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08-09 来源：长佩 分类：古代 作者：执笔未遂 主角：晏清河 宋谧
宋谧的睡眠一向很好，但是昨天他却睡得很少。
下午无故旷工，文件堆积如山，宋谧回到公司处理完所有的紧急事情已经凌晨两点多，审核完最后一份预算报表，宋谧合上文件夹往桌面一扔，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回家。
公司才刚刚起步，加班早已是家常便饭。宋谧在休息室放着四五件衬衣和外套，洗漱用品也一应俱全，甚至还买了张行军床。工作得太晚便直接摊开在办公室凑合着睡。
他对休息的安排和工作同样仔细，通常半个月会给自己放一天假。工作周期过长影响健康，过短则耽误效率。
宋谧计算得无比精准，把自己当成定期维修的设备机器，从来不会随意打乱休息安排。
因此一开始听到他提出明天要休假的时候，助理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哦，好的。诶？！宋总您明天提前休息呀？”beta小助理惊叫出声。
宋谧颔首，轻声说有事。
“好的，好的。”助理连连点头，不过还是没忍住好奇地问道，“您是家里有事……”
宋谧摇了摇头：“不是，抽空结个婚。”
对方的脸色活像生吞了一整颗鸡蛋。
从公司到家的这段主干道算是C市的知名景点之一，全长1.3公里，道路两旁共设有路灯879座。从宋谧公司出发到回家途径的这一段，双边共有路灯754座。这路灯些在每天的六点三十分第次亮起，从城市的夜空俯瞰宛若逐渐流淌出的橘红色的光河，缓缓地展开C市喧嚣繁华夜色画卷，颇为壮阔。
夜色已深，游客们散去了，路上偶有三三两两的车辆飞驰而过，空旷的路边只落了一地冷清的光。
宋谧在这条道路上行驶了五年，见过这条路从深夜苏醒到凌晨安眠的种种模样。但他并不在意这样的景致，只是闲得无聊，才细细数过了路灯的数量，就像小学生数家门口的台阶级数一样。
早上数这边，晚上数另一边，第二天又再一次核实，如此往复五年。因此他确信自己经过了754座，绝无纰漏。
到家时，宋谧习惯性地看了一眼表，比平时早了七分钟。
魏女士发来几条消息询问相亲情况如何，见他迟迟不回复，似乎也猜出了结果，不过仍旧没多说什么，只嘱咐他注意休息，记得按时吃饭。
宋谧把手机放在一边，在沙发上静坐着，直到屏幕熄灭。
他的信息素等级很难拥有后代，魏女士也因此失去了享受天伦之乐的机会。
她并非强求宋谧一定要生个孩子来完成家族繁衍，只是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让她难以想象，独自一人该如何幸福地过完后半生。孤独终老这样的词，听起来怎么都和人生美满沾不上边。
更何况宋谧还是个Omega。
魏女士心里担忧，又不敢直接说出来，只好把寄托转移到其他事情身上。例如对比各式各样的养老院，为儿子购买五花八门的养老保险，安排一次又一次的相亲却不强求一个结果。
宋谧何尝不明白这些的无效努力只是母亲自我安慰的方式，因此也尽量悉数配合。
坐在沙发上放空了一会儿，他才拿起手机，一一回复魏女士的每一个消息，最后道了声晚安。
屋子里没有开灯，宋谧维持着回复消息的姿势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直到屏幕熄灭的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从今天开始的一年内，已经不必抱有这样的愧疚和缺憾了。
他明天就要结婚了，和晏清河。
想到晏清河，宋谧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在他享受魏女士的过分关爱的时候，晏清河却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
没有人会在意他是否按时吃饭，身体近况如何。
宋谧心神不宁地闭上眼，细数窗外路过车子的数量。在以往，准确地来说是昨天以前，车轮碾过沥青路面的白噪声总能让他很快入睡，但在今夜，它第一次失效了。
宋谧睡得很浅。他甚至能模糊地感受到自己入睡，不一会儿，短浅的睡眠又被闹铃粗暴打断。
他起身掀了窗帘，盯着还未完全亮起的天空，出了一会儿神。
手机在枕头上不知疲倦的震动着，荧发着光的屏幕显示着代办议程事项——
【闹铃：6:00 提醒事项：结婚】
宋谧看着这几行字斟酌了一会儿，关掉了闹铃，没有把事项的待办框打上勾。
毕竟还没有领证，宋总，向来严谨。晏清河是少许的意外。
他颇为挑剔地审视着事项议程，内心认为这个表述并不准确，于是又修改了提醒事项的内容——
【闹铃：6:00 提醒事项：和晏清河去民政局领取结婚证书】
手指停顿稍许，他在提醒事项内容的最后打上括号，输入“契约婚姻，为期一年”这样的字，过了一会儿又全部删掉。觉得倒也不必如此详尽。
他只是为了遵守契约精神而已。包括熨烫得笔挺的西装三件套，比平时早二十五分钟的出门时间还有昨天下午临时送洗的车子，这一切准备都是为了遵守契约精神。
宋谧认为自己应当用这样的谨慎回报晏清河的好意。
晏清河所处的病院地处城郊，附近并无体面的餐馆，毗邻的饮食街倒是开门很早，宋谧仔细地思考过晏清河的饮食习惯，却难以在自己贫瘠的记忆里找出答案，只得每一种东西买了一样，拎着一大包食物来到住院部楼下。
七点三十分的住院部看起来还有些惺忪，宋谧站在房门外心生踌躇，担心自己的早到会打扰晏清河休息，却不料透过房门上的玻璃小窗对上了一双冷冽的眼。
那双漆黑的眼沉沉的，没什么情绪，却在目光触及他的那一瞬间闪烁起来。
“进来，站在门口做什么？”晏清河坐在床上唤道。
宋谧心想着晏清河的嗓子似乎听起来比昨天好了一些，他双手提满了早餐的小塑料袋，只能狼狈地用手肘压下把手推门而入。
首先进入晏清河眼内的是大大小小的白色塑料袋，然后是宋谧那张一丝不苟的脸，最后才是乱七八糟的食品外带盒子。
各色早餐的香气混杂在一起，清汤的红汤的，葱香的酸辣的，甜口的咸口的，糅合成一种微妙的食物气息，却并不令人生厌，反而唤起了晏清河被消毒水和酒精麻痹的嗅觉。
久违的人间烟火。
看着宋谧双手不空的样子，晏清河叹了一口气：“师弟是要改行卖早餐了吗？”
宋谧默默地把餐桌放在晏清河身前，将各类食物依次排开：“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买了一些。”
晏清河几乎要被他弄笑了，刚想问他为什么不发消息或者打电话，却想起昨天他们都没有交换联系方式，社交平台也没有添加好友，这也不怪宋谧没能提前询问。
话到了嘴边却拐了个弯，他问：“剩下的怎么办？”
宋谧愣住了，他表情显得有些惊讶，仿佛晏清河问了一个类似于“一加一等于几”这样的问题，他掰开餐筷递到晏清河跟前：“留给我啊。”
“包子和蒸饺一类的，可以带回公司加餐。”说完他飞快地补充道，“你没吃的可以分给别人，你吃剩的可以留给我，如果我吃不完可以放冰箱……我办公室有一只小冰箱。”
晏清河一时心绪颇为复杂，一时不知道应该先赞美未婚夫节约的品德，还是先惊叹他简单粗暴的直线思维。
宋谧似乎误会了他沉默的含义，只是别过头轻声解释道：“抱歉，基于家庭原因，我个人对‘浪费食物’这一行为的接受程度不高，在绝大多数场合我会尽力避免，无可避免的情况下我同样会选择抑制个人喜好顾全大局，但妥协并不代表赞同。”
Omega看上去像个拼命答题的笨学生，他竭力想把话说清楚，避免言语造成的误会：“如果你不……”
晏清河没说话，只是抬手拿了一碗清汤小馄饨，用行为表示自己不在意。
宋谧带来的食物种类繁多，他罕见地起了两分兴致，每一种都尝了一下，吃得不多，感觉到撑的时候才发现桌上的东西他几乎都动过了。
这无疑是在给宋谧出难题，这样多，怎么可能全部吃光。
晏清河无意在这些小事上刁难对方，但还是忍不住想看他怎么做，斜眼睨过去，却见宋谧自然地拿起了他喝过一口的粥。
Omega吃饭吃得很认真，说不上多优雅，但也不粗鲁，总让人怀疑他嘴里是什么美味佳肴。
晏清河突然说：“宋谧，我想喝粥。”
唯一的粥在宋谧手里，已经被他解决了一大半。
宋谧顿了顿，拿了纸巾擦嘴，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我下楼再给你买一份。”
袖子又被拉住了，alpha看着他：“你手里不是还有吗？”
Omega动作很僵硬，别扭地把手里的粥推过来，耳朵很粉。
晏清河喝着从未婚夫手上抢来的粥，那粥味道很淡，却教他明白了秀色可餐的含义。
只喝了半碗粥，宋谧尚觉不足，又毫无芥蒂地拿起晏清河吃过的馄饨，吃了两个却又皱了眉停下——碗里只剩下了最后两个，他担心晏清河又会突然想吃馄饨。
晏清河突然说：“我吃完了，谢谢款待。”
宋谧这才松了一口气，踏踏实实地将剩下的食物一扫而空，这时晏清河又问：“你对谁都这样吗？”
宋谧拿着餐盒的手顿了顿：“不完全是，对家里人才这样。”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冒犯，怕“家里人”这三个字勾起晏清河不好的回忆，只得借清理桌面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忡怔。
待宋谧扔完垃圾回到病房，晏清河已经自己挪到床边了，他看了一眼房角的轮椅，轻声说：“宋先生，如果方便的话，能否请你抱我下床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