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金

精彩段落

薛里昂像是接受了陆之远的提醒,埋头大口吃粉。

就在陆之远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薛里昂吃完了他的粉,放下碗,站了起来,在那群人离他最近的时候。

“薛里昂!”陆之远出声警告,声音比之前大了几倍。

女人看着站起来的薛里昂,仿佛看到了希望,惊恐麻木的脸上出现了表情,跌跌撞撞往薛里昂这跑了过来。

“救救我……”她说,眼泪从干涸的眼眶里滚动出来,冲洗了她脸上的一小块污垢,满脸哀戚央求道:“我死也不想回去。”

……是中国人。陆之远看着也觉得心里不痛快,却还是低声劝阻。

“你救不了她。”

这里的人有这里的规则,无论活着还是死了,他们都要把她带回园区,要让所有“工人”看到她的下场,即使薛里昂今天把她带走,把她运会中国,这里人也会不惜代价把她劫回来杀了。

如果有人能跑掉的话,工人们该不听话了。

说话间,拿枪的园区保安已经不耐烦,有个黑黄皮的骂骂咧咧拎步枪上膛瞄准薛里昂,想直接打死这个不要命的外国人。

陆之远动作更快,抽枪射击,动作流畅熟练,连准星也不用对,在对方扣扳机之前直接点射打穿对方肩膀。

一簇血花飞溅点燃了火星,那些保安看同伴受伤,纷纷上膛举枪,嘴里大声吆喝着,眼看免不了一场火拼。

“退下!”陆之远用缅甸语呵斥,单手举枪对着众人,枪口从他们脸上以此扫过去,左手从兜里掏出钱包,在他们眼前亮了一下。

拿枪的保安们明显忌惮,但是自知如果带不回那女的,回去挨罚的就是他们,所以仍然站在原地不走。

薛里昂扫了一眼陆之远,认真问那个躲在桌子下边发抖的女人:“真的死也不想回去么?”

女人咬着嘴唇拼命点头,伏在地上不停对薛里昂磕头。

“好吧。”

薛里昂轻轻说,在陆之远疯狂骂脏话的眼神里,扳过他握枪的手,对上了女人的后脑勺。

枪响过后,黄白脑浆和污血很快流成一滩,女人歪趴着看不到脸,很快停止了抽动,永远地不用再回去。

薛里昂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松开陆之远,迈腿跨过地上脏污的血迹,看也不看拿枪的保安们,一个人走了。

地上一个死人一个半死不活的,陆之远烦得要死,骂了句脏话,指着地上的两个,冲拿枪的保安们说:“让你们老板来我这里要账,记得带着发票。”

“你知道刚才多危险吗?这不是国内,他们有枪,他们真的敢开枪!你死了就死了,我还要结婚的!”

陆之远端着他五菱宏光方向盘,书生气的脸气得眼角抽抽。一路上开得猪突猛进,哪不好走往哪儿开,贴着路边热带植物开,能在这鬼地方欣欣向荣的植物也都绝非善类,大叶片又厚又硬,边缘呲呲锯齿状,探进窗里啪啪拍薛里昂的脸。

“加钱!我让薛锐给你加钱!你去路中间!”薛里昂坐在副驾驶,恨不能手脚并用挡叶子,着急得拍遍车门没找到把窗户升上去的按钮。

陆之远没理他,一气开到镇上最大的饭店,一言不发往里走,薛里昂只能替他接下服务员的菜单然后双手奉上。

菜上来,陆之远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这个不错,要是薛锐过来,我带他来尝尝。”薛里昂献着殷勤把烩龙虾换到陆之远那,再给他倒上酒。

虽然血管里流着一半洋血,但是酒到位人到位这件事薛里昂还是信的,今天他做了多余的事情,别的不说,他真的怕薛锐知道了会不高兴,他得把传话人的嘴堵上。

酒过三巡,菜吃一半,异国他乡抱团取暖的两个人,借酒浇愁,终于都有点喝大了的意思,血腥和沉重被酒精暂时盖过,勾肩搭背进入了哥俩好模式,陆之远甚至掏出手机给他自己未婚妻的照片。

“……大学的时候她来找我,我都架着肩膀挡着不让她看见薛锐你知道吗,我那个时候就想跟她结婚了。”陆之远大着舌头,声音听得出委屈。

“薛锐,不喜欢这样的。”薛里昂了眼陆之远相册里的姑娘,摆摆手,醉眼朦胧,但异常笃定。

等陆之远在那反驳完了这么好的女孩子不可能有人不喜欢,然后不服反问“那你说他喜欢什么样的”,这时候,机会终于被他等到了。

薛里昂表情得意了起来,狗尾巴翘老高,昂首挺胸拍拍自己胸口说:

“喜欢这样的。”

陆之远不解:“薛锐喜欢胸大的?”

“肤浅。”薛里昂鄙夷了陆之远一眼,给自己再倒上一杯酒,一口气下去小半杯,不紧不慢道:“我这样的。”

“薛锐喜欢我。”

“他那么好,就应该喜欢我。”

仿佛怕陆之远不信,薛里昂句句都说得郑重。

短短几句话把陆之远吓得酒都醒了。

薛锐喜欢什么样的,这个状态下的薛里昂说的啥他都不会信,但是能说这话的薛里昂,要是说他对薛锐没想法,也是很难相信啊……

“那,那你呢……”陆之远非常不自然地打探,期待薛里昂反驳他。

“我喜欢他。”

薛里昂吐字清楚,一字一句。

他目光落在面前的酒杯里,表情认真,卷且长的睫毛拢着玻璃海一样的眼,纯情温柔,还有点落寞。

但这种静美维持不了三秒,陆之远还没品出他的低落,他就进入下一个情绪,猛得抬头,发出嗬嗬笑声,伸手拍陆之远的后背,大声感叹:“真想跟他睡觉啊!”

陆之远突然被拍,差点吐出来,心说妈的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让薛锐知道自己都得被灭口。

“他腰可细,皮肤也白,人也善良……”薛里昂掰着手指头跟陆之远数,但是陆之远不敢听了。

“你不要再说了,乖,闭嘴,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陆之远起来,看着外面黑透的天,心说赶紧把他送走吧,这他妈都是什么伦理道德栏目。虽然来不及聋在听这话之前,但是现在送走这瘟神还来得及赶紧回家跟女朋友赔罪。于是上手拉扯还在那伸着手指头数数、十个手指头数出二十几的薛里昂。

被拉着的人真是玄学一样的酒量,着实让人不敢恭维的酒品,每次喝酒都能做出点匪夷所思得到事情。

更令陆之远头疼的是,这喝醉的人根本没有配合他的意思,他一米九的个子,文职人员怎么拉的动。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推拉僵持着,直到外面传来警笛声。

又怎么了?

越来越近的警笛声让陆之远不知为何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凑到窗户往外看,这里算是镇子中心,相对繁华的街道灯光还是够的,并不稠密的车流里,警车非常显眼。

果然,警车停在了饭店外,三辆车车门打开走出十来个警察,后面跟这个没穿警服的人,陆之远仔细看了看,竟然是下午卖茶叶豆子沙拉和鱼汤粉摊子的老板。

难道是那个女人的事情?

眼看来者不善,陆之远试图叫醒薛里昂快走,可门外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外面的人抢先一步打开了包间门,一连串穿着灰绿色警服的东南亚人鱼贯而入,为首的那个看一眼屋里两人,转头问鱼汤粉摊子老板:“这个人,是抢你钱包的那个吗?”

指着的,正是还没清醒的薛里昂。

不是杀人的事情,陆之远悬着的心没有放下,反而更加警惕。死人是真的见过的,钱包却是完全子虚乌有的东西。

“是,是他。”老板心虚看一眼薛里昂,然后脸都不敢抬起,缩手缩脚往角落的里躲。

得到这句答案,为首的警察使了个眼色,他后面的人收到指令立刻上前掏出手铐。

“我们没有见过钱包。”陆之远用缅语开口抗辩。

薛里昂还处在茫然状态,也听不懂他们说的缅语,只能迷茫问陆之远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现在陆之远也没空搭理他。

“什么人指使你来的。”陆之远一边质问,一边小幅度侧身摸向自己后腰的枪,有意直接杀出去。

这次对方明显早有准备,他的手还没碰到枪就被迎面而来的拳头砸在了胃上,重击之下,不得不躬身缓解剧痛。

薛里昂不是那种只会用枪的软脚鸡,见自己这边的人被打,不管三七二十一,抄起凳子兜头往站的最近的警察头上砸过去,练出来的近身搏斗手段不是缅甸的杂牌警员招架得过来的,转眼间已经几个人躺在地上了。

为首那个警察反应很快,眼看打不过薛里昂,捞起地上挨了一拳就咳生咳死的陆之远,枪口顶在他脸上,大声吼道:“让他住手。”

可怜陆之远挨了打,被枪顶着,还被喷一脸唾沫,生无可恋抬手勉强做了个停下的动作。心道,对方有枪啊傻逼,肉搏有个屁用。

于是薛里昂再愤愤不平也不敢贸然丢了他哥给他找的向导的命,只能眼睁睁看着当地警察把手铐往他俩手上一扣,然后推搡进警车里。

警局还是很难造假的,蓝白配色围墙开进去的时候就打消了陆之远对这些人身份的怀疑。

缅北本身就是自治区的自治区,出现这种情况也不奇怪,奉行丛林法则的环境里,没有强力领导者的制约,身穿警服的人代表不了正义的,反而很容易沦落成某方利益的打手。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陆之远坐在审讯室的凳子上问他们。

但是没人理他,陆之远觉得自己像个无能狂怒的傻逼反派。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薛里昂还处在一个懵逼的状态,他一个文明社会里相对不文明的人也无法理解这魔幻情节,他偏头问陆之远。

话刚出口,一条钢尺就抽了上来,接着,看守的人又冲他吼了一句缅语。

钢尺边缘并不圆滑,好在动手的人手劲不大,薛里昂只是嘴角破开一点。他舌头舔了一下,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开,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今天这事恐怕很难平安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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