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0 来源:知乎 分类:现代 作者:与耽 主角:赵满 太子
被太子宠幸后
不近女色的太子,酒后宠幸了个下人。
满皇宫都在寻找那位承宠的女子。
我裹紧衣裳,拼命遮住身上的痕迹。
战战兢兢祈祷别查到我身上。
因为——
我是男的!
十四岁那年,我被送入御膳房做工。
因着煮得一手好肘子,俘获了李御厨的心,被他培养为接班人。
李御厨还说,等我日后出了宫,便将女儿许配给我。
可我心里有人了,旁人是入不了眼的,便婉拒了李御厨的好意。
我心里头的人,是东临街头卖豆腐的春花,长得漂亮,干活又利索,去说媒的人差点将她家门槛踏平。
可是春花五岁那年便说过,要做我媳妇儿,所以她拒绝了所有人。
我本打算去提亲的,却没想到被我爹送进宫做学徒。
离家那天,春花给我盛了碗豆腐花,温温柔柔地说:「吃吧,不够还有,等吃饱喝足再上路。」
我感动得热泪盈眶。
承诺等我出宫,一定要每天炖肘子给她吃!
这么多年,我一直记着这个承诺。
日日炖肘子需要花很多钱,所以我每天努力工作攒银子,就等着回家娶媳妇儿!
但上天,在我入宫的第六年,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那天宫宴,御膳房忙得不可开交,等闲下来,已是深夜。
我饿得前胸贴后背,看到桌上剩的肘子,想着反正要倒掉,不如进我肚子。
开火热肘子时,冷不丁闯进一个人。
我以为是徐管事,头也不回地热情邀请:「徐管事吃晚饭了没?正好还剩俩肘子,咱们分了?」
我炖的肘子,软烂脱骨,肥而不腻,用嘴唇轻轻一抿,便能化开。
徐管事也很喜欢吃。
回应我的,却是粗重的喘息声。
我疑惑地转过身,瞬间便呆滞住了。
来人身着明黄色蟒袍,眉目俊朗,贵气逼人,与这充满油烟味的厨房格格不入。
这不是太子段砚秋么?
此刻,他双目赤红,呼吸急促,看上去像是要杀人。
我惶恐不已,吓得忙跪地求饶:
「太子爷饶命,奴才……奴才只是太饿了,这才想煮点东西吃,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奴才这一回吧!」
素有仁慈之名的太子殿下,却一把提溜起我,然后顺势按在灶台上。
距离拉近,我这才发觉太子的额头挂着细密的汗珠,眼里满是克制与隐忍。
浓郁的酒气,熏得我直皱眉。
「殿……殿下,您喝醉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垂眸,目光灼灼盯着我看。
「是……你?」
什么是我?
我疑惑地看着他,心说太子这是醉得不轻,怕不是认错人。
砂锅「咕噜咕噜」冒着泡泡,肘子的香气不断往鼻腔里钻。
我咽了咽口水。
太子也咽口水。
我道:「殿下,奴才瞧您也是饿了,不如……让奴才看看肘子好了没?」
然而,当我小心翼翼看着他时,他却低下头,覆上我的嘴唇。
啥啥啥????
我瞬间呆滞,一时忘了抵抗。
他在干吗?!
他这是要在御膳房宠幸我?
宠幸一个男人?
传闻中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
他近的是……男色?!
我拼命推他,捍卫清白之躯。
「不行,殿下,您看清楚,奴才只是个伙夫,您若是好男风,改日让人挑些好的送到您房里。」
「您不能如此饥不择食啊……」
我快哭了!
「闭嘴!」
很显然反抗无效,他手上一用力,「嘶啦」一声,衣襟就开了。
狗太子完事后,靠在墙边呼呼大睡。
我扶着腰,哆嗦着双腿离开。
泪水糊了满脸。
春花,对不起。
我想我不能娶你了。
第二天,我谎称自己摔伤屁股,得了半天假。
徐管事让我去找太医拿点金疮药。
一路上,侍卫宫女们行色匆匆,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同我交好的安公公悄悄告诉我,昨儿宫宴,太子被人下了药,眼下正在查凶手。
闻言,我心里头一跳,昨晚不堪的记忆,让我整个人发抖。
屁股疼得更厉害些。
「还有,太子殿下昨晚宠幸了个婢女,但是那人跑了,今早殿下便下令,满皇宫寻找那名女子。」
「找出来做什么?」我状若无意地问。
安公公看了我一眼,凑近我耳边低声道:「自然是——杀掉。」
「为……为何?」
「谁知道药是不是那人下的?宫里头,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子多的是。」
我脊背发凉,身体不自觉打颤。
若是被发现昨晚那人是我,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况且我又是男子,此事若被传出,无疑是皇室的污点。
「对了,现在太子正在太医院诊脉,听说心情差得很,你这伤若是不重,还是莫要去触霉头了。」安公公提醒。
刚往前迈出一步的脚,蓦地缩回,我感激地向他道谢,转身回了御膳房。
这段时间,还是躲着吧。
万万没想到,太子竟然亲自带人来查御膳房。
所有人一字排开。
太子眯着眼睛,将女眷们打量个遍,低声对身边的侍卫说了几句,然后女眷们便被遣散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说他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身上的痕迹还未完全消散,若是他要查,定然一下子便能发现。
太子翘起唇,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诸位都介绍一下自己。」
我们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什么。
但主子发话,没人敢不从,纷纷做起自我介绍。
很快便轮到我。
「奴才名叫赵满,年二十,擅长炖肘子……」
我边说边打量太子的神情,见他面色如常,不禁松了口气。
还没来得及高兴,太子便单独留下我,让其余人先行离开。
我如临大敌,拼命转动脑袋,想着到底该怎么办。
太子笑着走到我面前:「别紧张。」
我捶了捶拼命发抖的腿,「回……回殿下,奴才……奴才不紧张……」
「哈哈。」太子笑容更甚,「孤不会吃人。」
你是不吃人,但是你杀人!
我快吓哭了。
狗太子不仅夺我清白,还要夺我性命!
春花,对不起,呜呜呜,我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别害怕,孤留下你,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觉得你炖的肘子好吃,便向父皇要了个恩典,让你去东宫掌厨。」
我:「???」
好消息,太子没认出我。
坏消息,我要成为他专属的炖肘子厨师。
更好的消息,工钱翻倍。
好坏相抵,于是我麻溜儿收拾好东西去了东宫。
太子此人,是我见过的最爱吃肘子的人。
一日三餐都要吃碗口大的肘子。
红烧,清蒸,爆炒……
各种口味都做了个遍,也不见他腻。
他甚至专门砌了间小厨房,用来做肘子。
管事的领我过去时道:「殿下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我侍奉他十多年,也没见他这么喜欢一道菜。」
说罢拍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好好干,入了太子的眼,保你日后平步青云。」
谢谢,我现在听不得「日后」两个字。
到了东宫当差我才知道,日理万机的太子,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忙。
他经常跑到小厨房,搬个小凳子,双手托腮看我。
美其名曰「督工」。
但他的眼神,着实让我有些恐惧。
总觉得,他看的并不是肘子,而是……我……
从头,到腰,再到……屁股……
我有点不自在:「殿下,您身份矜贵,怎可待在这种粗鄙之地?还是出去吧。」
太子展颜一笑:「无妨,孤喜欢。」
手一顿,刀偏了两寸。
还好没切到手。
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儿子,这模样在我见过的所有人中,排到第二。
至于第一,永远是春花。
我定了定心神,熟练地给肘子安排上去腥三件套。
焯完水,小火炒糖色。
等肘子裹上晶莹的糖色,放少许盐,秘制酱料,炒均匀后再加上生姜、葱、八角、桂皮,加热水大火烧开,倒入砂锅中小火慢炖。
香气瞬间充盈了整个厨房。
我直咽口水。
太子忽然道:「小满啊,你是十四岁入宫的对么?」
「啊,对。」我一边用小扇子慢慢煽火,一边回。
「那算起来,已经有六年没去祭拜过你爹娘了啊……」
我爹娘活得好好的,为何要「祭拜」?
瞧见我的神色,太子忽然一怔:「你爹娘还在世?」
我小心翼翼回答:「是……是的……」
实在不明白他为何忽然变了脸色,让我想起了邻居家的秋萍姐,当她得知自己被渣男骗时,也是这样一副表情。
他又问:「你家住何处?」
「落霞村村头第三家。」
太子的脸色又黑了两分,追问:「不是小牛村村头第三家?」
我奇怪道:「不是啊,我都没去过小牛村……殿下为何这么问?」
忽地,太子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拼命回想自己哪句话惹他不快。
他刚要说什么,外头却传来管事的声音。
太子冷哼一声,甩袖出去。
隐约传来交谈的声音。
我只听到了「恪王」「药」「陷害」等字眼。
管事说,太子生气了,也不知道谁惹了他。
东宫所有人,但凡进他房间的,便会被赶出来。
太子指名要我贴身服侍。
我吓得一个滑跪,连声道:「奴才只是一介伙夫,除了炖肘子,什么都不会,若让我进去服侍,只会火上浇油。」
话音一落,书房内传来太子阴晴不定的声音:
「赵小满,滚进来!」
「好嘞!」我下意识跑了进去。
刚跨过台阶,便意识到不对。
这浓浓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脑子里忽然浮现了一个让人不爽的身影——一个动不动就使唤救命恩人的公子哥!
方才他俩的语气,实在是太像了!
十二岁那年,我去山里采菌子,在小溪边发现了个昏迷不醒的少年。
伤口流出的血,染红了附近的溪水。
担心惹上麻烦,本不想管他的。
但春花说喜欢善良的人。
于是我把他搬到附近的洞里,采了好些草药敷在伤口处。
至于挺不挺得过来,就看他的命吧。
结果,等我采完菌子去看时,他竟然醒了。
听我说明情况后,很自然地开始发号施令。
不是命令我给他上药捏肩,就是带各种东西。
他习惯了高高在上,而我约莫骨子里便有一种奴性,嘴上说着不愿意,每次却都很顺从。
后来,接他的人来了。
他问我要不要跟他走,他可以保我一辈子荣华富贵。
我看着那一队蒙面黑衣人,吓得连连摇头。
「为什么?」他问。
仿佛我不给出一个令他信服的理由,就要让这群人砍了我。
最后,我只得撒了个谎。
至于当时是怎么说的,八年过去,我已经忘记了。
「愣着做什么,过来。」
太子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应了一声,走到他身边:「殿下有什么吩咐?」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站这么远做什么?」
「回殿下,奴才怕身上的油烟味熏着您。」
他似笑非笑:「说实话,否则孤便治你的罪。」
我垂下头,老老实实答:「离门近,若您发起火来,方便跑路。」
「赵小满。」太子笑了,好像是气笑的,「孤又不是洪水猛兽,犯得着这么害怕?」
说实话,太子是全皇宫最仁慈的主子,东宫不像其余的地方死气沉沉,反倒一片祥和。
若不是那日之事,以及听说他要将人找出来杀掉,我也不会如此害怕他。
他叹了口气:「过来。」
我低着头走过去。
「替孤研墨。」
我小心翼翼拿起墨条,在砚台上细细研磨。
切菜剁肉的手,实在做不来这种精细活,手下一用力,墨条断裂,其中一块蹦到我脸上。
我下意识伸手揉了揉,却见太子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赶忙连声道歉。
太子却忽地弯了弯眼睛:「小花猫。」
「啊?」我一愣。
他朝我勾勾手指:「弯腰。」
我犹豫着弯腰。
衣袖在我脸上摩擦。
衣料柔软光滑,还有淡淡的香味。
动作轻柔,神情专注。
黝黑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我的脸。
不知怎地,好像有点热。
我脚趾抠地,「殿下,好了么?」
「好了。」他一笑,扬了扬蹭上墨迹的衣袖,「擦干净了。」
「谢……谢谢……」
心里头想的却是,墨迹难洗,浆洗的王大娘,估摸着又要骂骂咧咧。
要不等会送个肘子给王大娘。
她也顶喜欢吃。
接下来,太子一心处理政务。
时而蹙眉,时而展颜。
时而轻咬笔杆沉思。
时而下笔如有神。
我揣手站在一旁,瞧着他的小动作,倒也不觉得无聊。
天潢贵胄,在传闻里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
实际却同我这般老百姓一样,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
忽地,太子搁下笔,挑眉看我:「你打算渴死孤?」
我这才后知后觉,续上已经空了的茶杯。
太子浅呷一口,漫不经心地问:「小满,你年岁也不小了,可有心上人?」
似乎只是闲聊,又似乎有什么企图。
我答:「有的。」
「哦?」太子来了兴致,撑着下巴问,「是个怎样的人?」
我掰着手指,细数春花的优点:
「很漂亮,很聪明,很能干,而且很善良。」
我越说,太子的眼睛就越亮,莫名让我想到老家那只一被夸奖就得意忘形的大黄。
心中默念两声罪过。
怎可将高贵的太子,比作狗子?
太子又问:「这么多年不见,可还记得他的名字?」
「这怎么会忘?她叫刘春花,长我两岁,老家在落霞村南边的山脚下,十岁那年举家搬到东临街,开了家豆腐摊!」
对于春花的各种信息,我如数家珍。
一想起她,便想起那又软又滑,还甜滋滋的豆腐脑,脸上是止不住的笑。
「六年不见,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春花?」太子的笑容,一点点冷了下来。
抬手一指门外,咬牙切齿道:「出去!」
我:「?」
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方才不还在愉快地聊天么?
真是太子心,海底针。
皇后忽然召我去凤仪宫。
安公公曾教过,我等低等奴才,轻易见不得主子。
若是主子召见,无非两种情况,一是犯事受罚,二是不知何时得了赏识。
一路上,我回忆了六年光景,得出一个结论——
我应当是在无意中得罪了皇后,她要罚我。
当今皇后,外号「藏红花」,主打一个谁见谁有血光之灾。
安公公曾说,只要认错够快够狠,就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兴许能被罚轻点儿,人怂才能活得久。
于是,一见到皇后,我立马滑跪+磕头+求饶。
「娘娘,奴才知错,奴才知错啊……」
边说边哐哐磕头,头破血流。
主打一个真诚。
一套丝滑连招下来,就连皇后都愣在当场。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最先出声的,是皇后身边的少女。
「姑妈,这便是那位?」
说话时,满脸不屑。
「身为男子,怎么这般不要脸,竟引诱太子表哥!」
勾……勾引太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没有!」
一双凤眸,冷冷望着我。
皇后道:「你这狗奴才,事到如今还敢狡辩?那晚在御膳房善后的只有你,你以为本宫查不到?」
「若不是太子将此事压着,本宫早就治你的罪了!」
闻言,我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太子将此事压着?
他早就知晓那晚的人是我?
那为何不治我的罪,反倒要让我去东宫当差?
「姑妈,若是让人知道,太子表哥宠幸了这么个狗奴才,皇家脸面往哪搁?」
「何况,太子表哥身边那么多貌美如花的侍妾不宠幸,偏偏宠幸一个男人,谁知道他是不是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
少女满脸怨怼地看了我一眼,用温柔的语调拱火:
「若是让他留在东宫,继续勾引太子表哥,那东宫一脉岂不是要绝后?」
「若他是女子,能给表哥添个一儿半女也就罢了,可偏偏啊……唉……」
少女重重叹了口气,一脸惆怅。
她越说,皇后的脸色便越阴沉。
「来人,将这狗奴才拖下去乱棍打死!」
安公公说得不对。
人怂,活得也不久。
母仪天下的皇后,竟然不分青红皂白要将我乱棍打死。
回想起这六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伏低做小像孙子,为的不就是能平安回家吗?
老子都要被打死了,还忍个屁!
泥人都有三分气性呢!
虽然我被好几名侍卫压着动弹不得,但我的嘴还能动。
「傻逼!你儿子好男风,还强迫我,他不仅是断袖,还是强奸犯!就这还太子呢!!换别的朝代,早就蹲大牢去了!!!」
「而你,却反咬受害者一口,神他妈受害者有罪论!你儿子是金子吗?真当谁都喜欢!」
「还有你这个煽风点火的傻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馋你表哥身子了!得不到他的人,就除掉他身边的人!」
侍卫们边打我边骂,就连路过的狗都没有幸免。
皇后忍无可忍,让人拿东西堵住我的嘴。
我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棍子。
疼得眼冒金星。
我好像看到一条河。
河对岸,死去的大黄,在冲我欢快地摇尾巴。
大黄,等等我!
我爬起来朝它跑。
耳边,忽然有个声音问:「大黄是谁?」
我疑惑地停下脚步。
四周空旷无垠。
只有我和大黄。
我们在田野里漫步。
在小河里嬉戏。
「大黄是谁?」
那个声音又来了。
烦不烦!
我一巴掌往旁边拍去。
只听一阵脆响,我陡然睁开眼。
正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那人捂着脸冲我笑:「手劲挺大。」
太……太子?
说实话,此刻见到太子,我有点尴尬,也有点害怕。
那时候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把他和皇后骂了个狗血淋头,这可是重罪啊!
谁能想到我还活着啊……
大黄要不你带我走吧!
我尴尬地开口:「殿……殿下,您不是出宫了么?」
太子拿手帕轻轻擦拭我额角的汗,「你被母后带走后,有人向我报信,我便回来了。」
「赵小满,对不起,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受委屈。」
「我将你带到东宫,原是想保护你,却没料到母后会趁我出宫,做出这种事……」
太子垂下眼睫,看着有些自责。
他说的是实话,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遭此横祸?
不仅失了清白,还被污蔑成男狐狸精,甚至被打得全身是伤。
可谓身心俱疲。
所以我没搭腔。
「以后不会了。」
太子将一个大金牌子塞到我手里:「若再有人趁我不在,找你麻烦,便将它拿出来,除了我父皇,没人敢动你。」
这牌子我知道,是太子的专属令牌,能调动禁军,贵重无比。
我问:「如果找我麻烦的是皇上怎么办?」
太子怔了一下,小心整理好被角,然后轻声道:「我会挡在你身前。」
他的表情温柔又真挚。
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为……为什么要露出一副情圣表白的样子???
被人见到又要说我勾引他了。
我赶紧将令牌还给他:「这……这太贵重了,奴才不能要。太子殿下若当真心中有愧,想补偿奴才,便送奴才出宫吧。」
「这样一来,想必皇后也会放心。」
「不行的,小满。」
太子直直望到我眼里,方才还一副「我命都能给你」的情圣样,拒绝起来却是不假思索。
「你还差四年才能出宫,此事孤做不了主。」
「可是,管事明明说……」
太子打断我,一字一顿:「孤做不了主。」
哦……
我失落地拉过被子蒙住头顶,继续睡觉。
太子在床边站了很久,目光灼灼,仿佛要将被子烧穿。
过了会儿,他幽幽叹了口气:
「对不起。」
接下来半个月,我都躺在床上养伤。
好几个丫鬟小厮一起伺候,让我体会了一把做主子的快乐。
半个月没吃肘子,全东宫都很馋。
于是一能下床,我便马不停蹄跑到小厨房炖肘子。
香气满东宫飘。
管事的闻着味就来了,吸溜口水问:「还有多久能好?」
「快了快了。」我拿小扇子煽火,「殿下回来没?等会儿先给他送过去。」
管事的直叹气:「回了,这会儿正喝闷酒呢。」
「怎么了?」
在我印象里,太子从来都不是贪杯之人。
「皇上给殿下指了门婚事,殿下抗旨,被禁足了。」
我一愣,「为何要拒婚?」
管事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你是真没看出来?」
我满脸疑惑。
「太子殿下真可怜。」
「我侍奉太子这么多年,就没见他对谁动过心。这么多年,只有你一个。」
我腾地一下站起身,表情千变万化。
「啊?」
「谁?」
「我?」
「好小众的文字,哈哈,别开玩笑了。」
「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诶,他怎么能喜欢男的?」
「还有我……我也不喜欢男的!」
人在尴尬的时候,会假装自己很忙。
就像现在,我的嘴巴在输出,手在拼命比划,脚趾也恨不得抠出一座大宅子。
「罢了。」管事深深看了我一眼,「今日是太子生辰,却同皇上皇后大吵一架,还被禁足,内心定然苦闷,你去陪陪他吧。」
「可是我……」
管事的死命把我往太子房里推:「我帮你看着火,你帮我看着太子。」
不是……谁要和你交换啊!
我欲哭无泪。
我现在只想躲着他。
此时,太子自斟自酌,满脸怅然。
看见我时,脸上隐隐有些笑意,「你怎么来了?」
一看到他,满脑子都是方才管事的那句话。
我调转方向想跑。
管事却伸手推了我一把,无声做了个口型:「快去!」
我只好踏进房间。
不自在地轻咳两声,实话实说:「管事的让奴才来陪您喝酒。」
「他倒是喜欢多管闲事。」太子哑然失笑,招手让我过去,倒了杯酒递给我。
「会喝吗?」他问。
我仰头一饮而尽,未了咂巴咂巴嘴,好像没尝出什么味道。
太子笑着夸奖:「好酒量。」
这一声夸赞让我飘飘然,于是接下来,酒水一杯接着一杯下肚。
太子单手撑着脸颊看我,偶尔才自己喝一杯。
没有人说话。
整个房间里,只有倒酒的声音。
没一会儿,我就放飞了。
「醉了吗?」
我嘿嘿一笑,搂着太子的肩膀,冲他打了个长长的酒嗝,「这才哪到哪?再来!」
「赵小满,你酒品真差。」太子的声音里,染上些许无奈。
「嗐!」我挥挥手,「我是第一次,你忍一下。」
说完,又喝了一杯。
但是手没找准地方,酒水从唇角流了下来。
我舔了舔唇角的酒水,疑惑道:「酒呢?」
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嗓子发紧:「忍不了。」
下一瞬间,酒壶被扫落,碎了一地。
而我,被太子压在桌上。
黑发垂到我胸前,蹭得痒痒的。
我问:「干吗?」
他「嗯」了一声。
「啥意思?」我晃了晃不太清醒的脑袋,企图搞明白现在的状况。
当温热的嘴唇贴上来的一瞬间,我脑子炸了。
「太……太子殿下,你清醒一点!你马上要娶太子妃了。」
「你这样,是打算收我做男宠吗?」
太子抬起头,眉目间满是深情。
「不会的。」
「赵小满,我不会娶任何人。」
「我只会娶你。」
我觉得太子好像醉得不轻。
两个男人哪能谈什么娶不娶?
律法。
道德。
纲常人伦。
哪一样能允许男子之间的嫁娶?
这个晚上,我梦到了当年捡到的公子哥,他说他叫段砚秋,可保我一世荣华富贵,问我愿不愿意随他走。
少年的脸,与太子的脸逐渐重合。
我陡然睁开眼,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你醒了?」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蹭着我的脸。
「你……你怎么在我床上?」我吓得陡然坐起,连带着被子也被掀开。
眼前人的身体上,隐约有些红痕。
而我身后,也传来阵阵刺痛。
太子撑起身体,漫不经心道:「这里是孤的房间。」
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接着是如汹涌波涛般的回忆。
「想起来了?」他问。
我只想装死。
怎么就酒后乱性了呢?
我张了张嘴,半天憋出一句:「殿下,昨晚那是……喝醉了……」
「真正喝醉的人,是不会有反应的。」
太子展颜一笑,柔顺的发丝垂在胸前,覆盖住那抹红色。
「可还记得昨晚我说过的话?」
这辈子不会娶任何人,只会娶我。
说得那般认真,不像是一时兴起。
我慌忙挪开眼:「殿下,我只是个奴才,若您当真喜欢男人,那也应该是从世家子弟里挑……」
「赵小满。」太子打断我,唇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八年前,你已经辜负过孤一回。」
八年前?
我张大嘴巴:「真……真的是你?」
「想起来了?」
太子幽幽道。
「那一年,孤说要带你走,你说要为爹娘守孝三年,三年期满,孤按照你给的地址找过去,却是一片废墟。」
震惊!
当年我是这么说的?
幸好爹娘不知道。
不然非打死我不可。
「那你……为什么要带我走?」
他狠狠敲了敲我的头:「我喜欢你啊,木头脑袋!」
我呆愣地看着他。
怔怔地说:
「殿下,强扭的瓜不甜。我有心上人,求求您放过我吧。」
「别提春花,她早嫁人了。」
「孩子都生了俩。」
太子欺身而来。
「赵小满,别惦记人妻了,惦记我吧。」
「好不好?」
接下来所有的话,都被悉数堵了回去。
我不明白太子为什么非要在我这棵树上吊死。
也不明白身边人为什么都说,能被太子看上,是我的福气。
可感情一事,不都是你情我愿么?
说喜欢我的太子,却从来不问我的意愿。
我赵满,胸无大志,人又怂,梦想是娶到青梅竹马的春花,开一家小店,她卖豆腐,我卖肘子,和和睦睦过一生。
在皇宫的这六年,我谨小慎微,与人为善,从未出过差错。
只等四年后出宫,拿着攒好的银钱去提亲。
可如今,这一切却被太子撞了个粉碎。
我听说,太子为了拒婚,在金銮殿前跪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
皇上大怒,下令谁都不许管他!死了也是活该!
皇后惊慌失措,找到我时不复上次的高高在上,满脸疲惫。
「赵小满,本宫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离开京城,隐姓埋名过一辈子,要么现在本宫便杀了你。」
「你留着,只会害了我儿一辈子。」
「皇后娘娘。」我低下头,「奴才和太子没有任何瓜葛,您送奴才出宫吧。」
不知道为何,每说一个字,心便慌乱一分,好像有什么在抽离。
听见我的回答,皇后松了口气。
她似乎以为,我会死皮赖脸强行留在太子身边,又或者趁机狮子大开口。
可是我都没有。
就如我之前所说,太子又不是金子,还能让所有人喜欢不成?
皇后派人送我出宫。
美其名曰是「护送」,实则是「监视」。
我连东宫都没能回,更别提收拾行李。
真是白瞎了那么大一口砂锅!
走出宫墙的那一刻,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没有伞,我只能硬生生淋着。
要离开生活了六年的地方,到底有些不舍。
我想回头最后看一眼。
隔着厚厚的雨幕,始终看不真切。
「呀,小满,是你回来啦?」
东临街头的豆腐摊,已经变成了一家店。
当我走近时,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春花一眼便认出我,半是惊讶半是欣喜。
「怎么也不打个伞?快些进来。」
我应了一声,踩着湿漉漉的鞋进了店。
店面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
「随便坐,我去给你盛碗豆花暖暖身子。」
热气腾腾的豆花上桌,上头撒着一层白糖。
拿勺子轻轻搅动,白糖溶化进豆花里。
舀一勺送进嘴里,又甜又软。
还是这么好吃。
或许是吃到了久违的味道,又或许是见到了熟悉的人,让心情放松。
眼泪忽然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小满,你怎么哭了?」春花有点不知所措。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就是、感觉胸口堵得慌。」
后头一个男人掀开帘子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怔,随即问道:「娘子,这位是?」
「哦,是同我一起长大的弟弟。」春花笑着迎了上去,「他叫赵满,和你说过的。」
「是小满弟弟啊。」男子笑着走到我跟前,「你好,我叫徐然,是春花的夫君,若是不嫌弃,便唤我一声姐夫。」
我边抽噎边道:「春花,你真的成亲了?」
「对啊,都成亲三年了,去年给你生了一对侄儿。」
春花笑得很幸福。
三年前,春花十九。
十九岁的春花,终究嫁作他人妇。
呜呜呜……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
很复杂。
就像是咸的眼泪,掉进甜的豆腐脑里,再加上辣辣的猪肘子……
很多种味道交织在一起。
「时候也不早了,不如上我们家坐坐,正好将这身湿衣裳换下来。」
徐然提议。
我摇了摇头:「不了,我得回家一趟。」
春花点头:「那日后得空,便来坐坐吧。」
「春花……」我低下头,艰难开口,「我得离开京城了……」
「为何?」春花一愣。
我沉默。
半晌没等来我的回答,春花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你何时离开?」
「今晚。」
闻言,春花还想说些什么,被徐然拉着去了后头。
一碗豆花见底,我正想着要不要说一声再走,春花和徐然正好出来,手中有一个包袱。
「这是我自己烙的饼,路上饿了吃。」
「好。」我接过,擦了把眼泪,笑着说,「春花,姐夫,你们俩要好好过日子啊。」
「嗯,等你安顿好,一定要写信过来,到时候我们去看你。」
后来,我带着爹娘,在一座偏僻的小镇安顿下来。
我不炖肘子了,因为肘子总让我想起那段不太美好的时光,以及那个一日三餐都要吃肘子的人。
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比他更爱吃肘子的人了。
我现在改卖馄饨,皮薄馅大,滋味一绝,在镇上出了名的好吃。
每天客来客往,我便能从他们的谈天说地中,知道些许消息。
比如说,去年太子殿下娶妻,今年太子妃为他生了一对龙凤胎。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正在剁肉馅,一走神差点砍伤手。
看来,太子也不是只近男色。
如此,皇上与皇后也算安心了吧。
不过这一切都与我没关系。
反正这辈子也不会再见到他了。
专心做生意吧。
这天晚上没什么客人,我正要提前收摊,却有人朝我喊:
「老板,来碗馄饨,肘子馅的。」
我头也不抬:「抱歉客官,我这儿有三鲜的,纯肉的,荠菜肉的,香菇肉的……就是没有肘子馅的。」
「当真没有?」
那人缓缓走到我面前。
声音和语气都分外熟悉。
我猛地抬起头, 看到的是这些年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人。
「怎么,很意外?」他挑眉笑道。
我看了看四周, 下意识想跑。
之前皇后就说过, 她会一直派人盯着我。
若是我动了回京的念头,或是见太子,那些人便会将我就地处决。
太子抓住我的胳膊:「别跑了, 没有人跟来。」
我一脸懵逼:「怎……怎么回事?」
太子轻咳两声:「我现在, 已经不是太子了。」
不是太子?
我试探道:「皇上?」
「咳咳……」太子险些被口水呛死,「你可真会想!」
「我的意思是, 太子之位,现在是我弟的。」
「反正他是个事业批,更适合这个位置。」
「而我是个恋爱脑, 所以选择来找你。」
他说得很轻松。
后来我才知道, 为了能来找我,他用尽了手段, 险些把自己作到没命。
还真是个顶级恋爱脑。
「为什么要找我?」我不理解。
「我记得, 三年前就告诉过你。」他牵起我的手, 在上边轻轻落下一吻, 「我喜欢你, 赵小满。」
就因为喜欢我, 所以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不远千里来找我?
他这是要把我塑造成「祸国殃民」的形象吗?
可我从来没有主动示好过。
「段砚秋, 可我从来没说过我也喜欢你。」
时至今日,我也不明白自己对段砚秋的感情。
我们有过两次肌肤之亲。
第一次,他中了药, 不受控制。
第二次, 是醉酒后的你情我愿,我俩都不无辜。
虽然我不怪他, 可心里却总是像扎着一根刺。
他很好, 模样好, 家世好,性格好。
样样都好。
就算他是男子, 若当真想追求另一名男子, 恐怕也很难让人招架。
可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从御膳房那一次开始,到后来,一切都是错的。
「小满, 我不会强迫你,更不会拿身份压你,我知道你讨厌什么。」段砚秋温柔一笑, 「我只是想来见见你。」
「给我个机会,慢慢追求你, 好吗?」
盯着他真挚的脸, 我没有点头, 也没有摇头。
他的神色一点点暗了下去。
「馄饨,吃什么馅的?」我问。
他眼睛一亮,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想吃肘子。」
「帮我收摊, 等会回去给你做。」
夕阳下,两个身影推着小车,慢慢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