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4 来源:番茄 分类:现代 作者:慕容有诗 主角:乌星移 龙卿尘
夕阳西下,落日如一只硕大的蛋黄挂在天边。
槐州城东。
宅子大门前,女人们站在门口,翘首盼望未归的丈夫。
孩童们玩心过盛,不知疲惫饥饿,依旧在门口嬉笑打闹。
乌家后院澡棚,乌星移坐在药浴桶里泡澡,右手持银针,左手拿人偶,正全神贯注地练习扎针。
浴桶旁的凳子上,搁着一个棕色檀木针盒,红绸上还躺有数枚银针。
人偶浑身已布满银针,密密匝匝,犹如一只银色刺猬。
针间空隙极小,下针极难。
饶是如此,乌星移盯着人偶依旧全神贯注,一双黑亮的眸子目光犀利,右手持针蓄势待发。
忽然,一道黑气缓缓从人偶肚脐处悠悠钻出,擦着银针底部缓缓游走。
乌星移已经发现它,心怦怦跳,连浴桶中的水已冰冷也顾不得。
扎了整整一百二十八针,总算逼出人偶体内邪毒,人偶能否彻底解毒,成败在此一举!
砰砰砰。
门外传来敲门声。
“星移,还没洗完啊,师娘叫你吃饭了。”
师兄鸠石七在门外喊。
正值关键时刻,乌星移充耳不闻,紧紧盯着如小蛇一般缓缓移动的邪毒。
打蛇打七寸,灭蛇人族的邪毒亦如此,必须一针扎在正确的穴位才能杀死毒头,彻底解毒。
到了!
乌星移大喜,快速出针。
“吱嘎”,门被推开。
“哈哈哈……”
闯进门的鸠石七一愣,纳闷地看向师弟,这孩子泡个澡泡傻了?
“星移,你笑什么?”鸠石七快步走到浴桶边。
乌星移转头看他,一脸促狭坏笑,伸手指指人偶的小弟弟。
鸠石七顺着他的手看去,才看到人偶的小弟弟正昂首挺立。旁边,一根银针准确地扎在气冲穴上。
这种灵偶除了没有魂魄外,与真人无异,是青鸟部医员用来学医练手的工具。
气冲穴在大腿根部,这针居然激活了人偶的小弟弟。
这事实在稀罕。
只能说,这一针扎得相当妙。
难怪这孩子哈哈大笑。
鸠石七哭笑不得,转头看向从浴桶里爬出来的乌星移。
弱冠少年,嫩如春笋。水珠停留在白嫩的肌肤上,犹如落在荷叶上,随着他起身俏皮滑落。
鸠石七看着这具纤细白皙的身体,莫名地咽了口唾沫。
他正值壮年,上个月才碰过相好的姑娘禾姑,两相对比,竟发现乌星移的身体比禾姑还白皙苗条。
可星移不是男子吗?
鸠石七矛盾自责又情不自禁,一双眼珠根本控制不住地落在穿衣服的乌星移身上。胸中热血狂沸,一股气血直冲鼻翼,整个鼻腔顿时热气腾腾。
突然,乌星移一把抽下头顶木簪。
一头乌黑长发瀑布般滑落。
鸠石七艰难地缓缓抬头,朝擦湿发的乌星移看去。
少年肌肤白皙,眉眼精致,红唇嫩而娇艳,恍若初晨中一支带着露珠的玫瑰。禾姑与之相比,可谓天壤之别。
“咦,师兄你怎么流鼻血了?”
乌星移挽好发髻转头,便看到鸠石七鼻翼前两股血红。
鸠石七赶忙伸手抹鼻子,果然看到手指上一抹鲜艳的红色。
尴尬解释:“许是昨日吃多了禾姑给我炖的羊腰子。”
一听羊腰子,乌星移本能地念道:“味甘,性温,归肾经。可补肾益精,养肝明目,改善气血……”
一边念一边朝门走。
念完又随口问:“我爹回来了吗?”
乌父午后未时去城中问诊,他泡澡前还没回来。
鸠石七回过神,赶紧答道:“师傅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今日怎的拖了这么久,师娘说不等他了,咱们先吃,所以差我来叫你。”
乌星移点点头,加快脚步道:“那我们赶紧去吃饭吧,我都饿了。”
鸠石七忙跟上他,“饿了你怎么不早点出来,水都凉了还泡。”
“那不是因为灵偶的毒没解掉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风格,不行完一套针绝不吃饭!”乌星移下巴一扬,颇为得意。
鸠石七宠溺地看向他,“瞧把你能的。”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到达前院饭厅。
乌鹊氏站在门前,看到儿子立即转忧为喜,忙上前拉住他的手。
“饿了吗?”
乌星移摇摇头,“只有一点点饿。”
乌鹊氏宠溺地笑道:“傻小子,快进屋去吃吧,咱们不等你爹了。”
母子俩携手转身朝屋走。
“师娘!师娘!”
母子俩闻声转过身,看到是随乌父出诊的小徒弟雀松宝。
乌鹊氏忙问:“你师傅呢?”
雀松宝喘着粗气,转身指指门口的方向,“师傅他暂时不回来了。”
“为何?”
“从京城来的摄政王中了蛇人部的毒,官差抓城中大夫去治疗,治不好者全被杀了。”
“啊?”乌鹊氏惊呼出声。
乌星移愣了一下,气愤道:“这还有没有王法?”
骂完才想起来,人家就是王法。
餐桌上,一家人吃得心神不宁。
担忧乌父被抓走。
要知道,乌父可是槐州城鼎鼎有名的四大名医之一。
据刚才雀松宝的消息,四大名医中已有两人被杀了。
如果再没有人能解摄政王的毒,轮到乌父是早晚的事。
砰砰砰!
“屋内的人,开门开开门!”
门外传来激烈的拍门声和呼喊声。
那陌生的声音一听便是来者不善,应该是寻找乌父的官兵。
众人盯着门战战兢兢。
“开门!再不开门就砸门了!”
乌鹊氏回过神,忙叫鸠石七去开门。
鸠石七咬咬牙,诚惶诚恐地出去开门。
哐当一声。
大门迅速打开,冲得鸠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一对官兵凶巴巴地走进院子。
为首的官兵头子左手放在腰间配剑手柄上。
大马金刀的站在院中,一脸严肃地吼:“乌九参何在?即刻与我等前往摄政王府,为王爷解毒。”
乌鹊氏捏着一方丝娟匆匆走出来了,身后跟着乌星移等人。
“回,回官爷话,我家姥爷午后出诊至今未归。”
官兵头子闻言皱眉,反问:“是未归还是藏起来了?你们可知欺瞒摄政王等同欺君之罪?”
扫视乌鹊氏身后众人一眼又道:“那可是要灭九族的!”
乌鹊氏顿时吓得不敢吭声。
乌星移上前一步,“我娘说的本来就是实话,你们要不相信可以自己去查。”
官兵头子轻蔑地看他一眼,根本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宣布道:“限你们半柱香之内把乌九参喊出来,否则,马上把你们全部抓进大牢!”
一听这话,乌家所有人顿时吓得脸色惨白。
乌父不知道藏在哪里,这一时半会儿的去哪里找人?
女儿乌星月一把抓住乌鹊氏的手,“娘,我们该怎么办?”
她可是黄花大闺女,万一被抓进牢房,一生清白可就毁了。
两名徒弟也焦急地看向乌鹊氏。
乌鹊氏一脸焦急为难,颤抖着嘴唇安慰他们道:“祸不及你们,我去,我一个人跟他们去大牢。”
乌星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娘,您别去。”
乌鹊氏眼神绝望地看向他,交代道:“星移,万一我和你爹都不在了,你就是咱们家的顶梁柱,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把这个家撑起来,让你姐姐有个娘家人,这样她才不会被婆家欺负,听到了吗?”
乌星移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不放,道:“娘,您在说什么呢?咱们又没有犯罪,他们凭什么杀我们?”
看向为首的官差道:“我爹真不在家,不就给你们摄政王解个毒吗?我去。”
“星移!你赶紧给我闭嘴,你在说什么呢?”乌鹊氏率先喝道。
她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送去被杀头,这可是乌家的独苗,是乌家的顶梁柱啊!
乌星移看向娘,解释道:“娘,这一时半会儿的咱们是无法把爹交出来了,他刚才也说了,我们不交人就要把我们抓去大牢,不就是解个毒吗?我老早就会了,让我去试试吧,说不定大家都能平安无事。”
乌鹊氏急得快哭起来,喝道:“连你鸫世伯和鸽世伯都治不好的病,你怎么可能有法子,你别冲动行事,万事有娘。”
鸠石七挺身而出,“师娘,星移,你们不要争了,我去。”
说罢就朝官差走去,“官大人,我是师傅的大弟子,从小就跟着我师傅,医术不敢说跟师傅一样,但至少也学了他六七成。我跟你们走一趟,去救摄政王行吗?”
官差看向他表情不耐烦地道:“你以为摄政王是什么人?大街上随便拉个人都能去给摄政王瞧病吗?摸摸你脖子上有几个脑袋?”
又怒喊道:“赶紧把乌九参交出来,我数十个数人再不出来,全部把你们拉去大牢!十,九,八……”
乌家一家人的心跟着剧烈跳动。
“三,二,一。”
官差很快数完十个字,看看人群后面依然没有乌九参的身影。
气得一把拔出腰间佩剑大喝一声,“全部给我抓到大牢里面去!”
身后官差得令,马上就要上前抓人。
“慢着!”
乌星移大喝一声,张开双臂把身后家人挡住。
怒视为首的官差道:“我是乌九参唯一的儿子,他的医术全部都交给了我,我敢跟你们打包票,我一定能治好你们摄政王,让我去,我要治不好他,这颗脑袋马上拎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官差头子从刚才他们的表现中已经看出,乌星移的确是乌九参的儿子。
蹙眉思索,看这样子乌九参的确不在,也就是给摄政王请大夫的任务根本完不成。
就算把他的家人抓进大牢又有什么用?上面要的是大夫,不是乌家这些人的脑袋。
可这个毛头小子实在太年轻了,能让他们交得了差吗?
看向乌星移问:“你真得了你爹的真传?”
乌星移胸有成竹地拍拍胸口,“不仅得了我爹的真传,还青出于蓝胜于蓝。”
“嘁,好大的口气。”
官差嗤道,右手一挥,指向他道:“那你可听清楚,如果你不能治好摄政王,你的这条小命也别想回来了。”
乌鹊氏哇的一声哭起来,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臂道:“你们不要听他说胡说,他只是个小孩子,他什么都不懂,你们抓我去吧,我去替他们父子俩死。”
一双手紧紧的抓住乌星移的手臂,力气大得像把钳子一样。
乌星移试图拉开母亲的手,劝道:“娘,你相信我,咱们谁都不会死,我一定能治好那个摄政王。”
乌鹊氏已经哭的肝肠寸断,摇着头道:“不行不行,你绝不能跟他们走,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乌家的列祖列宗啊!”
官差已经不耐烦了,再不带大夫去,他们这些人全部都会被降罪。
伸手一挥道:“赶紧把这小子给我带走!”
“是!”
官兵们得令一拥而上。
四个人拉开哭得肝肠寸断的乌鹊氏,两人推了一把乌星移,喝道:“走!”
乌星移转头看向乌鹊氏,边走边道:“娘,您别担心,我一定能平安归来。”
说罢在官兵们的推搡中离开了家。
门口等着四匹马。
官兵头子把乌星移推上马,然后坐到他身后,立即一甩马鞭,朝王府的方向奔去。
身后三匹马跟着他们飞奔,然后才是剩下的官兵,没有马匹,他们只能跑步跟随。
乌星移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马蹄声,一颗心怦怦跳。
在心里不停对自己说,“我一定能做到,我一定能做到!”
夜幕逐渐降临,天空仿佛被一张巨大的黑纱笼罩。
乌星移活了十八年,今夜注定是最惊心动魄的一晚。
摄政王府灯火通明。
乌星移只觉得一眨眼间就被人带进了摄政王府,仔细回头一想,又觉得这一路很漫长。
总之他整个人至今都有点懵。
脑袋昏昏噩噩的乱成一团。
王府走廊上的灯笼仿若繁星一般,在他眼中划过,一切就像在做梦。
直到他被带到一间明亮如白昼的屋中。
官差头子拱手:“启禀各位将军,大夫带来了。乌九参大夫不在,这是他家嫡公子,深得,深得其父真传。”
屋里站满了人,乌星移深深地低着头,只能看见那一双双黑靴,还有那鞋面上用金线绣成的不同花纹。
“这不是个孩子吗?”
“赵棋,你不会是随便找个人滥竽充数吧?”
两个年轻的声音不满地说。
赵琪慌忙跪下,“金将军息怒,就是给属下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糊弄摄政王和各位将军啊,这的确是乌大夫家的公子,深得乌大夫真传。”
屋内的七名青年转头相视,用眼神交流着。
槐州城四大名医,两名已死,一人前日上山采药摔下山崖至今昏迷不醒,只剩这最后一名乌九参。
现在,这人没有被找来,反而找来了什么他的儿子。
尤其是这儿子看着实在太年轻了,也就是个毛头小子。
医术不比别的东西,最讲究经验,资历老的大夫经验丰富,对病情的把握也更准确。
但是现在摄政王病情危急,如果再没有人帮去毒,万一毒发攻心,后果不堪设想。
金亢转身走进内寝。
内寝床上,摄政王龙卿尘盘腿而坐,正双目紧闭,运气抵御着邪毒的入侵。
金亢拱手,恭敬地把情况禀报给龙卿尘,请他定夺。
听完禀报,龙卿尘微微睁开眼。
夜眸中闪过一道金光。
“你告诉他,如果治不好本王,马上砍他脑袋;如果对本王撒谎,重打三十大板,但可留他一命。”
金亢听完瞬间明了,赶忙拱手退出房门。
外寝,金亢立即将龙卿尘的话转述给乌星移听。
其实这段话的主要目的就是在于试探乌星移的真伪,在小命和留一条性命之间,是否有实力,是否说谎,立马就会真相大白。
当然,一旦乌星移若选重打三十大板,那他也会丢掉性命。
赵琪早就说过,欺瞒摄政王等同欺君。
这话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听完金亢的话,乌星移沉默了一瞬,立即道:“我有信心治好摄政王,请让我一试。”
金亢微愣,心道,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这种毛头小子还真是敢不把命当回事。
可此刻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
金亢犹豫片刻,无奈地点头道:“你跟我来。”
乌星移赶紧跟着他走,心里竟然有点跃跃欲试。
他从小接触医术,对各种药材了如指掌,对许多疑难杂症也颇有研究。
但由于太过年轻,连父亲都不相信他的实力,叫他好好读书,考取功名,以后不要做大夫。
乌星移无心考取功名,他就觉得做大夫最好,可以解除病人的痛苦,救死扶伤,能得到别人的感激和尊重。
尤其是将各种疑难杂症解决掉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像一名英武的将军,把敌人彻底打败一样,让人十分有成就感。
“启禀摄政王,大夫带来了。”金亢无奈拱手道。
乌星移有点局促地站在床前,好奇地朝床上的男人看去。
床上的男人双目紧闭,身着一套白色里衣,嘴唇发紫。
乌星移暗暗惊讶,他本以为摄政王是个老头子,却没想到居然这么年轻,顶多大自己七八岁的样子。
这么说来,难道当今皇帝是个小孩子?
否则,哪里轮得到这么年轻的人来做摄政王呢。
“还不快去给摄政王诊治。”
金亢的声音传来,乌星移这才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赶忙走到床边。
乌星移看向男人,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听说你是中了蛇人部的毒对吧?我需要你把上衣脱下来,看看你中的毒到了哪个程度,然后才能给你下针。”
床上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睛,朝他看过来。
乌星移骤然一惊,他看到了什么?他居然看到对方的瞳孔是金色的。
乌星移顿时有点慌神,努力在脑中思索着什么样的毒才能导致人的瞳孔变成金色。
可惜苦苦思索一阵,还是想不出。
完了,难道真是自己学艺不精吗?
满满的自信瞬间摇摇欲坠,乌星移有点慌地紧了紧手。
摄政王缓缓转头看向下属,朝他点点头。
金亢心领神会,马上上前帮他脱掉上衣。
乌星移屏住呼吸目睹摄政王脱掉上衣。
下一瞬,乌星移又是身心巨震。
他看到了什么?他居然看到摄政王的尾椎部有一条龙尾!
羲和国由六族组成,分别是:龙族,青鸟族,熊人族,狮人族,狼族,蛇族。
其中,龙族为皇族,统领其余五族。
六族祖先早已作古,六族族人已化为普通人类,唯有一族之统领可拥有图腾真身。
也就是说,龙族能化龙者必定是当今皇帝。
但现在化出龙身的居然是摄政王……
乌星移的脑袋有点乱,一时之间想不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和原因。
“还不赶紧给摄政王解毒。”
金亢又开口催促,此时此刻,他心里十分郁闷,这孩子不仅年轻,而且还呆头呆脑的,他真能为摄政王解毒吗?
也怪他们太轻敌了,没想到蛇人部的毒居然这么厉害,会让摄政王也中招。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不这样,如何能够瞒过太后的眼睛?
乌星移回过神忙道:“我需要一套银针,至少要准备一百根银针。”
金亢点点头,“可以,我这就差人给你拿。”
说罢朝着门口走。
乌星移上前一步,睁大眼睛仔细打量摄政王身上的邪毒。
这道邪毒呈鲜红色,如一根蚯蚓一般在摄政王的肌肤底下游走。
试图冲破阻碍,钻进五脏六腑。
任何毒只要侵入五脏六腑,就很难去除。中毒者也就会毒发身亡。
当然,这种邪毒如果迟迟不被逼出,会汲取中毒者身上的阳气,壮大自己。
一旦它长大更难除掉。
这就是蛇人部的邪毒,毒不是死的而是活的。
乌星移凑近双目紧闭的摄政王,伸出食指碰他的肌肤。
当然,他是在碰邪毒,想看看这毒到底有多狡猾,已经长大到什么程度。
他全神贯注,全然没注意到摄政王已经重新睁开了眼睛,垂眸看着他。
药香味从乌星移的脖颈间飘出来,悠悠飘进摄政王的鼻息里。
龙卿尘微愣,深吸一口气。
下一瞬,双目大睁,盯着乌星移,眉头紧锁。
金亢走进来,“银针来了。”
乌星移赶忙收回身体,“好,你给我吧。”
金亢把银针递给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又问:“你真的有把握?”
乌星移重重地点头:“嗯嗯,这个毒虽然比较霸道,但是成长的速度比较缓慢,大概跟摄政王自身的抵抗力有关,目前它还只能在皮下游走,我有把握把它逼出来。”
金亢无奈地点点头,还是忍不住警告道:“但愿你不会拿自己的小命逞能。”
乌星移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要是不能给摄政王解毒,是要被杀头的。
忽然想起爹爹说过的话,大夫是一件高危职业。乌星移之前不能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此时此刻终于有点懂了。
但他不明白的是,他身为大夫,明明是想着全力治病救人,解除病患的痛苦,为什么要因此而遭致危险呢?
金亢看他又呆了,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想踹。
脚抬起来,却又收了回去,不行,万一被打坏了,谁给摄政王解毒呢。
先留着,等这小子要是治不好摄政王,待会儿他亲手拔了他的皮。
“发什么愣,还不赶紧动手!”金亢生气地催促道。
乌星移回过神,凑近摄政王,开始施针。
将第一根针扎在天突穴上,乌星移瞬间就找到了感觉。
飞快的取出第二根针又扎上去。
接着,第三根,第四根,第五根……
下针又快又准,几乎不用思索,简直比插秧还迅速。
金亢看得目瞪口呆,很想问一句,你这针不是在乱扎吧?
但是看摄政王的表情没有一点痛苦,也没有出声阻止,金亢想了想,还是把话噎了回去。
他当然也希望乌星移能治好龙卿尘。
不过,以防万一,金亢还是紧紧守在旁边,只要龙卿尘有一个动作,或者一句话,他就马上下手阻止乌星移。
此时此刻,乌星移沉浸在与邪毒搏斗的战斗中,全然忘了周遭的人和事,更不会去想治疗失败的后果。
在这场搏斗中,他就是掌握主战场的将军,他有百倍的信心,一定能把敌人打垮。
这个信心,无论是谁,无论什么事,都不能把它动摇,这就是医者!
不知不觉,金亢也被乌星移专注的眼神和严肃的态度吸引了,心底忽然对他竟生出了信心。
对比之前,两名战战兢兢拿着毛笔写方子的老头子,金亢忽然觉得还是乌星移的治法看着顺眼。
扎针需要眼疾手快,尤其是对付这种能移动的邪毒。
先要封死它的前路和退路,再把它逼到绝境,让它狗急跳墙的时候再一针致命。
要完成这个过程,不但需要眼疾手快,还需要对人体七百二十个穴位了如指掌,才能一针见穴封死邪毒。
老大夫们虽然经验丰富,但因为年纪原因,难免眼花手抖,很难做到快速施针。所以之前两名老大夫均失败告终。
乌星移全神贯注地施针,全然没注意到摄政王的眼睛也全神贯注地落在他的脸上。
金亢看到摄政王身上布满银针,像个银刺猬,实在忍不住开口问:“王爷,您疼吗?”
龙卿尘转眼看向他,微微摇了摇头。
金亢松一口气点点头,表示明白。
他不敢多说话,怕打扰了乌星移。
不过幸好此时的乌星移全神贯注,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说话。
金亢暗叹:想不到这毛头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
龙卿尘收回眼神,又看向乌星移。
小孩子发呆的时候纯纯的;
认真的时候分外迷人;
沉思的时候可爱有趣;
……
龙卿尘阅人无数,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让他感到如此有趣。
还有他身上那股药香味,居然跟她的体香一模一样。
龙卿尘实在没想到,这辈子自己竟然还能在其他人身上闻到同样的味道。
终于,邪毒被乌星移逼得往前无路,退无可退。
没有办法,它只能试图从身体里钻出来逃跑。
乌星移已经瞅到了它,倾身凑近龙卿尘。
屏住呼吸,乌星移右手举针。
突然,他一针扎向中府穴。
一股黑红的液体顺着银针缓缓流出。
金亢愣了一下,赶忙上前问:“这是怎么回事?是毒液吗?”
乌星移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
乌星移如释重负地点点头,“这就是邪毒,已经被杀死了。”
金亢瞬间欣喜,忙问:“你的意思就是摄政王的毒已经解了吗?”
乌星移轻松地点点头,“对,他的毒已经解了。”
“那实在是太好了!”金亢欣喜地看向龙卿尘。
又忙问:“王爷,您感觉怎么样?”
龙卿尘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点点头道:“轻松多了。”
金亢惊喜,转头看向乌星移,夸道:“想不到你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看你这么年轻,我还以为你靠不住呢。”
乌星移也有点得意,解释道:“这个毒只是狡猾了一点,其实并没什么厉害的,我才用了72根银针,就把它杀死了,我在灵偶上解过最厉害的邪毒用了228针呢。”
金亢对他赞赏地点头道:“果然是有志不在年高,青出于蓝胜于蓝。”
乌星移感觉自己的医术终于被人肯定了,情不自禁地扬唇笑了起来。
又开口道:“你去倒一碗烈酒来,再拿一张洁净的帕子,我给摄政王处理一下针眼的伤口。”
金亢赶忙应下转身出门去。
他出去后,屋里只剩两人。
龙卿尘看向乌星移,“你今年多大了?”
乌星移开始帮他把身上的针拔下来,轻快地道:“上个月刚满十八,摄政王你呢?”
他从来没有进过皇宫,自然不懂得宫中礼仪,更不知道从来没有一个人跟敢这样跟龙卿尘说话,直接称他为你。
龙卿尘当然也没有跟他计较这个,反而好脾气的回答:“本王今年虚岁二十七。”
乌星移看向他笑道:“我之前还以为您是个老头子呢,想不到您居然这么年轻,您真厉害,这么年轻就当上了摄政王。”
金亢走进门,身后跟着之前守在门外的几名青年。
知道摄政王的毒被解了后,其他人也忍不住兴奋地进来恭贺。
乌星移用帕子沾了烈酒,轻轻擦拭龙卿尘身上针眼的位置,以防感染。
乌星移一边轻柔地擦拭,一边安慰道:“有一点疼,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殊不知,这点小针眼对于龙卿尘来说根本就是挠痒痒。
怎么可能连这点痛都忍不了?
龙卿尘越发觉得他可爱极了,心越来越痒。
乌星移轻柔地把龙卿尘身上的针眼擦拭了一遍,松口气道:“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大功告成,我现在可以回家了吧?”
金亢刚要开口说我安排人送你回去,却被龙卿尘开口打断他的话。
“把他的上衣剥下来。”
屋里的人都愣了一下。
不过他们自然只有马上执行摄政王的命令。
氐貉和房兔马上走上前,将乌星移的粗布短衫脱了下来。
乌星移懵了,纳闷地看向龙卿尘问:“为何要脱我的衣服?”
龙卿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看他,而是转头看向几名属下道:“你们出去把门关上,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七人赶忙拱手,“是,王爷。”
说完迅速收拾了屋中的东西,退出了房门。
很快,两道门吱嘎一声都关上了,屋内屋外沉寂无声,一个人似乎都没有了。
乌星移不明就里,纳闷地看向龙卿尘,又问:“王爷,您是不是还有其他隐疾需要我给你治疗?”
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可能了,要不然为什么要把所有的人都赶出去呢?
龙卿尘看向他,忽然伸手一抓。
乌星移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下一瞬就出现在了龙卿尘的怀抱里。
乌星移彻底懵了,纳闷地看着他。
此时他才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龙卿尘的瞳孔不是金色的,而是变成了跟普通人一样的黑色。
不禁疑惑地道:“欸?难道不是因为中毒而变成金色,而是因为中毒后个人的身体原因才变成金色?”
想到这里,乌星移直起身子探头往龙卿尘的身后看。
“你在看什么?”龙卿尘越发觉得他有趣,情不自禁地笑笑问。
“我想看看你的龙尾巴还在吗?”
此时的乌星移双腿跪在龙卿尘的大腿上,胸口抵在他脸上,双手攀在龙卿尘的肩头。全然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身体接触有多暧昧。
看到龙尾巴没有了,乌星移松口气笑起来。
“果然和我猜的一样,是因为中毒后身体本能的抵御邪毒才发生了变化,解毒后身体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收回视线,低头看向他道:“你居然是真龙身,好厉害。我听说我们青鸟部的天命之人真身是一只雄鹰,可惜我从来没有见过。”
这孩子实在是单纯的厉害啊。
龙卿尘好脾气地抬头看向他,“你知道见过本王真身的人会被怎样处置吗?”
乌星移眨眨眼睛,“什么意思?
龙卿尘只有跟他解释道:“但凡知道本王真身的人,都必须被处死。”
乌星移一愣,“为什么?你的真身见不得人吗?”
他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正所谓真龙天子,龙族中,唯有拥有真龙真身者,才是天选的当代帝王。
反之,如果当今帝王没有拥有真龙真身,为保王座,那必然暗中除掉有真龙真身的人。
也就是说,龙卿尘想要保住自己这个秘密,那就必须杀掉知道自己秘密的人。
乌星移此时才意识到危险,低头紧张地看着龙卿尘。
他从来没有去过京城,更没去过皇宫,但也听人说过,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只要说错了一句话,就有掉脑袋的风险。
“可我刚刚不是救了你一命吗?”乌星移试图跟他谈条件。
“这是两码事。”龙卿尘无情地道。
此时的画面是,两人都赤裸着上身,乌星移跪在龙卿尘大腿上;龙卿尘环着乌星移的腰。
龙卿尘把人拉下来,脸凑到乌星移的脖子上,深嗅他的体香。
乌星移不明所以,身体微微颤抖,努力思索着怎么为自己辩解。
想了一阵开口道:“你这是滥杀无辜!大不了我不告诉别人你的秘密不就行了,你凭什么因为我看了一眼你的真身,你就要杀人,你这是不讲道理!”
龙卿尘扬唇笑,多么可爱的孩子啊,他活了26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单纯有趣的人。
龙卿尘情不自禁地探出舌,用舌尖轻舔他的脖子。
突然感受这滚烫濡湿的触感,乌星移瞬间如遭雷击。
挣扎反抗道:“不要吃我!求求你不要吃我。”
他见过动物撕咬猎物,都是一口咬住对方的脖子。
身为医者,乌星移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因为颈部有大动脉,只要被撕裂鲜血就会迅速涌出,让猎物快速丧命。
而此时此刻,他也要被龙卿尘咬破脖子了吗?
原以为治好了他就万事大吉,却没有想到,竟然因为看到他的真身而丧命,乌星移心里真的是一万个不服气。
拼命挣扎着道:“你放开我,不要咬我,不要吃我,求你了,我一定会给你保守秘密的。”
然而,他越是挣扎,身上滚烫的触感越热烈。
感受到他尖利的牙齿真的在咬自己,乌星移吓得剧烈挣扎尖叫起来。
“救命,救命啊!”
乌星移挣扎着大喊,可现在这个地方哪里会有人来救他?
殊不知,他越是这般挣扎大叫,越发让龙卿尘兴奋。
这孩子实在太有趣了。
龙卿尘胯下火热,身体兴奋异常。
这样的感觉二十六年来还是第一次。
龙卿尘将人压在床上,继续啃咬。
乌星移以为真要被咬死吃掉了,吓得肝肠寸断,呜呜大哭,连裤子已经被拔了都不知道。
意识到自己被压制得死死的,胸口已经快喘不过气了,乌星移垂死挣扎,身体不停扭动,在龙卿尘的身上蹭来蹭去。
龙卿尘的身体彻底兴奋了起来。
一把抓过他的双手,按在头顶,邪魅地笑道:“果然秀色可餐。”
乌星移还没反应过来,眼中满是恐惧。
嘴里呢喃着:“别吃我,别吃我……”
龙卿尘俯下身,嘴巴凑到他的耳边,舌尖舔咬他柔嫩的耳垂。
“本王今晚偏要吃掉你。”
说完,膝盖强行将他两腿分开。
很快,乌星移感到身后突然撕裂般痛。
心里大惊,难道龙吃人是用尾巴,从人的尾部开始吃?
也许这样的话,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乌星移死命挣扎,可是他哪里会是摄政王的对手,被压制得死死的根本毫无逃脱的机会。
想到自己就要被人吞进肚子了,乌星移一边哭一边在脑中留念地回想着家人的面孔。
全然没有意识到龙卿尘在干什么。
他从小无忧无虑地长大,一门心思醉心于医学,连在男女情爱上的情窦都还未开,哪里会想到男人之间居然也会发生那样的事。
当龙卿尘停下来时,乌星移的眼泪也流完了。
这才惊讶的发现,自己还活着,根本没有被他吃进肚子里。
对方也没有变成龙,依然是人的样子。
乌星移想着,如果只是人的话,当然是没有办法将另外一个人吃进肚子里的。
看着一脸餍足的龙卿尘,乌星移心里有点窃喜:他是不是不能再变身了?
龙卿尘毫不避讳地跟他对视,眼神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温柔。
不对!
乌星移眨了眨眼睛,垂眼打量两人的身体和姿势。
仔细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
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指着他问:“你刚才不是在吃我,你是在……”
后面的话,他有点说不出口,只有满脸不可思议地道:“我们不都是男人吗,怎么会?”
龙卿尘云淡风轻地笑,“想伺候本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本王看得上你,是你的福分。”
说完,伸手一捞,又将乌星移搂在怀里。
舌尖舔了舔他的脸颊,道:“你的味道还不错,本王甚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