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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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我把挂在椅背上的白衬衫扯了下来,随手搭在臂弯里。脚步放轻的走去浴室里,洗漱干净。三两下的把衣服穿好,确定身上都是我先生喜欢的气味后,才放心往回走。

鹿而安这人特别娇气又磨人。

我朝手心呼了口热气,慢慢搓热。刚碰完自来水的手很凉,指尖夹带着寒气,被摸上一摸就能冷到五脏六腑去。

手上残留的凉很像鹿而安的手上的温度,一年四季都寒的入骨,怎么捂也捂不热。

他会敏感的察觉到我牵着他的手温不对,然后抬头看了看我,小声抱怨着:“哥,你手冷,不想牵。”

我放了手还没来得及讲话。他又紧紧的用小指缠着我的尾指,添了一句。“这样可以。”

怎么说呢,很可爱。我认真的想着。这人是真的可爱到骨子里去,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跟随着肌肉记忆来到床边,我先生侧躺着熟睡,半边脸埋在蓬松的枕头里。我弯腰俯身,手浅浅的插进他发丝里。温柔又虔诚的在他眉心处落下一吻,一路顺着向下移,在他嘴唇停留缠绵悱恻一番,又不轻不重的在上面啃咬一口。

“亲爱的,该起来了。”我离开他的嘴角。我叹了口气,转向他耳廓那里低声尝试叫醒他。

他们班长生日那天我差点忘了有这回事,还是我发小他十万火急的夺命连环催的打了十几通电话给我。我被那铃声吵醒,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声音有点哑。我顺手接起拨打过来的号码。

老方。我发小的嗓门的大得很,拨通就是对着手机一顿吼,吵得我耳朵有点痛。

“哥哥今天晚上7点在KTV有聚会你不会是忘了吧,你现在出发应该刚刚好,能快就快别迟到了啊。”

我嗯了一声,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我刚想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老方突然压低声线,小声的问了一句:“哥你不会吧现在才六点你就开始刺激的夜生活了吗?不会吧你旁边不会有人躺着吧?”

这下换我沉默了。我回敬一句:“什么玩意,老方你能把你脑里不健康的东西找天把他倒腾出来行吗。”

我面无表情的摁了挂断键,去洗了把脸,又随手拿了件白衬衫穿上,抓起手机和钱包出了门。

鹿而安生了一双上挑自然又勾人的丹凤眼,眼皮略宽,五官协调又干净,漂亮的过分。

在人群中相当惹眼。

他坐在包厢里的最内侧,拿着瓶果酒晃啊晃,眼尾盛满笑意。晃着笑着就撞到我心里去。

我伸手扯了扯领口,包厢冷气很足,气氛很吵,吵的我心烦,但更多的是莫名的燥热和心悸的感觉。

操。我暗暗骂了一声。

什么叫一见钟情,什么叫单向暗恋。这俩的滋味我在短短一天就挨个尝了个遍。

这感觉着实不太好受,心里酸酸涨涨的快要炸了。我视线不自觉的粘着鹿而安身上,看他被酒精染上了几分颜色的脸颊,看他仰头喝水而滚动的喉结,看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我一眼都移不走。

心跳的又快了。

他好像是察觉到了我灼热的目光,身子前倾偏头看了看我,把酒杯一举,冲我笑了笑。看我愣住没回应,他跟旁边的人讲了一声借过,端着杯子朝我走了过来。

他站在我面前对我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把手上的果酒递给我,顶着一张绯红的脸颊,眼尾也红的撩人。他温声开口:“陆同学,这杯我刚倒的,来一口?”

喝了酒的声音竟也有几分醉人,沙哑的尾音拨动着我心里的那条弦。

我让他坐下,接过那杯饮品。手指不经意的碰到了他的手背,眼神不经意的相撞,我的耳垂突然变得好烫。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触感,我记不太清了。心里像是当汽水碰上曼特斯薄荷糖,情意刹那间喷涌而出。一直叫嚣着翻腾着,混混沌沌,乱的我记忆印象,神智渐渐远去。

好像有人说着我怎么看起来神志不清的,莫不是喝大了吧。好像有很多人问我地址在哪,我支着脑袋随口报了个地方,他们争先恐后的抢着说要送我回家,最后尽数的被鹿而安轻飘飘的挡了回去。

他的声音更哑了,勾人得紧。

“我来送他回家,我们住的近,方便。”

我迷迷糊糊,没睁眼,食指曲起抵住太阳穴,脸被酒意熏得滚烫,慢半拍的胡乱点头。

他坐在旁边,抿着唇笑。

我也跟着笑,像个二傻子一样。他担忧的摸了摸我额头,喂我喝了口水。

我乖巧的捧着水杯小口小口的喝着,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鹿而安的被昏暗灯光柔和了的侧脸,又弯起了眉眼。

我们是最后一个走的,他把我的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半拉半扯的扶着我回去。

鹿而安歪头看了看我,弯了眼睛,兀自笑着。

他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有些不愿意载我们。鹿而安保证我们不会吐到到处都是,出事了他赔钱。

然后拉着我上去。我和他靠的很近,我听着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无意识的蜷缩着手指。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好闻的果香,闻着很舒服,甜甜的,很清新。有点像葡萄混合着木质清香的气味。

跟他一样。我想。他很适合葡萄,又软又甜。

他拽着我的衣袖,嘴里很小声的碎碎念念着什么,我闭了眼,太晕了。然后仔细的听着他叨唠。

司机嫌后视镜反光太强,伸手把它合上。

他突然停止了声音,我眼前一重,他把手盖住了我眼睛。

我颤了颤睫毛,挠的他手心有点痒。鹿而安凑到我耳边,温热的气息里夹带着酒气,音调极低,“别闹。”

到底是谁在闹。我热的有些受不住。

“陆同学,吃糖吗?听说喝酒之后含颗糖会醒酒哦?”

鹿而安这句话说的有点含糊不清的,讲话之间带着笑意,话里话外的莫名宠溺弄得我有点懵,我没再细想,把感官都放在旁边的人身上。

他说话间除了笑意还有悉悉索索的拆包装声音。

我猜他在用空着的那只手和牙齿合作着撕开包装纸。

我在黑暗中想象着那个画面。喉结不自觉的咽了一下。

没等我把胡思乱想给压下,鹿而安动了动,带着牛奶糖果的气息卷了过来,柔软的不像话的唇瓣压上我的嘴唇,舌尖试探着探入,胡乱的想撬开我紧闭的牙关。他口腔里烫的吓人,又甜的腻人。

我喜欢的人强吻了我。我脑里一片空白,只有这个念头蓦然浮现出来。

十月份的天气,刚褪去盛夏的闷热潮湿,清清凉凉地像一颗微甜的薄荷糖,天气不冷,也不太干燥。

鹿而安揉着惺忪的睡眼,微卷的棕发柔软的垂在额前,矇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儿,才像刚回过神来,用刚睡醒的嗓音对我甜甜的说了声哥早安。

然后又迷迷糊糊地躺了回去继续睡。

我哄着鹿而安起来,又拉着他去了洗漱,鹿而安有些委屈得和我撒了会娇,说他好困,现在才七点半能不能让他再睡多一会儿。

我不为所动,偏头亲了亲他的脸颊,说:“听话,等会带你去看电影好不好?”

洗漱完我又问他想吃什么,鹿而安本来说想吃隔壁面馆的葱油拌面,然后又赶忙改了口,说想吃我做的土豆泥。

我说先下去给他买拌面,他又摇了摇头:“我想吃哥亲手做的。”

我对他弯着眉眼笑笑:“好,哥做给你。”

得了病的鹿而安像个小孩子,喜欢撒娇,喜欢仗着别人的疼爱疼鼻子上脸。

比如现在。

我再三叮嘱他不要进来厨房,厨房油烟大对他身体不好。他用力点了点头应下,转头就跟在我后面悄悄地溜进来。

我有点生气,鹿而安看我有发火的迹象就连忙跑过了勾着我的脖子亲亲我,甜腻腻地对我讨好说:“我就过来看一小会儿,好吗哥?”

我没辙了,就答应他只能看一小会,反正我一向都是拗不过他的。

做土豆泥的方法已经烂熟于心,我的厨艺向来不怎么好,和鹿而安在一起之后也没见得有长进过什么,同居后的几年来只有这道菜做得比较拿手,其他的都烂得多姿多彩。

菜刀在砧板上有节奏的敲着,我把土豆块放进锅里煮上一阵,在摆到碗里用勺子把它们捣成泥,最后再分次加入牛奶拌匀。

鹿而安抱着瓶酸奶在我旁边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见我开抽油烟机了就赶忙开口,也不管嘴里还有一小口酸奶没咽下去,含混不清地说着:“哥我先出去了,弄好了我们出来一起吃。”

我应下来了,然后又继续忙活,手忙脚乱地弄了几片吐司面包和培根卷,将就着的弄了一个简易的早餐。

电影这件事暂时被搁置了,吃过早餐后鹿而安提醒我今天要去进行每四月一次的医院复查。

尽管没去过几次复诊,我还是不怎么喜欢带着鹿而安去医院的。

不是嫌麻烦,也不是觉得没有必要去复诊,而是对去那里有点无由来的抗拒和焦躁。

我不知道这种无由来的烦躁从何得来。

鹿而安跟着护士验血去了,我本来也想跟着去,不过医生突然叫住我,留在房间里坐着,不用和他一起去。

我有些莫名的忐忑,以往来复诊的时候医生都没有要求家属要在这里等侯,一般都是鹿而安去哪里,我也陪着他去哪里,从来没有试过单独待在这个房间里。

在无声的沉默和等待中,医生喊了喊我的名字。

“陆先生,”医生的语气严肃,看向我的眼神有种近乎于怜悯和可惜的感情,“我建议您需要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和多加休息。”

“如果您一直无法拥有一个良好的精神状态,我建议您可以先把鹿先生交给他信任的人照顾一段时间,直到您的状态变好。”

“您的丈夫恢复的很好,我相信您可以放心地把他交给别人。”

我好像读懂了他的语气,读懂了他在惋惜什么。

我不禁的在回想,他看向鹿而安的眼神也像是这样吗?是惋惜?是在用这种高高在上的眼神可怜他吗?

思绪飘到这里,像是有捧火烧着我的咽喉,又一路往下燎着心脏,好像要一直顺势的把我五脏六腑烧穿,最后再张牙舞爪的吞噬殆尽。

我的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冲那个医生礼貌的笑笑,说了句谢谢关心。

出了房间之后我就牵着鹿而安,直奔医院前台,跟前台小姐说道:“下次预约就麻烦你取消了。”

“以后也不会再来这里复诊了。”

一大堆手续办完之后,我和鹿而安离开了医院。

我忘记了我是怎么走出医院大门了,平常不觉得扎眼的白越发的刺眼,我紧紧的攥住鹿而安的手,在凉凉的风里硬是出了一身冷汗,逃一样似的走出了这个地方。

直到和鹿而安并肩走到行人路上,我才难过的转过头,看着他澄亮的眼底,忍不住酸了鼻头,摸了摸他软软的发丝,和他十指交扣的手忍不住更用力地抓紧他。

鹿而安也抬头望着我,弯了弯眉梢,小小声地说着:

“我没事啦哥。”

“太麻烦你啦。”

18岁的鹿而安学会主动,24岁的鹿而安学会接受,26岁的鹿而安学会迁就。

而我好像什么都没学会,什么都帮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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