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09-26 来源:长佩 分类:古代 作者:大呱呱呱鸡 主角:闵骁 连朋
三人回到方井巷老宅。
这是几天里头一次聚首,若无大事本应各安其位:苍蝇去销赃,麻子和连朋盯青楼。
“先简单交代下你那边的情况。”连朋看向麻子。
在相公馆子盯梢几日的麻子这时候苦着一张脸:“那些人噢……俺都没眼看!一晚接一晚的都是假小娘儿在那做戏,啥正经事都没有,一句正经话都没说。”
他越说越凄惨:“翠红那边也没啥话语来,而且她不知怎么的听说了俺嫖相公,把俺好生打骂了一番。”仔细看,他麻子丛生的脸上似乎多了几道指甲印。
连朋这才看向苍蝇:“刚碰头时,你说的寨里有人绑了票,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也是他决定立马从花满楼撤回的原因。
苍蝇没直接回应,先是默默从床底下拖出两个褡裢放在桌上,解开来:“唉,当家的,咱们从官差那劫的两包袱珠宝,都他娘的是假的!”
连朋伸手拨了拨,珠宝堆里有几个已破了伪装,两颗玛瑙宝石给刮掉半边的颜色,露出土石质地,他不信邪,站起来抖开褡裢,亮晶晶散了一桌子,挨个挑挑拣拣,越挑火气越大,最后攥了一把玉镯金钗捏个粉碎:“官府的狗崽子也太他娘的阴险了!”
没了这批货,等于上回到手的财产少了一半,而现在局势不明,不好贸然开工,下半年寨里不是又要闹饥荒了?
当官儿的真是缺八辈子德了,寨里走了天大的险,还一分没捞着!
想起下午那中年人悠闲品茶的德行,恨不能回去把人咬一口。
连朋气哼哼的坐下来,此事现在纠结无益,于是示意苍蝇说绑票的事。
“在典当行验货的时候,俺见着有人进来,像是有不得了的大事,果然,那人跟老张头嘀嘀咕咕半晌,俺这头买卖没做成正要走呢,老张头偷偷把我请到里间了,就说了这么个事。”苍蝇吞了口唾沫,将来龙去脉告知当家的。
话说当铺掌柜老张头的表亲,正是临安城张员外,这张员外颇有些家底,在寻墨街开了三家古玩铺子,城西还有两家食肆,他家有个独子,是个监生,头年去京城赶考,上个月来家信说已经回了,快到临安,可这个月快过完了人也没见着。
员外派家丁去寻,问了周边过路的、驿站的、走商人家,有人上个月初五亲见张监生到的临安地界。
然而来来回回的路上也没找到张监生的人影,就在这天早上,员外家收到个信件,信是绑匪寄来的,自称是黑熊寨,说是绑了张监生,让员外三日内筹万两黄金换人,否则张监生死无全尸……还威胁说不许报官云云,随信一起到的还有一块玉坠子,正是张监生贴身戴的。
说到重点,苍蝇有些艰难的开口道:“那信上的赎金地点确实是黑熊山隔壁山坳,画押也是个‘连’字。”
连朋与两人对视一眼:黑熊寨干的是打家劫舍的买卖,术业有专攻,寨里转行了,他这当家的怎么不知道?
“看清楚送条子的人了吗?”连朋问。
“俺问过了,信是路口一个瞎眼老乞丐送的,让带信的那人也不知道模样,只说听声音像个二三十的后生。”
张员外担心小儿安危,但万两黄金实在难以筹措,这会已经将族里老少都动员起来了。老张头跟苍蝇相熟,虽然不清楚身份底细,但认定对方跟某些行当有交情。加之多年来诚信合作销赃无数,又被苍蝇那条三寸不烂之舌蛊惑,老张头找苍蝇无非是想辗转联络到绑匪,好讨价还价一探虚实。
事情已清楚的摆在眼前,三匪都心有戚戚焉:有人用连大当家的名义绑了票——连大当家自己肯定是不可能绑的,这些天都在相公馆子当小厮呢。
“当家的,到底是寨里哪个不长眼的干出这等事来?”因为义愤,麻子脸上更显密集。
苍蝇也是一脸被弟兄背叛的样子,当家的说现在风声正紧,他本是下山玩耍的,却终日奔忙干活,谁知寨里却又闹起事来。
连朋叹口气:“你俩都是寨里管事的,弟兄们都知根知底,大伙像不像绑票勒索的人,你们还不清楚么?别轻易怀疑,寒了弟兄们的心。”又说,“我看这事不简单。张生走丢的时间跟寨里的对不上,再说,师爷和二当家自在寨里守着,就算有人贪那赎金,也得有空去办”
二匪点头,连朋又问了苍蝇那张生的情况,略一思索,当即带了麻子回寨,留苍蝇在山下稳住老张头便宜周旋。
一路骑了驴“得儿哒、得儿哒”奔驰,向晚时赶回山寨,寨里正在造饭烧火,三三两两的有人垦出新地种葱韭,有人扛了新砍的树修破屋,还有晒夕阳掷骰子的,见了连朋,面露喜色纷纷问好。师爷拄着拐出洞来迎,连朋三言两语将山下员外收到绑票信件一事说了。
师爷惊疑之余,将近日寨中事务回顾一遍,只说寨中各人并无异状。
连朋望向山洞一侧,那里有一线山涧,积了一坑流水,有个蒙眼的人,裤脚挽到膝盖,光脚站在浅水里浣衣服,二当家的坐一旁监工。
师爷顺着连朋的视线看过去,解释说:“我见这人还算老实,且体弱的很,将人从地窖里放了出来,这些天几乎是与我们同吃同住,眼罩没让摘,自有人暗中盯着,当家的请放心。”
连朋点点头:“我大概猜到此人来路了。”
水边的人已经洗完了,抱着个大盆,二当家的牵着他去晾晒。连朋走向他,在身后站住,叫了声:“张向仁”
那人如遭雷击,手中木盆当即脱手,脚趾都砸红了,却一声不吭。干净衣服倾倒在地沾了土。
张向仁,张员外独子,照老张头的描述,此人白净面孔,四方脸,声音清亮,话多爱笑。
虽然没有明显可辨别的特征,但既有猜测,连朋只稍加试探,便确认了这人身份。
“你是余王八的肉票,怎么到了我黑熊寨?”连朋走到那人面前,盯着他惨白的脸色说,“是余王八叫你安插过来的?有何阴谋?”
张向仁把头摇的快要掉下来,嘴里啊啊发不出个整声儿。
连朋捏着他的后颈往洞里小屋里拖,笑道:“别他妈咿咿呀呀了,有话你就写出来吧,张监生。”
外头已经开饭了,有喽啰来叫俘虏吃饭,见俘虏被当家的拖走,默默闭嘴溜了。
张向仁坐在小屋的石凳上,师爷往他面前摆了几张泛黄的纸和笔墨。从上了黑熊山,至今多少时日张向仁有些记不清了,他现在能睡上茅草垫的床铺,也能蹲在桌边吃口饱饭。虽然日里被使唤着干活,也时刻有人监视,但跟来前的那处地狱相比,这里堪称天国。
此处土匪与驴蛋山风气绝然不同,不似匪窝,倒像是哪个穷村子。门口有菜畦,他亲手浇过水的,听声音还养了两只鸡,约莫是山下偷来的。这里的人对他出言凶恶,可也只是嘴上喝骂而已。
只是……土匪毕竟是土匪,在余霸天手里走一遭,张向仁听着山匪二字就打摆子,只怕这伙人有手段尚未对他使出来。这些日子偶尔被拉去问话,他都以不会说、不识字混过去了,本想着先蒙混着再伺机逃跑,却不料……
见他半天没动,连朋抱着胳膊瞪他:“怎么?还等着老子给你磨墨?”
张向仁叹口气,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意思是写字需摘了眼罩。
连朋点头,又意识到对方看不见,遂开口:“行,你先写着,两柱香后我来验收,把事情原原本本给我交代清楚了,不然……呵呵,上山这么久还没见过血吧?”
说完他走出去,拍上门,任俘虏泼墨。
再进门时姓张的已经写完,自戴了眼罩,连朋过去把他那蒙眼的绢紧了紧,打发人去吃饭,就跟师爷研究起那堆纸来。
当然,主要是师爷研究,念了给不识字的匪头子听。
纸上有水渍,可能是姓张的写到激愤处落了泪。原来这人本是赶考回乡,带了个小妾一路游山玩水,到了临安突发奇想的走了山坳。不幸被驴蛋山的劫了,余王八大概是见他细皮嫩肉,还有个细皮嫩肉的小妾,顺手将二人掳去取乐,一上山就割了他舌头,之后二人在那山上被折磨到险些丧命,余王八自得知了他身份,便说了先玩儿够本再找他老子诈点钱花。
如此过了大概七八天,随行的小妾终于不堪折辱郁郁而死,张生借口要亲手掩埋小妾尸首为由,摆脱看守,逃了出来。
这一逃就慌不择路,中途又被山中一处瀑布冲下来,上岸时已不知身在何处,再走走爬爬,就被带上了黑熊寨。
连朋跟师爷将山下情报与此人自述一捋,得出个前因后果。那找张员外要赎金的应该是驴蛋山的无疑了。
也是好笑,驴蛋山手里连根姓张的毛都没有,竟然胆大手黑的套白狼,而他姓连的则是啥也没干就被凭空扣了好大一口黑锅。黑熊寨专注打劫这么些年,若是因为此事让人传说姓连的欺男霸女绑票撕票,他还要脸吗?
余王八不除,迟早是个隐患。另外,这肉票也是得处理下了……
他当即就着桌上残墨开始挥毫——匪头子虽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却自认颇擅丹青,哗哗在纸上画了好一通,搁了笔,满意的点点头,就将画折起,找个信封封了,呼来二当家让带去给山下黑猴。接着又找来张向仁,开门见山道:
“你家老头收到余王八的勒索信了,索要黄金万两。姓余的空着手都这么猖狂,你说我这肉票就在手上的,是要卖个什么价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