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燃

精彩段落

——砰!!

礁石下,路今安一脚踩着打伤蛙人的肩膀,手里的手枪还散着丝丝烟雾,对面的蛙人血花四溅,浓厚的血腥的气息蔓延在整个岸边。

真枪实弹磨练出来的人和几个掩护送货的小弟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路今安用力一踩,脚下的蛙人发出悲鸣:“啊啊——”

“说啊,你们是不是输了?”

“!@#¥%……!!”

“骂的还挺脏!”路今安弯腰蹲下,捡起那把冲锋枪嘲讽道:“就这种货色,你们也好意思拿出来打架?”

蛙人痛不欲生,又被踩在脚下爬不起来:“你tm的,还不如杀了我呢!”

“那可不行,我得给我家领导留个活口审问啊,对不?”路今安用发烫的枪管一下下敲着蛙人的脸,拍的啪啪几声作响嘲讽道:

“你要感激,我以前真的是一个活口都不留的。”

话音落下半响,远处海面忽而亮起强光灯,蛙人根本就看不清是那头的,却忽然感知到身上的力道轻了?

眼前这个警察居然第一反应是起身准备跑?

路今安刚跑了两步,嘴里爆出一声国粹,旋即有些自嘲说:“真是习惯成自然....”

巡逻快艇迅速赶来堵截,岸边也接连响起警笛声和喊话声,路今安看了眼要死不活的蛙人,随后走到岸边,双手一撑直接翻越而上。

红蓝交错的警灯,全部落在他瞳孔,打在他身上。

真有些...路今安其实想说‘熟悉。’

然而这个想法还没落地,一个穿着制服的女警就走了过来,对他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敬礼说:“您好,我是北城分局缉毒队长,余支队长已经给我同步你的任务,辛苦了,路同僚!”

路今安身体陡然一僵,那瞬间其实脑子是很乱的,他似乎不知道该回应什么,但分明在倒叙的时间线里,那个在警校的自己,已然给出了答案。

恍惚间,猝然目光一扫,他发现站在远处的一个身影。

——那是余炘。

在人潮涌动的抓捕现场,在月色下卓然而立,余炘嘴角轻扬也在注视着他,彼此目光像两条丝线般穿越重重阻碍,在空中交汇纠缠。

几秒后,路今安干净利落地举起右手,回了一个极其标准的敬礼:“后面就交给你们了。”

分局女警立刻回应:“放心!”

路今安朝着余炘方向迈出一步,随即又一步,然后加快脚步跑了过去:“任务完成,余支队长。”

余炘眼底蕴着笑,似拢了漫天星辰光华流转,柔声说:“你有受伤吗?路今安。”

“没有,作为奖励,余支队长可以赏脸吃个夜宵吗?”

“好啊~不过只能回局里吃泡面了。”

余炘掏出车钥匙,路今安一把拿过说:“我来开车,这次保证好好开。”

“真的?”

汉兰达车灯一闪,路今安拉开副驾驶车门,带着一抹微妙的笑容说:“真的,我技术其实特别好。”

余炘目光躲闪,沉默地上了车。

路今安眉梢微挑,也越过车前拉开驾驶车门坐了进去:“要先回去汇报情况对吧?”

“对,现场有同僚负责,这次事态有些出乎意料,我要迅速回局里和我上级对接。”

“好,能不吃泡面吗?我给你点外卖行不?”

“行啊,”

汉兰达一路朝着高架入口处飞速驶去,像是黑夜里的一叶孤舟,很快红色尾灯就消失在夜色——

-

与此同时,一辆打着双闪的黑色凯美瑞停在高架入口处的路边,但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车牌都是被刻意伪装套牌,后座的男子带着鸭舌帽也能看清脸上那一条骇人的刀疤,几乎贯穿全脸。

而在他旁边位置上放的赫然是一把SASS狙击步枪!

良久后,司机和副驾驶上的人视线瞟到一辆白色汉兰达驶过,司机立刻踩下油门,迅速跟上。

“真是好久不见了....”后座的人把手里的烟头随手扔到窗外说:“我这条疤,现在想想都还他娘的觉得屈辱。”

这个时间点再加上这个路段,车流少之又少,黑色凯美瑞哪怕保持车距。但很快就被路今安如狼一般敏锐直接察觉。

他不动神色地瞟了眼副驾驶,余炘正在认真敲打手机,全神贯注汇报工作。

跟上来的人是谁?

想干嘛?是直接撞上来还是?

路今安心里闪了无数个念头,又悄无声息压了回去,双眼如炬盯着后视镜的凯美瑞,骤然!他眸底掠过什么?

凯美瑞后窗被打开了,露出半截枪口。

那东西哪怕只是露出一点点,他也能分辨出,那是什么!

——狙击步枪!

而那个瞄准的方向和目标很明确!驾驶位置的人——路今安。

几乎是电光火石间,路今安踩下刹车大喊一句:“坐稳了!”

根本就没有给余炘回应的时间,他只感觉安全带因为紧急刹车瞬间拉紧!

下一瞬,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划破夜空,子弹如同夜色中的幽灵,击穿了车窗玻璃,霎时,玻璃碎片如雨般洒落…

这一枪如果路今安没有踩下刹车,很有可能就是他的脑袋。这样胆大妄为的手段和枪支,绝对不是普通罪犯,只是路今安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了...

因为下一枪已经响起,这次的目标是汉兰达的前轮胎,本就是紧急刹车,轮胎又被打爆,车辆瞬间失去控制,像是被巨手无情抛掷,瞬间翻滚出高架桥,沿着斜坡翻滚而下,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路今安用最大努力将身体向前一倾,他整个手臂紧紧地,牢牢地护住了余炘的头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所有的声响都被拉长,尖锐的金属摩擦声、玻璃碎裂声、空气呼啸声交织在一起,又全部涌无边天穹。

轰隆隆!

汉兰达不断翻滚至高架桥下,不知过了多久才停止,车内一片死寂。

昏迷不醒的路今安手臂依然僵硬地护在余炘的后脑处,他的右手背被玻璃片割出了一道较深的伤口,整个人已然血迹斑斑。

虫鸣声裹挟着远处水声此起彼伏传来。

路今安微微喘息着睁开眼,旋即摸下了怀里人的气息。

还好…还好!他不断喃喃着:还好护住余炘了,不然比杀了我还难受。

只是路今安现在没有手机,没有办法报警;还有,那群人是谁呢?

难道是游雾的余孽?

能这样下狠手报复的人,绝不是普通人。

路今安慢慢抽出自己的右手臂,伤口带来的剧烈疼痛瞬间袭来,他咬牙不发出一点声音,余炘虽然被自己及时护住了,但副驾驶的位置本身在发生车祸时,就是受伤就是最重的。

他忍痛钻出车外,第一反应不是看自己的情况,而是立刻借着月色观察着昏迷的余炘。

余炘不知是哪里受了伤,额头眼角都蕴了血迹。眼下只能报警喊救援了。

路今安刚准备寻找余炘的手机,只听得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猝然回头。两个男子朝他们这边走来。

领头的那人是那天的刀疤男!

路今安并没有透出半分害怕的神色,只是不疾不徐地起身,抹了下脸上的血迹,一步步朝着他们走去,嘴里还说着:“我在想...你们是游雾手下多么卑微的角色?我才能一点印象都没呢?”

像是骤然踩中某个雷点。

两个人居然同步停了脚步,刀疤男面色更是惊恐,就那么死死地盯着路今安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月色下,早就被划的有些损坏的灰色卫衣,隐约可见胸前露出的内里肌肉线条和几道还在溢出血的伤痕,甚至右手臂还在不停的往下滴着血珠。

但,路今安嘴角却噙着一丝冷笑,用毫不遮掩的鄙夷语调说:

“让我想想看,游雾已经被我抓了,就连他的那些走狗也都被我一锅端了,唯一逃走的余孽,就是半年前那次了,那个游雾荒废的别墅,对吗?”

路今安的两句话每个字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钉,狠狠扎进刀疤男五脏六腑又全部拽出,直接拉扯出内心深处最屈辱隐蔽的记忆片段。

半年前....荒废的别墅...

忽而刀疤男发出一声恐怖又阴森的笑声,随即大声吼道:

“艹!老子脸上这道疤,就是因为你!就他娘的因为你这个叛徒!我要杀了你!”

话音落下瞬间,刀疤和身后的壮汉同步拿出武器就要上,但路今安更快掏出后腰的手枪举起吼道:“别动!”

其实里面子弹也早就空空如也,那是岸边抢夺阿坤的。早在跟蛙人打斗的时候就用完了。

但刀疤他们不知道,面对枪口谁都会本能后退。

“赌一下,是你现在拔枪速度快,还是我子弹射出去快?”

刀疤恶狠狠地道:“你打死一个还有一个,难道现在的你还能跟我们拼一拼?”

“哦?那就试试看咯?”

路今安按下扳机,发出一声咔哒声!刀疤男和壮汉同步趴在地面躲避子弹,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是空枪时,路今安已然冲到他们面前。

嘭!

手枪虽然没有子弹,金属制品当头砸下那也是不小的威力,刀疤男额头瞬间溢出血迹怒骂一声:“艹!杀了他!”

身后的壮汉立刻扑过来,路今安侧身一躲,还是挨了一记重拳在肩膀处,他右手没办法很好发力,也没武器在手,此时偏偏刀疤男也摇摇晃晃起身。

二人一左一右逼近,骤然空气中寒光一闪!

壮汉手里多了一把匕首,刀疤男也在给手里的手枪上膛。

刹那间,只听得一声劈落的风声!壮汉挥刀而下!路今安直接迎了上去,抗下这一刀,拉近距离,旋即反手将壮汉的手腕扭到了背后!手臂瞬间脱臼!

匕首哐当落地!

壮汉倒在地面发出痛苦的吼叫。

下一秒,身侧就传来咔哒一声,路今安清楚那是手枪上膛的声音!

——砰!

子弹射出,路今安翻滚躲避,瞬间拿起草地的匕首,在刀疤男换子弹的瞬间,扑了上去,嘭!一脚踹飞在地,手枪也被瞬间踹远!但匕首同步插进刀疤男的腰部!

“只会玩狙击枪,手枪那么垃圾啊!”

“!@@##¥%¥!!”

路今安眼里透着狠绝,像是野生动物终于走出动物园,解开锁链释放般,只见他露出鲜红的牙齿,阴森笑着:

“让我想一想,你如果没有这条疤,应该是怎么样的面容?是哪条低等的走狗?”

“你不记得了?我可是记得你。”刀疤男冷笑着:“‘road’半年前你还敢回来,更没想到的是,居然还有那些条子冒死来救你!”

路今安眸底转瞬即逝某种诧异的情绪,其实那次救援行动,他是失去记忆的,被折磨拷打两天,早就昏迷不醒了。让雪瑶给耿忠耀发坐标,自己孤身拦住敌人,抱着必死的心态。

为什么最后雪瑶死了?自己却活着回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耿忠耀受了那么重的伤?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露着阴冷的笑容:“想不通就等死后在地狱慢慢想吧!”

刀疤男捂着腰部的伤口,怒吼道:“你们一个个就跟有病一样!半年前,你都已经被打成那个样子了!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路今安带着嘲讽的语气:“那真是可惜了,你半年前没把我打死!现在只能死在我手里。”

“你TM早就该死!”

刀疤男瞬间抬起手死死地掐住路今安的脖子,同步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壮汉起来了!

现在身受重伤的路今没办法同时应对两个人,但也要必须拼死一搏,他绝对不能把危险留给余炘!

嘭!

被掐住的路今安,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脚,踢翻在地,那力道当真不小,他瞬间喷涌出血沫,但发出喊叫的不是他。

是刀疤男!

只见路今安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本应该插在刀疤男腹部的那把!在刚刚那刹那间,他拔出那把匕首:“很疼对吧?不要忘了,半年前,你们也是这样对我的。”

刀疤男发抖说:“打死他!”他看了眼自己腹部的伤口,那一刀当真是不浅!没必要耗下去、不然自己很有可能会死!让手下留这里就行了。

他瞥了眼满身是伤的路今安,又转而看向还倒在车内昏迷的余炘恶狠狠地道:

“还有车里那个狗条子!都要死!听见没!”

壮汉应声:“放心吧,老大!”

说完就瞬间扑了上去,路今安和他扭打在一起,重伤的右手没办法好好发力,扭打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中机会猛然抬起左手,朝着壮汉侧肩刺入!

唰!匕首刺入!壮汉发出一声怒吼,血迹瞬间飞溅在半空——

路今安已经没有力气拔出,只能一拳砸出去,但右手瞬间席卷而来剧痛,迫使他整个右边上半身麻痹起来,他忍着不同程度伤口的撕裂,硬生生用左手又挥出一拳。

“你该死!你们两个都要死!”壮汉脸上横肉都被打肿了,下一秒,不知何时在短靴里掏出一把极小的短刀。

朝着路今安左腿就狠狠扎进去,然后顺势一转!

嘶!疼的路今安都难以克制喊了出来。但他下一秒就抓住起身去车内的壮汉:“别碰他!你不配!”

“神经病!”壮汉反手朝着路今安受伤的肩膀狠狠砸下一击手刃!旋即又摸出另一只短靴的小刀顶住路今安的咽喉:“那么想死,我就先让你死!”

但还未等他发力,只听身后传来一句怒吼:

“你敢!”

——是余炘,拖着摇摇晃晃的身躯颤抖地起身。

右手熟练地摸到后腰,瞬间拔出警枪举在空中:“放开他,不然我就开枪了!”

路今安看到余炘清醒举枪的瞬间,好像一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他其实身体已经非常沉重了,甚至分不清到底是车祸带来的内伤还是壮汉那一脚,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绞痛起来。

思绪也难以遏制的陷入昏迷,

壮汉立刻用手臂死死扼住路今安的脖子,把短刀顶在他的咽喉处,恶狠狠地盯着余炘说:

“开枪啊!有种你打死老子啊!”

余炘其实眼睛是很疼的,鲜血流进瞳孔那股灼烧感是很剧烈的,再加上他脑袋上不知哪里的伤,是有些昏沉的,但举在空中的92式手枪却没有半分摇晃——

路今安此刻还闭着眼,余炘甚至无法透过路今安身上的血迹去判断,这个人受了怎样重的伤?左腿的那把刀插着的地方还在不断的往外溢出血迹。

在自己昏迷的这期间,经历了何等惨烈的搏斗?

以及车祸瞬间,第一时间护住自己,路今安右手血淋淋的伤痕,像是一块块碎片扎进他的心窝。

“放我走,不然我就一刀捅进他喉咙!”壮汉吼道:“这个位置他必死的!让我走!”

“你不配跟我谈条件!”余炘被血迹侵染的森白面容上,是无法撼动的坚定:

“你是犯罪分子,我是人民警察,想跟我谈条件?根本就没有这个先例!”

闻言,壮汉手里刀极小幅度一压:“你就不怕我杀了他!”

“你挟持的是一名在职的中国人民警察!不是普通群众,他本就有随时殉职牺牲的觉悟!”余炘声音犹如枪口反射的寒光般,冷冽又清晰:

“你觉得我会怕,他又会怕吗?有种你动手啊!”

剑拔弩张的氛围下,没人注意到路今安眼皮在听到这段话时,微微颤动了下。

咔哒一声,余炘火速把警枪上膛,近乎是一句一顿道:

“但我敢保证,下一秒,你就会被我一枪打死!”

话音落下,周边气流仿佛都被凝结了,紧张的气氛升到了极点,刺鼻的血腥味和泥土味混合一起久久弥漫在空中。

死寂般的压抑每一秒都好像走的格外煎熬,壮汉不敢动,余炘高举的手枪也未曾挪动一寸。

“说的..可真好啊..”

忽而一阵低沉的声音传来,还未等余炘和壮汉反应过来时,路今安不知何时已经睁眼,嘴角挂着笑意看着余炘。

脑海里还萦绕着余炘刚说的每个字。

——在职的中国人民警察...

这竟然是他那么多年来第一次被这样称呼,终于不再是“马仔”、“犯人”....可分明过往的每一天、每一秒,他都是在用这样的身份游走在生死的边缘,隐匿躬身于黑暗,奉献于光明,身披长夜,为了荧晔辉煌,负重前行坚守防线。

暗淡的瞳孔像是蓦然有了高光,那感觉就像是引燃路今安内心隐秘处,被遗落淡忘的一簇火苗。

顷刻间被燃得又野又烈。

路今安话音响起,壮汉顿感不秒,瞬间就准备刺入咽喉,只是还没等他做出动作,他就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啊——”

只见路今安居然把左腿的匕首硬生生拔了出来!反手插在壮汉的腰间!

“余炘!开枪!”

路今安话音都还未完全落地,人已经往右边倒下。

——砰!

壮汉起身准备逃跑的瞬间,一颗子弹撕裂夜幕的气流,裹挟着火焰疾驰射出。在被血迹影响视线的昏暗夜色下。

余炘依旧精准无误地打中了壮汉的脑门。

一枪爆头。

“路今安!”余炘收枪,箭步冲到路今安身边抱起他:“救援很快就来了。”

其实应该是听不见的,受伤、再加上那么近距离的枪声,只有耳鸣在嗡嗡炸响,路今安目光逐渐失焦。

“你别睡,撑下去,路今安!”

每个音节都仿佛是落入雾霭的点点荧光,让意识无法陷入黑暗。

路今安的眼皮愈发沉重,他颤抖地抬起手,指尖拭去余炘不断滑落的热泪:

“别哭,别怕,余炘....任务结束,我其实想...”

“我明白...”余炘将他的手按在自己脸颊,嘶哑地重复着:

“我真的明白.....路今安。”

余炘已然泣不成声,紧紧抱着怀里的人,路今安身上不断溢出的滚烫血迹,灼烧着他每一寸肌肤,决堤的泪水冲刷着瞳孔残留的鲜血——

哽咽又虚脱的声音在空气中一点点渗出:

“我也...很喜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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