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09-10 来源：阅听 分类：古代 作者：慕花寂 主角：师长枫 萧言陌
待到师长枫离开后，萧言陌看着枕头边那把匕首，却突然又陷入了沉思。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第一世的时候，他便是将这匕首送给了师长枫防身用。但是到最后，师长枫就是用这把匕首捅进了他丹田之中，废了他全部修为的。
切肤之痛，还有失去修为后他所承受的一切屈辱，无不都是师长枫带给他的。
“师长枫……”
若不是师长枫，他第一世怎么会死的那么惨？
第二世又怎么可能会受那么多的侮辱？
“杀了他。”萧言陌兀自呢喃着，然而这句话刚一说出口，他便被自己脑海中这突如其来念头给吓到了。
他看着自己手中不知何时被他拔出来的匕首，手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他这是要做什么……真的想动手杀了师长枫吗？
握着匕首的手颤抖的越发厉害。
他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
当年修炼，师尊是要他护天下苍生，护尘世间安定，可如今他这是在做什么？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师长枫已经杀了他两次。因为他的仁慈，已经让自己重蹈覆辙过一次了。
在师长枫长大前先动手杀了他，这的确是最好最快最稳妥的方法。
想到这里，萧言陌握着匕首的手骤然紧了几分。
“仙人，我回来了！”门口突然又传来了师长枫的声音。
师长枫手中端着药丸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弄洒了萧言陌的汤药。
“嗯。”萧言陌微微颔首，将匕首藏到了袖中。
师长枫将药端到了萧言陌面前，双手捧着药碗将那碗乌漆麻黑的药递给了他，“呐，仙人，喝药。”
萧言陌没有直接从师长枫手中接过药碗，反而是越发谨慎的看着师长枫。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第一世他刚刚见到师长枫的时候，师长枫明明怕生的很。
如今再见，乖巧还是那般乖巧，可是为什么这一世他全然看不到师长枫那副怯生生的模样了？
莫不是……
“师长枫？”萧言陌试探着喊了他一声。
他既然可以重生两次，那么师长枫也和他一样重生，这应该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当真如此……
“怎么了，仙人？”师长枫抬起自己巴掌大的小脸来，对着萧言陌露出了一个干净的笑容。
难道是他想多了？
“没事了。”萧言陌垂眸，目光又飘到了他枕头边的刀鞘上，“药先放一边吧。长枫，我衣柜里有一件淡青色柳叶花纹的外袍，你去帮我找一下。”
“啊，好。”师长枫将手中的汤药放到了萧言陌床边的茶几上，又提着衣摆走向了床边的衣柜开始翻找。
师长枫踮着脚尖，仰着头一件件的翻找着挂在衣柜里是衣衫，却丝毫没有发觉萧言陌已经从床上下来了，并且正一步步的在朝着他走过来。
萧言陌光着脚，放轻了步子一步一步的朝着衣柜前努力翻找衣服的孩童走去，心脏在胸口跳的扑通扑通的，他努力的放轻自己的呼吸，暗道：“师长枫，你欠我两条命，如今我讨回来，你怨不得我。”
匕首从袖中滑落到手中，隐隐泛着寒光。萧言陌右手紧握着那把匕首，抬手便朝着师长枫身后刺去。
然而在匕首即将要碰到师长枫的那一刻，萧言陌却忽然又愣住了。
并非是突然良心发现，而是他忽然看到了师长枫后颈的那一片红疹子。
难怪方才师长枫就一直有小动作，原来是……
萧言陌转身看向了窗外的那片蔷薇花。
师长枫难道没有告诉薛无伤他碰不得花吗？
如今落英台的蔷薇花开的正艳，于别人来说，这是美景，宛若仙境。可是与师长枫来说，这却是能让他起一身疹子，甚至一个不好便会危及性命的地方。
吾之蜜糖，彼之砒霜。
萧言陌将匕首放到了一旁的窗台上，一把拉过了在那里翻衣服的师长枫，蹲在了他面前，二话不说，抬手扯开了他的袖口。
果不其然，如今师长枫手臂上也已经起满了红疹子。
“仙……仙人？”
“怎么没跟别人说？”萧言陌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我……我没事的。”师长枫支支吾吾的开口，“仙人您没事就好，我不要紧的。”
“……”
听了师长枫这句话，萧言陌却忽然沉默了。
不是被感动到，而是因为这句话，在第一世的时候，师长枫也对他说过。
只不过是时间不同，地点不同罢了。
当年温城水患，民不聊生。原本被关在暗渠之下的水兽冲破了牢笼，纷纷趁机作乱。
他和师长枫当时正好经过那里，便留下来协助当地的修士。
便是在那个时候，师长枫替他挡了一次水兽的暗袭。
当时师长枫疼的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他还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对他说了一句：“师尊您没事就好，弟子不要紧的。”
当日的细节他已然记不清了，他只知道他听到师长枫这句话的时候，心中便涌现了一种莫名的感觉。
他也不知是该将那种感觉归结于喜悦还是感动，但是从那以后，他便彻底的信任了师长枫。
如今再听到这句话，已是几十年之后了。
若是他没经历过前两世的死亡，如今怕是真的信了师长枫的话。
可是师长枫杀他的情形仿佛就在刚才一般。那副情形，历历在目，他如今闭上眼睛，脑海之中都是一片鲜红的情形。
甚至到如今，他还能感觉到当日那铁梳刷在他身上时的疼痛，滚烫的开水浇在他血肉之上时的那种绝望，被开水烫到殷红的血肉顺着铁梳的梳齿被活活的从他身上剥离下来。
这种痛，师长枫让他经历了两次。
虽不是亲力亲为，可的的确确是师长枫下的命令。
当时的师长枫在他身旁看着的时候，是冷眼旁观还是拍手叫好，他已然忘记，甚至当时的疼痛已让他无暇顾及这些。
“师长枫，你……杀过人吗？”萧言陌看着眼前的孩童，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那么一句。
“什么？”师长枫不解的看向萧言陌。
“罢了。”
怎么突然又想到这个了？
莫不是因为他如今年纪大了，这才总是时不时的想起以前的事情？
萧言陌深吸了一口气，放下了师长枫的手：“主管藏书阁的李长老人不错，明日我带你去见见他。你便拜他为师，学一些四书五经之类的吧。”
听见了萧言陌的话，师长枫先是微微一怔，微微低下头，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他低声道：“是长枫惹仙人不高兴了吗？”
“没有。”萧言陌将脸别了过去。
“仙人很讨厌长枫？”师长枫忽然抬脸，脸上的委屈一览无余。
就在那一瞬间，萧言陌看见了他眼中泪珠在打转。
心口像是突然被人刺了一刀一般的疼痛。萧言陌下意识的想要抬手替师长枫擦去他眼角的泪水，然而他的理智却又努力的克制着他。
是他眼里的恨意太明显了吗？
可……
萧言陌低头，不去看师长枫。
他不知要如何开口，也不知要如何跟师长枫解释前两世的事。
甚至到了此刻，他已经开始动摇了。
上辈子的师长枫，和如今的师长枫，究竟算不算同一个人？
“我先去找大夫给你拿些药吧。”萧言陌从地上站了起来，起身关上了窗，又绕过了师长枫，随手从衣柜里扯了件外袍穿在了身上，“你在这里呆着，别出去。”
师长枫不语，只是一直盯着萧言陌看着，直到他走出去，他的目光也始终没有从萧言陌身上移开。
萧言陌走出去后转身关严实了房门，像是即将窒息的人突然得到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一般，他背靠着墙边，双手抵在胸前，大口的喘息着，努力的呼吸着门外的空气。
“三儿，你醒了？”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下情绪后，萧言陌正准备起身去医馆里为师长枫寻个医师来看看他身上的疹子，便听见身后传来了薛无伤的声音。
“薛师兄。”萧言陌转身对着薛无伤行了一礼，“师兄忙完了？”
“本来也就没多大的事。”薛无伤摆了摆手，“老二前两天出去历练的时候，和爱风门的人起了冲突，把人家那个什么什么制杖长老的弟子给打了，这不，人家找上门来了。”
一边说着，薛无伤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活脱脱一副头疼的模样。
“二师兄？齐凛？”
“是啊。”一听到那人的名字，薛无伤便莫名的感觉气不打一处来，“先前惹了事还知道躲躲，如今直接就把人带到门里来了。”
“那……”萧言陌试探着问道：“师兄打算怎么处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自己这位二师兄可是出了名的惹事精，明明有着一个行走江湖的大侠梦，却偏偏被送到了这玉虚门里来修仙。
所以自从师尊闭关后，他便经常偷跑出去惹事。打着替天行道的名义“劫富济贫”，最后都是惹一箩筐破事，每一次都要薛无伤给他收场。
“还能怎么处理？”薛无伤又揉了揉自己太阳穴，“他现在人跑的没影了，只能是从他俸禄里继续扣。”
“行了，你既然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说罢，不待萧言陌回话，薛无伤便已经一甩衣袖离开了那里。看着那人的背影，萧言陌无奈的摇了摇头。
话说，齐凛最后怎么样了来着……
萧言陌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这脑子怎么越来越不好用了？
算了，不想了。
正当萧言陌准备动身去医馆时，身后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嘿，小师弟！”
萧言陌转身看向了身后那人，那人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算不得白净，甚至他的肤色可以称得上是黝黑。微微有些自来卷的头发被束在脑后，耳畔垂下来的一缕发丝也是俏皮的带着几分卷。
见萧言陌转身，那人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嘿嘿，小师弟都长那么高了？”
萧言陌微微歪了歪头，“二师兄？”
“嘿嘿。”齐凛对着萧言陌咧开嘴笑了笑，“小师弟要不要跟我出去玩啊？”
“不了，我还要去……”萧言陌本想跟齐凛说他还要去医馆喊人，可是齐凛那个急性子显然没有兴趣听他说完，便已经拉起了他的手朝着外面跑去。
“走吧，师兄带着你下山玩玩！”
一边说着，齐凛抬手召出了他的大刀，纵身一跃，拉着萧言陌便御刀飞行了。
“师兄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齐凛一路拉着离开了落英台，萧言陌心里却还是担心师长枫。
把这孩子丢在万花丛中晾一天，真的不会出事吗？
…算了，他那么担心师长枫做什么？
他分明应该恨他的。
何况这娃子又不会蠢到自己在那里干巴巴的等他回来。
这样想着，萧言陌忽然便不担心师长枫了。
甚至在被齐凛带下山以后，他还带着一些报复心的在山下逛了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