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我是个直男。”

这句话我说了半辈子。

每重申一次，他就要摸着我的裤裆反驳一次。

“直男？你直个屁！你这儿对女人还有反应吗？”

可事实上，自打他盯上我，就没再让我碰过女人。

后来我身边儿异性都快绝迹了，时常觉得自己活在异次元的男人国里。

直到我俩七十了，他坐上轮椅了，还时不时拿这话堵我，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我不再否认了，因为我已经对什么都没反应了。

他也是，全身上下除了一把快散架的老骨头，就剩下一张嘴能硬了。

现在，他连这张嘴也硬不起来了。

他隔着氧气罩，气若游丝地对我说着这辈子都不曾说过的软话。

“下辈子还得遇见你。”

我也生平第一次对他大放厥词。

“那你撅着屁股等着吧，看我肏不死你。”

他带着微笑合上眼睛，到最后也没说好与不好。

那我就当他同意好了。

所以重生回来的第一天，我把他按在宿舍床上，狠狠地肏了回去。

我是个直男。

被他压了半辈子，我也还是个直男。

我觉得这主要是他器大活烂造成的。

每一次都像给我上刑一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是常有的事儿。

我疼到两腿抽筋，他也被夹得龇牙咧嘴。

反正我不知道一个号称千人斩的人，怎么活儿能烂到这个份儿上。

“被我上过的都说好，肯定是你的体质问题。”

“小肚鸡肠说的就是你。”

他说得多了，我自然会顺着他的话，问问他都上过谁。

他总是一句话把我堵回去。

“问个屁！你要去找他们取经吗？”

那倒不是不可以。

总之我没取到经，他也没长进，我们就这么咬牙切齿地干了很多年。

好在一个月就那么一两回，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我想，可能我们天生就不契合。

我和他是高中校友。

我是靠成绩考进去的贫困生，他是托关系塞进去的吊车尾。

虽然是市重点，但校服一样丑得让人雌雄不分。

我和他都不例外。

加上我营养不良的矮，他五官难辨的黑，所以没有什么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的情节发生。

何况我是个直男，就算多看了他这个黑皮几眼，又能怎么样？

我知道他，纯粹是因为他成绩差，差到随便进步一点就很突出，照片被贴在荣誉墙上，我下面的第三行。

这样也能拿到奖学金，让我有点儿羡慕。

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他问及我，我就如实说了。

他挺惊讶的。

“原来那面破……红墙才是我们有了首尾的地方，我还以为是食堂。”

是的，他注意到我，也只是单纯的因为我的穷。

我当时每顿饭就是两个馒头一碗菜汤，加上随身带的一瓶辣酱。

同桌是个小姑娘，知道我的情况，没有疏远我，反而很乐意在一些细微之处照顾我，平时总会找各种名头接济我。

在食堂吃饭也是。

一开始会把自己不吃的挑给我，后来吃不完的也一股脑儿拨给我，最后直接连碗一起塞给我。

同桌说我穷得坦荡，但其实我也别无他法。

毕竟遮掩贫穷这件事，要金钱也要精力，这两样我都没有富余。

他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找我搭的话。

问我要辣酱。

我没能拒绝他。

这让我后悔过很多次。

他一筷子㧟走我半瓶辣酱，拌到他的牛肉粉里，大口嗦起来。

他辣得鼻尖湿润，嘴唇通红，嘶哈嘶哈地吐着舌头，像只狗一样。

“过瘾。”

“怪不得总见你吃它。”

然后一筷子又㧟走了剩下半瓶。

我肉眼可见的贫穷也没能让他手下留情半分。

这个人真的很不一样。

这是我对他的第二印象。

一般人看到我的穷会自动绕道，有些人会鄙夷不屑，个别扶贫爱好者会热心帮扶。

只有他，从第一次见面，就一个劲儿地从我身上索取。

索取很多我本身就不富余，或者压根儿就没有的东西。

十六岁时想吃辣酱给就给了。

咬咬牙能办到的事，我早就不再矫情了。

上辈子他走了，我一个人又过了十二年。

起初出于习惯还有点想他。

后来我又开始恨他。

要不是他，我肯定是要结婚的，现在合该抱孙遛狗享受天伦之乐，也不至于只能抱着狗孙子孤独终老。

他强行把我拐上弯道，自己倒是拍拍屁股早早走了，临走前还说些什么下辈子的没影儿的屁话。

下辈子？

我再多活几年，下辈子都能投胎做他儿子了。

不过恨也没能恨多久，因为我很快就忘了他。

看到他的照片要反应半天，才能想起这个严肃的老东西姓甚名谁。

爱恨纠葛全都不记得了，恍惚记起来的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黑黢黢的身影。

保姆说这是您爱人，我说小帅哥你开玩笑，我可是个直男。

回光返照的时候我终于想起了他。

走马灯似的回顾了这一生，心想下辈子可千万别再遇见他，真遇见了玩儿命也要肏死他。

这是我闭眼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下一秒我又睁开眼了。

苍天无眼。

我真遇见了他。

“我们不合适。”

这句话我说过很多次。

第一次说完，他二话不说开始给我砸钱。

“你缺钱，我有钱，我看很合适。”

我没答应，但东西收下了。

因为退了他也不收。

“你不要就扔了。”

我没什么骨气，嗟来之食我都吃，何况是真金白银的奢侈品。

转手就卖了个好价钱。

这句话真值钱。

我说了很多次，他砸了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