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听我的演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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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这日凌晨,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对方开口喊我“大儿子”,听着声音,阿姨还如往年,亲切又祥和,顺着网线一同传过来的,除了她的关怀,还有木木稚嫩的嬉笑声,我问起木木的近况,问他的个子是否长高,问他有没有想干爹,木木似乎欢脱的跑开了,于是听筒里只剩下阿姨的声音,挂断前,她最后一句说:

“橙子,如果遇到条件好的人,就在一起吧,你找个伴吧。”

挂断的屏幕上显现出日期:5月20日。

这被恋爱中人们奉为的圣日,是我每一年都需要用尽力气去渡过的一天,我称之为劫难日,从四年前开始,直到我死为止。

按照惯例,问候的电话本应是我先打过去,按照惯例,我们关心对方的生活,维持着不远不近,又不得不深刻的关系。

按照惯例,我们细数从前缅怀他后,应当在隐忍的哽咽里挂断电话。

——“找个伴吧橙子。”

闻所未闻的,这句话把我撕开了一道口子。

原来有人知道我为什么单身至此,原来我以为的秘密早就不是秘密。

我疯狂的上划小视频,试图找到几天前偶然出现的那个,和他微信用着一样头像,一样昵称,视频内容是他们全家的那个视频。

我开始痛恨那个以为见鬼的深夜,痛恨在看完账号之后,没有点击关注的自己。

我在520比比皆是的幸福里,麻木的翻找他的痕迹。

找不到了,大数据把他淹没了。

我再也不到小呆瓜了。

……

每当想起他,我总想要在故事的前序加上一个可能性——关于一本高中纪念册。

那本写着热烈告白的,让我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的纪念册,如果我能早点翻到,并且和留下文字的那位在一起,那么大概我对小呆瓜就不会萌发情愫的一种可能性。

人生是一条无尽的长轨,疾驰的命运在上,我是被滚滚碾压反复磋磨的碎石。

故事的起点倒数十年,2014年的南京。

大学新生报道,那天温度偏高,在亲朋送学的一众新生里,独自进校的我似乎格外另类,很久之后听到有人对我的初印象“可能是个孤儿”,简直啼笑皆非,不过我一直没问过小呆瓜是怎么看待我的。

那天,他就坐在新生招待的棚子底下,热络的和人聊着天,我问他宿舍怎么走,信息表如何填等等,一堆问题把他砸懵了,小呆瓜沉默两秒然后摊开手说为什么都问他,他也是新生啊。

小呆瓜是南京本地人,按照他的说法,他只比我提前一天报道,看着却不是那么回事,他和负责新生招待学长称兄道弟,和谁都能唠两句。

十年前,还没有社牛这个头衔,也没有i人e人之分。

我只觉得这个人,明媚,灿烂,左右逢源,是个好人。

大概看我孤零零,好人陪同我找宿舍安放行李,陪我去超市购买铺床的被褥,水盆水壶一切生活用品,从交谈中得知,他的表弟阿蒙和我在一个宿舍。

于是三人成行,我们很快熟悉起来,一周后的迎新晚会,我对小呆瓜的认知刷新了一个新高度。

大一新生应该坐在观众席看表演,正常人都这样,他偏不,他不太正常,他自告奋勇的报了节目,在一众都是学姐学长的舞台里,小呆瓜用一首《她来听我的演唱会》,为他四年的大学生涯,杀出一条繁茂的桃花路。

我仍能很好的记得小呆瓜坐在高脚凳上拿着麦唱歌的样子,他被唯有一盏的舞台灯光笼罩住,穿着定制的黑色衬衫,亮片和银须反着闪闪刺目的光。

不过究竟真是那些廉价亮片的光芒吗?还是十九岁生机无限的小呆瓜本身在发光?

我已经不太确定。

他下了台灿烂的归队,问我们的观感,我说:你这个衣服有点土。

十年前,也没有显眼包这个称呼,我只觉得他优秀,另外,高调张扬。

高调张扬的小呆瓜迎新晚会一战成名,自此斩获了无数女生芳心,我想他备受追捧的原因,除了歌声,应还归功于那张脸,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单眼皮也很顶的,一张很好看的脸。

小呆瓜开始加入各种社团,忙碌的奔波在活动里,他开始为源源不断的示好感到烦恼,狂热的追求者无处不在,但那时候他好像不想谈恋爱,未免落单被表白,因此,小呆瓜总要拽着我,他说 “吃饭你也必须和我在一起”。

自此他游刃有余的社交,身边总带一个稍显沉默的我。大概两个月后的校园十大歌手比赛,小呆瓜拿了第一名,奖品是一张CD,里面录着小呆瓜翻唱的十几首歌曲。

那张CD现在存放于我的家中柜子里,没有沉灰。

大约三个月后,南京入了冬,没有暖气的夜晚简直冷的可怕,某个夜里,小呆瓜来了,他抱着被子跑到我们宿舍,目标明确的跳上了我的床。

宿舍里其他三个室友倒没意见,毕竟一个是小呆瓜表弟阿蒙,一个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霸,还有一个,他姓欧阳,他喜欢好看的人,好看的男人。

这个结论由见识积累得出,那是开学后没多久,学霸某日突然跟我说起一件事,“我半夜看见欧阳站你的床边盯着你看”,不太能想那是什么诡异的画面,我也至今不懂他在干什么,只是很快,阿蒙又来找我了。

时间线上,小呆瓜还没有搬进我们宿舍,对应的是他参加校园歌手大会的那个时段,阿蒙捏着一封情书来找我,写信的人是欧阳,收信的人不是我,是阿蒙。

他用钢铁般的意志狠狠的吐槽了这封信,他说好恶心好变态,他还以为我和他一样笔直。

这位阿蒙与他的表哥一脉相承,也是个风流潇洒,极其扎眼的存在,兄弟俩一个赛一个的高调——不同的是,小呆瓜一直单身,而阿蒙的女友更迭的比季节还快。

那个冬天,小呆瓜抱着被子上门,我们挤在一米二的下铺小床,宿管阿姨来了几次,总被他“阿姨我不管,阿姨我就要住这里”明晃晃的撒娇耍赖,一次次的搪塞过去。

得益于他好人缘,宿管阿姨真的不管了,于是我们在一个被窝里拥抱取暖,度过了大学里的第一个冬天。

期间忘记是哪一日,小呆瓜对我说欧阳最近对他有点奇怪,嘘寒问暖,简直关怀备至到不同寻常,他来跟我说,我只是笑笑问:有什么稀奇,有人喜欢你不是好事吗?

小呆瓜说他是直男。

我说我也是。

在他拒绝欧阳后的不久,小呆瓜没有回宿舍睡觉的某个晚上,欧阳带了个男性朋友回宿舍过夜,半夜,我收到了学霸的信息,三个字:床在抖。

他和欧阳的双人床在我对面,学霸睡上铺,那晚,欧阳和他的朋友在下铺。

很离谱,但真实发生,我回学霸:要么你下来看看?

最终他也没那么做,回想起来,还是很想笑话那晚睡在上铺无助的学霸。

小呆瓜搬进宿舍后,我很快发现一个问题——他是个白痴,生活白痴。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我对他的称呼从“龚老板”变作了“呆瓜”以及“小呆瓜”。

他的生活能力和社交能力简直是两个极端,由于家在本地,冬天时他经常把衣服带回家给阿姨洗,到夏天,就把换下来的衣物都堆在盆里,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某个不顺眼的晚上,我开始替他清洗衣物,外套、衬衫、袜子,还有内裤。

在很多个早晨,我热好牛奶,买好早餐带到教室给小呆瓜,好像一切都很顺手。

是顺手吗?不确定,总之这些事情自然而然的发生了,照顾一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呆子,我似乎有点擅长,就像他擅长发光,我也很擅长看他发光。

我会像个保姆一样吗?有什么所谓,我和小呆瓜可是好哥们啊。

本来我将永远这样定义我与他的关系。

直到大二上学期的某个周末,我们在他家里看了一场球赛。

本地人缘故所以他总回家,一来二去,我也成了常客,小呆瓜的妈妈是个很热情的人,她喜欢叫我大儿子,我也开始喊她妈妈。

那个周末,小呆瓜的父母外出旅行,家里只剩我和他。

客厅的电视播放着某场足球比赛,我们两个看好的球队并不一致,因此小呆瓜和我打赌,输的人要请对方吃饭。

决赛结果出来,我输了,小呆瓜兴奋的欢呼着,而我开始耍赖,他追着要揍我,笑骂声里我们闹成了一团,我被小呆瓜摁在地上后,本能的挣扎着起身,由于惯性,或是大力,我们嘴唇碰在了一起。

如果这也算亲吻。

那这是我们第一个吻,由意外主导。

四目相对,小呆瓜迅速的站起来开始嚷嚷着要吃夜宵,我们快速的出了门,逃似得跑出了那个似乎飞满乌鸦的客厅。

也许飞满乌鸦的是我的心情,现已不得而知,当时的我们去了一家烧烤摊。

从前也来吃过几回,老板娘是个胖胖的的中年阿姨,小呆瓜和她也能说上不少话,我们点了些食材,没过一会儿便冒着腾腾热气端上了桌。

他简直酷爱吃内脏,尤其是腰子,也疯狂的爱着那些散发臭味的食物,臭豆腐、香菜、芹菜、榴莲,这些我当初为之费解捂鼻的东西,他总吃的不亦乐乎。

不过我们都不吃辣,和一群朋友常聚的饭桌上,他们会留意给我俩点没有辣椒的菜。

在饮食上,这大概是我和小呆瓜唯一的相同点,很多年后,我努力的把相同点变多,我尝试臭豆腐,香菜、芹菜、榴莲。

对不起小呆瓜,我至今还是学不会吃内脏。

那个晚上过后,我们常来这家烧烤摊,频率变成了每周一次。

也是那个晚上以后,我开始重新审视我们的关系,或者说,我开始重新审视小呆瓜在我心里的含义。

结论是我发芽了,通俗来说,我动心了。

小呆瓜不知道。

他仍然热衷于各种社团各种活动,他仍然忙到起飞,他仍然接过情书和零食,转手统统抛给我,也仍然有意无意的提起——他是个直男。

但我不再说我也是。

我热衷的,不可摆脱的,是跟在他身后为他料理各种琐事。

他要办活动,我就负责做宣传,印刷海报,对接拍照的影楼,准备服装和组织应援,应援团成员不大固定,大部分人不愿意去捧场,我就用一份份小礼物,唆使劝说几乎是用尽浑身解数,给他组了一场又一场热烈的应援。

那个时候我有一份家教的兼职,所赚取的薪资几乎都花在了我的本职上——

小呆瓜的后勤保障,小呆瓜的活动宣发。

他默认我的付出,对我的依赖成倍增长,这于我来说,也是种绝对纯粹的快乐。

因为他,我也进入了很多的圈子,经历和人脉都收获了很多。

我与小呆瓜像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一个从南极出发,一个从北极出发,跋山涉水在南京相遇,明明距离那么远,等靠近了,才发现身上都是一样的风雪。

对于我们的形影不离,外界终于有了议论,他们开始传橙子和小呆瓜是情侣。

橙子没有反驳,小呆瓜也没有。

我们照样挤在一米二的床上,照样打打闹闹,照样有条不紊的过着大学生活。

我总以为只是这样,就够了,可以了,知足了,然而故事的发展就像那个夏天小呆瓜家里的乌鸦,不可控的挤爆我的世界。

宿舍的床太小,两个男生难免狭促难免重叠,小呆瓜缺乏安全感,他喜欢把腿搭在我的腰上抱着我睡,他从来没问过我喜欢不喜欢,我也没问过他这样拥挤的和我靠在一起,他是否也会有别样的感觉。

某日的早晨,我在滚烫的温度中醒过来,背后是树懒一样贴着我的小呆瓜。

炽热着的,正是来自于他身体的反应。

我转过身去,于是面对面,小呆瓜抱了过来,我们离得这样近,鼻尖触碰鼻尖,白色的呼吸在冷空气里消融,我吻了下去。

这是我们第二个吻,由我主导。

发生在第二年的冬天。

事情的发展变得越发不可控,也越发的得心应手,这两个词是相互驳斥的,但事实上它们可以共存。

我们心照不宣,谁也没有郑重的谈起这个吻来,我们都没有面对,但我们继续接吻。

橙子不开心了,小呆瓜就凑上来说:“嘴一个!”

小呆瓜总是亲在我的面颊,他不大避讳这个举动,表弟阿蒙的面前,他也常常用这种办法哄我开心。

在小呆瓜的认知里,亲吻是可以存在于好朋友之间的。

他总是积极辩论,以女生的闺蜜友情做参照,来形容我和他间不容发的关系,他说“女生都能手拉手,男生怎么不行?”,他说“两个关系好的女生都能亲,两个男生怎么不能亲?”诸如此类。

我不解释,也不阐述,他大概还是认为我不善言辞所以沉默。

小呆瓜不知道,我根本不想狡辩。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比起那些似是而非耐人寻味的关系论,我更在意的是他本身。

其实,我本可以质问他:你的好朋友那么多,你也和他们接吻吗?

但如果挑明会让我和小呆瓜的友谊戛然而止,哪怕概率只有百分之一,我也绝口不提。

他说一遍他是直男,我说一遍好的。

他说两遍他是直男,我说两遍好的。

有什么所谓呢,我们还是很充实的生活着,在那个宿舍,在那个一米二的下铺。

我的后勤工作业务又增加了,除却洗衣服带早餐整理床铺,宣发活动组织应援,我开始为他写作业,小呆瓜太忙了,一天到晚钻进社团折腾的没完没了,我只好每天写两份作业。

一份我的,一份他的,他的那份,字迹要像小呆瓜。

全班人,共同的好友,他们似乎对我们产生了一种共识,关于亲密关系。

只有表弟阿蒙似乎总不太在意,但笔直如他,忽然也开始起疑,那是在某次的四人旅行后,阿蒙的女朋友细腻的发觉了我和小呆瓜异于友情的亲昵,她把她的观察转告阿蒙,阿蒙便来问我们,结果当然是否认。

外界尽管把我们看作一对,依然有源源不断的情书和零食送到小呆瓜手里。

小呆瓜常说自己这么受欢迎,问橙子你吃不吃醋,我说不会,反正那些零食都是橙子我在吃。

我从来不怀疑在小呆瓜心里的份量,是一种绝对的安全感,让我坚信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然而,然而现实充满了戏剧性。

大四的最后半年,我们开始各自实习,仍然住在宿舍,见面的时间骤然减少。

那个寒假,小呆瓜他恋爱了。

发现那天,我回学校路过操场,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影,小呆瓜就在前侧方,一个女生走在他的身边,他们手牵着手。

而我转头就走。

那个女生姓李,是音乐系的女生,社团活动上我和小呆瓜同时认识她,后来得知她的父母和小呆瓜的父母是相识的朋友。

像本巨大的狗血言情小说,他们忽然就有了门当户对的关系。

就算这样,只要小呆瓜不说,我可以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忙各自的实习,像往常一样的聊天。

小呆瓜他一直没说,直到毕业。

驶离南京的高铁站台,同学都在告别,而我的列车就要来了。

小呆瓜在这个时候突然把我拉到了一边,在巨大的柱侧面,他抱着我,在我的耳边说:对不起,我都知道,我爱你。

可是列车已经到站,我说我要走了,然后就此与小呆瓜分别。

南京开往上海的列车需要三个小时,我哭了整整三个小时,大概是恨,恨他的“对不起,我都知道”,恨他的“我爱你”,又或是委屈,我一路哭去了上海。

到了上海一个月后,在微信不再有那么多话题,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里,某日,小呆瓜提起了他的女朋友。

橙子说:恭喜。

小呆瓜说:谢谢。

我们变得客气了,聊天偶尔的继续着,我开始回避,我开始思考痛苦的来源。

其实他不用说对不起,小呆瓜有什么错,他从始至终说过他是直男,错是橙子,是橙子吧,是我吧。

我或许在站台时就应该回应,不去计较他的“对不起”,重点应该放在“我都知道,我爱你”,我应该把这句话拆解的一清二楚,然后吻他,大声告诉他:亲吻不能存在于好朋友之间,无论如何,我也爱你。

可那时,为什么不说?

大概我总觉得,时光还长。

……

半年后的某个中午,工作日,我正在埋头写报告,小呆瓜来电了,来告诉我,他的婚讯。

交代完时间地点,他最后说:抽个时间给我当伴郎吧。

我几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以工作繁忙为借口。那天的报告没有写完,我根本无法写完。

此后,我又以领导刻薄为由,以升职竞争为由,以各种的理由,拒绝了他接下来日子里,不时的邀请电话。

他说一次,我几乎就要疯掉一次。

婚礼的半个月前,我又接了一通来自南京的电话,不过不是小呆瓜,是他的妈妈,她开口不是那么亲热的喊我大儿子,她说:“小呆瓜想见你”

我第一次拒绝了长辈,但是阿姨打了第二通电话,这次她说:“阿姨对不起你。”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对不起,我没问起过,所以不敢揣测,小呆瓜是否对父母说过什么。

总之,我妥协了,不是对他们,是对我自己。

婚礼的前两天,我买了前往南京的票,阔别半年多,再次出现在这个城市。

八月份,一样的夏季,一样的高温。

小呆瓜来地铁站接我,去往酒店的半个小时车程,我们像以前那样轻松的聊天,我说:恭喜,你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

我们聊前程,聊我的工作,他的工程,聊目标,聊未来;我们也聊往事,聊表弟阿蒙,聊欧阳,聊学霸,聊大学的变化,聊过去。

他问我,你辛不辛苦,累不累,也问我,你有没有找对象。

“我单身这么多年,你不知道吗?”我反问小呆瓜,“你干嘛非找我当伴郎?”

他只是说:“我想你来。”

我们在酒店放好行李,又一起前往他家,仍然是那个家,陈设几乎没怎么变,多了很多喜庆的装饰,厨房里,阿姨正在做菜,扭头喊我大儿子,我应了,在那个晚上和他的家人一起,他的父母,我与小呆瓜,四个人吃了顿不太自如的晚餐。

一靠近小呆瓜,我那擅长的习惯又钻出来了,像从前为他张罗社团海报和应援,为他洗衣服带早餐,为他抄作业模仿字迹,我居然有一天,在南京小呆瓜的家,为他操持婚礼。

表弟阿蒙向来性子懒,本来交给我们两个的事情统统都丢给了我,我便杂七杂八的开始负责,梳理婚礼流程表、给双方亲戚定制座位卡牌、统计亲戚人数提前订酒店……

到了结婚那天,我站在小呆瓜的身边招待亲戚,他说这位是舅舅,我就喊舅舅,这说这位是姑姑,我便喊姑姑,二十桌的亲戚,小呆瓜这边的,我几乎都认全了,一一的喊过去,安排他们找座落席。

其间融洽的让我生出一种错觉,这个婚礼为什么不能是我们的呢?我喊他的妈妈作妈妈,喊他的舅舅作舅舅,我们不就是一家人吗?

我们是一家人吗?

婚礼的舞台上,新郎新娘和八个伴郎伴娘各自有各自的站位,我与小呆瓜之间隔着阿蒙,隔着阿蒙,我看向他,小呆瓜开始致辞,手里捏着一张密密麻麻的稿件,前十分钟,感谢了很多人,直到他合拢了手稿,我以为结束了。

但是小呆瓜还在继续说,我听到了橙子,他花了二十分钟用来感谢我,感谢那四年的陪伴或者别的什么,他真的啰嗦,我其实听不大清,都说感官是相通的,看不清的时候也会听不清,我的眼前朦胧。

我在哭。

……

2019年,小呆瓜的儿子出生,小名木木。

我认木木做了干儿子,等到以后,当他会流畅说话时,他会喊我干爹。

这期间我们会很偶尔的联系,他在南京家庭美满,我在上海孤身一人。

这样其实也很好,我能从他的幸福里找到些微属于我的幸福,像月亮借太阳的光那样,我希望他能一直灿烂。

此后又怎么会想到,就算只是这样,竟然也变成了一种奢望。

2021年的5月20日,阿姨打来一个电话,她说小呆瓜的名字,说车祸,说严重,说你一定要过来。

我把这些词汇拼凑成完整的话,开始准备前往南京。

那时上海的疫情还没有消失,跨境需要做核酸,繁复的申请流程,为此我找到很多人,寻求了很多关系,开了证明的字条才得以离开上海前往南京。

等我赶到南京隔离完,小呆瓜已经走了。

阿姨转述他最后的话。

“要让橙子好好活着,让他不要想我。”

……

我陷进了无穷的困厄里,我无数次的回到当年的站台,一遍遍的回应我爱你。

我想,如果当时听他的话留在南京没有去上海,如果回应了,会不会结局不是这样?

本以为我这辈子的眼泪在那段日子都已流竭枯尽,但是每一年,每当人声鼎沸,在五月二十号,他们在欢庆在表白在幸福的时候,我总在哭。

抽屉里校园十大歌手获奖的CD里有他十九岁的声音,也有大学时候在连云港海边我们的合照,身后是海天一色,小呆瓜趴在我的肩膀,永远笑意灿烂。

我也不懂我们宿命的结果在哪里,但是我还记得,又怎么是终点。

……

小呆瓜去世后的第二个月,某日我在窗前吹风,在二十八楼居高临下,看马路上形如蝼蚁般爬行而过的人类,那一瞬间,我突然想从这里跳下去。

合租的室友惊惶的把我拉入安全地带,他说我不对劲,他让我去找心理医生。

诊断结果是抑郁。

我病了。

两点睡下,五点又醒来,我总是如此,直到某一天,我熬垮了,被人送往医院后,听到医生反复说着幸亏,他说幸亏我来的早,幸亏,再来晚一点就死了。

都说是新冠后遗症导致的免疫力下降,他们说新冠是症结,也说抑郁是症结。

其实真正的症结不是新冠也不是抑郁,是你。

我想重新找个活法,于是开始健身,开始找声乐老师学习唱歌,唱《她来听我的演唱会》,去做这些我完全陌生的事情,只为了,我想要活成你的样子。

……

鲜少与旁人从始至终的提起你,我讨厌他们质疑的语气,也不愿真挚刻骨的真实被当闲余故事来听,不愿他们的评判,或羡慕或惊叹,不足为道。

但是有一天,我突然开始害怕忘记你。

于是小呆瓜,我这才决定写你。

写你,写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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