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帘为后

精彩段落

首夏清和,日渐长。

闻淇烨回到馆驿已汗湿全身,他本就体热,方才见了谢怀千又催生不少热意,谢怀千自个儿凉快得很也不肯给他凉一凉,也实在是没办法,他到了地方才脱下长袍,只留亵裤,淋漓大汗顺着脊背沟壑淌到布料上,洇湿好几块。

脖颈筋腱如脉搏弹动,他拿帕子随意拭了下,正要解去峨冠,散发洗浴,门口忽然传来湍急的马蹄声,他扔下帕子,拿来榻上干爽的外袍披上,果然下一瞬便有好几个家仆猿猴似的杀进他房内,叫嚷着:“少爷,宫里来了阉人,看着是要杀人啊。”

“杀气腾腾,可不是善茬!”

“还说要将您押进宫里,拿你是问嘞。”

又押解他?没了宋统,又升上来个王至,也就这群宦官才能子子孙孙无穷尽。

他预料得也很准,王至站他房外,隔着窗棂冲他笑:“闻大人,陛下宣您即刻随我进宫,小的带了些人,但也不是很想用在大人身上,大人若是已经收拾好了,这就请吧?”

“公公且慢,等我先冲个身子。”闻淇烨身上黏腻得不行,本就烦躁,万一又要见谢怀千,他浑身臭汗可就太丢份了。

“你!”王至还没伸手制止,闻淇烨已经溜得没影,他咬牙不忿,又不好叫下边人闯进浴堂把闻淇烨赤条条地捉出来,还得拿他去见大爹爹和陛下呢。

他叫闻氏家仆给他搬了个马凳,就坐在澡堂门口,其余几个干儿子安排在这附近的窗棂,他不信闻淇烨还能给他玩一手金蝉脱壳。

闻淇烨本意也只是洗去浑身污垢,洗完便随他入宫,这回他与王至同乘,从宫门小道进去,弯弯绕绕带他去的居然是中宫。不知是谁出的馊主意,惯会借刀杀人。进了宫门后应当是提前做了准备,一路上都是步行,没见过人。

王至引他去偏殿,夜半虫鸣聒噪,闻淇烨方入门槛,听见瓦上有动静,他仰眸,瞧见一抹朱砂红。

三更半夜,正是伺候告一段落,可以歇息的时候。

元骞将主子抱到榻上,拿来小几,端来奏折,又唤人弄来些冰凉可口的果品,终于可以休息会儿,他与小俐唠了会儿嗑,瞧这小子今日是否有所获,感觉差不多就把这小家伙放走,自个儿在门廊下吹风。

没吹一会儿,忽然来了个不常见的老熟人,坤宁宫的回事太监。这太监从前可是慈宁宫的回事太监,是娘娘赐给皇后的。

老熟人叫他附耳过来,元骞便弯下腰听他说:“皇上今夜宣了皇后侍寝,去的是偏殿。”说罢,他便匆匆走了。

元骞面色一凛,所有太监都知晓皇后皇上不和,如今中宫说是冷宫也不为过,皇上大半夜去坤宁宫,去的还是偏殿,一听就不对劲。他这老熟人将话递到这个份上也是仁至义尽,往下全靠他自己了。这坤宁宫他一定得走一趟,但是找个什么由头呢?

有了。

元骞叫来旁边的小太监:“去库房挑个亮些的首饰来,要翠的,带凤的,走时最好能带摆的,就照着那个红玉的步摇挑,死压她一头,一个不够贵就挑成对来。”小太监边听边思忖边点头,听了个大概,眼睛一滴溜,告退了。

入殿栀香浓郁,两大宝座上坐了一对少年夫妻,中间隔着平头案桌几。

李胤喜洋洋地睥睨他,显然不能更志得意满。

小皇后及笄之年,生得典雅温婉,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只是还是小孩脾性,应当是勉力从懒觉的贵妃榻上扒出来的,眉描得敷衍,颧骨没扫胭脂,浑身只找见护甲这一幅首饰,见他来了撑着力气多瞧他几眼,很快又败了兴,轻轻打了哈欠,秋水瞳斜斜扫了眼按在自己肩头苍白可怖的手。文大伴按得她痛。

侍立二人身后的便是上回没在行宫露面的文莠。

这人依旧水鬼习性,不爱显山露水,只在风雨欲来的深夜才出现,他深觑着闻淇烨,开口的却是下边那个小的。

“大胆闻淇烨,还敢让他站着走进来?来人,让他给我跪下!”李胤脸色陡然转狠,四面八方不知有多少人来势汹汹地冲着闻淇烨去。

一回生二回熟,闻淇烨索性撩袍直接跪下,脸色变都未变。

反正他跪的是权,又非他李胤。那些太监顿在半路,没想到这个不费吹灰之力便撂倒四个太监的文官的骨气居然还能伸能缩的。

李胤面色一沉,厉声逼问:“朕视尔如珍宝,是将你当作自己人才邀你去行宫,不想你竟色胆包天,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玷污朕的爱妃,还出手杀了朕的三位近侍太监,还伤了一个,闻淇烨,你有几条命,敢这么造?”

闻淇烨心想那三个小太监果然没活一个,俊脸上流露恰到好处的惑然,所幸本感炎热,脸上热汗权当冷汗用了,他佯装回忆道:“那日家仆传信说家有急事相商,臣并未落宿陛下行宫中,早早就下了山,陛下竟不知么?王公公那晚还沿路送了我一路,直送到闻府,臣还心想陛下待我宾至如归。至于陛下所述,臣一件都不知。”

李胤冷笑道:“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语毕,偏殿偏门出来七人,领头的是新官上任的彤翰大太监王至,后边是行宫中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太监,那红玉斋的斋主,还有仨低着头的老太医。

一进门,红玉便掩面而泣,哭得殿内都是呜咽声,进来七人,太监唯独给她搬来绣墩,她非要跪在李胤脚前,杏脸桃腮上丰腴肥润的颊肉晕染着殷红,仰面落泪,喃喃气音道:“陛下,我的孩子,我们可怜的孩子,没有了……”

闻淇烨早就料到他们会给自己泼脏水,没想到居然这么没下限。

李胤果然喜欢这红玉,不顾皇后在场便想拥梁红玉入怀,只是俯身美人抱到一半,又肃着脸道:“红玉,今儿朕便要为了你的,也是我们的孩子,讨个说法。你去指认,下面那个男人是否便是那日欺辱于你的家伙。”

梁红玉泪眼涟涟,纤指卷着手帕吸了口气,红着眼仿佛畏惧般往下看,正眼与闻淇烨古井无波的墨眸对上,视线甫一交锋,她背脊仿佛被当作孕肚横着剖开,打了个哆嗦,陡然将脸贴在李胤膝上,旁的皇后见状斜着坐,直接将眼睛别开,李胤却很受用,毫不犹豫将梁红玉抱到怀中,叫她坐身上。

“那日你喝了朕赐的酒,朕又唤人带你去寝房,你竟进了朕爱妃的红玉斋,辱她清白,竟不知她已怀龙胎三月,还害了朕的子嗣!罪该万死,朕不知你如何还敢顶嘴!”李胤拥着红玉,言辞激昂道,“物证何在?”

“皇上,物证在此。”一太监弓腰捧了个大铜盆进殿,血腥气扑面而来,小皇后难以置信地望向李胤,李胤只顾遮住怀中哭哭戚戚爱妃的眼,闭着唇抬起下巴,“去,叫闻大人看看,看他还能嘴硬?”

“是。”太监低眉顺眼,笑着将那铜盆端到闻淇烨跟前,“大人,看看吧。”

闻淇烨抬眼,那铜盆中有一死婴蜷着身子,肢体扭曲,浑身都是泥泞的血腥,三月大的婴孩有鼻子有眼,已能辨雄雌,这显然是个男婴。这群人摆明了今儿便想弄死他。不出意外的话,是文莠拿他慰同僚宋统亡魂,顺带向谢怀千示威。恐怕在这些人眼里,太后手底下就他一个落单不合群,最好开刀。

闻淇烨算给面子,皱了皱眉,旁边三个太医终于开口,“娘娘本不显怀,也是昨日才发现,腹中原有个皇子。”

闻淇烨心说,他们早有预谋,不过他带来的家仆平时虽然看起来不着谱,关键时刻头脑都顶活泛,应当在发觉王至来时便有人偷摸去闻府找闻径真了。再者,坤宁宫离慈宁宫也不远。京师那么小却有那么多尊大神,他想搬谁都行。他命那么硬,文莠随便拿个死婴就想克死他?

他只需拖延时辰等援兵来。

“陛下息怒,臣以为此事全是误会,迫害娘娘或另有其人。”闻淇烨道。

闻言,文莠高深莫测地睨着他,李胤则道:“有何误会?”

“陛下可还记得那日您说要赐婚与臣,其实臣心里极想陛下下旨赐婚,臣好抱得美人归,只是有些事情终归难以启齿,可能使家族蒙羞,母憎父恨,故而有瞒陛下。”闻淇烨慢条斯理地放出钩子,李胤果然来了兴,这天下第一公子主动露出马脚,他何不砍下马脚来示众?于是也不管怀中梨花带雨的女人了,循循善诱道:“哦?你又有何事欺瞒于朕?”

闻淇烨面无波澜道:“臣好男色,女人唯有母亲、长辈、姊、妹与路人之分,实无倾慕之情。”

满堂皆静,士可杀不可辱,闻淇烨身上虚名已值得不少士人舍身忘死,他却眼都不眨说自己喜好男色,真叫人无话可说,李胤怒极反笑,又不知往下如何发作。

独有文莠,望着闻淇烨的眸色转得无比阴翳,这水鬼转瞬即逝的情绪叫闻淇烨发觉,他直觉这人不对劲,可是每回看他又揣度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

这厢还未想好往下怎么发落闻淇烨,门口忽然传来熟悉的笑声,元骞手上呈着一盘青翠欲滴的翡翠镶玉步摇,见里面人往外瞧,一愣而后笑道:“参见万岁爷,参见皇后娘娘,见过督公……奴才正愁如何将太后赐的首饰呈给皇后娘娘,不想万岁爷和娘娘都还未用寝呢。”

小皇后伸着颈往外好奇打量呢,听见太后二字眼睛一亮又一亮,身子倚正,按捺着急切道:“公公快进来。”李胤的脸霎时黑如锅底,恨恨地望向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贱人,自打入宫以来,太后百般拉拢秦氏,她不知喝了什么迷魂汤,数次偏袒谢怀千手底下的人,就差爬谢怀千榻上去了。

元骞踌躇,秦施又笃定地唤他:“你进来。”这是替他作了主。

元骞于是小步踱进门,进来才发现这小闻大人好大的本事,才从慈宁宫密道出,又被逮回了紫禁城,这一天天的光在后宫游山玩水了。不过也是,若不是闻淇烨,他想不到第二人能让督公花这样的心思治上一治。换了旁人也不合适。

他作揖笑道:“好热闹,奴才不知部丞大人也在呢,今儿真是沾了光,头回见,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他这话夹枪带棒,叫人听不出虚实,很难说是帮着哪一边。

闻淇烨一脸不认识他,不搭话,清高得很。

元骞向李胤福身,佯装看不见李胤难看脸色,跪着将步摇献给秦施,信口胡扯道:“今儿娘娘未来慈宁宫请安,太后还念着您,怕您身子不适,托我来问候,还赐了这钗,娘娘可还满意?”

秦施的全身心都在这步摇上了,拿来翻来覆去地看,完全没发现所有人都盯着她手上的步摇,尤其闻淇烨,方才还说对女人无意,这会儿盯上步摇,又对女人的东西大感兴趣。

即便知晓这精巧的小玩意儿八成不是谢怀千的手笔,闻淇烨还是颇感不快。

他给谢怀千送东西,谢怀千给女人送东西?他还没死呢,差一点,但还活着。

“好生喜欢。”秦施也不再计较方才晦气,肩上力道愈发重,恨不得把她骨头都拧断,她冷了脸,将钗搁回案上,挑眉道:“只是今儿不是快活的日子,陛下叫本宫替玉嫔做主,说闻大人害了玉嫔腹中三月的皇子,闻大人方才说自己不好女色,元公公,这主叫本宫怎么做啊。”

皇后将刚才的事情原封不动说了,显然是与文莠置气。只是说闻淇烨害了陛下子嗣便值得玩味,皇上后宫妃嫔并不少,可从来没有哪个娘娘肚里头有动静,他们底下人都认李胤为半个阉人,不能生。这一下便从肚子里蹦出个三月大的龙种,蒙谁呢?

有人递话,元骞的口条开得极顺,只是这回也不笑了,肃然道:“……既然事关皇子,娘娘又拿不住主意,怎么不叫上太后娘娘?兹事体大,目下太后也还未用寝,不若奴才现在去叫?”

“……”秦施似乎强忍剧痛,脸上僵了僵,将嘴闭上了。李胤推开了梁红玉,眉头紧锁,阴沉地瞥了眼文莠。挑闻淇烨本意就是选个软柿子捏,闻淇烨与闻径真不和,平日又不和太后亲近,这才选来出气,他也认可文大伴所说。

偏偏!偏偏就冒出个元骞。

这下什么都没了。

文莠比他脸色更沉,他要感觉不到这暗潮涌动这么多年也是在深宫中白混了,错过此时再无良机,此番无论闻淇烨动不动得了,都要咬掉对面一口肉,立不立功另说,他还能让宋统白死了?

睨着元骞,文莠当机立断开口:“元公公好大的威风,入殿不先跪安,还敢藐视君威。来人,将他拖下去,给我打!”元骞脸唰地惊白,王至咯咯一笑,前边没按着闻淇烨的几个太监如五指山从天而降,将元骞押着,试探道:“督公,打多少大板?”

文莠眼皮掀都不掀:“按律该打多少大板就是多少。”

这太监笑笑,冲旁边人快意地扬扬下巴,督公的意思是:给我打死他。

李胤见状又搂上被推挤到一旁的梁红玉,揽着香肩又想亲又想啃,更想站起身引吭高歌!本来要搞闻淇烨,歪打正着教训了元骞,这元骞可是谢怀千身边实实在在的亲信,真是意外之喜!

只要能叫谢怀千不快,他就痛快!过瘾!

元骞嚷都没嚷,青白着唇跟那一行太监走了,走前深深地看了眼闻淇烨,似是嘱托。至于闻淇烨?文莠当然会将人放了,做事留一线,倘若将谢怀千逼得太急,保不齐会闹出什么大事,拿元骞开刀,足矣。

闻淇烨前脚被放出宫门,后脚便抄密道去找谢怀千。

平素他与元骞看似不对盘,真到了这种关头,他连累元骞受刑,便是他的不是了。

元骞倒不会命丧黄泉,施刑的太监虽然讨了这个差使,看起来威风凛凛,心里叫苦不迭,倘若人真死在自己手里,改日太后追责起来,死的第一个决计是自己。

心里有数,手上当然也有数,当务之急是尽快搬出谢怀千,叫元骞少受些皮肉之苦,要害元骞落个半残,那便是他太无用。

不过,也是因祸得福。昨日他还苦于生不出哄谢怀千开心的新法门,今见了那宫妃红玉献媚于李胤,当真如傻子打通任督二脉,一瞬醍醐灌顶,一通百通。

美人计并非美人独有。

苦肉计也非自己皮开肉绽才能用,苦别人的也行。

闻淇烨在抄经室没找见谢怀千,许是太晚,蛇也要眠,他直拐到主殿房内去找,果真钻窝了。烛泪化在楠木几案上,火光侧映在谢怀千素丽水净的白皙脸庞上,下人正帮他脱鞋履,身上乱七八糟的饰物不见,太后谢氏的皮褪了白日再穿,端坐在榻缘的是苏州府的谢公子。

闻淇烨有一刹那的恍惚。

古往今来,何等人物才能配得上莹彻无瑕四个字?他不相信有莹彻无瑕的完人,可放在谢怀千身上,他又生出犹豫。

伺候的下人见他进来赶忙退下,谢怀千凝往来者,见是闻淇烨,并不意外。

闻淇烨来到他面前,与他对视顷刻便软膝跪下。

不单是跪,他有预谋地伏在谢怀千膝上,宽阔紧实的胸膛隔着层薄薄的绸料贴着冰凉柔软的修腿,然后是膝盖骨……青筋盘结的左手从腿抚到腰后,指腹忍不住带上些力气挲了两下,谢怀千腰身顷刻间绷得紧极了,说不出的性感。

欺身便能将人按在榻上的诱惑太大,闻淇烨想,还好他定力非常。

毕竟不是摸.的时候,他摸得很克制,专心使出从红玉那儿学来的本领,右手带着谢怀千的手摸上自己的侧脸,故意展露走投无路的支离与惘然,半晌道:“谢渊然,有人辱我。我没有办法。”

谢怀千不说话。已经许久没有人喊他的表字,听来还有些许陌生。

不过看这张英俊的脸,元骞没说错,闻淇烨生得的确顶俊俏,但他不要元骞将人抬到他榻上,也不会邀闻淇烨与他同衾眠。

他拿被盖住的手抚摸闻淇烨的脸、鬓角,触到了温烫的汗珠,谢怀千漫不经心地想,他身上有后宫妃嫔的香味,这个香味是哪个主宫娘娘的呢?蕃栀子,东阁云头香,只能是中宫。元骞出去那么久不见回来,只能是替他打探消息去了。

闻淇烨忽然就会献媚,不是无师自通,又是从哪位妃子身上学来的本事?前几日李胤邀他去广寒行宫,同行的是谁?梁红玉。怪不得连胸.肌蹭他膝盖骨的功夫都学会了。蹭得他腿奇痒,那知觉尖锐极了,几乎叫他心动神移,要被某人牵着鼻子走。

闻淇烨没装过委屈,也不屑走捷径,头回做这事,竟然感觉是天下极妙的乐事,压抑翻过谢怀千的手在掌心亲吻的冲动,将来龙去脉说了遍。

当然,不忘添油加醋,火上浇油。尤其将文莠与李胤两人说得宛如吃人的狗怪。

“你说有人端出一盆死婴?”谢怀千提起,闻淇烨道,“说是怀胎三月有余。”

谢怀千的神情一下变得意味深长,闻淇烨仍不老实,按在他后腰的手几欲访他腰封,未果,许是理智回笼,自个儿停了手。

二人一顿,皆心知肚明,谢怀千拔出手,转而穿插进闻淇烨束得一丝不苟的发,一穿到底,发根发出形似战栗的抖动声,极有兴致道:“哀家竟不知后宫居然有妃子怀上了龙种,过去不少人给皇上进贡补品,皇上怎么也怀不上,忽然能生了,居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说着,灵巧的指节玩似的脱出来,又钻进发隙贴着发根和头皮。

闻淇烨叫这条莫名情绪高涨的蛇摆弄得头皮发麻,几乎无法集中精神思索,抬手捉谢怀千皎白削长的指节,用了点力道钻进他的指缝,十指相扣,不叫他动。“他们是这般说辞,娘娘可为我做主?”

他看着谢怀千,谢怀千也看着他。

似乎都不大清醒了。

但该清醒的时候必须有人清醒。

谢怀千与他相视罢,率先抽出手,指尖自上而下划过闻淇烨湿润的鬓角,隔着发丝、皮肉居然能触及掌下人的心跳。尤为壮烈。几乎要把他烧着。

垂着的睫帘先绽出了笑的弧度,指尖往回缩,谢怀千又恢复了端庄的恬淡,徐徐道:

“你的主,哀家便做了。”

“先看看这孩子究竟是怎么生出来的。大抵是件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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