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6-09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可爱妮 主角：有乐 栗子
剩下半节课，何威和有乐被老李罚在走廊站着。
何威瞥见有乐满脸的汗和紧蹙的眉头，问：“狗乐，还疼呢？”
“没事，刚吃了药，一会儿就好了。”有乐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你弟那个心理医生，联系方式能给我吗？”
“咋的？你要看？”
“嗯，我刚才就没控制住情绪冲着栗子发火，我怀疑我有病，操，我他妈就是有病。”
“行，我回去跟我妈要去，你也别太较真儿，也不一定。说实话，换成我，我都做不到你这样。”
有乐垂着眼皮盯着地面：“别抬举我了你，我到现在都还不敢看那儿呢，一想到不能再打球了心里就堵的慌。”
“有乐…”栗子蹲在后门边上，抬头小声叫他。
“蹲这干嘛呢你？”
“给你这个。”栗子高高举着手，手心放着俩泡泡糖，“楚楚阿姨给我的，我给你俩吃。”
有乐笑了，拿过泡泡糖，说：“行，你别搁这蹲着了，一会儿老李看见把你也撵出来。”
“嗯，那个贴纸你别扔，给我，我要呢。”
何威瞅见栗子胳膊上还贴着泡泡糖给的贴纸，笑出声：“哟，您还有纹身呢栗爷？”
栗子不解：“纹身是什么？”
有乐催他：“行了赶紧回去，一会儿吃完给你。”
“哦。”栗子又半蹲着回了教室，有乐扭着脑袋往教室里看，栗子撅着屁股偷摸做贼的样子特好玩，刚想笑，视线对上正坐讲台上的老李，有乐又缩了回去。
一打铃栗子就跑出去找有乐何威要贴纸。何威早就贴胳膊上了，压根没给他留，栗子急得要掉豆子。
有乐一见栗子那红眼睛心里就揪的疼：“不许哭！放学我给你买一桶。”
“骗子，你还差我十四个……半红薯呢，我不信你。”
栗子不提，有乐以为这事栗子早忘得没边儿了，结果人家记得那叫一个清楚，半个都不放过。
“今天开始一天给你买一个，行吗？放学就去买，绝不骗你。”
栗子半信半疑地看他，有乐继续说：“我要是骗你我就是狗。”
栗子这才点头。
何威看热闹不嫌事大：“您这是欠了一屁股债啊，放学也给我买一个呗乐乐哥。”
有乐：“滚！”
下午雨停了，空气中泛着潮湿的草木泥土的味道。
一放学有乐就带着栗子去了便利店，花了六十给他买了两桶，栗子一手抱一个，惹得便利店小学生哭着和他妈要。
又去烤红薯摊买了俩热乎乎的烤红薯，有乐问栗子：“吃不吃糖炒栗子？”
栗子一脸严肃：“栗子不能吃栗子。”
有乐扶额，又买了包栗子，说：“走吧，张叔叔该等着急了。”
坐上车，栗子给有乐剥了个红薯：“吃吧！”
有乐瞧着手里暖乎乎的红薯，直接暖到心里了：“谢谢栗子。”
栗子依旧回道：“不用谢！”
糖炒栗子都爆开口了，有乐单手一捏就栗子就从壳里蹦出来，他叫栗子伸出手来，一个一个捏到他手心里。栗子是第一次吃糖炒栗子，又甜又糯，好吃得栗子眼睛放光。栗子捏了个栗子递到有乐嘴边：“有乐也吃。”又问他，“栗子甜吗？”
有乐看着他笑：“甜，可甜了呢。”
栗子抱着两桶泡泡糖回家，唐小冉吃惊道：“栗子，你这是上学还是去开小卖部啊？”
栗子：“不开小卖部，我自己吃。”
栗子零花钱唐小冉管得很严，他要买什么都会跟唐小冉说，然后唐小冉才给他钱。从上次栗子说要出去买烤红薯给过一次，之后就没再给过他钱，正常来说，栗子身上就剩了一毛钱，一毛钱哪够买两大桶泡泡糖啊，唐小冉一猜就知道是谁给买的。
“是不是乐乐给你买的？”
“嗯，他还买了烤红薯，还有栗子，可好吃了。”
唐小冉每天忙着上班，楚心荷让栗子每天坐有乐家的车去上学已经让唐小冉够不好意思的了。
唐小冉拿出一百给栗子，嘱咐道：“明天把这钱给乐乐，知道了吗栗子？”
栗子把钱揣兜里，点头：“嗯嗯，知道。”
有乐回家就跟楚心荷讲了想去看医生，何威弟弟的心理医生程理周六周日都约满了，有乐比较着急，就约了明天。
有乐请了假没去上学，只跟栗子说家里有事，叫他在学校乖乖跟着何威。
栗子第一次自己去上学，不大开心，坐车里紧紧捏着校服兜里唐小冉给的一百块钱。
吃午饭的时候，何威发现栗子跟前的饭一点没动。
“栗子，吃饭啊！有乐不来你就不吃饭啦？可不兴这样的。”
栗子扒拉了一小口米饭，没滋没味道：“大鹅，有乐家里，什么事？”
“你都不知道，我哪能知道。”有乐不叫何威告诉栗子，何威看着栗子那不高兴的样，心里也不是滋味，“你多吃点，你要是不吃，有乐知道不得骂死我，你可不能让我挨骂啊好栗子。”
何威话太密，栗子反应了会儿才说：“骂你就对了。”
何威：“？？？”
“你拿我泡泡糖贴纸，坏。”
何威：“您可真够记仇的。”
下午放学，栗子慢吞吞出教室，放学来接孩子的人多，张叔叔都把车停在离校门口远一点的地方，以前都是有乐领着他，有乐不在，栗子就找不着路了。
他站在原地看了看，往右边走了，栗子走到一个巷子口，他以前没见过这条路，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急得掉豆子了。
巷子里出来俩人，背着书包穿着附近技校的校服，走路得得嗖嗖没个正型，其中一个嘴里还叼着烟。栗子脸长得显小，再加上在那抹眼泪，那俩人还以为他是附近的初中生。
“哎，有钱没？”
栗子没理，站那抽泣着掉眼泪。
抽烟那人手抵着栗子的肩用力搡了他一下，栗子后背撞到墙上：“问你呢！聋啊？”
栗子撞得疼，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还不忘说：“坏蛋，坏蛋。”
另一个人觉着有意思，说：“哎，这他妈不会是个傻子吧？”
“傻子不更好，看看他身上有没有，正好没钱上网。”
抽烟那人个子和栗子差不多高，但身形比栗子壮许多，他捂着校服口袋的手一下就被那人大力拽出来，一百块钱掉在地上。
栗子蹲下去想捡，被那人扯着书包提溜起来，另一个人顺势把钱拿走了。
栗子的挣扎根本没用，只能哭着喊：“还我，还我，那是我的！”
那两个人又把他书包翻了翻，掉出一大把泡泡糖：“操，这傻子真有意思。”
“我操你们妈！”有乐跑过来冲着抽烟那人来了一拳，有乐比他高了半个头，身形也比他壮，一下子给他掼在地上，膝盖卡住他脖子，拳头不要命似的往他脸上砸。
旁边那个人本来还想着帮自己兄弟一把，被有乐那不要命的架势吓怂了，看见有乐右边空荡荡的袖子，抬脚往他肩上踹了一脚，有乐残肢被踹着了，疼得坐在地上捂着右肩。
旁边那人把自己兄弟扶起来，被揍的那人啐了一口，骂道：“操，残废和傻子，绝配。”
有乐撑着地站起来，挑着眉，扯着嘴角笑了声，不知不觉一股怪异的压迫感压着那俩人喘不上气：“怎么？还想被一残废掀在地上干啊？老子奉陪，来。”
刚挨揍的那人往后退了几步，又骂了几句，踉跄着跑了。
有乐蹲在栗子身旁，左手抱着他，温声说：“栗子，别哭，别哭，受伤没有？”
“有乐……”栗子之前一直闷着掉泪，没出声，一见着有乐就“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有乐轻轻拍着栗子后背，轻声说：“没事了啊，没事了，乖。”
栗子趴在有乐肩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乐哄了他好一会还不见好。
“哎，栗子，你泡泡糖怎么都掉地上了？”
栗子看了眼地上，书包里的泡泡糖都掉出来了，他止住哭声，咕哝道：“啊？我的泡泡糖……”
“咱捡起来放回书包好不好？”
“好。”
有乐不放心跟着张叔叔来接栗子，在校门口等了好半天都没看见栗子，慌得和张叔叔分头去找，好在找到了。
在车上栗子还是抱着有乐不撒手，他想起什么，对有乐说：“有乐，钱，他们不还我，那是给你的。”
“给我钱干嘛？”
“妈妈说要给你的，你给我买泡泡糖。”
“我不要，那钱咱不要了，别惦记这事了，回去乖乖吃饭睡觉，不许再哭了啊。”
“我忍不住怎么办。”
“忍不住就来找我，来我这哭，在家里哭你妈又要担心了。”
“好。”栗子把脸埋在有乐紧实的小腹上，睡了一路。
唐小冉被临时派去外省出差，打电话叫楚心荷帮忙操心照看栗子几天，楚心荷直接说：“叫栗子住我们家不就得了，我还巴不得栗子住我们家呢。”
唐小冉客气道：“这哪儿好意思啊楚楚姐，栗子天天坐你们家车上学我都欠你大人情了。”
楚心荷：“行了啊你，咱都认识多少年了，就这么着，别记挂着栗子了，忙你的吧，挂了！”
俩孩子还没回来，楚心荷急得站在门口等，瞧见有乐就问：“乐乐，怎么这么晚呀？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妈，栗子找不着路，费了点时间才找着他。”
“没事就行，”楚心荷上下打量了几下俩孩子，没看出什么异样，转头对栗子说，“栗子，你妈妈出差了，在楚楚阿姨家住几天好不好？”
栗子点头说“好”。
吃好晚饭，有乐和栗子回房间，明天周六，晚上不用写作业，栗子听有乐的话先去洗澡，洗完澡才能玩游戏。栗子脱掉连帽衫，露出青紫一片的后背，看得有乐心猛地一抽。
“背上疼不疼？”有乐抬手碰了下栗子后背的淤青，栗子缩了一下，小声喊疼。
“先去洗澡，一会洗完先别穿衣服啊。”
有乐偷摸下去找药，又从冰箱拿了点吃的上来，栗子刚好洗完，就光溜溜地坐在床边眼巴巴看着他。有乐见过栗子之前的身体，穿着演出服，虽然瘦，但四肢修长匀称，肌肉紧实得恰到好处。自受伤以来也有一年没练功，肌肉线条没那么明显了，比之前看着更瘦了。
“……”有乐忘了跟栗子讲话要讲清楚，赶紧拿着衣服递给栗子，“别穿上衣，先把裤子穿上。”
“哦。”栗子慢吞吞地穿上内，裤和裤子，套裤腿的时候没站稳还差点摔了，被有乐扶住。
“疼你就小点声叫啊，别让你楚楚阿姨听着。”有乐拿着药酒往栗子背上倒了点，把瓶子放一边，用手掌在他背上慢慢推开。
栗子忽然小声叫：“有乐...”
有乐停下动作，问道：“疼了？”
“嗯。”
“那我轻点儿，你忍忍啊。”
涂好药，有乐拿起睡衣给栗子套上，系扣子的时候看见栗子泛红的眼尾，心里疼得难受。
抬手捏了捏他的脸，说：“不哭啊，怪我，不该让你一个人的。”
栗子撇了撇嘴：“我没哭！”
有乐轻轻拍了下他的屁股，说：“捉虫子去吧。”
浴室，有乐洗完澡，面对镜子站着，垂着脑袋盯着盥洗池的下水口发呆。
程理说心底那道疤还是得他自己揭开，不然一直捂着，只会发霉溃烂。
有乐紧紧咬着下唇，缓缓抬起头望向镜子里的自己。镜子被氤氲的水汽覆盖，有乐抬手在镜子上抹了一把，镜子里的有乐右臂就剩下短短一截，上面蜿蜒着狰狞丑陋的疤痕，原本皱巴巴的断口处现在肿得厉害，泛着不正常的紫红，由于疼痛还在轻轻抽动。
他好像隔着镜子看到自己被血腥覆盖的右手，腐烂的灵魂，潮湿阴郁的目光。
他抬手覆上残肢，感受它的抽动，它有生命，它是活的，它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永远不要忘记那些疼痛、那些嘲讽、那些七嘴八舌的议论，还有与右手一起支离破碎的梦。
有乐捏着残肢的手逐渐用力。
栗子的笑声从门外传来，有乐忽地松开手垂在身侧，拿起药酒倒在残肢上，用手轻轻揉着。
它是为了栗子才离开的，它救了栗子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