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09-05 来源：书耽 分类：古代 作者：九转寻天 主角：易青 洛绥宁
“我……我是来拜师的。”洛绥宁伪装了嗓音，答道。
却听门内之人嗤笑一声：“你要拜我为师？”
“是……啊。”洛绥宁有些不解。
“既然来了清虚派，为何不多打听一番这里的情况？你莫不是没听说过我的名声？”易青幽幽道。
“啊……？什么名声？”
“欺师灭祖。”
洛绥宁呼吸一窒，他心里有些害怕，倒不是因为害怕易青口中说的“名声”，而是他发觉易青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语气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
那种感觉就像见到他躲在暗门被发现之后那二话不说要对自己拔剑的易青。
初秋午后的太阳毒辣程度丝毫不输盛夏，易青的门前并无荫蔽处。饶是洛绥宁是个半妖，但他从来没正经修炼过身体。长时间照射之下使得他有些眼花，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竟有了中暑的迹象。
迟迟没有听见门外的声音，易青以为是那来拜师的少年放弃了。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道：“现在去找别人拜师，兴许还来得及。”
正要转身，却听见了门外再次传来的微弱的声音：“道君……可以开开门、让我进去吗……我好像……有些不舒服。”
“唰——”
门忽然打开了。
然而易青见了眼前的白衣少年，却微微皱眉，似乎有些失望。
那少年面色苍白，确是中了暑气。
易青微微叹息了一声，将他抚进了房内，安置在打坐的蒲团上，拿起桌上放凉了的茶给他喂了几口。
“好些了么？”易青问。
“好多了，谢谢您。”洛绥宁笑得眯起了眼。
易青本想再开口将人打发走，但见了他这笑模样，竟有些不忍心了。
那就让他自己知难而退吧。
“太阳一晒就晕了。就你这身子骨，还想拜师学艺？”
洛绥宁慌忙解释道：“不……我平时不会这样的！只是今日赶路久了，还没来及用午饭……”
说完，肚子非常配合地咕噜噜叫了一声。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瞥了易青一眼，见他面上仍是没有什么波澜。
他好冷漠！洛绥宁腹诽道。
一定要找机会寻到合欢术的标记才行！
“一顿而已。这都不能忍受凭什么入门？你以为进道门是能吃饱喝足、享乐来的？”
“我、我……不是……呜呜……”
洛绥宁顿觉委屈，被易青这么一吼心中尤是酸涩。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易青无奈：“这……怎的还哭了？”
洛绥宁哭得一抽一抽，嚅嗫道：“呜呜……道君，你今天好凶……呜呜。”
易青一怔。
饶是他再迟钝，听了这话也该意识到了。
“……是你？”
洛绥宁抿着嘴，噙了一汪泪，将易容术解开，瞬间从一个哭包少年成了梨花带雨的模样。
不知道易青认出自己后会作何反应。
他想，道君现在肯定知道自己是个邪修了。
但是没关系，就算他不认我，我也一定要拼尽全力找到他身上的印记！洛绥宁暗自下了决心。
却见他一挥手，洞府的门自动关上了。
下一瞬间，他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抱歉，我不知是你。”易青有些笨拙地抚着洛绥宁的后背：“是我太凶，别哭了。”
“道君……”洛绥宁有些惊喜，原来露出真容就能过关吗？早知道敲门时就把易容解开了。
可是道君现在不是没有中媚术吗？怎么还……
“你昨日去哪里了？为何不与我说一声就走了？”易青问道。
“我……我回了宗门。”洛绥宁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合欢宗？”
“嗯……”
“以后要走的话，提前知会我一声好吗？”易青叹息道：“我又不会关着你。”
“唔？”洛绥宁万万没有想到易青会这样说。
“所以今日又是为何来的？”易青的一双桃花目中总算散去了些阴郁之色，“阿绥昨日不是说求一条生路么？才去了几个道门弟子就怕成那样，今日怎么敢直接跑来清虚山了？”
洛绥宁心下一惊。
道君怎么会记得那时候的话！？
见怀中之人神色有异，易青轻笑道：“阿绥忘了我是个道士吗？诚然，你的媚术与我见过的任何合欢宗人都不同，也是唯一对我有用的。”
“但是。”易青贴在洛绥宁的耳畔，低声道：“实际上在第一次被打断的时候，我就醒了。”
“道君……原来你都知道了。”洛绥宁垂下了脑袋，不敢再看易青的眼睛：“对不起，是我想逃跑，利用了你。”
“阿绥不想知道是什么时候？”易青道。
“是……什么时候？”
“其实你一激动就会打断媚术。现在你知道你与我下那些’命令’时我已有意识。阿绥不妨回忆一下，在这之前是因何失了神？”
洛绥宁按照易青说的，回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自己说那些话不是在……那个事情结束之后吗？
难道！？
他想起来了……
当属于易青的温度在自己体内扩散之时，他……
洛绥宁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他把头直接埋在了易青的胸口。
居然是在那个时候断了控制！这要是说出来得被全宗门都笑掉大牙吧！
头顶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这人的胸膛也随这笑声微微起伏着。
“后来在街市上也断过许多回哦。”易青道：“所以阿绥以后还是别用这招式了，你好像真的不大熟练。”
“呜…………”怀里传来了一只小妖孽社会性死亡的哀嚎。
“也不必再对我用了，怪浪费体力的。”易青补充道：“若是以后想练习……倒是尽可在我身上试试。”
回应他的是洛绥宁肚子再一次响起咕噜噜的抗议声。
“我忘了，你还饿着呢……想吃点什么？”易青问道。
“我想吃……烧鸡！不过……”洛绥宁有些为难地望了他一眼，道：“道君不是说进道门不能吃饱喝足吗？”
易青：……
“清虚山上不能，我们下山去吃。”
洛绥宁闻言，咯咯地笑了起来，在易青怀里蹭了蹭，道：“那道君是答应收留我了吗……嗯？师尊？”
易青被这声唤得心神荡漾，哑声道：“那现在阿绥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名了吗？你这拜师贴上一个字都没写，难道是要为师亲自给你填？”
“呀！我忘记了！”洛绥宁是真的忘了，他只顾着找易青，根本没有注意拜师贴的内容。
“我叫洛绥宁。洛水的洛，有狐绥绥的绥，安宁的宁。”
“嗯？原来阿绥告诉我的名字竟是真的。”
“那还能有假吗？总不能让你唤我别人的名字吧。”
易青轻笑，心道你们合欢宗除了你还有谁会用真名。
“道君，有笔吗？我去把帖子填上……”
易青却将帖子随意一丢，对靠在蒲团上的少年伸出了手：“不写了，为师带你去吃鸡。”
洛绥宁出门前又将脸上覆了易容术，跟在易青身后下了山。途中经过来时那条路上的八个洞府，见那些拜师的少年们还在门口顶着大太阳排队。
之前那个问他“想拜哪个真人”的少年也在人群中。
此刻那少年注意到洛绥宁真的跟在易青身后，露出了相当震惊的表情。
他大概也是第一次见易青的模样，瞧那反应，想必易青本人是与“传言”相差甚远的。
传言中那欺师灭祖的该是个面目可憎的人吧，怎会是如此风光霁月的模样？
易青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只是对洛绥宁温柔一笑，从众人让出的一条道上穿行而过。
到了四下无人的地方，洛绥宁又把本来面目露了出来。他好奇道：“为什么他们都不找道君拜师呢？”
易青闻言一怔，渐敛了笑意答道：“我名声不好。”
“那些传言怎么会是真的呢？而且若是真如此，清虚派又怎么会把道君留下？”
“我今年二十三岁，是师门中年纪最小的。却有着比那些百岁长老加起来还要强的修为。这的确是不合理的。”
“哇……”易青的内力有多深厚，洛绥宁是最清楚不过的，“那道君这么厉害，他们是嫉妒你才这样说的吗？”
“非也。”易青敛眸道：“他们对传言深信不疑。没把我赶出山门只是碍于我的修为。他们只需要等一个契机罢了。”
“为什么？”洛绥宁不解。
“我本是内门弟子。是终身不会下山，不问世事的。有一日，我奉命去迎接闭关多年的祖师爷出关，他却不知为何忽然间当着我的面散尽了修为，一命呜呼。而他那身磅礴的内力，却全转移到了我的身上。事实就是这样，解释不通的，也没人信我，便懒得解释。他们都以为我用了什么夺人修为的邪术，却也没有确凿证据。况且我身上毕竟有祖师爷的修为，他们舍不得把我赶走，只得暂且让我调去外门。”易青揉了揉洛绥宁毛茸茸的脑袋，道：“结果我第一回下山，就遇到你了。”
“难怪……”洛绥宁听了易青的遭遇，回忆起了他那略带忧伤的神情：“道君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所以昨日那时候，道君确实是不开心的？”
易青没有回答，只是偏头望了望他：“你呢？你还没说今日是来做什么的？”
“拜师哇……”洛绥宁眼睛也不眨。
“少来。”易青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我看起来很好忽悠吗？”
“唔……其实……”洛绥宁抿了抿嘴唇，斟酌了一番道：“道君，你今天有没有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个什么……图案或者是标记？”
易青抽了抽嘴角：“你给我打了炉鼎印记？”
“道君……你生气了吗？”洛绥宁有些不安。哪有人知道自己成了炉鼎还能开心的？
“我没有生气，只是被人发现的话有些难搞。你把印记打在何处了？”易青问道。
“我……不记得了……”洛绥宁嚅嗫道。
易青：……
“所以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发现……”
“回去再看吧，贫道暂且没有不着寸缕顾镜自观的习惯。”易青道，“寻到之后当如何？”
洛绥宁垂下了脑袋，不敢再看他：“宗主说……道君一次就把我喂得多了条尾巴，修为定是很高，让我就借拜师的名义来找你，再……”洛绥宁说不下去了。
“多了条尾巴？”易青不解。这是合欢宗的什么黑话吗？
“嗯啊，就是本来只有一根尾巴，和你双修了之后成了两根。”洛绥宁道。
“尾巴是……？”易青一头雾水。
“嗷！我没有说过吗？我是个半妖来的。”说着，一对雪白的狐狸耳从他蓬松的发间钻出，身后扬起了两条毛茸茸的尾巴。
然而洛绥宁还没来得及递到易青面前，便被人猛地圈在了怀里，鼻尖充盈着淡淡香火的气息。
“快变回去！此地还在清虚山之内，在这放出妖气你不要命了？”
“哦哦……”洛绥宁讪讪将尾巴收了回去：“对不起呀，道君。”
易青缓缓将洛绥宁松开，他手上还捏了个决，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阿绥啊……你还真是有够考验我反应速度的。这妖气若是漏了出去，守山结界立马就会被触发。届时巡逻的弟子都会赶来，我也护不住你。”
“我下次一定注意！”洛绥宁将眼睛睁得圆溜溜，诚恳道。
“走吧，小狐狸。”易青被他这模样逗笑了。
怪不得在阅春楼那惊鸿一瞥便破了我的清心决。原来那双眼睛里并不是单纯的合欢媚术，还带了妖法么……
罢了，祸害我一人也差不多了。
洛绥宁还没反应过来，就只见易青揽过自己的腰，直接运起轻功，腾空而起。
山下景象尽收眼底——
好高！
他连忙将脸埋进了易青怀里，战战兢兢地感受着清风拂过耳边，体会一阵阵失重、坠落的感觉。
终于，他感到易青的身体一顿，似是落了地。
“下来吧，到山下了。”
“唔。”
洛绥宁将自己的脑袋从易青胸口分开，发觉四周正是一片熟悉的景象。
“这是我们昨天逛过的街道呀！”
“嗯。”易青答道：“吃完了饭还要回去行拜师礼，就不走远了。”
“好！”
现下已经过了饭点，卖正餐的店家基本都打了烊，附近只有一家酒肆是开着的。
“客官要来尝尝吗？我们家的烧鸡可有名了！再配上一壶酒，保准您美得神仙也不换！”店小二在门前热情揽客，完全吸引住洛绥宁的注意力。
易青想也没想便领着他进了店。
“二位客官里边请！”小二笑嘻嘻地给他们安排了作为，打量了一下他们的行头，又问道：“这位道长，您可有什么忌口吗？我们家素菜也有的。”
“无妨，贫道修剑，不忌这些。”
“哦哦哦！修剑好，修剑好。”小二连忙应和道。
易青见洛绥宁目光已经死死粘在灶台上的烧鸡身上了，笑道：“爱徒，除了烧鸡还有什么要吃的吗？”
“没有了，就想吃鸡！”
“好，要吃几只？”
“店家……”洛绥宁终于转过脖子，看向小二：“你们还剩几只烧鸡？”
易青：……
他暗暗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荷包，心道该再炼些丹下山去卖了。
小二也被这语出惊人的话惊了一跳，他仔细打量了这个漂亮得过分的少年，道：“我们家小店每日杀五十只鸡，今天中午生意好，眼下还剩十二只了，想着晚上卖的。您是要……？”
“都上来吧，不用找了！”说着便从他身上背着的小行囊中掏出一锭银子摆在了桌上。
“得嘞！”小二将手中的布巾往肩上一担，点头哈腰地接过那白花花的银子，搓着手上菜去了。
易青本想说他来付钱的，但又确实没有带够。他属实没想到洛绥宁有这么大的胃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