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弃我

精彩段落

这是解苛写下最后一封信前发生的事了。

解苛在大学的时候提前申请了本校陈南老师的研究生,在此之前他已经跟陈老学习了一年,陈老说他想学也可以,前提是解苛能接受没他原先的专业在社会上吃香。

解苛的成绩很好,而且根据他自身家庭情况,陈老以为他会更想赚钱一点。

但解苛没犹豫就确定了,因为他有病,总觉得自己活不长,所以挣那么多钱对于他来说也没什么用,倒不如趁着这点时间学习就当作是一起看病了。

陈老知道解苛的处境,叹了口气,“你学校里的事……还能熬过去吗?”

“没事,”解苛很肯定地说道,“我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他们影响不了我。”

“需要我去学校交涉就跟我说,要是你想搬出去我那边还有空房子。”

“没这么严重,不过谢了。”解苛说完就从陈老的工作室离开了。

陈老偶尔会叫他去帮忙,虽然说是帮忙,其实是间接的帮解苛解决一些资金问题。

生活费和学杂费都有贷款和助学金凑合一下,但穿衣住行却很难保证,所以解苛除了学习其它时间都用在了赚钱上。

要说现在的社会能把人饿死确实不容易,捡个垃圾都能混一口饭吃,但人活着只活一口饭好像在现在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解苛用助学贷款和助学金刚好够在学校活着,也仅仅是维系生命的活着,所以他会去找各种兼职,让自己活得再好一点。

但最近因为升研的事,他在学校里突然变得有些出名,让他一些日常的兼职不太好在学校做下去,只能去校外找。

校外的工作又常常跟学校的时间冲突,别人一听是兼职就不乐意用你了,即使再优秀别人还是更倾向于长期工,除非你把价格调下来,一个小时几块钱这样当个白工似的即使不怎么需要别人看在你的价格低也会考虑一下,看能不能像牛马一样把你用在其它地方。

以前的解苛在这方面吃了很多亏,跟陈老认识也是因为被人当牛马使唤的一场意外。

那时候陈老车祸的腿伤复发在医院住院,陈老不乐意一些半生不熟的人过来打扰,身边又没人不方便走动,自己就从外面请了个护工,结果那护工又以半价请了解苛这个劳动力赚差价。

陈老不费事,所以解苛照顾陈老虽然被人诓骗了价钱,但总得来说算是他所有工作中最轻松的活了。

没事的时候,跟陈老坐在病房里还能看看书,学习。

那时候解苛照顾了陈老两周,两人都不怎么说话,没事一个躺床上研究心理学,一个就坐椅子上看技能书。

解苛没什么人教,更没有钱学,很多事都只能从书上学。

比如陪护的相关医疗知识,摄影指南,滑雪技巧……每接触一项新知识他就会本能的去学习相关技能,学多了懂得就多了,只是没有像别人专业学习的人了解得那么深。

但即使这样,他依然在社会最底层挣扎,不怎么笑,也不会哭,好像一个没有情感的机器人,机械地工作,机械地学习,本能的吃饭。

一次偶然,解苛陪着陈老在病房休息的时候看到他正在看的心理学研究,没什么事,解苛也翻了几页。

越看越觉得有些症状跟他自己的状态很像,所以他一边看一边分析自己的情况,偶尔还会做笔记,因为看得书太多,所以习惯了有不懂或者觉得是重点的就会立刻记下来,下次可以直接找答案。

后来陈老回去看书的时候刚好看到了他在书上的笔记,但是那时候解苛已经结束了护工工作。

再次见到解苛是陈老在学校里开的一次心理学讲座,解苛很高,长得也出挑,只是穿着一件朴素的白衬,但他站在最后面就有种鹤立鸡群的错觉。

陈老在讲座上点了解苛的名字,让他结束后留下来,后来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不时会交流心理学上的问题。

有一个老师教确实学得更快一点,解苛不用一步一步摸索,他把自己当病例,对症下药,成效也很快。

但也出了意外。

心理学上有种病叫‘童年报复性补偿’,简单来说就是小时候没得到满足,长大后会报复性补偿。

解苛因为是孤儿,他知道自己能长大,甚至读大学是受了很多人的帮助才走到今天,所以即使成长的过程中有很多别扭,但还是一直根据着人们嘴里的好学生好孩子长,从来没在明面上做过一件别人说的坏孩子做的事。

自从看了心理学的书后,他产生了自我怀疑,第一次尝试做一个坏孩子是他大二那年,他看了陈老的书后。

他先从学会跟老师请假开始,学生总是要以学习为主,这是任何一个人都会对学生说的话,所以他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即使生病也从来没有请过假。

但是没有人告诉他们,成为学生之前,他们先是孩子,成为孩子之前他们先是人,要先活成人样,才能有孩子样,学生样。

所有的前缀词都有一个必要条件,那就是得先是‘人’,但现在解苛觉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所以他迫切地要找回自己。

请过假后,解苛的身体突然觉得一松,看,这其实没什么。

后来,解苛第一次早退,第一次迟到,第一次逃课,这些都做过一次后……解苛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脑袋一下就空了,就好像坚持了十几年的东西,突然知道这其实也就那样,没什么害怕的,也没什么舍得骄傲的。

十几年前的人生像是一场被人为规训的马戏团表演,可笑的根据别人制定好的规则,自己把自己当牛马使唤。

解苛突然想过自己的人生,用自己制定的规则去走,所以后来他怎么想就怎么做。

直到一次跟随陈老去校外学习,解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是陈老接手的一个病人,是个小孩,但他家非常的有钱。

只是作为助手跟随陈老过去学习,陈老给了他一套非常昂贵的衣服,用陈老的原话说是‘在有钱人眼里还算衣服的衣服。’

以前解苛觉得衣服能保暖就可以了,但是陈老却说,“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认为的,迎合别人的志趣来获得自己的利益,这就是工作。”

解苛那时候只是有些懵懂。

直到来到那户人家里,他穿着这身上万的衣服,跟在陈老身后,一切突然就都清晰了起来。

佣人只能穿佣人装,主人家永远穿着端庄昂贵,礼数详尽,或坐或跪或站,所谓的人人生而平等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认为,在他们面前,为了能跟他们平起平坐,你只能将自己也装扮起来,不然得不到半分尊重。

陈老说,“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的处世标准,所以不要总用自己的思想看世界,在跟人相处的时候,多用对方的思维看世界,这样一切病症都会豁然开朗。”

解苛恍然一下悟了,不再纠结于自己是做好事还是坏事,因为每个人的角度不同,好坏自然也都不一样。

重要的是,自己要什么。

解苛跟随着陈老四处帮人看病,请假的次数一多,突然传出些耳闻,起初只是像玩笑一样说着玩,没人敢站出来明说。

直到,助学金事件暴发,解苛作为孤儿是百分百能拿助学金的,但问题就在于这。

因为有孤儿证明,解苛的事是老师私下定的,没有公开竞选,大家其实都不知道。

但解苛宿舍里衣服却一件比一件好,甚至解苛的手机都是市面上最好最大的国外品牌,这不得不让人猜疑。

然而老师却并不知道,解苛一天到晚有事基本都不在学校,听到过几句传闻也没理,虽然跟陈老四处走需要一些装扮,但很多也是陈老资助的。

自从跟随陈老学习,他工作的时间更少了,他还是很需要那一笔钱,也就没把那些传闻当回事。

结果助学金评选那天,解苛再一次当选的时候大家都闹了起来,把他宿舍的衣服还有一些日常生活用品都发到了校园墙里。

一片骂声在全校闹开后,老师才知道,只是再解决的时候已经让谣言传得飞起,真相却激不出一片水花来。

解苛的生活正常过,只是偶尔走在学校认识他的人会议论两声,也不至于打他,无关紧要,倒是宿舍却不好再回去。

被人剪了衣服,泼了墨,解苛搬了出去,只是没搬多久,陈老提出让解苛放弃他的研究生,去国外试试,他出资,如果解苛过意不去可以当作他年老看管投资。

如果是以前,他想都不会想这个提议,因为他不想再欠任何人的东西,但现在,他想好好活一次,不在意任何人,陈老帮他,他就欣然接受,在他能力范围内,只要陈老需要他那他会尽心尽力,所以只想了两天解苛同意了。

在离开前一周,解苛写下最后一封感谢信,对他个第一个资助他,让他坚持到现在都没有走错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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