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09-19 来源:长佩 分类:古代 作者:重山外 主角:秦鸿风 燕宁
传言,山妖精怪无非是依仗天地灵气,鬼魂现形无非是人怨气所结。
人生始化为魄,魄属阴,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强。人有强死,则魂魄凭依于人,化而为鬼。鬼有所归,怨气渐散,乃不为厉。
第二日,山中雨霁,天色初晴。
浮玉山仍是云雾缭绕,水汽翻涌,隐约露出远处重重叠叠、连绵不绝的山势。
少安起来,看见昨日的男子立于廊下,仰着头看檐下落水,滴滴落入石板上的小石凹。屋旁的小溪汩汩而行,又有鸟雀绕梁,在他身旁啾啾不休。他伸出手,便有小黄雀停在他手指上,男子笑了一下,抬手抚那雀羽,雀鸟蹭了蹭他指腹,他一抬手,黄雀便振翅而去。
少安转身回屋,少白也起了,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饭。少安绕进去,偷了块米糕,被少白劈头打了一锅铲。
少安吮干净指腹,又问少白可见过师傅。
“我去他屋里时,看被褥枕席没有用过的痕迹,想是一夜未归。话说回来,那廊下男子是谁?怎么一早起来就多个人?”
“一个路人罢了。”少安坐在锅台上晃着脚,“也真是奇了,师傅一见他便好像丢了魂似得,也不顾外头雨大就冲了出去,出去寻都寻不到。”
二人正说着话,却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响声。
匆忙出去,却见秦鸿风和一人对峙着,男子站得远远的看他,一脸戒备。
秦鸿风进一步,男子就后退一步。
少安有些惊,“你们这是做什么?”
秦鸿风哭笑不得,“我只是看他手伤了,想给他包扎一下。”
少安去看那男子的手,指腹果然在滴血,想是适才抚弄雀鸟时被啄了一口。
男子也在看自己的手,见有血色,神色才稍松,他走到桌旁,坐下,眼神定定望着秦鸿风,轻道:“有劳了。”
秦鸿风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又从屋里拿出了纱布和药酒。
秦鸿风握住男子的手腕,将伤口清洗干净,消了毒,又用纱布打了个小蝴蝶结。
男子弯了弯手指,对秦鸿风的恶趣味无话可说。
少安在秦鸿风带回的那堆东西中挑挑拣拣,“师傅,你怎么突然下山,还买了那么多吃的用的?”
秦鸿风止住他,“别弄乱了,难得有客人来,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就随意买了点。”
语毕,又转头看着男子,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昨日说遇了山匪,那是要往何处去?”
面上一副滴出水似的温情蜜意。少安被这语气酥得险些软了骨头,戳了戳身旁的少白,压低了声音,“我觉得师傅是撞了邪了,不然就是撞上了桃花劫,第一次见他笑成这样,好像下秒就要将人拆吃入腹。”
少白嘴角抽了抽,也是一副不忍直视地别过脸去,“非礼勿视,你还不随我进去。”
正此时,却听闻那男子一字一字地缓缓开口,言如吐玉:“在下燕宁。”
二人都顿住了。
屋内一时寂静,落针可闻。
少安少白转回身来,便见秦鸿风面色古怪。
好一会儿,秦鸿风才说:“你说你叫燕宁,可有什么依据?”
“这种事还要依据?”燕宁皱眉看他。
秦鸿风端坐着,眼睛深的叫人看不透,随后说:“郗国故主也叫燕宁,燕姓乃王姓,寻常百姓不敢称此。”
“十余年前郗国遭北部狄国铁蹄横踏,江山易主,郗王以身殉国,我等皆是郗国旧臣,是故有此一问。”
燕宁稍缓了面色,摇了摇头:“实不相瞒,我已经不记得了。”他从衣袖里掏出一块玉佩,“我途经此地,路遇山贼,滚下山崖。醒来时,前尘往事忘了大半,整个人浑浑噩噩,只剩下了贴衣藏着的这块玉佩。”
那玉佩通体寒碧,上面赫然刻着燕宁二字,反面还有郗国佑兽的图腾。
秦鸿风怎么会认不出来此物?此物是郗国王室子弟才有的信物,自出身便佩戴在身上,死后也一同下葬。所选用的玉石材质特殊,皆为贡品。
他伸出手来想取,燕宁却已收回袖中。
秦鸿风的手一下凝滞在半空,许久才放下。
少安听这二人对话,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杵了杵少白腰窝,压低了声音附到他耳边:“我没见过那郗王,你不是曾跟师傅去过王宫吗?长得可是一样?”
少白吃痛缩了缩身子,没好气地回:“我只是去送药的,还没进到内殿就被师傅赶走了,连发丝都没瞧见。”
少安倒有些兴奋:“你听那话里意思,十有八九是真的,今个儿真是大开眼界了,死人也有复活的一天。”
少白不像少安莽撞,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细细看了燕宁模样:“郗王死了都有十余年了,可你看这人面相不过二十来岁,一点老相都没有。再者说,如果这人是真的,那师傅这些年来守着的尸体是谁?师傅花的心思和功夫不是白费了吗?”
少安一怔,想到了十数年来随秦鸿风辗转各地吃的苦楚,劳累些倒也罢了,只可惜了师傅一身修为负了大半。
“那你觉得这人是什么来路?”
少白眼神黯了黯:“能是什么来路?还不是冲着那个来的,若不是这些不要命的畜生穷凶极恶地追上来,我们能避到这种荒山野岭来么?”
少安恍然大悟,气恼地骂了一声。
少白又道:“他周身没有妖气,清清白白,连师傅都看不穿来路,只怕不好相与。”
少安磨了磨后槽牙:“怕他做什么,只等他露了狐狸尾巴,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秦鸿风垂下手,掩在衣袖中:“你既然都忘记了,可想过下了山后往何处去?”
燕宁摇了摇头。
秦鸿风自然地留他,“若是想不到去何处,不如先在这住段时间,我略通医术还可以帮你调养,说不定能治好这失忆症。”顿了顿,又温文笑说:“我也好奇,你为何会有这郗国旧主的东西。”
他说的云淡风轻,但其下意思已不言自明。显然他并不承认燕宁的身份。
燕宁心里一沉,却也没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