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蓝画手

精彩段落

「小慈,不好了!」  

好友韩竹发来消息时,我正专注地勾勒着一个男人英俊的侧脸。  

他嘴角微带笑意,眼睛透过画卷直直探向我,是温柔而缱绻的神情。  

被手机连续的震动打断,我放下画笔看信息。  

韩竹一连发了十几张图来,我点开,皱眉辨认着照片的内容,终于在幽暗的光中看出了端倪。  

「你男朋友,徐知航,出轨了。」  

十几张酒吧的照片里,徐知航亲密地搂着另一个细瘦的男生,放肆地吻着他的脸颊和嘴唇,脸上洋溢着动物性纵欲的原始。  

他也这样吻我,接吻时要死死盯着我的眼睛,像是要把我刻进心里。这样的他让我想到某种鳄鱼或蛇,有种粘稠冰冷的占有欲。  

「小慈,看到信息了吗?给我回个话。」

韩竹有些焦急,「你感觉还好吗?我现在过去陪你吧。」  

我感觉还好吗?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了,不是吗?我逐一保存了照片,迟钝地想。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觉得麻木,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我匆匆给韩竹回了信息:「没事,我会自己解决这件事。」  

迅速收了那张还未完成的画像,把它妥帖放进抽屉深处,再跑到门口,微微气喘着开门。  

画像的主人公站在门外,神色淡淡地垂头看着手机,另一只手拎了几盒颜料。  

唐忆川,徐知航相识多年的好友,在徐知航举办的一场聚会上遇到了我。  

相貌俊美,家境优渥,能力突出且正在一步一步掌握权力,是很多人包括徐知航在内想要巴结的对象。  

「哎,我兄弟!唐忆川!大名鼎鼎的唐大公子!我俩关系铁着呢!」徐知航醉醺醺大着舌头说道,「这是我爱人谈慈,不爱出门。我工作忙,忆川有时间来找小慈玩啊,替我陪陪他。」  

本是无心的客套话,我们三个都没放到心上。  

唐忆川淡淡点头,水墨画的眉眼在灯下恹恹地低垂:「会的。」  

是从什么时候,他开始频繁出入这里,甚至超过了徐知航呢?  

走廊里的灯光照亮他的脸,像个闲来无事下凡的神明。他收起手机,抬手自然地替我把头发拨到耳后:「这么急来开门干什么?我又不会走。」  

我笑笑,侧身让他进门。他似乎看出我僵硬的神色,皱眉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唐忆川。」我吸了一口气,「徐知航出轨了。」  

唐忆川挑挑眉,接过手机看那几张照片,眼中划过嘲讽混杂厌恶的光,像是早有预料:「人渣。」  

「我该怎么办啊?」我很小声地说,也不知是在问他还是在自言自语。  

当唐忆川温柔地将手覆在我的后颈上安抚地轻轻摩挲时,久已干涸的眼睛忽然争先恐后地涌出泪水。  唐忆川一下慌了神,捧着我的脸给我擦泪:「别哭,小慈,别为他这样的人掉眼泪。」  

他把我抱到桌上,双手撑在我身侧,将我围困在他的怀抱中。我有些惊慌地想躲,但他锢得很紧,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深沉似海。  

「小慈,我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个不是时候,但我忍不了了,我没法看他那么对你。」他的嗓音里有一种隐忍的痛苦。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我的呼吸被他的话截断了片刻,艰难地寻找着空气,晕晕乎乎地竟往他怀里撞过去。  

唐忆川微微偏头,嘴唇便覆在了我的嘴唇上。他眸色一深,耐心地诱哄着我,舌尖温柔而强势地撬开了我的唇齿,榨取我所剩无几的氧气。  

「不,不要!」我用力在他肩膀上一推,用手背抵住滚烫的嘴唇和脸颊。根据对自己的了解,我知道自己的脸和耳尖现在肯定都红得像要滴血。  

「不行,不行……」我有些绝望地环着自己的脑袋,喃喃道,「不可以……这样不对。」  

唐忆川的眼睛熄灭了:「为什么?小慈,你知道我……」  

「别说了!」我伸手捂住他的嘴,眼里再次溢满泪水,「我求求你,别说了。」  

连推带赶,我终于把唐忆川推出门外,关上了门。  

「小慈,你一时没办法接受也没关系。别害怕,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一直在。」他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我是真心喜欢你。」  

屋里重新陷入寂静,我靠门滑坐下来,像被抽空了力气。  

徐知航是我的男朋友。

和他在一起时,我正在经历生命中最暗无天日的寒冬。  

那是大学的时候,和我相依为命的母亲得了急症在医院等待救命钱,我没日没夜地打工做兼职,卖掉了小房子,磨碎所有的尊严哀求有过一面之缘的亲戚伸出援手。  

「求您救救她吧。」我扒着车窗,嗓音因为绝望显得尖利而凄楚。  

司机不耐地摇摇头,升起车窗,豪车在视线里绝尘而去。  

只留下一句:「这些个穷亲戚,天天就知道编排着来要钱。」  

因为没钱手术,母亲没几天就咽气了。  

以为是浩劫,没想到只是噩梦的开端。当我面色灰败地重新踏进校园,针对我的谣言正愈演愈烈,高悬在校园论坛的首页。  

「被金主玩腻?某艺术系男生拍窗挽留遭拒。」  

那个帖子里是我丧尽尊严求亲戚借钱的照片,却被冠以截然不同的意义,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我不知廉耻地靠出卖身体换取资源的事迹。  

谣言像癌细胞具有极强的扩散力和杀伤力,我的尽力澄清像个笑话,走到哪里都要承受别人异样的眼神。  

因为重度抑郁再次休学时,大我一届的学长徐知航找到了我。  

他曾追过我一段时间,我以有了心动的人为由拒绝了他。  

「小慈,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他握住我冰冷的手,「现在外面所有人都觉得你靠出卖……但我和他们不一样。」  

「只有我不觉得你恶心。」  

「只有我能帮你,救你。跟我在一起吧,我带你回家,你再也不用直面这些人和事了。」  

我睁眼时也像闭眼,只能看到漆黑一片。  

曾热切渴盼过的光明未来已经在我面前关上了门,我在门外,无论怎么拍打哭求那扇无情的木门,也无法撼动分毫。  

我对徐知航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家境优越,外表也不错,是专业里的风云人物。  

但身处地狱时,也无所谓将自己放逐到哪里。  

我万念俱灰,下意识去贴他的体温,像在抓一根救命稻草:「好。」  

我办理了退学,脱离了社会,住进徐知航为我打造的可以与外界隔绝的牢笼,一躲就是几年。  

他对我称得上温柔体贴,夜里会抱着因噩梦呼吸困难的我安慰抚摸:「别怕了小慈,你有我了,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那种伤害。」  

我从他的温度里汲取微弱的安慰,说服自己活下去。  

可他出轨了。我也说不清他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越来越不耐烦的。  

记得一次深夜,他迟迟不归,我发作痛不欲生,拨打他的电话。  

电子音在耳膜上摩擦很久,终于被接通了。他声音不耐:「又怎么了?」  

「知航,我好难受,你能不能回来陪我?」  

我蜷缩在地板上,被窒息感裹成一团,泣不成声道。  

「难受找我有什么用?吃药啊!我还忙着呢,不跟你说了!」  

「知航……」  

电话被挂断前,隐约传来另一个男人低声叫着徐知航名字的声音。  

我在地上呆了半晌,颤抖着手指,在屏幕上输入一串谙熟于心的号码。  

刚响了几声,电话就接通了。  

「喂?」带着困意,有些沙哑的声音,「小慈?出什么事了?」  

我咬着衣袖压抑着哽咽,泪如泉涌:「唐忆川,我难受,你能不能来陪我?」  

「你在哪?家里吗?」手机里传来另一人迅速坐起身的动静,他的声音已变得清醒,「先吃药,坚持一下,我马上到。」  

十几分钟后,他按响了门铃。  

裹挟着一身寒意,睡衣也没来得及换,只在外面胡乱穿了件外套,唐忆川在门外对我露出安心的笑容:「别怕,我来了。」  

那是我第一次放弃挣扎,扑进了他的怀抱。  

在黑暗中无所谓地下坠时,唐忆川抓住了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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