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5-07-07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九月买的饼干 主角:霍行川 杨尔暇
孔自良坐在车里,瞥见身旁调查员腰间别的手枪,一时心率提速,扑通扑通好似要跃出胸膛。
他用力呼吸,努力平复心情。
孔自良是基地在新历24年的新录用人员之一,预定九月份到基地报道,在此之前,他要先在基地驻首都联络处完成为期三个月的实习。
虽然孔自良事先知道基地设置了“调查员”一职,有权配备武器,参与到诸多案件的调查当中,但孔自良并不是调查员,实习以来他大多坐在办公室里,连外勤都没跑过几次,哪里想到有一天真的会被拉进荷枪实弹的任务当中。
“别紧张。”调查员看孔自良满头细汗,安慰道,“我们是去接应霍高助的,带枪是调查员出任务的标配,放心,目前枪弹分离,只有接到指令我才会上弹匣。”
孔自良抹了把汗,虚弱一笑:“谢谢你。不过你们出任务全都枪弹分离吗,那遇到紧急情况来不及开枪不就完蛋了?”
“怎么会。”调查员一笑,手里快速动作,孔自良只感到眼前一花,听得咔哒一声,黑洞洞的枪口就对准了车窗外,“你看,两秒钟就枪弹结合了。”
不是说接到指令才会上弹匣吗,这里谁下指令了?
孔自良腿肚子一软,更是汗出如浆:“谢……谢谢,快收起来吧。”
“别客气。”调查员卸掉弹匣收起枪支,看了眼时间,催促司机加快速度。“我们快到了。”
基地的公务车拐进窄路,很快到达目的地。
孔自良跟随调查员下车,一眼看到发生碰撞事故后堵在路中间的SUV和宝蓝色轿跑,以及站在车前气氛古怪的三人。
孔自良颇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激动,忍不住冲霍行川挥了挥手,呼唤道:“师兄。”
霍行川毕业以来,孔自良还是第一回和他见面。
调查员比孔自良专业太多,他上前一步,向不属于基地人员的杨培钦和杨尔暇出示证件,表明身份:“我是基地驻首都联络处调查员陈殊,这位是初级助理孔自良。”
孔自良听到陈殊报出自己的名号,赶紧打起精神,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
“霍行川,你什么意思,要公权私用?”
杨培钦上下扫视陈殊和孔自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我联系的媒体再过几分钟就会到,我劝你谨慎一点。”
闻言,杨尔暇突然望向霍行川,眼神有几分慌乱,不过霍行川正在翻看陈殊带过来的资料,并没有回应他的视线。
陈殊低声同霍行川说了几句,确认了霍行川的意思,便冲孔自良点了下头。孔自良清了清嗓子,正儿八经摆出了基地工作人员的派头。
“杨培钦,杨尔暇,你们分别是仰太集团的董事和经理,仰太集团的人事管理工作你们可以负责,没错吧?”
杨培钦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问:“没错。有什么问题?”
他狭长的桃花眼冷冰冰的,被他盯着看简直像被毒蛇盯上一样令人浑身不适。不过霍行川就在身旁,想到是师兄钦点他过来接应的,孔自良就有了底气。
他转向霍行川,继续说:“这位是基地的高级助理,霍行川。他发现他爱人杨尔暇的保镖,也就是受雇于仰太集团的何络扬疑似非法务工人员。”
孔自良越说越顺,脑子里提前背好的资料就像写在他眼前似的,没有一个字卡壳,“何络扬是一名难民,他申请联邦工作许可的资料写明,他服务于仰太集团在长榕的建设工程,而他实际却在首都担任杨尔暇的私人保镖,这明显超出了许可的工作范围和地点。你二位作为负责人,请将何络扬交给基地,出具相关资料配合基地核实情况。而且杨尔暇,你是直接关系人,务必配合我们到基地做进一步询问。”
南部复兴的过程中,出现过好几波用工荒,大把难民申请工作许可的资料错漏百出,都是基地为他们兜了底。
非要追究工作许可,还把雇主请到基地去喝茶,既牵强,又掀了基地的老底。但是没办法,霍行川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
从学生时代第一天认识霍行川开始,孔自良就觉得霍行川无所不能、绝对正确。
看向低下头沉默不语,有些面目难辨的杨尔暇,孔自良暗暗叹气。
自家师兄这辈子唯一栽的跟头就在情感和婚姻上了吧。
他对杨尔暇做了个请的手势:“杨先生,上车跟我们走吧。”
没有任何悬念。
基地师出有名,首都警务局也好,媒体舆论也罢,都挡不住霍行川把杨尔暇和何络扬带去长榕。
从首都到“第二首都”长榕,两千多公里的距离,搭乘专线航班,甚至能比首都北边开车到首都南边还快。
航班落地,基地派人派车到机场来接霍行川一行。霍行川刚一上车,坐在副驾驶座的霍越岭的秘书就将电话递了过来:“高助,主席等你的解释。”
霍行川与秘书在一辆车,而他从首都带回来的杨尔暇等人则在后面的另一辆车。他可以放心与父亲谈话。
“爸爸。”霍行川接过电话,开口先示弱,“谢谢你支持我把人带回长榕。”
新历24年的霍行川还没有当上理事,只是基地的一名高级助理。很多事他权限不够,霍越岭听到消息后,问都没有问,立即围绕他设立了一个临时的工作小组,认命他为组长,变相帮他提了权。
霍越岭语气还算和善:“你想做什么?”
“我掌握了一些线索,但还没有理出头绪。我需要时间来证实。”霍行川说,“杨尔暇对孩子出手有隐情。”
“是的,当然有隐情。我们都知道杨尔暇一开始接近你就有隐情。”霍越岭语重心长地说,“但并不是所有隐情都值得你去揭开,有些事揭开了只会暴露出更丑恶的一面,我曾经劝你查清楚、问清楚、分辩清楚。动机不纯没关系,只要你们有感情,能够相知相伴,我对杨家的小动作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你告诉我隐情不重要,不论他有什么苦衷,你绝不原谅。”
是的,绝不原谅。
霍行川说过很多次。从婚后杨家的阴谋算计浮出水面开始,他和杨尔暇纯净的感情就被变得浑浊不堪。杨尔暇的一举一动在霍行川看来都别有用心,有些理想主义的霍行川接受不了,他和杨尔暇争吵,杨尔暇竟也不辩解,他承认欺瞒、承认利用。
满是欺瞒和利用的爱虚假得可笑。
霍行川绝不原谅。
“爸爸,我想错了。”霍行川说,“原不原谅他,和查清真相之间并没有冲突。正是因为我无法原谅他,我才不能继续被杨家愚弄下去。我要掌握主动权。”
霍越岭沉默了几秒,问他:“想清楚了?”
“是的。”
“那么我会支持你。”
“谢谢你,爸爸。”
霍行川挂断电话,看向新历24年长榕的天空。阴雨遮蔽之下,日光暗淡。遥遥可见基地的弧形穹顶匍匐在地面之上,像一头休眠的巨兽。
到达基地,沉入地下。霍行川下达一系列指令:将杨尔暇和何络扬分别安置在独立的、带单人床和卫生间的休息室内,等候他一一询问;孔自良提前结束实习,正式报道,即刻起作为霍行川的助手工作;陈殊从驻首都联络处调职到长榕本部,先配合霍行川开展工作,手续一律后续再补。
孔自良门都没认清,就被师兄甩了一箩筐工作。他蒙了,不明白为什么霍行川给他派活派得如此丝滑熟练——他们明明好几年没见过面了啊!
见孔自良焦虑得直抠脑门,霍行川给他递去一包烟:“想吸烟就去地面。”
后来烟不离手的孔自良却摆了摆手:“师兄,我不会抽烟。”
“……”霍行川把烟塞进孔自良手里,“你早晚用得上。”
新历29年霍行川用的最顺手的人就是孔自良,既然未来能用,现在肯定也能用。至于后来孔自良沦为大烟鬼到底是因为基地环境太压抑,还是霍行川给他的工作压力太大,这就无从证实了。
第二天,在晾了杨尔暇和何络扬一夜之后,霍行川先来到了何络扬所在的休息室。
门打开,一个气质沉静得好似石头般的男人抬起头来,静静望向霍行川。
霍行川切实目睹到他被挖空胸膛的死状,此刻又见他活生生坐在面前,这种奇妙的感受难以言喻。
霍行川坐在男人对面:“何络扬,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何络扬的脑袋以细微的幅度向下点了点,给了霍行川一个勉强称得上礼貌的致意。
他的衬衫皱皱巴巴的,西装裤蹭得到处是灰层,看起来颇有些狼狈。没办法,基地将他带到长榕的过程中他并不配合——陈殊甚至枪弹结合了。
“不用紧张,只是询问你几个问题。能配合吗?”霍行川问。
“……可以。”
“第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到杨家的?”
何络扬警惕地看着霍行川,没有马上开口。
霍行川耐心询问:“有什么顾虑吗?”
何络扬否认:“没有。”
“那请你回答问题。告诉我你到杨家的时间。”
何络扬脱口而出:“新历18年。”
太迅速、太具体了。
“不对。”霍行川否认,“你父母早在二十多年前就为仰太集团工作。你要注意,我问的是你到杨家的时间,不是你为杨家工作的时间。”
“我父母为杨家开的公司工作,不代表能够接触到杨家人。”何络扬说,“他们终其一生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杨家人。”
“那我换个问法,你第一次见到杨尔暇是在哪一年?”
“新历18年。”
“具体几月份。”
“我不记得了,工作许可是几月批下来的就是几月。”
“不对。”
“哪里不对?”
霍行川很肯定:“不是新历18年。”
何络扬噎了两秒,换了说法:“可能更早,我记不清楚了。”
霍行川靠着椅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你仔细回想,我不着急。”
“……我想不起来了。”
“继续想。”
何络扬蹙起眉,稍显焦躁:“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你要整杨尔暇?”
“整杨尔暇?”霍行川反问,“你只是一个保镖。询问你和整杨尔暇之间存在关联吗?你的意思是,你身上能挖出对杨尔暇不利的东西?”
何络扬自知失言,闭紧嘴不肯说了。
霍行川比他冷静得多:“不用想如何敷衍我。我知道你嘴很严,关于杨尔暇的事不抛出引子你不会说。我们可以先来聊聊你自己。”
霍行川回忆起那串字母与数字的组合,那是他从何络扬的遗体上看见的编码。
“A-E-224,你身上的编码有什么含义?”
何络扬不安地动了动手指。他竭尽全力克制自己的反应,但霍行川仍能从他扩大的瞳孔看出他的惊诧。
霍行川不会错过他的小动作。
“A-E-224,难道你听不清楚吗?回答我的问题。”
“我身上没有这种东西。”
“不要把我当傻子。编码就印在你右大臂内侧,基地的仪器扫描得清清楚楚,不需要采取将你扒光的屈辱手段。告诉我,它有什么意义?”
其实基地根本就没有这种仪器,霍行川只是在吓唬何络扬。
但是这种程度的谎言对付何络扬完全足够了。
何络扬果然信以为真。他咬紧牙关,僵了好几秒,才不甘地说:“没什么意义,就是个文身罢了。和杨尔暇无关。”
欲盖弥彰。一些线索看似独属于何络扬个人,可他却反应异常,说不定这线索其实也与杨尔暇存在关联。
“你父母也有吗?”
何络扬不说话。
霍行川继续问,“Asian,E类,第224号,我有没有说错?”
何络扬紧紧抿住嘴唇,看向房间的角落,回避与霍行川对话。
霍行川持续逼问,“还是说……A代表的不是Asian,是Atlas,仰太集团。”
霍行川只是随意猜测,没想到“Atlas”却像引信一样,彻底引爆了何络扬。他怒气冲冲地瞪过来:“你到底为什么抓我!我身上没东西可挖,你有这么大的本事,去查仰太集团,去查杨家啊!”
“你就是杨家的佣人,查你和查杨家并不矛盾。”霍行川仔细观察他的反应,“你跟杨家有恩怨,为什么?他们压榨你,还是杨尔暇对你不公?既然有恩怨,你可以把你对他们的不忿说出来,杨尔暇有什么把柄和污点被你掌握,你也可以告诉我。”
休息室内响起沉重的呼吸声,何络扬对霍行川怒目而视,甚至透露出攻击的意图。
霍行川不为所动,持续刺激何络扬,“你是杨尔暇的保镖,他常和什么人接触你都知道。有传言他在和我结婚前是首都商界有名的交际花,男女通吃,经常出入各大会所和酒店,每天夜里,他……”
“够了!”何络扬咬牙切齿,“霍行川,任何人都能诋毁他,可你不能……”
这瞬间,霍行川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你怨恨杨家,但你不怨恨杨尔暇。”霍行川问,“你们除了雇主和保镖外还有什么关系?”
霍行川站起身,身体投下的阴影将何络扬完全笼罩。
“我只给你三秒。”
他取出手枪,一秒完成关保险和上膛的动作,对准何络扬的额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