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5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小阿鸢 主角:林忱棠 卓三飞
偌大的茶楼内——
“欸,听说了吗?就昨晚,又有人去挑战伏云山庄的雾影重楼了。”坐于方桌左侧穿着云纹缎面衣裳的青年摇着的扇子一收,微微俯身凑近了说道。
另外一名蓝色锦衣男子拿着花纹瓷杯悠悠品着新从江南采摘回来的碧螺春,听到他的话后,忍不住好奇问道:“那结果如何?”
“困死在里边了呗,你说他选其他门派倒好,非得选机关和剑法都一绝的,唉。“青年惋叹一声,也拿起自己的杯盏饮了一口。
“那可不是,要是这么容易拿到秘籍,我都想去了。”
“哈哈,就雾影重楼这关给你十年都破不了。”
说完,两人互相折损了几句后,放声大笑起来,话语半歇间,又有一批新的茶客走了进来……
初秋,热意渐消,亥时,星斗稀疏,皓月大半隐匿在乌云中。
苏州城内,偌大的街道静悄悄的,偶尔能闻到打更的敲钟声,寻常百姓早已酣眠入梦,倘若有人恰好起夜,便能撞见一幕怪异的景象。
房屋高檐上,一只黑猫悠悠眯着眼,耳朵灵敏竖着,不知被什么东西惊扰,毛发瞬间炸开,“嗷”的一声,跳到地面。
空中闪过几道形如鬼魅的身影,从黑猫原来的地方掠过,很快来到城中东北角匾上写着“项府”的宅子处,轻而易举避开了门前的两名守卫,随后往下一跃,落至种着许多花草植物的庭院内。
夜沉如水,平坦的地面映不出任何影子,靠着锃亮锋利的刀刃上折射的寒光辨认,几人无一例外,蒙着脸只露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凛冽杀意。
庭院设有湖山长亭,水面上立着三两只毛色漂亮的鹧鸪,叫声婉转悠扬,互相和着调,丝毫不知危险的降临。
巡夜的一名护卫从长廊转角经过,发现了被矮树遮掩的黑影,立刻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大喊了声——有刺客!!!
不多时,更多的护卫飞快从前门跑了进来,纷纷拔出剑,对准前面的几人。
黑衣人互相对视一眼,手上的兵器有了动作,几个来回后怕耽误要事,便不再恋战,身形一跃,施展着轻功往不同的方向开始行动。
大宅深处最左侧的一间卧房内,床上妇人被嘈杂声扰醒,睡眼惺忪,口中不满地咕哝了一句,身侧的男人立马就给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妇人透过桌上的灯影,读懂了自家夫君脸上的神情,眼神也跟着凝重起来。
“夫人,我出去看看”项庄行利落地起身,拿过挂在床边的衣服套上,对还在怔愣的人说道。
“老爷”唐怀筠轻轻喊了一声,跟着下床匆匆穿衣,紧张地问道:“会是那些人吗?”
“不知道,上次似乎只是想试探我们,但这次可能来者不善。”
最近这段时日,不知因为得罪了何人,家中门柱上总莫名多出一两把飞刀,还与两三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在屋檐上交了手,府中加大了巡查防守,而他和妻子都是习武之人,内力深厚,自然不会害怕这些邪魔歪道,只不过……..
见项庄行眉头紧皱,唐怀筠眼皮一跳,聪颖的脑袋里闪而过什么,焦急道:“糟了,遥儿!”
两人对视一眼,立马拿起悬挂在墙上的剑,往另外的卧房奔去。
还未至门口,就听到了房内传出了一声惊呼———
“爹!!!”
项庄行暗道不好,和唐怀筠交换了个眼神,手上剑已出鞘,一脚踢开了面前的门。
偌大的房内已经空无一人,窗台的扇叶却来回摇晃。
“遥儿被掳走了!”唐怀筠急忙奔至窗边,看着通往后门的路,眼中含泪,急急的望向紧随其后的项庄行。
“我们快追!”项庄行说完,提起剑,先一步施展轻功从窗边跳出,跃上了屋檐。
半个时辰后
城郊外的东北方向,周围无树木遮掩,风声呼啸,云层慢慢被吹散露出了皎洁的月色,照亮了下方的一处平地———
唐怀筠浑身颤抖,手上的剑握不稳“啪嗒”一声掉落,腿脚虚软,便要向后方直直地倒下。
项庄行眼捷手快地接住了她,扶稳后又一同跌坐在了地上,紧紧的抱住快要神思溃堤的妻子,英俊刚毅的脸上有着同样的悲恸。
在两人面前不远的地方赫然横着一只小小的鸦青色短靴,而再往前一步则是陡峭的断崖。
风中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却不敌地上之人疼痛的半分,过了几秒,就听到一句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的遥儿!!!”
天光乍现间,有人重燃希望,有人在经历绝望。
————
距离苏州几十里外的一座高峰,四面环山,经年累月都萦绕着一圈白雾,细看之下其中还夹杂着丝丝的淡紫色气体。
虽取名为“君归山”,却并不像字面上平和无害,除了地形复杂内有沼泽无人敢靠近之外,还有个最大的原因是———
“君归山”实则为“群鬼山”。听说有人曾在附近目睹过许多诡异的现象,一传十,十传百,所以每到夜晚,村民们都会紧锁门窗,生怕那青面獠牙的怪物会从山间出来抓人吃。
午时,半山腰上隐于密林深处洞穴内灯火通明,照亮了四根鎏金石柱上栩栩如生的纹路,分别雕刻着上古时期的四大凶兽。
空旷的周围陈列着几根高高的八角烛台,顶上和墙壁用一块块水纹青砖重新筑造了一遍檐梁,倒与普通的大殿相比多了些神秘。
再往前出现了铺着金丝软垫的长阶,只见上边正坐着一个身穿斗篷黑袍,帽下覆着一张半红半白鬼魅面具的人,而他正后方的石壁上写了个不知是用血或是墨的一个“烛”字。
大殿中间跪着几名蒙脸的黑衣人,他们统一低着头,双手作揖置于头部上方,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教、教主,属下办事不力,没把项家夫妇的孩子带回来…..”他的声音掺杂着明显的恐惧。
黄金打造的宝座左右扶手上都摆设有似真似假的骷髅头,空洞的眼睛直直的注视着下方,仿佛已经无声宣判了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黑衣人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密,隔得远他们也能感觉到教主已经怒不可竭。
“小事都办不好,留着也无用。”
轻飘飘的嘶哑男声由面具下发出,如钝刀锯木般的难听,一直放在骷髅头上的手也在慢慢地收紧。
“教主饶命,教主饶…..”
还未等他们说完,突然就听到什么东西“嚓”的一下,跪着的黑衣人瞬间定住,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睛,而他们每个人的胸口上都插了一把小小的,沾了剧毒的飞刀。
面具人动都没动,深不见底的瞳孔透着阴森诡异,仿若一把杀人无形的利器。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同样打扮,面具是全黑獠牙的人走了过来站定在石阶下,一手弯曲斜放至胸前,动作优雅地微微躬身道:
“月乌拜见教主!”
是一道如沐春风的年轻男子嗓音。
“我交给你的事,办好了吗?”
“教主放心,我已把陷阱埋下,就等那些正道人士上钩,到时候教主您就可坐收渔翁。”月乌语气轻描淡写,听起来只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好,叫月狐继续盯着项家和林家的交往,你继续做我交待的事。”
“是!”
很快,大殿之上恢复了原本的静谧,灯火依旧明亮,而地上的尸体却消失不见了。
又是一年的三月,万物复苏,江南之处烟波浩渺,柳絮飘拂,和煦的阳光洒满远山近湖,春意浓浓。
林间某颗苍郁葱翠的树荫下,两个身影正鬼鬼祟祟商量着什么。
栖在树上的鸟儿被其中一道清亮又恨铁不成钢的嗓音吓得到处乱飞,连剩下大半的食物都丢下了。
“三哥,这样做万一被官府发现咋办啊”。穿灰色布衣,左脸有颗明显黑痣,长相普通的男子望着面前同样粗布麻衣打扮的人,神色担忧地问道。
“我不是说过计划了吗?绝对万无一失,石头你能对你老大我有点信心不。”
被称为“三哥”的少年大概十八九岁的年纪,黑色衣衫下的身形清瘦高挑,大概是为了方便行事,头发全部束起扎了个高髻,额前散了两缕潇洒的须发,一张剑眉星目的脸此刻正透着不耐,语气也跟着拔高了几分。
石头不敢吭声,心里却叫苦,这卓三飞每次都只会骗人,之前拿了人家要送给情郎的东西嫁祸给他,害得他被那个姑娘追了好几条街。
卓三飞见石头被自己唬住,笑嘻嘻地拍了怕他的肩膀,放柔语气接着忽悠:“咱们又不是像真的山贼那样打家劫舍,只是暂时济个困而已嘛。”
一说到钱的事,卓三飞又忍不住嘟囔:“要不是“铁公鸡”拖欠月钱,我也不至于这样。”
知道真相的石头——王小石暗自道,明明是你自己被刘掌柜全苛扣完了。不过他不敢当面拂卓三飞的面子。
“可咱是好百姓啊,你忘了得罪严家少爷那件事了?”
王小石一想到卓三飞惹了扬州内赫赫有名的富家子弟就头疼,这家伙打扰了人家的“好事”,现在严裴方气的满城找他算账呢。
卓三飞心里尴尬,但面上仍旧脸不红心不喘的说瞎话:“你看啊,要当好百姓是不是得吃饱饭才能为国效力?”他见王小石还在犹豫不决,脑袋灵光一闪,又换了个说法:“只要我们让他们自愿奉上不就行了。”
话一说完,长指迅速解开挂在蓝色腰带上的小布袋,从里面拿出了两个东西,嘴角扬着笑,很是得意道:“这样就不会有闪失了吧?来,接着!”
王小石慌慌张张地接住,拿在手上看了看,又狐疑地望向卓三飞的表情,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可信啊。
夕阳下,两匹快马疾驰在平阔的官道上,落在后方枣红色马上将头发梳了个半髻的青衣少年拼命追赶着前方一匹通体乌黑毛发润亮的高头骏马,清秀的圆脸皱得越来越紧。
又多跑了一两里地,青衣少年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忍不住连忙开口冲前方高声喊道:“公子,公子,等一等!”接连喊了几声后,便停下了马,重重地吐了几口浊气。
累死他了!春竹心里忍不住抱怨,从上一次休整后,他们已经两天两夜没停下来赶路了,别说马,他都要去半条命了。
不一会儿,就见原本已经跑远的黑马折返了回来,马上的男子一袭玄衣劲装,身姿挺拔,用暗纹银冠高高束起的墨色长发随风扬起,衣袂翻飞间,手中一勒缰绳,停在了路边,
“怎么了”。低沉悦耳的嗓音从男子口中发出,剑眉下的一双凤眸幽幽地打量着面前苍白着一张脸的少年。
春竹毕竟已经贴身伺候了许多年,一眼就看出了林忱棠的不悦,强打起精神,堆笑道:“公子,天色不早了,咱们找处地方先歇一歇再赶路吧。”
他心中只盼着自家公子能大发慈悲别再折腾了,毕竟他弱小的身躯可不像对方从小习武那般体力过人。
林忱棠看了看暗沉的天色,俊美出尘的五官露出一丝烦躁,薄唇抿着,像是在衡量着什么,又过了几秒,他才淡淡道:“附近没有驿站,我去前方看看有没有落脚的地方。”说完,也不等春竹应答,穿着月白靴子的长腿一夹马腹,便先一步扬长而去。
春竹看着林忱棠修长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转弯处,开心得不行,脑中想,少爷这几年虽然脾气越来越难捉摸,到底还是会体恤他们这些做下人的。
“阿红,咱们有救了,嘿嘿”。春竹忍不住弯腰拍了拍马儿的头部,笑的一脸灿烂,随后扬起缰绳,跟了上去。
“吁!”
林忱棠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听到后方的人到了,只道了句:“今晚就在此地休整,明天一早出发。”
说完,便昂首往面前的庙宇走去。
林忱棠长身玉立,尽管一副朴素低调的装扮,可举手投足间却掩盖不住那股与生俱来的矜贵,换成明眼人就能立马猜到他不是普通的江湖客。
春竹应了声,慢慢地滑下马,扶着腰把两匹马栓好后,才拿好包袱进去。
这处庙宇位置隐藏在林中,一般人从官道上很难发现,若不是林忱棠眼神好,估计也要错过这一处落脚地。
外头的青瓦铁门看起来整个破旧不堪,但里边地面和供桌却整洁干净,墙梁上也没有什么蛛丝结网,应该常常有人扫尘。
春竹找了块干净的蒲团拍了拍,转头想喊自家公子先坐会,却见林忱棠依旧站在刚进来时的位置,眼神定定的望着面前的三尊佛像。
说来也奇怪,明明这庙不大,居然还放置了三座佛像,更蹊跷的是,长长的供桌上却只摆了一份供品,后边还有间紧闭着的小门。
一阵风吹过,春竹打了个寒颤,心中紧张起来,看少爷神情,不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林忱棠视线扫过烛台和供品,眸中慢慢浮现寒意,抬手握住了挂在腰间的烟墨色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