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道而来的公主

精彩段落

初夏的贝纳草原绿草繁茂,绵羊骏马如繁星散落在绿野之间。

此时日光渐弱,夕阳的金色余晖洒落在广阔的原野上。几匹快马风一般掠过,马背上的少年人手持弓箭,在追逐今日狩猎之旅的最后一只猎物。

随着一声鸣镝,铁箭射中了黄羊的腿,猎物应声倒地,发出持续不断的哀鸣。

快马放慢了脚步,他们围着猎物打了几圈,有人笑说:“好了,今天又是阿赤那赢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阿赤那身穿黑色骑射长袍,高高束着发,微卷的发尾随着骏马的奔跑而飘动着,骑服上银色的狼纹在夕阳金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阿赤那打马上前,毫不客气,“大哥又输给我了。”

赫连承笑说:“还不快点带着你的猎物,再去和父王讨一匹好马。”

说话的人是阿赤那同父同母的大哥,阿赤那是他的乳名,写在乌北族谱中的名字叫做赫连青。

他是乌北王最小的儿子,也是最受疼爱的儿子。

赫连青摸了摸自己的黑马,说:“我的卓塔很好,我得要点别的。”

“恐怕不需要你去讨要。”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父王自然有最好的东西要给你。”

赫连青看他的两个哥哥神色有异,不解道:“你们干什么看来看去?有事情瞒着我?”

“河越战败,派了使者前来求和。”

河越一战,赫连青给他父王做的前锋,便说:“我知道。”

“都说河越之女,天下无双。”二哥赫连璜说,“小小河越,还想和我们讨价还价,还能怎么求和?只好让他们的公主来结姻亲了。”

赫连青自小就是在马背上长起来的,两年前便随着父亲数次亲上战场,在他的心中,胜就是胜,败就是败,都是一刀一剑拼出来的真道理。

结姻亲只为避灾祸,赫连青对此有些震撼,也很不解,“他们怎么会愿意把公主送来和亲?”

“牺牲一个公主,就能换来民生休息,这不是很划算的买卖吗?”

赫连青还在兀自沉思,他的两个哥哥已经打马回返。

他挥鞭驱马追赶,追问:“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两个哥哥不仅不答他的话,反而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见他追赶,便奋力策马远去。

三匹骏马迎着橘色的彩霞,渐渐没入深沉的暮光中。

赫连青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他站在父亲的王帐中,对这场突如其来的联姻充满了不解。

“我还不想娶亲。”赫连青有些不平。

下个月才是他的十七岁生辰,赫连青此时对于爱情还有些年少美好的想象,父亲草率的安排让他很是不满。

河越之女的美貌人尽皆知,而河越却非常弱小,一旦遭遇外敌,族人境况可想而知。他们选择用和亲的方式来寻求乌北的庇护,这并不奇怪。

让赫连青不解的是,为什么父亲要选择自己来迎娶这位素未谋面的公主。

乌北王见他拒绝,不仅不生气,还大笑几声,冲他招手,“过来说话。”

赫连青坐在父亲膝旁,乌北王不客气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多少人想求河越女为妻,都不能如愿。如今河越的公主嫁过来,我把她送给你做妻子,你为什么还不高兴?”

赫连青说:“我见都没有见过,就要我和她成亲,父王这也算是对我好吗?”

“你喜欢,她就是妻子,你若是不喜欢,她就是姬妾。”乌北王说,“河越迟早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什么公主不公主,都是我们的奴仆。”

赫连青语塞了一瞬,才说:“可……这是和亲,她怎么也是公主。”

乌北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阿赤那,你错了,和亲只是败者的求和。嫁来的公主会是什么下场,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公主也不过是牺牲品。而她到底能不能继续做公主,要看你喜不喜欢。”

公主的车驾这几日就会抵达,赫连青不知道那位成了牺牲品的公主是什么心情,只知道他自己倒是有些坐卧难安。

他自小便和刀箭鹰狼打交道,男女之情的门槛都还没有摸到,竟然就这样仓皇地订了亲。

他不太赞成父亲的说法,战争是男人发起的,为什么要女人来承担后果。

他觉得自己被安排联姻很不情愿,但是公主背井离乡,千里迢迢来到塞北之地,恐怕更不情愿吧。

赫连青设想了很多次,和自己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妻子应该说些什么,公主面对自己时会是什么情绪,是恐惧?还是厌恶?

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联姻是一件大错特错的事情,把他弄得这样心神不宁。

公主抵达的这一天,赫连青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却连消息都没听到,直到他猎马归来,天色已经尽黑,他才得知公主已经下榻。

赫连青质问随从,“怎么不早点来报?”

他的想法是,即使乌北上下没人把败者送来的礼物当回事,但自己好歹是公主联姻的对象,怎么能对公主不管不顾。

但是他的质问落在别人耳朵里却不是那么回事。

“阿赤那已经迫不及待见自己的新娘了。”

还不等他辩驳,又有人说:“河越女的容色天下闻名,阿赤那当然着急看自己的美娇娘。”

赫连青本想去问候一下,让远道而来的公主不那么恐惧这个陌生的疆域。

但是被那么一调侃,好像公主刚到达,自己就上门见面,倒显得他多么急不可耐似的。

赫连青被激怒,打消了拜访的念头,气冲冲地离开了。

然而他想不想见,愿不愿意见,要见面的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乌北对于这门亲事并不看重,表面上说是给小王爷娶亲,却根本不按王妃礼制进行。

不拜天地,不奉长者,只是两身红色喜服,一顶随便收拾出来充当洞房的帐篷,挂了些喜庆的装饰,便算是大婚了。

赫连青见到如此草率的婚事,顿觉自己这些日子的心神不宁实在可笑。

他的父王一向看重他疼爱他,怎么会随便让他和一个弱小之国的公主成亲。父亲此举,倒像是随手送他一件礼物。

喜宴也是要办的,只是这场喜宴并不是为了庆祝小王爷娶亲,只是赠送礼物的一个仪式而已。

堂堂一国公主,也是锦绣花丛里养育成人的,如今自南向北,来到塞北极寒之地,就真的无依无靠了。

赫连青被哥哥们和好友拉住喝酒,心头却始终有些郁郁。

他的“礼物”到底长什么模样?来到乌北这么多天,还能适应这里的饭食和天气吗?

二哥首先发现他的心不在焉,调侃道:“是我们不合时宜了,今天怎么也是我们阿赤那的洞房花烛夜,我们这群人倒是一直拉着他喝酒,让公主独守空房。”

赫连青实在经不起激将,二哥这么一说,他反而不肯回去了,痛饮了一杯,辩驳道:“我在想,父亲明明说要送我一只猎鹰,却送给我一个新娘。”

众人又哄笑起来,说:“猎鹰什么时候没有,这种绝世美人送到你房里,你还要这么挑剔。”

纵使赫连青再怎么掩饰,喜宴总有散去的时候。

明月高悬,喜帐外传来一声尖锐的鸟鸣。

赫连青喝得有点多了,人已经来到了公主帐外。他看着里面明亮的灯火,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即使没人在意,但怎么说今晚也是新婚之夜,自己一身酒气,进去不是,不进去也不是。

赫连青在帐外站了好一会儿,忽然听见里面说话,怔怔的心神突然清醒,里面的人似乎要出来,此时若是被人看见,实在显得扭捏不大方。

丢不起人的小王爷赶紧避开了,离开了本该是今夜新婚洞房的公主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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