进化。

也许这次的病毒爆发是在进化,是大自然在优胜劣汰。

夜色沉沉。

纪年背包里的食物够他吃上几天,他就没再去冒险。

把沙发拉到窗边,挡住玻璃窗上的窟窿,纪年就如同躺尸,一动不动,节省体力。

背包紧挨着放在旁边,他双手枕在头下,望着天花板发呆。

一双狭长的眸子没什么温度,很深的双眼皮让他越发看起来凌厉漠然。

“砰!”

不知过了多久,纪年已闭上眼睛。

一声砸窗惊扰了他,接着碎玻璃哗哗的往下掉,差点刺到他身上。

纪年睁开眼睛,正要起身,就见一只鞋子踩在沙发扶手,跳进来一人。

进来的家伙很高,肩膀上戴着照明灯,由于光束直直的落在正前方,并不能看清他的模样,只知道应该是个少年。

少年问了两声,“有人吗?”

纪年没回应。

由于沙发后背遮住窗外凄惨的月光,将纪年完全隐在黑暗里。

其实更准确的说,那少年是个傻叉,因为没往沙发这边看,所以才没发现纪年。

少年以为房间没人,开始在房间翻找东西,一个抽屉一个抽屉的拉,却什么都没找到。

于是他进了卧室,等从卧室出来,灯光晃到沙发,“卧槽!”终于看到沙发上有人了。

纪年懒得动,躺那里,眼睛半眯,轻睨着那少年。

就见他往沙发这边走来。他肩上的照明灯不行,不知是快没电了,还是有毛病,一会儿亮,一会儿不亮的,闪了两下,彻底罢工。

少年拍打了照明灯几下,还是不亮,索性不再管。

眼睛适应了黑暗,多多少少也能看清点。

他走到沙发旁,蹲下身,根据自己所能看到的,伸手,去摸那背包。

刚刚灯光一晃而过,他没看到纪年睁着眼睛,只看到旁边的背包,还以为躺在沙发上的是个死人。

毕竟他进来时喊了两嗓子,若这房间有喘气的,怎么也得吱个声。

就算是个哑巴,也得“啊巴啊巴”两声不是?

谁知,他手还没碰到那背包,一把被“死人”握住。

“我操!”

少年吓了一跳,纪年松了手,坐起身,颓废的往沙发背上一靠,冷漠的厉害。

少年有一刻的愣神,胆挺大,然后在纪年旁边坐下,“你没死怎么不吭声?刚才吓死老子了知不知道?”

纪年没理他,他本来话就少,何况谁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揪了把背包,揽在怀里,想了想还是提醒了句,“这里什么都没有。”

意思是让少年离开。

如果不离开,这少年绝逼会打他包的主意。

如果打架就赶紧打,打完了就赶紧滚。

房间很黑。

看不清那少年的脸。那没脸少年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甚至很熟稔的和纪年聊天,“哥们儿,你应该不是这家主人吧?那你在这儿几天了?”

“怎么?”

纪年挑了挑眉,语气不悦。

少年倒是个好脾气的,“没事,就问问,毕竟遇到就算一场缘份,自我介绍一下,秦霄,19岁,2单902的。”

说完,他还伸手要和纪年握手。

纪年戒备的看他,冷笑。

短短七天,他见过最丑陋的人性。

为了活,身强力壮的大汉可以把三四岁的孩子推给丧尸。

小两口跪在地上求,只让怀孕九个月的妻子进商店躲一躲,磕到头破血流,商店门也没有开。

其实可以救的,但恐惧让人心变的冷漠。

敢问,在这么冷的世道里,这少年会让纪年怎么想?

纪年不再理他,拎着背包起身进了卧室,锁上门。

纪年睡觉很轻,特别是现在这种情况,一丁点动静立马就醒了。

于是这晚上他几乎没睡。

因为外面那家伙没走,跟拆家似的在鼓捣什么,惹得四邻八舍的“邻居”叫唤了一晚上。

天亮时,纪年从房间走出,就见客厅大变样了。

沙发原来是朝里,现在朝外,几个花里胡哨的工艺品摆放在窗台上,还有一盆顽强的仙人球放在旁边,整的挺别致。

见纪年出来,那鼓捣了一晚上的主儿跟纪年打招呼,抬着下巴,炫耀似的问,“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希望……”

“……”

纪年没听他说,直接去撒尿。

“别走啊哥,我还没说完呢。”

秦霄几步跟上,“我有话对你说,我们商量件事?”

纪年停下,侧头看他。

昨晚上看不清,现在一见,少年虽头发有些乱,但五官英俊,样貌出挑。

一双长腿逆天,个子很高。比纪年要稍微高出一点。

一双眸子黑亮,鼻梁很挺,笑起来的样子纯粹。

尤其在这闹心的末世,他的笑容仿佛能净化人中的戾气。

“说。”

纪年丢出一个字。

“是这样,我昨天想了很久,你看,你现在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不如我们组团,这样我们可以相互帮衬……”

“不需要。”

纪年冷漠,说完关门,把秦霄关在门外。

“这么无情?”

秦霄靠了声,倚在门口等他。

等纪年出来,秦霄顽强继续,“不是,哥,你听我说,我是有策略的……”

“砰!”

纪年去了卧室,又关上门。

你大爷!

秦霄无声骂了句,有些烦的抓了抓头发,走去沙发上坐下。

前两天一个瘦猴遇上他,要和他组队,他没答应。

没想到天道好轮回,苍天记他记的这么准,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早知道就答应那瘦猴了。

沙发扭过来,对面是宽阔的视野,秦霄两条长腿随意跨开坐在那里,低头看下面游走的丧尸大军。

好多熟人。

有社区卖菜的王婶、卖水果的刘哥、棋牌室的张大爷,修车补胎的强叔……

游游荡荡。

只是谁都不再认识谁……

秦霄在这所房子里待了三天。

那个冰冷无情、明明看着比自己还小,他却还喊了哥的那个家伙,也许有社交障碍。

不然,三天?他怎么一个字都不跟自己说。

也不是一个字不说,有时候也会崩出一个字来,“滚!”

秦霄来的时候也背着背包,里面有几根火腿肠,还有半瓶酸了吧唧、应该是过期的饮料。

虽然难喝,但并不拉肚子,也将将就就还行。

三天到头的这天晚上,秦霄没吃的了,必须离开。

照明灯已经修好,他试了试,刚戴上肩膀,纪年从卧室走了出来。

秦霄看他一眼,尾音拉长,有些不痛快的说,“你就一个人在这儿吧,我得走了。”

他拿出绳索,找牢稳的地方固定,就见纪年也拿出了绳索。

“我去!你是答应和我组团了?”

秦霄眼睛都亮了,纪年沉默。

在这种处处都是危险的环境里,组团是很不错的选择。

但那个人一定要可靠,有实力才行。

纪年之前不答应,是因为谁知道秦霄是好是恶。

通过这三天,最起码这家伙应该不是个坏人。

唯一的缺点就是烦人,话太多。

把绳索固定好,站上窗台,秦霄道,“我来的时候走的东面,几乎每家都有丧尸,你来时走的哪儿?”

“正上方。”

“那说明西面还不清楚,哥,我们走西面?”

纪年听着他那声哥别扭,狭长的眸子睨他一眼,“我叫纪年,还有,我没那么老。”

说完,便跳出窗。

他们现在在五楼,往上爬难度太大,往下还轻松。

五楼距地面只有不到二十米,见到晃荡的灯光,丧尸大军立马奔赴而来,一副要干饭的架势。

纪年身形敏捷,往下踏了几步,横向往西。

秦霄跟在他身后,身手不错,长手长腿,很有优势。

他几步跟上纪年,心真大,还有心情聊天,“那你多大?”

“十八。”

纪年声调很冷,观察着每户窗子里的动向,不太想理他,大跨一步到另一个窗台。

“十八,哦,比我小。”

秦霄还要说什么,耳廓微动,忽然听到什么声响。

“嗬嗬……吼吼……”

下一秒他就知道是什么了,只见眼前的玻璃窗上有条裂痕,在里面三只丧尸齐心协力的推挤下,玻璃窗碎了。

当下一条皮肉翻着的胳膊伸出,猛地去抓秦霄的腿。

玻璃窗没碎那么大,但足够一个丧尸探出身子来。

并且他们再加把劲儿,一定会把窗子的破口加大!

“嗬嗬……”

浓郁的恶臭腐烂气味从玻璃窗内飘散出来,那满是血污的手稳稳抓住秦霄的一条腿,手臂惨白的恐怖,血肉腐烂的甚至露出白骨。

好他妈的恶心!

秦霄眼中的玩闹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不可测的狠厉,他骤然抬起另一只脚,狠劲跺下去,“咔嚓!”跺折了那让他恶心的手臂。

但丧尸没痛觉,折了、弯曲的手臂仍紧紧抓着秦霄,借力往外爬,尖锐的牙齿靠近,饥渴的呲牙,红色的血水从嘴里滴滴答答的往外淌。

“妈的!”

秦霄从身上摸出一把长刀,稳准狠,砍在丧尸脖颈上。

成为无头的丧尸瞬间安静下来,但秦霄还没来的及松口气,“砰”的一声,玻璃窗全碎了,另外两只激动、兴奋、情绪高昂,好似在说小样哪里逃的丑八怪,张着血盆大口和他打招呼。

“起开!”

夜空中划过一声,接着秦霄见识到十八岁男孩子的狠绝。

招招狠辣,手握狼牙棒,狠狠一挥,把丧尸打的五官都飞了。

他的长刀也不甘示弱,利落插进一只丧尸嘴里,刀柄狠劲旋转,直接爆了丧尸头。

“快!”

纪年给秦霄使个眼色,秦霄竟然很默契的懂了。

月色下,两个少年飞身一跃,几乎同时跳进房间,秦霄快速解开腰间绳索,大步往门口跑去,关上大开的房门。

窗台边,纪年把三只丧尸丢出去,手腕清瘦,有些费力。

他刚刚一米八的个子,最近才抽条长个,老妈还说他跟电线杆子似的,有些营养不良,得好好补补才行。

“哥帮你。”

秦霄关上门大步过来,抓住丧尸的一条腿,一块和纪年丢了下去。

然后两人检查房间,发现并没其他丧尸后,就地而坐。

“咔哒。”

纪年关了照明灯,胸膛起伏,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原来……杀死他们是这种感觉?

他身子向后躺去,直接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抬手,看向自己刚才握狼牙棒的那只手。

“怎么?第一次杀怪?”

旁边的秦霄也躺下,关了照明灯,房间里只剩黑暗。

纪年垂落了手,没理他。

秦霄双手枕在头下,开口说,“他们不再是人,没事,不用有负罪感。”

说完他揉了把纪年的脑袋。

纪年嫌弃的挥开他,用优美的国话道,“滚开!”

“还不好意思了。”

秦霄笑,舒了口长气,“放心,我不会笑话你,谁还没第一次?”

“想知道我第一次杀丧尸什么样吗?”

纪年没应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当打发时间。

“我第一次杀丧尸的时候是在病毒刚爆发那会儿,一个大块头,两米高,浑身都是肌肉疙瘩,少说也有两百斤。”

“最主要你知道怎么吗?”

秦霄知道纪年不会回答,厚脸皮的开启自问自答的叙述模式,“他是被咬了鼻子,整个鼻梁骨都露在外面,整张脸血刺啦呼的,真几把恶心。”

“他挥着手臂朝我奔跑来,诶?你知道吗小家伙?”

小家伙?

纪年不悦的看他。

隐约看到纪年看向了自己,秦霄手肘撑着地面,手掌托着脸颊,侧过身看着纪年讲,“那大块头一拳就被我揍飞了。”

“他起来抱我,我就踩着他身子,身轻如燕,噔噔噔,几下骑坐到他肩膀上,‘咔嚓’一声扭折了他脖子,然后……”

纪年听不下去了,觉得要离这个神经病远一点才行。

“诶?别走啊小家伙,哥精彩绝伦的一幕马上就要讲到了,不听你亏的!”

纪年在房间翻了一遍,发现有不少物资。

因为停电,冰箱里东西都长毛了,但有二十来颗鸡蛋,两包榨菜。

零食也有,米、面、油、酱油醋什么都不缺。

更重要的是,这家有三大桶'桶装水,没开封,热水器的水也是满满的。

纪年开了照明灯,拿了个杯子过来,把热水器的水放出来一些,然后又从背包里翻出牙刷牙膏。

秦霄进来时就看到纪年在刷牙,“吆喝”一声,腿上就狠狠挨了一脚。

他“嘶——”了声,把自己的背包摘下,也从里面翻出牙刷。

纪年:……

两个少年刷完牙,秦霄盯着热水器琢磨想洗澡。

结果被纪年连推带揍,揍出浴室。

“你要是敢浪费水我抽死你!”

纪年发起狠来劲很大,秦霄感觉如果不使十足的力气都弄不过他。

他看着不苟言笑、将冷漠贯穿到底的纪年道,“太难受了,你不难受吗?那热水器里的水不能喝,刷牙我们也用不了那么多。”

“不然这样,你先洗,拿个盆,我不嫌你,你洗了我洗。”

“别想!”

“不是,你怎么能这样?我们两个就算平分,你也不能干涉我用我那1/2吧?”

“听话,让哥进去,哥就用一点,就一个盆底。”

纪年站在浴室门口,冷冰冰的,语气狂到极点,“那你就试试能不能进去?”

“不听话是不是?”秦霄盯着他,见他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只有作罢。

他也能理解纪年的做法,为长久打算嘛,啧,可是个会过日子的主。

老人言,话不要说的太绝,不然打脸时你咋办?

纪年就感受了一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脑把有水传递给了身体,身体开始造反,竟然有些痒起来。

躺在沙发上,翻过来、覆过去,睡不着。

卧室的门在这时传来细微的声响,秦霄走出来。

他看了眼沙发上的纪年,进了浴室,拿起地上的盆,接热水器里的水。

洗澡洗了一半,秦霄听到敲门声,纪年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洗了?”

“嗯。”

秦霄应声,“真的舒服,你要不要进来一块?”

“死去。”

纪年的嘴巴不饶人,轻易不开口,只要开口,绝对王炸,又毒又辣。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他个子很矮,被几个同学笑话。

他懒得理他们。

谁知越不理,他们越来劲。

纪年只有开战,一对六,直骂到他们咧咧大哭。

但那次他也没好到哪去,那几个同学叫了家长找去他家。

那天晚上,他被老妈大嗓门的吼了多半个小时,饭也没吃。

秦霄洗澡出来,纪年进去,衣柜里有干净的衣服,他们洗好澡换上。

纪年洗的时间稍长,出来时就见秦霄蹲在地上在煮面。

打火机点燃的小木块,火苗很旺,上面支着锅架,一口小锅放在上面。

水已经开了,秦霄把挂面放进去,拿筷子搅了几下,招呼从浴室出来的纪年,“我煮了面,过来吃。”

纪年穿了件白色的兜帽卫衣,衣服宽大,有些不太合身。

他把袖子往上撸了撸,到手肘处的手臂露出,修长、白细,却也有着男孩子才有的力量感。

没有开照明灯,火苗给予的光亮能够朦胧的点亮四周。

面熟了,秦霄挑出一碗,把不多的汤也倒进去一半,递给纪年,“尝尝哥们儿做的味道怎么样?末世里的一碗清汤面,暖胃又暖心。”

纪年接过,挑起一筷子吹了吹,吃进嘴里,还没品出什么味,秦霄迫不及待又问,“怎么样?熟了没?能不能吃了?”

纪年幽幽抬头:……

然后放下手中的碗,脸色差劲,站起身。

秦霄忙解释,“不是,我没有让你帮我尝的意思,我是说顺口了,我知道的,面熟了。”

“真的,我真的是……诶?你怎么又动手!能不能骂两句,打架不耗费力气吗?操!停停停!去一边打!看把锅踹翻了!”

全市停水停电这么多天,这是纪年吃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胃里好久没这么温暖了。

坐在沙发上,他转头看向外面的漆黑天际,虽没一点光亮,但已经这么多天过来了不是吗?

温饱问题暂时解决,纪年每天就是睡觉。

躺在沙发上,双手抱臂,蜷缩住身子,身上搭着薄被。

窗户已经封住,秦霄还中二的往上写了几个大字——

拿记号笔写的,字迹还算漂亮,笔锋冷厉,只是写完就卧槽了。

字迹从窗外看,完全反的,谁能看得懂?

不对,应该是谁会看。

真要有人进来,几个字能拦住?

他们现在在三楼。

离地面很近了,旁边有个二层小楼,在斜前方。

小楼边上有棵高大的梧桐,爬上梧桐,再外面是一条街,秦霄的车子就停在那里。

*

纪年第三次被秦霄的魔音喊醒。

他不耐的睁眼,就见秦霄穿了身夏威夷风的短袖短裤,头上还戴了遮阳帽,骚的不行,“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海水味道?”

纪年赏给他一个字,“滚。”

秦霄大人大量不计较那个“滚”,在他旁边坐下,把他的腿往里推了推,“小年年你这样不行,总睡会坏身体,养精蓄锐也不是你这么养的,来,起来,我们做套体操,强身健体。”

“起开。”

“真的,没跟你说假的,别以为你这是在节省体力,你是在溶肌懂吗?”

“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到头疼,脖子僵硬?便秘,肠胀气……”

纪年最终还是被那烦人精拉了起来,秦霄说的不是没道理,他在屋里溜达了几圈,喝了口水。

秦霄和他闲聊,“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没想过。”是真没想过。

阳光正暖,这种正常的天气,真不知道为什么会爆发病毒。

就连怎么得病的都不知道。

只知道被那些得病咬了的,就会成为丧尸,就会对新鲜血液产生浓厚兴趣,就会到处啃人。

窗上还多出几幅画。纪年有时候会盯着看几眼,却还是看不懂。

每天的日子枯燥又无聊,照这么下去,就算有吃的,也会把人憋疯。

“啊——”

正这么想着,对面楼跑出一个眼圈凹陷、面色蜡黄,几根稀疏的头发像沁了油的男人。

男人就住一楼,从楼道冲出来,指天叫骂,“我操你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为什么……”

纪年和秦霄听到声音往窗边走,那男人已被丧尸围攻,他仍顽强的站着,坚持最后的倔强。

看不到希望,没吃没喝,他精神和身体都被折磨的不轻。

“爸爸!”

“老公!”

直到一个憔悴不堪的女人牵着个柔弱的小男孩出来。

病毒已侵入男人血液,使他皮肤开始改变,他幽幽转头,盯着女人看。

下一秒,跟着丧尸大军把妻子儿子包围住。

“啊——”

“啊——妈妈!疼——”

凄惨的叫声不会得到谁的怜悯,换来的是丧尸更凶残的啃咬。

纪年神情有些复杂。

一个手臂落在了他肩膀,秦霄把他往怀里搂,一只手捂上他眼睛,轻轻拍他,跟哄孩子似的,“别怕啊别怕。”

结果换来一拳。

秦霄摸着自己胸口,真的很疼,“……你个小没良心啊……”

纪年睨他,眼神冷酷。

秦霄被捶了一拳,不爽了,中午煮面没给纪年煮。

白水煮面的味道很香,在这末世堪称佳肴。

秦霄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吃,边吃边喊,跟个戏精似的。

纪年还不饿,却被他喊的肚子叫起来。

他拿出一个面包吃下,喝了点水,在房间溜达了两圈,坐到沙发上,靠在那里,闭上眼睛。

秦霄忍不住想笑,这家伙像个刺球,眉眼冷淡到不好惹,却也很乖。

让锻炼身体,就溜达,简直……有点可爱。

“傻b?笑个屁!”

咳咳!

撤回撤回!

刚才的话当他没说!

*

秦霄是个性格活跃的人,就算纪年不理他,照样聊天,嘚啵嘚的能说一天。

但今天,眼看中午了,秦霄还没从卧室出来。

显然很反常。

纪年在客厅里走了几圈,几次停到卧室门口,终于敲了敲门,走进去。

“喂?”

床上的人蜷缩着身体,盖了几层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着几缕头发丝在外面。

“喂?”

纪年又唤了两声,走进去,到床边拍了拍把自己裹成蛹的秦霄,“醒醒。”

蛹这才蠕动了下,慢悠悠抬头,脸颊红彤彤的,像个西红柿。

“咳咳咳咳……”

他接连咳嗽了几声,嗓音沙哑,“怎么?天亮了吗?是该吃饭了?我不饿,你先自己吃吧?”

盖了那么多被子,他没有一点发汗的意思,嘴唇都是干的,明显发烧了。

纪年蹙了蹙眉,转身出去,到外面,站在桶装水面前发呆。

然后去厨房拿出水壶,把水倒进去一些。

又进了厨房,提刀出来,在房间转悠了几圈,也没找到秦霄生火时的小木块哪来的。

但厨房有个原木的小板凳。

他把板凳“咔咔”的剁了,拿出火机开始生火。

秦霄生火时他见过,火机点燃纸张,再由纸张把木块点燃。

明明一样的做法、一样的配方,纪年试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成。

倒是烧纸的味道把他呛的流眼泪,还一个劲儿咳嗦。

咳咳!咳咳咳!

耐心磨没了,纪年一脚踹了被熏黑的板凳,走去窗台。

吹了吹风,看了会儿楼下的丧尸,他又走回去,继续生火。

等纪年生好火,把水烧开,端到秦霄跟前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了。

“醒醒。”

他就拿碗盛的热水,端到秦霄跟前。

秦霄觉得头痛的马上炸开,虚弱瘫软的坐起,靠在床头,伸手去接碗的手都有些抬不起来。

“喂我……”

“好难受…”

“喂我好不好……”

纪年听着差点走人。

但毕竟是自己搭档,看着他靠在那儿,半条命没了似的,纪年忍得想把热水直接灌他嘴里的冲动,喂到他嘴边。

“烫……”

谁知道那半死不活的事真多。

“你帮我吹吹……”

“还是有点烫……”

“不然往里面掺点凉水……”

“还是烫……”

“你还喝不喝?不喝不管了!”

纪年说着把碗放到床头。

“喝……”

“别那么大火气,又没吃炸药,改改吧,不然交不到女朋友……”

末世?神他妈女朋友!

纪年把没喝完的热水放进暖水瓶保温。

他们平时都是喝桶装水,凉的。

秦霄发烧,没翻到药,唯一的法子就是人们常说的那句——多喝点热水。

喝了热水的秦霄舒服不少,盖着几层被子,开始出汗。

第二天,烧退了下去,没那么烫,转为低烧。低烧就阻止不了秦霄那自己都管不住的闹腾细胞。

“那个,昨天谢谢你帮我烧水。”

“但你哪来的木头?”

“哥们儿呢,为了感谢你那么心疼我、帮助我、在乎我、照顾我,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在这世上最最最重要的人了,有什么事吱声,哥们儿……”

“先闭嘴。”

“吼……嗬嗬……”

窗边忽然传来躁动的声音,楼下的丧尸们全向一个地方奔跑。

“发生什么了?”

听到声音,秦霄起身过去,纪年本以为又是哪个没食物的跑出去,引起丧尸的干饭心理。

却听到秦霄一声“卧槽!”

“快过来!”

纪年看向他,起身走过去,下一刻目露震惊。

只见楼下几百号丧尸全往一个中心点奔去,拖着残躯败体,跌跌撞撞,你撞我,我撞他,他又撞他,时不时就跌倒一大片。

而中心点那个东西躲避着丧尸,通体黢黑,灵活的上串下跳。

丧尸把包围圈越聚越小,那东西敏捷的跃上丧尸肩头,轻盈踩着他们脑袋、举起的手臂往前奔。

很稳,但也很慌。

它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把原本饿了好几天干瘦的身体撑起来,给自己壮威风。

只可惜丧尸看不懂这个,他们只感受到新鲜血液的诱人,哪怕那只是一只猫。

“喵呜——”

黑猫的叫声透着惊悚,面对丧尸,它和人一样,都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它在怕!

“猫咪!”

“猫咪!”

秦霄那个二货开了窗,冲着那黑猫大喊了一声,“快跑!加油!”

旁边的纪年:……

一部分丧尸听到秦霄的声音停下脚步,幽幽转头,朝他呲牙,跑了回来,在楼下“吼吼”大叫。

仿佛在对他破口大骂,“孙子!有种滚下来!”

“下来干啊!保证把你啃成各种形状!”

“瞎叫唤什么,害老子白费力气!”

那只猫咪注定逃不掉,最终被丧尸疯狂啃咬。

猫咪没多肉,被他们啃的骨头都没剩。

但纪年却想了很多。

之前没见过动物这一类的被丧尸啃咬,也没见过动物被感染病毒的发病者。

现在,就算病毒对动物没有感染力,但被咬了呢?

被咬了会怎样?

如果动物成了丧尸,他们无论在速度、嗅觉、灵敏方面,远远超过人类。

那他们……

秦霄看起来大大咧咧,却和纪年想到了一块。

关了窗,端了一杯热水,不怕烫的吸溜了口,咂嘴,“物种和物种不同,不见得动物就会被感染,别想太多。”

主要是想太多也没用。

该死还得死。

只会徒增烦恼。

*

转眼,在这所房间里待了一个星期,剩下的物资不多了。

秦霄提议,“不然跟我一块出去吧?”

“出去?喂丧尸。”纪年很直白。

“怎么会?和哥在一起,哥不会让他们伤你一分。”

两人坐在沙发上,秦霄道,“这一个星期里,我们已经没见过一个活人,这个地方煞气太重,阴气浓郁,再待下去,我们就算不被丧尸吃,也会出事。”

“实话告诉你,我奶奶住在山里,昨晚上我奶给我托梦了,说她那边一点事没有,让我赶紧过去。”

秦霄胳膊肘撞撞旁边的纪年,“我真没跟你闹,哝,我奶奶照片。”

纪年看过去,就看到秦霄手里捏着张被折了好几条印子的照片。

上面是一位穿着俗气红裙,花围巾被风吹的飘起,站在树杈上,抱树凹造型,透着浓浓乡村风,却还自以为很时尚的……看不清脸的一位、猜测应该是大妈的人物。

“我是我奶奶一小拉扯大的,后来小学三四年级才被我爸妈接到这的。”

秦霄盯着照片看,一字一句的说,“我爸妈病毒爆发那天出去后就没再回来,我那时,正在房间看喜剧片,笑的那叫一个惨,接电话时笑的还肚子疼。”

“你说,我是不是很不是人?”

纪年很给面子的点头,“不是人。”

秦霄:……

“我很想去找我奶奶,去看看她。”

秦霄抚摸照片,照片上奶奶的脸正好被折,因为在兜里装着的时间长了,磨的五官都没了。

“我们在这儿也是等死,真的,纪年,跟我一块吧?”

秦霄又说,“总要有个奔头不是吗?如果我奶奶也没了,就算了。如果还在,我们也就得救了。”

“我们在这里不然也是等死,纪年,你说呢?”

秦霄看着纪年,说的一本正经,眼睛清澈,他每个字都是认真的。

“我想想。”

纪年听着他的提议脑子里很乱,外面是已知的危险。

就算他们身手再好,也干不过那么多丧尸。

可在这里,和死也没什么两样。

还会有人来救他们吗?

就算有,他们能等到那天吗?

纪年想了一晚上,答应了秦霄出去。

两人收拾东西,把能拿的全部带走,但又不敢把背包装的太满,免得累赘,跑起来困难。

临走前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把自己打理的很帅,如果死,遗容也要炸裂天际!

算是背水一战了!!

丧尸!老子来了!!

秦霄把路线图列出来,两人商量好,踏上窗。

底下是万千丧尸,他们站在窗子边缘,秦霄看着那丧尸,“纪年,我们像不像统治者?下面的像不像我们的兵?”

“像,简直和你一样烦人。”

纪年看向斜前方的二层小楼。他们身处三楼,和小楼的间距有两米多。

加上上下层的距离,得有五米。

还行。

纪年在心里估测,旁边的秦霄又道,“落地的时候要滚一下,缓冲一下。”

纪年点头,“知道。”

秦霄:“那谁先来?不然我先,过去之后给你扔条绳子。”

纪年:“你在放屁。”

秦霄:……

斜方向往下跳,五米的距离对于他们不算什么。

纪年先过去,秦霄随后也跳过来。

底下的丧尸“吼吼”大喊,仰着脖子往上看,看刚才一晃而过的是什么玩意儿。

“卧槽!外面也这么多。”

纪年和秦霄爬上二层楼旁的梧桐,就见外面街道上的丧尸同样不少。

男女老少,破衣烂衫,浑身都是黑血。

丧尸的眼球青白,视力不行。

两人轻手轻脚,慢慢的,小心翼翼的,顺着枝杈一点点往下。

底下的丧尸并没有看到树上的两人,秦霄很小的声音道,“看到那辆黑色的车子了吗?那辆是我的。”

“看到了,奔驰……”

“呃……是旁边那辆车牌尾号67的本田……”

丧尸的力量恐怖,肢体僵硬,几乎是硬扑,用重量将其压倒,然后实施下一步动作。

纪年和秦霄轻盈落地,藏猫猫一样躲着丧尸。

街道上的车子一辆挨着一辆,车身上已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两人一步步往本田靠近,天际灰蒙,今天的天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似的。

就差几步到本田,秦霄忽然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只见地上爬着个残疾丧尸,腰部以下空空荡荡,几根肠子拖着地面,正往前爬。

秦霄想躲起来已来不及,那残疾丧尸“嗬嗬……”的呲牙,两只手撑着地面快速朝秦霄爬来。

“嗬嗬”声像是召唤其他丧尸的口号,顿时,跟前的丧尸全调转身子看过来,挥动手臂朝这边奔来!

“跑!”

秦霄一把抓上纪年的手大跨步往前冲。

另一只手抽出长刀,砍向迎面而来的丧尸。

不伤到丧尸的重要部位,他们根本没事,秦霄每一下刺的都是脖颈,最起码好抽刀。

后面的丧尸也涌了过来,纪年一把撒了秦霄,握住狼牙棒一棒子抡出去,狠砸在一只丧尸脑袋上。

那丧尸之前被咬了脖子,被纪年一棒子抡的脑袋飞出去。

黑血飞溅,纪年大喊,“上车!”

车锁在他们出发前已经开了,车子就在他们旁边。

纪年发狠的一棒子一棒子的抡,恶臭的黑血有几滴洒落在他脸上。

白与黑的碰撞,越发凸显出少年眼中的狠戾。

秦霄先上了车,启动车子,狂打方向盘撞在几只丧尸身上,划下一半的车窗,“纪年!上车!”

车门把手就在纪年眼前,他拉住门把手时眸光掠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对他说“妈妈爱你!”的女人。

她眼眶凹陷,嘴周全是黑血,原本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发只剩几缕,身上穿的还是纪年记忆里的那件灰色的、胸前绣着只小鸭子的卫衣。

只是已经看不出小鸭子的颜色。

她……她……被啃咬的浑身是伤!

她“嗬嗬”叫着,不再认得他!往这边冲来!!

纪年上了车。

他拎得清,那个曾经只会用骂来表达爱他的老妈不在了。

他来不及伤感,眼前的危险还没过去。

更多的丧尸大军往这边奔来,把前面的路挡的严实。

秦霄紧了紧手中的方向盘,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坐稳了,哥让你见识下什么才叫开车!”

话落,车子猛然加速,表盘倏然接近最高点,纪年抓牢头顶上的把手,眼看着不怕死的丧尸被撞飞,撞的七零八碎。

“砰!砰!砰!”

在一连串的撞击声中,车子越开越远,驶出街道,驶上宽广的马路上。

仍是萧索破败的景象,三三两两的丧尸在街上游荡,无家可归一样。

见到秦霄的车子它们会追过来,然后不是追不上就是被撞飞。

知道秦霄车技不错,纪年靠在车座上,闭上眼睛。

眼前又闪过刚才的“老妈”。

男孩子的脖颈修长,弧度很漂亮,不太凸显的喉结滑动,咽下苦涩。

眼尾有些湿,却没掉下眼泪。

“怎么了?”

秦霄察觉到他情绪不对,看他一眼,以为他是吓到了,开玩笑的缓解氛围,“是被哥哥帅气的车技震撼到了是不是?”

其实他当时也是慌的。

那样的阵仗他也是第一次见。

但他大啊,他是哥,是他带纪年出来的,就一定要他平安。

“我……”

“……我刚才见到我妈了……”

纪年声音有些哽,“我刚才见到她了……”

“见了……”

“我刚才见到她了……”

纪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不说,胸口闷的疼。

他一遍遍的重复,眼眶越来越红,仰头靠在那里,很乖,很委屈,很倔强,很无助。

可不是吗?

才十几岁。

还没坚强到可以云淡风轻的面对一切。

秦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车子已冲出危险区,他伸手,狠狠揉了把纪年的发,“没事,今后有哥,既然你信任哥,跟哥出来了,今后有一口吃的,哥会分你一半,危险时也会把你护在身后。”

“如果你实在还想亲人,我不在乎老几岁,你喊我爸爸、爷爷都可以。”

“妈妈也行……”

“找揍是不是?”

纪年抽了抽鼻子瞪向他,被他几句话闹的心里的不快消了几分。

阴沉沉的天空被甩在身后,太阳从云朵里钻出来,多了几分暖意。

秦霄奶奶家在B市的山区里,开车过去要两天。

两人的手机都带着,在车上充了电,却没有信号。

沿途有不少加油站,被弃的车子开着车门,丢在那里,给原本就荒凉的视野增加了几分诡异感。

真的,像拍鬼片似的。

尤其到了晚上,整座市被漆黑笼罩,街上游荡着没有灵魂的生物,这种场景可不就是只有在恐怖电影里才能见到吗?

“我去撒尿?你来不来?”

“撒尿还一块?出息。”

车子停下,四周荒芜。

两个男孩下车撒尿,又没旁人,不用找隐蔽的地方,为了防止被丧尸突袭,他们开了车门,就地哗啦啦。

“饿不饿?”

解决完,秦霄问。

纪年摇头,“你饿了自己吃。”

秦霄长舒了口气,有些乏的伸了伸胳膊,“那我也不吃了,省着点。”

两个男孩靠在座椅后背上,看着夕阳逐渐落下,天边被染出的色彩。

“纪年,我们约法三章好不好?”

“怎么个约法三章?”

“如果我们其中一个被咬了,成了丧尸,我们谁都不要犹豫,别舍不得对方,直接给来个痛快,在变丧尸前把对方脑袋给削了。”

秦霄说,“我可不想变成那种怪物,到处啃人,又丑又恶心,还贼他妈的臭。”

纪年拿出水瓶喝了一口,“废话,我第一个把你削成稀巴烂,不让你祸害人。”

秦霄点头,“对,就得这种态度,我也不会心慈手软,绝对对你一招毙命,让你死的有尊严。”

“呵。”

纪年在他说完低低的笑一声,“我倒是觉得我们两个一块被咬的可能性比较大,并且,你被咬了,一定有其他丧尸在,我不想办法活命?为了你不变成丧尸,帮你削脑袋?你这不是拉我一块垫背吗?”

“也是哈哈哈哈……”

秦霄也笑,对纪年伸手,“水拿来喝一口。”

他们两人都有各自的水。

此时纪年的水在手里,还没往背包里放,而秦霄懒得拿自己背包里的水,就寻思喝一口这个并肩战斗的小伙伴的一口。

谁知小伙伴翻脸跟翻书似的,抠门极了,冰冷无情,一分情面都没有,“喝自己的。”

得。

秦霄只有拿出自己的水,喝下一口后,启动车子,继续上路。

车窗开着很小的缝隙,秦霄的声音随风飘出来,“问下,你这个性子随谁?你家,你妈这样还是你爸?”

“你这个性子能和班里的同学相处来吗?怕是没一个敢搭理你吧?”

“女朋友谈过没有?一定没,那男朋友有没有?”

纪年:“有你大爷!”

*

秦霄不敢停车晚上睡,车灯在晚上尽量也不开,怕吸引过来丧尸,车子开的比较慢。

道路宽广,夜空中的星子和弯月都成了照明灯,因为全市停电,它们显得就特别给力。

纪年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已睡着,反背着背包,睡的还算安稳。

睡着的他,不似醒着时的那般尖锐、难以靠近。

就像头睡着的小狼,收了锋利的爪子,弥漫着危险气息的一双眼闭上,只看着毛绒绒的一团,想让人揉上一把。

秦霄借着微弱的星光看他一眼,扬了扬唇,呢喃,“真是可爱啊…”

天亮时,秦霄把车子停到一处看起来安全的地方,补觉,由纪年盯着。

丧尸咬人,最好下嘴的地方,除了手臂就是肩膀。

尤其手臂。

挥刀子杀他们时,稍有不慎,就会被丧尸来上一口。

因此两人在手臂前端缠上了厚厚的衣服,用来防御。

纪年又把手臂上的衣服调整了下,一抬头,从倒车镜看到一辆灰色轿车往这边驶来。

那车子里坐着两人,脸色黑青,虽有几分虚弱,但都是彪形大汉。

开车的是个络腮胡,扭头往秦霄的车子这边看了眼,猛地踩了刹车。

“那车里有人!”

“我也看到了,那我们终于有吃的了!”

两人已经被饿了一天多,九死一生的逃出来,吃的全没了,一直留意路边废弃的车子和商店。

但有丧尸在周围,他们不敢下来。

本以为秦霄的车子也是废弃的,没想到留心看了眼,竟然有幸存者。

看来老天爷是在眷顾他们!

两人拉开车门下车,纪年则是在他们车子停下的一瞬,撞了撞旁边睡成猪的家伙。

“醒醒。”

“啊?”

秦霄被撞,艰难的睁了下眼,脑袋里像糊了浆糊,粘稠的厉害,直接又把他眼皮子糊上了。

“有人来了。”

“丧尸来了!”

非得来声刺激的秦霄才能睁眼。

然后他口水都没来得及擦,立马拧了车钥匙,慌慌张张就道,“别怕,车技在,哥带你飞!”

只是还没飞,旁边的纪年又道,“不是丧尸,是人。”

秦霄这时也已经看到迎面过来的两人,大块头,个子倒也就那样,一米七五左右,很壮,很不友善的感觉。

“来者不善啊。”

秦霄完全醒了,目视前方,审视那两人身上带没带钳子扳手刀子棍子这一类要打架的东西。

也提防他们会不会对他和纪年动手。

纪年则是暗暗握住了狼牙棒,一副随时干架的姿态。

末世冷了人心,但不是全都是坏人。

总要先看一下。

尤其人不可貌相。

并非看起来弱小的人就真的可怜,魁梧的大块头就是恶霸。

“喂?哥们儿,哪过来的?”

两人到秦霄的车边先是交流问好。

秦霄的一只脚踩在油门上,随时可以开车离开。

“怎么?有事吗?”

声音从开着条缝隙的窗子传出,秦霄问,没有往下落车窗,戒备心很高。

“我们不是丧尸啊,没必要这么防着我们吧?”

络腮胡哈哈笑着说,往秦霄那边走了两步,往下摆手,“把车窗再下来一点,我有几句话问你。”

“开车。”

纪年直接冷冰冰抛出一句,鉴定完毕,这俩不是好鸟。

藏着掖着的,一看就预谋了什么。

秦霄睨了眼纪年。

那络腮胡一听满脸不高兴了,“怎么说话呢,好歹都是同胞……”

还说着话,他却眼看着那车子后退两米,一个帅气的漂移,直接开走了。

“妈的!真不能太善良!”

秦霄开着车骂了声。

刚才从倒车镜里他看到和那络腮胡一块的,那男人竟然从后腰掏出了把斧子。

纯属打劫的。

秦霄的瞌睡虫全飞没了,车速很快很稳,从后视镜可以看到络腮胡的车子在后面追着。

纪年靠在座椅上,一双狭长的眼盯着后视镜,整个人又冷又拽。

越接近死亡,就越能激发人的潜能。

后面被饿了一天多的两个大汉,抱着不追上就是死的态度,把车子开的飞快。

两辆车的间距几乎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不远不近的,一直是那个样子。

秦霄完全是松弛状态,漫不经心的睨一眼车屁股后面的灰色轿车,嗤了一声,拿出真正实力,把两辆车的距离彻底拉开。

“看来还是有些幸存者的。”

十多分钟后,追着的车子被甩的没影了,秦霄道,“帮哥把口香糖拿出来,不行,我得嚼一片。”

口香糖还是之前在小区里翻到的。

“在哪?”

纪年问。

“这里,口袋里。”

秦霄看了眼挨着纪年那边的自己的裤袋。

纪年伸手进去。

裤袋很深,里面装了打火机,一支笔,还有几张废纸乱七八糟的。

纪年在里面摸了半天没摸着口香糖,正想说让他别吃了,秦霄往他这边靠了靠,似笑非笑,声音低哑的道了句,“大不大?”

纪年正觉得不对劲,听到这话,一把把手从他裤袋里退出来。

秦霄笑的一脸不正经,“还不好意思了?说实话,都y了。”

“滚!”

“都是正常反应,”秦霄砸了下舌,“难道你没这种时候,我可是见了好几次你早上,你那个挺大,目测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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