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医生的心理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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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步入诊疗室,易之泽见到了那位久负盛名的心理医生。

欧庭韫朝他笑了笑,温和而礼貌:“易先生,请坐。”

易之泽并未被他的这种笑颜感染。

无非是职业性的虚情假意,根本不值得浪费表情。

他在欧庭韫的对面坐的笔直,末了还理了理西装上细微的褶皱,这才开口道:“谢谢。”

欧庭韫不动声色地将这位病人悄然打量了一番。

身着裁剪得当的衬衣与西服,气质颇为清冷。

在黑发的映衬下,肤色显得有些病态的苍白。睫毛很长,眸底透着些许锐利。

眼角一滴泪痣,在那样俊朗分明的一张脸上,莫名添了些许媚气。

不急于切入正题,他为面前的病美人倒了一杯温水,递至他面前:“外头在下雨吧?”

“嗯。”

“虽是入秋了,但这个时节,总免不了有雨水。”

“是孟行介绍我来的。”易之泽厌倦无意义的寒暄,主动打断道:“我最近睡眠质量很差,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的精神状态。”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近三个月。”

“睡眠质量很差,具体表现是?”

“无法入睡,即使睡着了,也是噩梦。一天的连续睡眠不超过四小时。”

“那确实很辛苦,”欧庭韫嗓音低沉悦耳:“易先生现在,仍旧处于焦虑状态吧?”

易之泽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挺得笔直的脊背顿时更僵硬了些:“很明显?”

欧庭韫宽慰他说:“恰恰相反,旁人根本看不出来,不是吗?”

而他并非等闲人。

看穿人的伪装,恰是他的专长。

这一点,他没有言明,彼此都心知肚明。

易之泽心下忽而有一种预感:这次,他或许找对人了。

这几个月来,A市大大小小的医院也跑了不少。

从精神科挂到心理科,没一个靠谱的。

欧庭韫的名字他一直略有耳闻,年纪轻轻便在心理学界成就斐然。然而要在他这里挂上号,却并非易事。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发现自己的大学同学孟行和欧庭韫是旧识,这才托他约见。

在秋季这个绵雨纷纷的寻常下午,与他第一次会面。

易之泽说:“请您帮我,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作为律政界声名远扬的精英律师,易之泽从未对人展现过如此脆弱的一面。

或许是生理上的折磨到了痛苦的极限,又或许是,欧庭韫确实与普通的心理医生不同,使他生了几分信赖。

但也只是丝毫几分而已。

欧庭韫并未直接回答他的请求,反而问他说:“易先生,房间是不是太亮了?我将窗帘拉下来些,你觉得如何?”

易之泽点了点头。

欧庭韫从座位上站起,将窗帘拉下。

室内顿时变得昏暗,光线遮蔽,给人隐匿的安全感。

易之泽的坐姿放松了些许。

欧庭韫行至他的身旁:“愿意与我聊一聊,你的梦境吗?”

“嗯。”

“它是什么样的?”

“血和肉。”

“还有?”

“杀戮,怨憎,哀戚,背叛。散落的头颅和零碎的身躯。”

“让我猜一猜,易先生是一名律师,这些元素,或许来自于你经手的案件?”

“是的。”

“我想起一句词,人到情多情转薄。律师这个职业看似薄情,却总有多情处。”

“纳兰的词。”

“嗯,”欧庭韫看了眼腕表:“时间还长,易先生想不想睡一觉?”

“你的意思是,你能让我睡着?”

欧庭韫微笑:“不能保证,但我们可以试一试。”

“好。”

他将易之泽带到诊疗室里边的一间房内,很暗,给人的感觉却很舒适。

欧庭韫让他在床上躺下,自己则坐在一旁,离他很近:“易先生,与你亲密的人,如何称呼你?”

易之泽皱眉:“我没有亲密的人。”

“那你的父母呢?平时如何唤你?”

“之泽。”

“为了使你尽量放松,我可以用这个称呼吗?”

易之泽停顿了许久,他不喜欢这种超出社交距离的亲密感。

欧庭韫没有催促,他的这位病人敏感淡漠又高傲,好像一只猫呢。

偌大的室内,静到呼吸可闻。

氛围却出人意料地平和,好似他们天然就该如此,不为着什么,两相对坐地消磨时光。

约莫五六分钟之后,易之泽才妥协说:“好。”

这并未出乎他的预料,欧庭韫的嗓音不觉带有一丝愉悦:“之泽,你想不想闭上眼?”

“不想。”易之泽几乎没有思考,便立马拒绝。

欧庭韫笑了:看来,这只小猫真的放松了下来。

话一出口,易之泽也有几分懊悔。按照他平日的性格,是断然不会这样突兀的。

欧庭韫从来不会触病人的逆鳞,他只会顺毛:“好。为什么不想呢?因为在陌生的环境,感到不安全?这里使你不舒服吗?”

“不是。”

“你很警醒,并且惜字如金呢。”

“嗯。”

“这样吧,之泽,我们来想想,一切使你放松的场景。海滩,森林,山木,月夜,你喜欢哪一种?”

“山木和月夜。”

“在爽朗月夜下,山林掩映间的小木屋里,你会做什么呢?”

“喝牛奶,看书。”

“热牛奶?”

“嗯。”

“好,我为你倒上一杯这样的热牛奶。看什么书呢?”

“《资本论》”

欧庭韫又轻轻笑了:“真是适合入睡的一本著作。喝着牛奶,翻着书页,不觉天色已晚,到了要休息的时候了。之泽,要不要脱了外套?嗯?”

易之泽的思绪早已随着他的引导,飘荡到某个不知名的小木屋里去了:“嗯。”

欧庭韫的声线那样温柔:“是我帮你,还是你自己?”

易之泽感到疲倦,已经无力自己动手:“你。”

欧庭韫笑意深深:“好。”

他将那人的外套轻轻扒开,托起他的腰,易之泽顺从地配合着,眸子却一直盯着他看,倦怠又锐利。

真是有趣。

在他直勾勾的注视下,欧庭韫从容不迫地帮他解着领带。

他的病人犹如半眯着眼的慵懒的猫,明明很累了,却倔强地保持清醒。

眼角那枚鲜明魅惑的泪痣,此刻看起来愈发妖艳。

易之泽同时在端详这名医生。

身着浅灰色的衬衫,漂亮的叠袖翻起,上头是银色的袖扣。法式贴身的裁剪设计勾勒出富有肌理的优美线条,大抵是喜欢健身吧。

长相颇有几分港味,像是胶卷相机里走出来的,让人安心又赏心悦目。

眸底总是一派宁和,有时又兴味盎然,不知后头藏着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呢?

罢了,他不关心。

离得这么近,能闻见彼此的气息。

如若可以将气息拟人化,欧庭韫心想,这人是薄荷味的。

薄荷加上柠檬,因体温的变化而变化,令人无法掌握。若有似无的挑逗,精致又充满诱惑力。

易之泽鼻间是对方广藿与雪松的清香。

犹如轻快又不失沉稳的蓝调,折射出天空海洋、森林与大地。

是荷尔蒙的味道。

欧庭韫将他的外套和领带放在一旁,解开他衬衫的第一粒纽扣:“之泽,这样会不会舒服些?”

“嗯。”

“让我们回到小木屋,喝完最后一口热牛奶,《资本论》也读完了今日的章节。烛火昏黄,你脱下外套,躺在床上。窗外是一轮明月,静静照入你的木屋。工作一天,你感到有点疲倦了,不是吗?之泽?”

“嗯。”

“闭上双眼,一阵暖流涌入心府。全身缓缓放松下来,意识逐渐模糊。”

易之泽合上了眼睑。

整个世界归于幽寂,只余下身旁那人的气息和嗓音。

“现在开始,你的内心变得很平静,好像你已经进入另外一个奇妙的世界,远离了世俗,你只会听到我的声音。”

“之泽,你要很深,很深的呼吸。”

“每一次的深呼吸,都会让你进入更深沉、更放松、更舒服的状况。”

“之泽,你什么都不必想。很自然地,只需要跟随我的引导,你就会进入非常深、非常舒服的...安眠。”

易之泽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徒然地走着,没有尽头,没有止息,精疲力竭。

忽而有人拉住了他,他抬眸凝视对方的脸。

是欧庭韫。

在对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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