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09-06 来源：书耽 分类：现代 作者：珍珠扣 主角：段惊棠 蔚枝
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山海经·南山经》
“展放怎么样。”段惊棠看着前桌一动不动仿佛翘了的男生。
陶桃耸耸肩，顺手在同桌头上薅了一把，“还那样，这两天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今早还是修简把他背过来的，据说走着走着路就睡过去了。”
段惊棠：“……”
“那为什么不在家休息呀？”蔚枝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走着走着就睡着什么的……听起来有点危险啊！
“因为得听课啊。”陶桃用大拇指指了指趴着的男生，挑眉，“这草在睡梦里还能听见老师讲课，牛……厉害吧？”
蔚枝：“！！！”人类幼崽震惊.jpg
“别看他这样，成绩还是可以的，我们班的平均分就靠他和老宋拽着，年级前三，他俩能占俩。”
“那还有一个呢？”蔚枝下意识追问。
“隔壁班班长，陆际。”陶桃嘴角的笑容一下就耷拉下来了，连咬煎饼果子的动作都带了几分凶狠。
“丫的上次二班总分比咱班高了0.2，陆际天天跑过来嘚瑟，气得段哥差点和他打起来。”
“我没有。”
段惊棠冷漠又迅速地否认，“懒得和一只猫崽子计较。”
陶桃挑挑眉，行吧，反正你们犬科猫科互相看不上也不是一两天了。
陶桃看了看蔚枝若有所思的神情，又看了看他面前全是红勾勾的英语自测卷，忽然一把攥住了蔚枝的手。
全体小妖怪同时倒吸一口气。
可恶啊，他们也想摸手手！
“吱啊，下次月考就靠你了，咱们争取包揽大榜前三，气死隔壁那只臭陆吾！”
蔚枝愣了一下，然后目光坚定地抿了抿唇，攥起另一边小拳头，“我，我会努力的！”
段惊棠停下发表情包的手，有点惊讶地看了旁边的人一眼。
他还以为，蔚枝会惶恐地摆摆手，说自己不行不行呢。
虽然有点想当然，但学霸们一般不都这个套路么。
不行不行，刷题不停。
不好不好，第一不倒。
谦虚也好谨慎也好虚伪也好，都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但段惊棠不知道的是，蔚枝从来不是这种人。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蔚枝就知道，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学习。
他喜欢学习，而且可以学得很好。背书刷题的过程让他愉悦，而成绩又可以让爸妈欣慰，蔚枝觉得这是一件特别好的，值得自豪的事。
当然，他也从不会因此瞧不起别人，但是这不妨碍他认为自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学习小天才。（吱吱叉腰.jpg）
叉完腰，蔚枝低头继续做卷子，并以段惊棠平时蒙答案的速度在纸上填着正确答案。
段惊棠：“……”
算了，不要因为别人的优秀伤害自己。
早读铃响起，班长宋凯铭已经站在讲台上准备放听力。
段惊棠忽然想起什么，从背包夹层里摸出一个小布袋，递给陶桃，压低声音，“泡展放水杯里。”
陶桃接过来闻了闻，瞬间睁大了眼睛，“懷木叶？我去，你怎么搞到的？？”
段惊棠面无表情，“捡的。”
陶桃：“……”我信你个鬼。
“听说你昨天和不周高中那几只肥遗打架了，是不是因为这个？”
段惊棠摸上左手小臂，鬼使神差地偏头看了旁边人一眼。
蔚枝下笔如有神，压根没理他。
陶桃叹了口气，“你小心点，他们被打得挺惨，现在不周那些凶兽到处喊着要拿九尾狐的尾巴下酒呢。”
段惊棠勾起嘴角，“让他们来试试。”
“咔嚓——”
是水笔尖被戳断的声音。
蔚枝抬起头，顾盼生辉的一双杏眼中迸发出火焰般熊熊燃烧的光，善于使用扇形统计图的友友们还会看到其中的三分惊讶三分狂热三分冲动以及一分快要按捺不住的按捺。
段惊棠被这目光看得一怔。
“你，你就是那个真妖巨美的九尾狐学姐？！”
蔚枝的声音被掩盖在英语听力调试的杂音里，但段惊棠依然听到了。
他慢慢眯起眼睛，漂亮的眼梢挑出一个危险的弧度。
“九尾狐……什么？”
蔚枝以为他没听清，于是又说了一遍。
神情认真，发音准确，字正腔圆。
整个班级，除了宋凯铭调试听力的声音，安静得没有一丝杂音。
但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所有小妖怪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尤其是花美美，头顶那对红色的狐狸耳朵都快支棱到天上去了。
陶桃默默捂住了脸。
魏轩一脸惊叹地对蔚枝竖起大拇指。
蔚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面前的少年冷漠一笑，然后倏地站起身。
段惊棠这次没用他让路，手往后墙上轻轻一按，整只妖直接跳出去。
或者说是飞出去更恰当。
蔚枝看着少年消失在后门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
他生气了吗？
是自己惹他生气了吗？
陶桃揉了把脸，刚要转过身跟蔚枝说什么，就感觉后背一凉。
宋凯铭慢慢收回目光，“听力书12页，第二单元，第一遍，开始。”
男生长了一张英俊端正的脸，校服拉链拉到与名牌平齐，从衣领到裤脚熨帖到没有一丝皱褶。
宋凯铭的目光和声音一样清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形buff加成的缘故，被他的眼神扫视一眼，陶桃觉得自己的天灵盖仿佛被里三层外三层涂满了薄荷油——咝咝往外冒凉气啊。
蔚枝慌忙翻开听力书，abcd在眼前耳边绕，他却罕见地一个单词也没听进去。
这时，一个皱巴巴的纸团儿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蔚枝笔尖。
蔚枝拿起纸团，下意识看向前桌女生。
只见饕餮崽坐得板板正正，凝神垂首对书本，一对羊角都快戳到听力书上去了。
蔚枝展开纸团，首先入目的是两个大写的字——牛逼！！
「牛逼啊小蔚枝（你这名儿有点难写），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么跟段哥说话没被抽飞的！」
蔚枝默默扶住额头。
「不过友情提示一下哈，段哥不太喜欢别人拿他的外貌说事儿，尤其夸他漂亮、像女生更是禁忌。他这妖挺龟毛的，不过除了这个之外真的都挺好的，麻烦你多包涵啊！千万别生他的气！感恩！——魏轩」
纸条最后还画了一只狌狌，猴儿似的挂在吊灯上，活灵活现，正是蔚枝第一次见到魏轩时的情景。
蔚枝捏着纸条边边，恍然。
其实他已经隐约察觉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但是……
这一点也不龟毛啊！没有哪个男孩子被说像女生会开心吧！尤其是段惊棠看起来就很强，如果因为视觉主义上来就只看到外表而忽视了他的内在，这才是最没礼貌的行为！
蔚枝抿抿唇，决定等段惊棠回来，向他道个歉。
虽然自己也是无心的，但毕竟是自己道听途说，还说错了话。
什么九尾狐学姐……校园传说害死人！QAQ
蔚枝从便签本上撕下一页，低头在上面写了什么，然后团成团，抛给隔着一条过道的魏轩。
魏轩抛回来。
蔚枝又抛过去。
……
讲台上，宋凯铭已经克制不住自己抽搐的嘴角了。
可惜魏轩那个二傻子皮厚，被盯得一边打哆嗦一边朝他笑，然后该干啥干啥，至于蔚枝……
这个人类崽根本感觉不到他的死亡凝视！
啊，兽兽无语。
三楼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
段惊棠站在最后一个隔间旁边的窗户前，45度角仰望天空，阳光透过玻璃，轻柔地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俊美侧脸上。
狐狐忧郁.jpg。
其实他没生气，他就是找个理由跑出来而已。
一直坐在蔚枝身边，看着他用那样单纯的眼神望着自己，段惊棠总是忍不住想起某段不可描述的记忆，一想起就浑身不对劲，麻酥酥的，好像耳朵和尾巴都要忍不住冒出来了。
段惊棠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抬手摸左手小臂。
挽起袖口，就能看到修长结实的小臂上，贴着一块长长的白色纱布，段惊棠揭开医用胶带，昨天还触目惊心的伤口，今天已经只剩浅浅一道疤。
段惊棠抿了抿唇，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
……算了。
不管怎么说，他都要对蔚枝好一点。
各种意义上的，好一点。
-
展放是在一股诱妖的清香中醒来的。
“什么……好香……”
男生眯缝着眼睛，抬手胡乱抓向自己娇俏可妖的同桌，“狗桃……吃什么呢……给我来点……”
“吃你奶奶个腿儿！”陶桃拍开他的手，“正好，赶紧起来，给你泡的懷木叶，闻着有点苦，我兑了点蜂蜜。”
“懷木叶？哪来的？”展放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稀有植物的灵气从口腔沁入心脾，整棵草好像瞬间就蓄满了能量。
“段哥给的，满满一包呢。”
妖界的植物大多具有各自特殊的功效，有的可以治疗病痛，有的则触之毙命。
比如懷木，人吃了它的果实可以变得力大无穷，妖吃了可以增强妖力。
而懷木的叶子，对于像展放这样即将成年的植物小妖怪来说，则是补充灵气的绝佳上品。
从前，中曲山遍野都是懷木，而现在可以说是一叶难求。
展放家也算有些家业，当初他刚步入植物青春期时，爸妈也是各种托人好不容易才弄到了两片懷木叶。
展放看了看段惊棠给的小布包，里面满满当当塞了起码二十多片。
“段哥是去黑市打劫了吗……”
展放捧着水杯，正一脸飘飘欲仙，抬眼就看见段惊棠踢着正步从后门进来了。
“哥，”展放两手举过头顶，比了个巨难看的大心心，“放放爱你，啾咪。”
段惊棠：“……”没眼看。
“不过我这算不算同类相食啊？”展放看着杯子里的叶子，吸了吸鼻子，“真香。”
懷木叶当然是段惊棠从正规渠道弄的。
植物爱惜自己的叶子，就像动物爱惜自己的毛毛，但是妖总有困难，和不得已的时候。
哪怕是如此珍稀的懷木妖，也是如此。
段惊棠的卖家是一棵成年懷木，人形是个看起来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她的丈夫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
古书上记载的人妖混血，往往都是强大无敌的，上可通天彻地与神一战，下可隐于人间逍遥快活。
可在现实中，正好相反。
人妖混血的孩子，身体往往非常虚弱，尤其是幼年时期，过于柔弱的身躯承载不住妖族的先天力量，带来的结果往往是抱憾早夭。
女人的孩子也是如此。
丈夫职业普通，赚来的钱都给孩子看了病，可入不敷出，家里境地实在困难。不得已，女人想到了售卖自己的叶子。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这样做了。
成年植物的枝叶不会再随着季节变换而掉落或新生，每一片叶子都是她们身体的一部分，永恒的一部分。
亲手拔掉自己的叶子，带来的不只有肉体的疼痛，更多的是灵体上的折磨。
那是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段惊棠本来只是想买一些成长期的小懷木自然脱落的叶子，拿来给展放补补身体，但在黑市看到女人被无良买家和混混故意压低价钱欺负，还是没忍住动了恻隐之心。
打跑了混混，谈好了价格，交货那天，段惊棠把信封给了女人，拿了布包，转身就走。
女人打开信封，倒出一张支票，和一个装着红色液体的小玻璃瓶。
山海间有传言，九尾狐的尾尖血，可医天下一切顽疾。
后来，女人追上了段惊棠，颤抖着双手央求他等一等，十分钟后，脸色苍白地回来，又捧回十几片叶子。
她知道，就算落尽她满树枝叶，也抵不上这一个小玻璃瓶珍贵，但这小九尾狐看着还是个妖崽崽，女人总觉得心里有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