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臣有事启奏……”不知哪位官员开口，台下大臣各个拱手倾听，眉来眼去，昏暗的气氛在人群间像是一条龙一样游窜着，根本无人有心在这个朝上。

宫里这两年案子不断，不知何时谁就人头落地了。

朱漆大门前，一人独自立在盘龙的朱色木柱前。一顶乌纱帽戴得歪斜，发丝凌乱，丹红色罗纱服倒是整齐干净，一条金线绣成的鱼绕在衣服上，绣春刀静置在腰间。

他抬手掩面长叹一声后打了个哈欠，随后又重新故作认真地站岗。

“已经一个时辰了。”

唐家独子唐屿川，世袭了他爹锦衣卫的官职，传说那是深得皇上赏识，年纪尚轻就坐到了指挥使的高位。

“指挥使大人。”扶着玉石扶手迎面走来的人和他穿着同样的制服，腰间挂着四方的腰牌，一头棕发束起，一丝不差。

唐屿川又直了直身子，抬头看他。看清来者后又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门，面无表情，道：“又迟了一个时辰，这要不是主上事多啊，你早就不知被罚多少次了。”

“对不住，对不住，下次绝对按时来。”对面人说着标准的胶辽官话，然后站到唐屿川旁边。

唐屿川勉强听懂了他在说什么，见他站到一边去了，小声念道：“你来了这中原地区，这胶辽官话学的倒是明白。”

这人自北部草原来，说是名门望族来的，名字太长，宫里人记不住，就取名字开头两个字简称亚当，要见识一下淮文化，凭着自己高超的剑术混进了锦衣卫，没想到两年竟然从六品一跃到了从三品，当上了指挥同知。

“钦此——”人刚到，大殿里人就大声吆喝着，唐屿川闻声前去开门。

门内百位文武官臣跨裙板出门，排在中间一人停在唐屿川面前，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恭喜恭喜，锦衣卫又添新人了。”

唐屿川配合着一笑：“消息挺灵通啊。”

“哎呀，就是那个你手下的许然。不就是他四处宣传有人进宫的？”

“许然？”唐屿川没应声，宫里几万号人他也记不住。

锦衣卫添人那是应该的，这皇帝刚上位三年，刚经历过一场起义的皇宫里人所剩无几，每年科举考试定时给宫里供给新人。唯有锦衣卫，陈旧官员大都死在了战役里，剩下的也基本都落下了病根，皇帝又坚持要将锦衣卫大换血，现在锦衣卫里养着的不是仅有的几个凭实力上位的，就是富家子弟来混个一官半职。

一群废物。

偏偏前几个月又出了一场谋杀案，那通政使半夜子时写文书，让人用涂满了毒的竹剑射到，一发至死。最后查了半天竟然追寻到了锦衣卫里的指挥佥使，局势如此，板上钉钉。而自己竟然未受半点儿牵连，这是什么？皇帝有心留他在这里，唐屿川却感觉不到一丝喜悦。

爹娘作为前任皇上的贴身侍卫，自己怎么能在这个位置上坐的踏实。

当然后来这人不了了之了，但这个指挥佥使的位置还空着没人干呢。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唐屿川想到这里就一脸阴霾，手里捏着腰间配的绣春刀柄，身边是自下了早朝就没停下过的亚当，胶辽官话吵得他头疼。

干脆辞官，去隐居山林也不错。

“大人大人，到正门了。”终于到了，唐屿川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整理衣冠。

推门而出，正对着的白石桥左边石狮子爪低压着的的那颗玉珠映着桥前人的身影。一个瘦长身影单膝跪地，一身雪白长袍，琵琶袖上绣着一朵简陋的梅花，墨色长发披散着，腰带上有个空刀鞘，应当是在门口让人收走了刀。

唐屿川跨下台阶走上前去拱手打躬。那人跪在地上顿了顿，跟着抬手行礼。

“起吧，你贵姓？”唐屿川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注意什么礼节的问道。

“免贵姓秋，名望尘。”秋望尘听令牵了牵衣摆起身，一边的亚当凑上前来伸手想扶他，他微微点头，犹豫片刻后还是搭手起身。

唐屿川这才得以看清他的脸，有点像是羊脂玉雕琢而成的，明明武力达到了锦衣卫的高度，但是皮肤白皙。唐屿川打开方才那个官员塞给他的纸卷，秋望尘，字临风，年二十，都对上了没什么问题，就是这个职位，新来乍到的指挥佥使……

皇帝为何不让下面混吃等死的一千余人顶替这个指挥佥使的位子，反倒把这个四品的高位给了一个受小官举荐入宫的人，明明讨好这些地主对整个朝廷更好，许然也是自己手下的，他就这么甘心把这个位置送给了这个秋望尘，有点东西。

唐屿川笑笑。

亚当在唐屿川身后也笑的欢，身前唐屿川抬眼见秋望尘起身了，转过身去。

“我是锦衣卫指挥使，唐屿川，从今日起就是你的上级，要叫大人。”跪得久了，听唐屿川说话好像是从九天之上飘下来的，嗡嗡声绕在他耳边，震得他头晕。“欢迎加入锦衣卫。”

最后这一句听清楚了，秋望尘在身后不作声默认了，他盯着唐屿川的背影回回神，唐屿川伸手招呼亚当走，秋望尘也默不作声，快步跟上去。

“没有关系，指挥使大人就是这样个性子，习惯就好了，而且熟了之后他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亚当不顾唐屿川还在前面，手搭在秋望尘肩上喋喋不休。唐屿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手又搭在了刀上。

这个朝廷真的是杂病丛生，看人样貌这怕不是又送进来一个废物。

唐屿川连个正脸都不给秋望尘看，自顾自地骂着这当朝皇帝，锦衣卫都这样了，还净给锦衣卫找麻烦。

秋望尘也不躲亚当，简单点说唐指挥使大人就是随性呗，来见人衣服也没整理整理。更让他惊异的是亚当，“你……会讲官话。”

“那是自然。”亚当颇为骄傲的抬起头。

官话说得倒是溜，就是可惜了跟着宫里胶东来的工部尚书学的，口音难改。

唐屿川回头瞪了亚当一眼，等他闭嘴了然后随手朝着右手边一指：“这里，就是礼部，别忘了来拿你的腰牌，不然在宫里哪也去不了。”说给秋望尘听的，小废物还真的不知道自己知道有人在盯着自己。

秋望尘知道他是让人看烦了，赶紧把眼从他身上移开，瞟了一眼旁边都差不多的红砖金瓦，看着有间挂着门匾的屋子，随便应了一声，“是。”

唐屿川又想了想：“这样，你今天就在屋子里头待好了，衣袍应该是都给你送好了，晚上我找人去给你送。”

万一再出去让人砍了自己也不好交代，毕竟举荐他入宫的也是当朝皇帝的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