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吻三分钟

精彩段落

现场非常混乱。

外头来接机的粉丝一眼看不到尽头,何岭南猜测以往粉丝不会这么大阵仗给秦勉接机,但这次毕竟打赢了列昂尼德回来的。赛前秦勉一边倒地被看衰,如今赢了,这么争光的事,肯定有大老远特意跑到边月城接机的粉丝。

没想到半路杀出这么个跟秦勉动手的胖子。

胖子衣服都被粉丝撕了,露着一身层层叠叠的膘,十分辣眼睛。

机场保安护着他们几个走工作人员通道出了机场。

何岭南回头一看,白天妹还跟在他身后,大概是被保安当成秦勉这边的随行人员。

接秦勉的车早早等在停车场。

秦勉回过身对白天妹说:“阿姨,坐我们的车,先送你回去。”

白天妹墨镜被人踩碎了,现在那张脸上只有厚厚的粉底和粉底都挡不住的淤青,她露出僵硬的笑,朝秦勉摆摆手:“你们先走吧……我等你叔叔一会儿。”

何岭南觉得恶心。白天妹用“叔叔”代指那个胖子,他恶心。

本想忍下去直接上车,一口气没喘顺,越喘越岔气,他转回头,看着白天妹:“白姨,找个不打你的男的不行……”

“找谁?找你爸?”白天妹蓦地喊起来,“你爸活着的时候穷到天天去寺庙里的王八壳上偷钱!他是不打我,但他心里要是真有咱们,会命都不顾天天跟人打拳?名堂没打出来,打出不可逆的脑损伤!我不想后半辈子伺候一个瘫子,我为我自己想出路,我他妈有错?你个兔崽子凭什么说你老娘我!”

何岭南动了动唇,定定看了白天妹一会儿,可能因为前两年白天妹做过提眉手术,过高的眉峰让她的表情看起来像寺庙里怒目圆睁的门神。

何岭南觉得更难堪了,这回倒不是因为秦勉还在一边儿看,单单是他此刻面对自己亲妈这副样子。

他不在乎何荣耀有没有脑损伤、何荣耀岁数大了会不会瘫痪,就算瘫痪也比现在好的多啊,至少他还能有个活着的老爸。

跟着秦勉上了车,缓了一两分钟,把自己后背从靠椅上撕下来坐直,探着脖子看了看脚边的航空箱:“没吓着你的猫吧?”

“没有。”秦勉说。

白猫为了附和主子,还走近航空箱笼门,用毛茸茸的脸蛋蹭了蹭笼门。

“不是偷。”何岭南为何荣耀解释道,“我爸没偷过功德钱。寺庙里经常有游客往乌龟泥塑上放零钱和零食,我爸从来不拿钱。”

说着,何岭南双手合十,模仿老何神神叨叨拜拜的姿势,将合十的手拢到眉心,闭上眼睛:“小满想吃旺旺雪饼,我想吃大白兔奶糖,他就许愿跟佛祖说,要是看着这俩样,他就拿,要是没有,他就啥也不拿。”

何岭南笑了笑:“拿到雪饼和奶糖,我爸就说是佛祖显灵赐的,佛祖对我和小满可太好了。”

秦勉就静静地在旁边听,也不接话,也不打断他。

何荣耀出事之前就检查出脑损伤,想到这,何岭南看着秦勉问:“你……体检吗?”

“我没有脑损伤。”秦勉回答道,“我每个月都体检。”

“那挺好的。”何岭南应道。

车上有点过分安静,想了想,何岭南前后看了看:“可乐呢?”

秦勉也前后看了看。

何岭南:“他没上车?”

“好像是。”秦勉说。

“……”

司机师傅当即掉了头拐回机场。

何岭南噗嗤笑出来,随着一个大转弯,直接顺着惯性趴到秦勉肩膀上继续笑。

他挺诧异自己这时候居然还能笑出来,脑中浮现出可乐一脸可怜兮兮不知道咋办的憨憨模样,笑得更停不下,虽然明白把人家落机场已经够不地道了。

笑够了,意识到趴秦勉肩上这姿势不妥,清了清嗓子直起腰坐回自己座:“抱歉。”

“没事。”秦勉说。

车开回停车场,可乐果然和何岭南想象的表情一样,耸眉耷眼背着大包站原地等着。

可乐跳上副驾,车再一次驶向市区。

“何老师,”秦勉道,“你先住我那里。”

可乐:“在新缇不是跟我住的,还住我家就行……”

秦勉:“你家没有多余的卧室。”

可乐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挠挠头发转了过去。

何岭南不觉得秦勉的提议有什么问题,他本来也想住秦勉那儿,秦勉呼吸偷停,他是真不放心让秦勉一个人睡。

一直到秦勉把他带回家之后,他才明白可乐为啥要挠头。

秦勉说可乐家没有多余的卧室,问题是秦勉家里也没有多余的卧室啊!一眼啥都能看见就一个卧室的小公寓,客厅还被沙发占了快一半的地方。好歹成名两年,西装腕表代言接了好几个,就住这么大点儿房子?

还雪上加霜地装了那么大的猫爬架?

请问这什么地方?除了沙发就是猫爬架?

何岭南进了屋,指了指猫爬架上最大的那个透明筐:“那筐挺大,我要不就睡筐里?”

秦勉眨了眨眼睛,不理解他的幽默,指了指卧室,认认真真说:“睡卧室,筐承担不了你。”

“……”

何岭南点点头。鉴于客厅摆这么满,卧室摆两张床也不是没可能,于是他往里走了两步,看向卧室。

没有床。

一张床也没有?

卧室里有地板有衣柜有挂在墙上的电视机,就是没有床。

何岭南不能理解,于是看向秦勉:“你怎么睡?”

“睡卧室。”

说完,秦勉演示一般,从衣柜里拿出一床被子放在地上,然后又掏出第二床被子。

何岭南看懂了,意思是直接在地板上铺床褥睡地上,虽然也不是不行……但是救命啊,我们一般不这么睡觉啊。

他杵在原地大惊小怪,秦勉已经把第二床被子铺好,到了客厅,把猫掏出来放到何岭南刚才说的那只筐里,然后把角落里的猫砂盆添上猫砂,食碗添上粮,水碗添上水。

趁着秦勉还在收拾,何岭南钻进浴室洗漱。

洗漱完毕,拐回卧室,他就近在靠衣柜那一侧床铺上躺下,随手拿起贴墙边摆的遥控器,对准电视机摁下开关。

屏幕打开,满屏白花花的肉。

不慎摁下播放,肉动了起来,高亢的声音响起,何岭南端着遥控器目瞪口呆。

听见声音的秦勉跑进卧室,以电光石火的速度拔下了插在电视机边条的U盘,白花花的肉变成一大片蓝屏。

秦勉看着他:“抱歉。”

何岭南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作出什么样的表情了,怎么秦勉身边到处都是这玩意儿?

秦勉似乎看出他的疑惑,主动道:“医生说要多接触刺激源。”

“你不是对片子没反应么。”何岭南挠了挠头,“你不知道,这种片子越看越无感,最开始看有码的都觉得刺激,看多了之后别说无码,普普通通的那种都让人觉着没劲,得要上道具或者虐待得吱哇乱叫……”

察觉到秦勉的目光,何岭南险些咬着舌头,操,他跟秦勉说这些干什么,真是困了,嘴上没把门的。

“你睡觉前别忘戴监测仪。”何岭南转移话题。

“洗澡出来就戴。”秦勉说。

公寓就这么大,浴室传出淅沥沥的水声。

何岭南翻了个身,觉得秦勉洗澡的水声比刚刚的成人片有劲多了。

这位置离训练中心近,属于半郊区,挺僻静,山里的鸟叫没有新缇的鸟那样跑调。

水声停下,窸窸窣窣的拾掇声响过后,秦勉走回卧室。

何岭南下意识看过去一眼。

这屋里是真该买张床,如果躺在床上,一扬头大概会先看到秦勉的脸,但他躺地上,一扬头只能看到秦勉腰附近。

何岭南清醒地知道秦勉有功能障碍。

但也清醒地认知到那东西就算是不能用的状态,也比挺多人能用状态下的体积还大。

秦勉走到他身边,放轻动作,手伸到他身体上方,从衣柜抽屉里掏出一个盒子。

何岭南在这一刻开始后悔为啥要睡衣柜这一侧,秦勉约等于裸体,他也不好突然把手臂抽回来藏被子里,皮肤接近时,秦勉手臂上传来一阵丝丝的凉气。

嗯?秦勉洗的是冷水澡?

很快,他的疑惑变成了对那个监测仪的好奇。

盒子里的东西弯弯绕绕带着两条线,线的终点是贴片,两个贴片被秦勉用医用胶带分别粘在胸口心脏附近,而后秦勉拿起电线另一端的总控机,摁下开关,屏亮了显示开机。

何岭南没见过这东西,凑过去端起总控机摆弄摆弄,抬眼看秦勉:“这东西靠谱吗,真能发警报?”

秦勉没说话,微张开嘴,慢慢吐气。

何岭南知道秦勉是在演示给他看,那口气吐干净之后,何岭屏住呼吸,没有再听见秦勉吸气的声音。

何岭南在心里默数着数,大约过了十五秒,总控机亮起红灯,发出刺耳的“滴滴滴滴”警报。

“有用的。”秦勉说。

这玩意儿有用在何岭南预料之中,比较出乎他预料的是秦勉十几秒没喘气,恢复呼吸之后说话声居然这么稳。

何岭南憋了同样长的时间,现在很想大口呼吸,但又不好意思,屋里太静,会被发现呼吸乱。

不敢大口,越吸越憋,他的注意力趁他不备又溜达到秦勉腰附近。

平时拍摄秦勉和人实战也遇不上秦勉穿这么少的时候,相比其他慷慨地敞着上身的队友,秦勉可太喜欢穿整齐了。

秦勉带着凉气的手伸过来,端着他的下巴往上抬,把他的下巴抬到横平竖直,而后撤回了手。

于是何岭南保持平视视角看着秦勉。

“何岭南,”秦勉开口,“你直接低头看,我会感到尴尬。”

秦勉身上的味道钻进鼻腔。

没有使用沐浴露,或者用了没有味道的沐浴露,最原始的皮肤气味。

何岭南脑子有点发热:“那我摸你一下你尴尬吗?”

话说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脑子嗡一声,火噌噌烧起来,连忙找补:“我就是开玩笑的抱……”

“摸。”

“……歉。”

何岭南听到了。

在他说出“抱歉”的“歉”时,秦勉说了“摸”。

何岭南几乎没犹豫,就朝秦勉探出了手,这次不只是因为想耍流氓,更因为他担心秦勉的毛病。功能障碍是从入睡后无法进入深度睡眠上来的,但它的来路对何岭南来说实在太不正,科学道理他虽然接受,可脑子始终拧着劲儿,不信这事儿。

不信秦勉有功能障碍。

秦勉身上还挂着工作状态的监测仪贴片,像参与某项研究人类的项目的志愿者,而他是负责研究秦勉的专家学者。

这么一想,触碰另一个成年男性的最后一丁点儿芥蒂也荡然无存。

何岭南隔着纯棉的布料摸到了它的轮廓。

刚要惋惜这么个病为何砸到秦勉头上,没等开始,这念头忽然像个气球,没放飞就在他脑中直接炸开!

他的手掌僵在微微合拢的姿势,约莫过了一两秒钟,清楚地摸到布料上的热度。

何岭南除了自己以外,没摸过任何男人,但他明白就算是演成人片的演员也不至于这么容易给反应。

确定自己绝对没有错怪秦勉,脑子里其他的气球也“砰砰砰”一个接一个地全部炸开!

他瞪着眼睛看秦勉,虽然看到了秦勉眼中的惊讶,但无暇去顾念它,飕地撤回手,像一只急于钻回树洞的松鼠。

秦勉:“何老师……”

何岭南神经太紧张,脑中的弦绷到极致,见秦勉靠近,两只手抬起来攥成拳“咚”地砸在秦勉胸口:“我就知道你他妈诓我!你障碍个屁!”

用小拳拳砸人胸口这举动一点儿也没威力,但何岭南快他妈的要吓死,还能做出抵御已经很棒棒了。

砸完秦勉,何岭南站起来要跑,刚支起一条腿,腰忽然被一把搂住,接着整个人被侧摔放倒。

摔倒他后,秦勉甚至用上了专业技术,一只手卡住他的胯骨,控制住他的重心,另一只手扳着他的肩,让他无法发力,完全摊在地上。

秦勉扣着他,开口:“我没有……我没有骗你。”

秦勉的眼睛很亮,在夜色下水盈盈的,好像随时能哭出来。

“滴滴滴滴——”警报炸破沉默。

何岭南看了看耷拉到自己身上的监测仪总控机。

秦勉大约也嫌它吵,抬手摘掉胸口的贴片,警报声止住。

何岭南冷静了不少,抬眼看向秦勉:“你刚刚呼吸停止了?”

“没有。”秦勉看他,“监测仪察觉到心跳过快也会报警。”

何岭南点点头,意识到自己条件反射要逃跑的反应稍显过激,不过秦勉上专业技术压制他更过激好么!

他动了动肩,发现秦勉的手仍使着向下压的劲儿。

“松开吧,”何岭南道,“我就是……吓一跳。”

“我没有骗你。”秦勉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何岭南不知该怎么接话。

这要他怎么说?顺着哄一哄?对对对,我知道你障碍,你真障碍,你最障碍,放心吧你那玩意儿这辈子都不成。

距离何岭南要求秦勉松开他过去了至少五秒钟,分别压在他胯和肩的力量没半分松懈。

从上方渗下的呼吸像沙漏里不断流淌下来的细沙,细细地掠过他神经末梢。

何岭南错开视线,不知道说什么才让秦勉主动下去,脑中乱到了极致,似乎有很多人在高高低低地说话,他皱紧眉,尝试往起挣:“秦勉?”

当事人秦勉觉得自己有冤屈。

他发誓,把何岭南带回家这个举动绝不包含任何不好的意图。

但此时此刻,他被始料未及的意图充斥,只差一个呼吸,就会扑上去,做违背何岭南意愿的事。

他清清楚楚看到了何岭南的惊讶,还有躲闪。

躲闪让他没由来地愤怒,一半想彻底撕开这个人,另一半想抓一把最甜的奶糖放到何岭南手里。

秦勉闭了闭眼,想出解决办法——说实话。

隐藏一部分实话,再说一部分实话,像上次在新缇对何岭南说过的,隐藏“我希望你能跟我走”,只说“实战对我很重要,找不到比你更好的摄影师”。

想着,他望着何岭南的眼睛开口:“很抱歉,我对你有反应。”

现在已经被吓的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倒是何岭南,稍稍歪过头盯了盯他,然后居然直接抬起膝盖去验证他说的话。

就算膝盖没带着任何力道,脆弱的部位冷不丁一挨上,仍是条件反射地闪了闪。

何岭南的表情更疑惑了。

秦勉很少能见到何岭南眼睛睁这么圆,像年画上的福娃。

“已经消下去了。”秦勉解释道。

何岭南:“那么快……就消?”

“我说过,我有病。”秦勉回答。

在新缇意外遇见何岭南醉酒耍疯那一次之后,长达两年的病情有了转机,甚至每次回想起那个画面都可以有些反应,但没办法像正常人那样维持正常的时间。

何岭南扫了眼电视机屏幕。

秦勉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看,走之前忘记拔下U盘,电视刚才播了重口片。

视线落回何岭南脸上,片子里出现过的道具挥之不去,他控制不住联想,身体跟着再次发起热。

“医生说,让你多接触刺激源?”何岭南问。

“是。”秦勉说。

何岭南:“多接触,你会康复?”

“需要时间。”秦勉如实说。

“你就告诉我,”何岭南的语气开始急迫,“医生说接触刺激源有什么用!”

“遇到有效刺激源,会逐步好转。”秦勉一字一句地重复医生说过的话。

何岭南:“我是有效刺激源吗?”

空口无凭。

秦勉的视线顺着何岭南的眼睛往下,擦过鼻梁,落到嘴唇,在飞机上待得久,何岭南干燥的下唇上有一处起皮,起皮挤压出一条鲜红的唇纹。

呼吸间,嘴微微张开,露出排列整齐的牙齿。

秦勉试探着松开压在何岭南关节上的手,挪到附近地板上,然后低了下去。

呼吸靠近,再往前一点点就能碰触到对方,他看见何岭南绷僵的颈部线条。

秦勉停住,静静等待。

那道凸起的筋落回皮肤表面,何岭南再一次放松,秦勉这才贴上去,完成动作的最后一部分。

出乎他自己意料的,他并没有撕掉何岭南,那些狂风暴雨被强行禁锢在心口,以血流的方式乱窜,何岭南的唇那么软,接触的一瞬,秦勉却仿佛遭了电打。

回落成常态的本能再一次有异,几乎碰到何岭南的腿。

秦勉后退,接触断开,他抓住自己的理智,去回答何岭南的问题:“是,你是有效刺激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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