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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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午后,一条长街树荫浓密,街区静谧,有非请勿入的森严感。

纯黑的劳斯莱斯,静谧无声地驶进街道。

清丽的街景,映照在车身上,仿佛倒影进潺潺流水之中。

手机响了,来电人赵括。

沈熠接起:“什么事?”

赵括问:“顾惜马上生日了,你又要给他庆祝?”

“嗯。”

“他根本不会记你的好。”

沈熠把电话换到左边,笑了声:“谁想这些了,年年都是我帮忙。”

赵括说:“他年年都过生日,史蒂芬教授十年来一次,你真的不去数学研讨会?”

沈熠摇头:“不去了。”

“上次史蒂芬教授回我邮件,特意问过你的近况。”赵括说,“这次他好不容易来了,你不去见见?”

沈熠沉默一会:“我找个机会给他写邮件吧。”

赵括顿了下,语气变得认真:“沈熠,你喜欢顾惜,好,没问题。但你不能为了顾惜,放弃那么多好机会。”

沈熠下意识想说我没有,可对着赵括,他说不出来。

沈赵两家交好,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沈熠做了什么事,瞒不住他。

沈熠是数学博士,三年前他为了顾惜,拒绝知名大学数学系讲师一职。

当时,有两所知名大学,同时递出橄榄枝。

B大的数学系,综合实力要强一些,讲师一职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工作。

接受它,意味着获得专业上的肯定,结交同圈层的教授,晋升机会要多一些。

曾是沈熠千辛万苦的努力方向。

只是,B大远在异地。

那时沈熠与顾惜订婚在即,他找顾惜,认认真真把话摊开说,问问顾惜的意思。

因为沈熠想接受。

顾惜却说,我需要你。

希望沈熠不要去的意思。

于是沈熠拒绝B大的邀请,选择另一所知名的F大,正好在京海本地。

直至今日,沈熠想起这事,仍会泛起淡淡遗憾。但顾惜一句需要他,他可以按下不甘心,不去纠结。

正是如此,赵括恨铁不成钢。

B大这么好的机会,因为顾惜,他居然撒手不要。

赵括不喜欢顾惜,沈熠不想和他多谈:“我到家了,下来再说。”

沈熠的父亲沈鸿志原来是联合银团会会长,往简单了说,这个会长像财神爷。

银行也没有的巨额资金,唯有他拿的出来,贷款给国家或者大型公司。

当上会长的人,可以说是人见人爱。

沈鸿志退下来后,沈熠的哥哥沈峙凭自己的能力,坐上联合银团会会长的位置。

两代沈家人把持银团会会长之位,沈家一时势焰熏天,沈家的门槛都快被踩破了。

汽车行驶一段路,在一座洋房大门停下。

沈宅是民国独栋洋房改建的,买的早。如今想在京海找这么宽敞的地方,是不可能了。

沈熠下了车,进门碰见蒲阿姨,招呼道:“蒲阿姨我回来了。”

蒲阿姨是他家老人了,笑道:“哎哟,感觉好久没见你了。他们都在客厅,你去吧。”

沈熠答应:“好。”

转过两个门厅,就是大厅堂。

电视放着一部当红连续剧,一屋子的人都在看。

小女孩站在学步车里,她的妈妈抱着碗,给她喂饭。

沈熠摸摸小女孩的头发:“小囡囡长这么大了。”

又喊人:“大嫂好。”

陈如雁抬头,微微一笑:“你哥刚出去,晚上才回来。”

沈熠:“没事,我不找他。”

陈如雁:“前两天你哥还念叨你,说有段时间没看到你了。”

沈熠在单人沙发坐下:“不至于,我就两周没回来。”

岳世馨转头看沈熠,一脸不高兴:“我说不让你搬出去,一天到晚看不到人。”

沈熠无奈:“妈,事情过了就别再提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二哥!我在这儿呢,你怎么没看到我?”岳笙是沈熠的表妹,十五六岁的年纪,刚上高中。

沈熠笑:“早看到你了,期中考的怎么样?数学多少分?”

岳笙受不了:“谁见面问成绩啊!早知道不叫你了。”

大家都笑起来。

沈熠风淡云轻:“数学一百五满分,你怎么也得考个一百三吧。回头我跟你爸说,期末考不好,到我这来补课。”

岳笙回身,抱住岳世馨:“姑妈救命啊,你说过二哥不问我成绩,我才来的。”

岳世馨笑着,搂住少女的手:“别欺负你妹妹,她成绩好着呢。”

电视上,煽情的音乐声突然变大,剧情进展到关键。

沈熠随口问:“什么电视剧?”

岳笙捧着脸,语气夸张:“超好看的,这部狗血剧最近超流行,我都刷了好多遍了。”

沈熠不免好笑:“你有点正经样。”

岳笙抗议:“怎么不正经了!故事是假的,但感情都是共通的,我激动嘛!”

沈熠不以为然,笑了下:“讲的什么?”

岳笙煞有介事开场:“这部剧有一句超经典台的词,‘不被爱的人,才会斤斤计较,寻找他爱自己的证据’。”

沈熠怔忡片刻。

他想,这个编剧的笔,是有机锋在。

岳笙又说:“我还抄在我的本子上呢!每次看到这句话,都想哭。”

沈熠:“然后?”

岳笙讲了一会,讲得颠三倒四,囫囵吞枣。

无非是情情爱爱,纠缠不清的故事。

她自己讲得失去兴致,推脱道:“哎呀,我说不好。是一部网络小说改编的,你去看原著好了,原著比电视剧还好看。”

沈宅的窗户不高,换了剔透的玻璃,午后阳光折射在上面,把大厅堂照得敞亮。

客厅静下来,大家看着电视。

沈熠吃了几块水果,陪大家看电视,看了一会他倒是看进去了。

剧情其实简单。

女主角从小认真上进,优秀得体,然而她在这段感情里,是一个配角。

男主角对她,不主动,不放弃,像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这集剧情在讲,女主角收到外国的一份工作邀约,因为割舍不下男主角,放弃了。另一边,男主遇到一个事业有成的女人,被她吸引,有移情别恋的倾向。

岳世馨拍拍少女的手:“岳笙,看到没有,女孩不能放弃自己的事业。你以后千万别跟着学,盲目,还愚蠢。”

沈熠听了,无端想辩驳两句:“喜欢一个人,哪还有自我。作出这种决定,也不全是盲目……”

也有可能是,清醒着沉沦。

不过,都一样的蠢。

想到这里,沈熠的手指有些凉,他忍不住蜷起手。

岳世馨脸色不好,看也不看他,默不作声。

岳笙对此无知无觉,歪头道:“哎,二哥,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么教我的。你以前说,恋爱的人绝不能失去自我。”

沈熠无声笑了:“你也说是以前了。”

岳笙问:“这还分以前以后?”

沈熠:“以前我是智者,看什么都清楚。如今我是愚者,什么都看不清楚。算了,感情的事不要问我,我准给你带到沟里。”

“啊?”岳笙听得糊涂,“为什么啊。”

“因为我……”身处深渊。

后面几个字,沈熠咽在喉咙里,胸腔微微发酸。

岳笙皱眉:“什么啊,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是好事,说明你还不知道。”沈熠只是笑,不再多谈。

岳笙觉得奇怪,歪着头看他。

沈熠皮肤冷白,眉眼清秀,眼神干净。气质温温润润,冬日里的月光一样,宁静轻盈,不沾尘埃。

如同古书写的皎皎君子,端雅方正。

岳笙很喜欢她的二哥。

只是,不知道时候从什么时候起,二哥的笑容看起来,总是很难过。

岳世馨眼里的情绪,慢慢沉下,岔开话问:“顾惜人呢?”

沈熠早有准备:“出差。”

“你们多久没见了?”

她的眼神,她的话,像最锋利的刀,要割开沈熠苦心营造的假象。

沈熠说:“一星期吧。”

其实,他们有23天没见了。

岳世馨静静看他。

过一会,她像是妥协,叹气道:“我懒得管你们年轻人的事。恋爱是谈不完的,准备结婚就早点办。别往后拖了,趁我和你爸还能动,把你们的事情落实到位。”

“好。”沈熠点了点头。

沈熠答应得信誓旦旦,其实心里没底。

他和顾惜,从来没聊过这个话题。

三年来,沈熠等着顾惜的求婚,哪怕是细微的试探也可以。

但他等不到。

是他想简单了。

原来沈熠以为,喜欢是一个人的事。他可以确信,自己会一直喜欢顾惜,保证对他好。

所以,他向顾家递去婚约,要和顾惜在一起。

后来沈熠才知道,单恋可以这么做,结婚没那么容易。

毕竟,结婚是两家人的事,还要顾及家人的看法。

不论沈熠怎么努力,只要顾惜稍不在意,就让他破绽百出。

本来两个人该一起回沈家转一转,可顾惜23天没回来,沈熠只能延迟回家的时间。拖到没办法,他只好一个人回来,对家人撒谎,说顾惜正在出差。

……

沈熠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再检查一遍生日宴会上的清单。

顾惜的助理叫俞庆,往年沈熠都会把清单交给俞庆,由他去布置。

发给俞庆之前,沈熠忽然顿住,他稍稍操作,删除一行标注“月季”的需求栏。

沈熠自认不是出身优越的人,平时不彰不显,看不出家境。唯独在喜好上,会露一点公子哥的骄奢。

沈熠喜欢名贵的月季。

顾惜的生日,一定有大簇大簇的月季。

当日凌晨开放的新鲜花朵,花瓣柔润,颜色可爱,从鲜花之城空运直达。再由专业的插花师,收拾成典雅漂亮的花束,摆在花园,客厅,和他们的双人床上。

鲜花的数量多到奢靡,又不至于喧宾夺主。

沈熠看见了,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

他觉得,这些花像他的分身,庆祝陪伴着顾惜的重要时刻。

但是这次,沈熠把月季删除了。

鬼使神差的一个做法。

清单发给俞庆后,沈熠在桌旁等。

他刷了会社交软件,点开一部电影开始看。

不过电影里演的什么,他没怎么看进去。

每隔几分钟,沈熠点亮手机屏幕,刷一下最新消息。

大概四个小时后,沈熠给俞庆打电话:“喂?”

俞庆似乎有些吃惊:“沈老师?”

“嗯。”沈熠问,“清单怎么样?”

俞庆:“按沈老师的安排发出去了。”

“有没有让顾惜看过?”

“顾总看了。”俞庆问,“怎么?沈老师,是不是有什么项目想修改?现在调整还来得及。”

“不是。”沈熠忍不住问,“顾惜真的看了吗?”

俞庆直觉沈熠的问题没那么简单,老老实实回答:“嗯,顾总在车上看的。”

意思是,顾惜收到了,但看得不仔细。

沈熠问:“他说什么?”

俞庆想了想,尽量还原顾惜的语气:“顾总说‘可以,就这样’,没了。”

“他没说什么?比如,要添点什么东西?”

“没有,需要我去问吗?”

“不用。”沈熠又说一遍,“不用告诉他。”

挂掉电话,沈熠没去管还在播放的电影,他躺回床上,用被子盖住眼睛。

沈熠记得,电子版的清单,鲜花一栏就在右上角。

顾惜是男人,做生日用的鲜花品类不会多,所以作为主花的月季,空缺得十分醒目。

如果顾惜记得他的喜好,马上就会发现。

可他没有。

每次沈熠失落,会用同一套说法安慰自己。

是他暗恋顾惜,是他要和顾惜在一起。

其实他们不是情侣,没有表白过,没有谈恋爱。

只是普通朋友,却订了婚。

那么顾惜不在意他,其实正常。

沈熠的房间在二楼,带小阳台。

推开百叶门出去,阳台下是自家的小花园。

小花园不大,原本放了花坛和石雕,院子种的绿茵草地。为了给囡囡腾地方玩,都给填平了。

沈熠还在睡,隐约听见小囡囡的笑声。

如果早上没什么事,陈如雁会带小囡囡在花园里玩耍,让孩子晒晒清晨的阳光。

没一会,笑声变成哭声。

再过不久,哭声没了,楼下的几个人一路吵吵嚷嚷,到车库开车走了。

花园重回安静。

沈熠睡了个回笼觉。

回笼觉最舒服,醒来时,浑身轻松。

早餐桌上,只有岳世馨,她端碗粥在喝。

沈熠慢慢吞吞下楼,去厨房装杯豆浆过来,拉开凳子坐下。

“妈,早上好像听见小囡囡哭了,怎么了?”沈熠问。

岳世馨慢条斯理,细长的筷子夹块鸡蛋饼,放进沈熠的小碟盘。

半晌,她才回答:“病毒性感冒,让人传染的。”

沈熠:“怎么回事?没听说最近闹流感?”

“犯不着闹流感。”岳世馨搁下筷子,“前几天,顾家那两口子又来了。缠着你哥嫂,在书房聊天。顾东明又带着病,一直咳嗽,一下午过去,就把小囡囡传染了。”

顾惜的亲生父亲叫顾东明,他的妻子叫廖倩,岳世馨总以“顾家两口子”代称。

至于顾惜,是顾东明结婚前,弄出来的私生子。

沈熠默不作声。

岳世馨看他:“这两个未来的亲家,上咱们家,比顾惜跑得还勤快。”

她的语调略微冷淡,透着不耐烦。

全京海的商人,都想和银团会会长处好关系。顾东明经营着顾家的家族企业,自然不能免俗。他借着顾惜和沈熠的关系,经常找一些由头,厚着脸皮和沈峙套近乎。

沈熠低头,一口一口喝着他的豆浆。

没想到,忘记放糖的豆浆,喝起来也会苦不堪言。

岳世馨看着小儿子,不忍心再说过分的话。

“顾惜是不是因为顾家两口子,所以不愿意过来?”岳世馨问。

沈熠不知道,他们也没聊过这个。

但他知道该怎么回答:“没有的事,妈,你别多想。”

岳世馨看着眼前的早餐,吃不下了,推开碗碟:“你回头告诉顾惜,他和顾家不一样,这一点,我们分得清。”

沈熠心里不好受。

岳世馨不想让他难做,即使对顾惜有不好的看法,也忍着不说。

说到底,他们一家人包括顾惜,勉强凑作一堆,全是因为他。

是他强求绑着顾惜。

弄到今天貌合神离的地步。

沈熠没好意思在家里呆,下午开车出去了。

狐朋狗友约他到一家咖啡厅,凑作一堆瞎聊。

这群人,有一大半是金融界精英,走到外人面前,都是西装革履的正经人。

但彼此碰见,跟撒欢的驴似的。

他们穿纸尿裤的时候就认识了,平时上班的正经样,全都丢了,拿起酒瓶兑咖啡。一杯下去,嘴上没了门,天南地北胡吹海侃。

没一会,闹得西装解了,衬衫袖子挽高,皮鞋踩沙发。

要不是沈熠拦住,这群人差点在咖啡厅掷骰子,吆五喝六。

沈熠踢一脚戴维的沙发:“赶紧换地方,你们被老板拉黑名单,别连累我。”

戴维不爽:“哎,你跟我们装什么清高啊。你信不信一会我把脸蒙上,脱光衣服在舞台中央跳艳舞,让他们录下来传网络上。标题就叫,某某大学数学老师当众脱衣秀,我看你干净!”

沈熠拿起手机,要砸他:“敢威胁我是不是?”

旁边有人吹口哨:“沈熠跳还行,你就算了,辣眼睛!”

戴维笑了会,稍微收收形:“沈老师,你媳妇儿呢?又忙呢?”

沈熠板着脸:“说了多少回,别这么喊他,叫他名字。”

提到顾惜,稍微有不尊重的地方,沈熠容易撩脸子。

戴维无奈:“行行行,顾大总裁人呢?不至于比他爸还忙吧,我早上还见着他爸来着。”

沈熠说:“忙,怎么不忙,你以为跟你似的。”

戴维伸手挠挠脸,挨身凑近沈熠,语气有点真心,也有劝解的意思:“兄弟问你一句,你们这个婚,能结吗?”

沈熠答得很快:“能,为什么不能。”

戴维忽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结婚这个东西,重要的是形式。婚礼现场,你要绑着顾惜,哥们儿帮你打绳结。婚后,你要看着他,哥们儿帮你在外面看着。可是,沈熠,心是自个儿的,疼起来,哥们儿没法帮你。”

沈熠微怔,然后笑了下:“顾惜是真忙,我们挺好的,没别的事。”

戴维用力点点头,拿起咖啡杯喝得一干二净:“行,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沈熠还是在笑,可心很空旷,像踩空似的,悬吊吊的。

如今,他修炼的不错,撒的谎能骗住别人。可是,他最需要骗的人是自己,什么时候他能进步到把自己骗了?

咖啡厅不是大声说话的地方。

他们想闹腾,嫌施展不开,一个个穿上外套,收拾东西要换地方。

乌泱乌泱的一群人,开车去酒吧街。

他们常来这家“迷宫”酒吧。

因为提前打了招呼,老板留了他们经常聚的位置,在一个转角,私密性比较好。

沈熠第二天有课,不该喝酒,架不住有人灌他。

或者,他自己也想喝一点。

人很奇怪,沈熠越想往热闹里钻,越融不进去。

沈熠这群朋友,聊的话题都是金融圈的,他们凑一起说着上亿信托背后的交易,夹杂一些低俗笑话。

沈熠撑着脸,听得没滋没味。

一会送酒的服务生来了,沈熠那杯鸡尾酒装了冰块,喝起来很刺激。

沈熠喝得开心,直接到吧台。

吧台调酒师是个打唇环的青年,青茬头皮,走的酷哥路线。

看见沈熠,他眼神一亮:“一个人?”

沈熠没回答,他趴在桌台上:“有没有新酒?我试试。”

“有。”调酒师拿起酒杯,挑眉,“潘趣酒,我边调酒边给你介绍?”

“不用。”沈熠冷淡拒绝。

调酒师还想说什么,沈熠轻叩桌面,制止他:“我来喝酒的,不聊天。”

调酒师吹声口哨,为他那股子矜贵劲儿。

戴维出去一趟,送个朋友。出去的时候,他见沈熠喝着一杯绿色的酒,回来见沈熠手里的酒换成亮粉色,他过来抢走沈熠的酒杯:“我靠,你到底喝了多少?”

“两杯吧。”沈熠说。

其实他喝了五六杯。

眼前的酒透着一股妖异的粉,戴维闻了闻,好烈的酒精味:“这些酒不能混喝,后劲太大,我看你是疯了。”

“好喝。”沈熠说。

沈熠脸色不红,神色自若,但戴维一看,就知道他已经喝懵了。

“你电话呢?”戴维在他裤兜碰一下,没摸到。

回头一看,沈熠的手机大剌剌地搁桌子上。

戴维倒吸口气:“得亏没人给你顺走,这年头丢手机比丢钱包还麻烦。”

解锁沈熠的手机,戴维要拨号码:“我给谁打电话?你哥?还是顾惜?”

用沈熠的手机,给顾惜打电话,他不一定接。

没用,他叫不来顾惜的。

以前出了件急事,需要联系顾惜。沈熠给顾惜打了十几通电话,发了数十条微信。到晚上两人碰见,沈熠提起这事,顾惜说没注意。

自那时候起,沈熠想联系他,心里都特别没底。他宁愿给俞庆打电话,起码有人接。

沈熠抢过手机,不让戴维碰:“不要打,我自己回去。”

“拉倒吧,你走个直线试试。”戴维叫来几个朋友,把沈熠从吧台架出去。

室外,寒风瑟瑟。

酒吧门口挂了小彩灯,在漆黑的夜里闪烁,倒是挺可爱。

沈熠抱着手机,跟抱黄金一样。

戴维懒得和他抢,用自己的手机给顾惜打电话:“喂?顾惜?我们在休闲街这儿。不,不是叫你来玩。是沈熠,他喝醉了,你在市里吗?”

另一边,卫凌山扶着沈熠。

沈熠推了推卫凌山的手:“我能站,不用扶我。”

卫凌山沉默着吸烟,握住他的胳膊,没放。

沈熠仰着头,数天上一颗颗的小星星。

卫凌山盯着他看。

沈熠脖颈很漂亮,修长,皮肤雪白,衬衫领口开了一片。

戴维猛地一拍卫凌山的肩膀,打断他的视线。

戴维看卫凌山的眼神有些异样,不过他没明说:“顾惜马上过来,二十分钟吧。”

“那我在这里等。”沈熠脑袋发沉,想蹲下去。

戴维提溜儿沈熠的后领子:“别赖啊,蹲下去你就能躺地上。好歹是人民教师,别让人笑话。”

沈熠点头,人却微微摇晃:“那我不蹲,我站着。”

顾惜来得很快,八分钟就到了,还在路口堵了下。

京海的道路,以堵塞闻名,戴维看到顾惜的车,忍不住卧槽了一句。这么快就到了?戴维不住怀疑,他是不是飞过来的。

顾惜下车,向他们点头问好,然后和戴维卫凌山一起,把沈熠送进副驾驶。

戴维还记得第一次见顾惜。

他们上大学时候,沈熠带顾惜进他们圈子。

那时的顾惜是跳级上的大学,比他们小两三岁,他们很难不把他当小弟看。

现在长得比他们都高。

顾惜眉目深邃,长着浓密的长睫,鼻梁英挺,薄唇。他身高一米九一,一身黑色长款风衣,高奢最新款,西装裤线条笔直,皮鞋锃亮。

顾惜身上的青涩,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戴维非常熟悉的神态,彬彬有礼的淡漠。

身份地位长期处于高位,又有一番非同寻常的阅历,才养得出这种气场。

他忽然想起,这些年顾惜的成绩有目共睹。

戴维收起轻视,说了句:“对沈熠上点心。”

顾惜并没看他,淡淡道声谢,开车走了。

沈熠被安全带捆得难受,他觉得自己很清醒,可有时候,他感觉自己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窗外,车水马龙,霓虹灯闪烁一片。

顾惜开了空调,他不喜欢听东西,车内很安静。

沈熠微微歪着脑袋,望着街景,心里却在想,原来这段时间,顾惜一直在京海。

那他为什么23天没回来。

很没意思的念头,像一颗钉子,扎破他的心。

从地下停车库出来,让冷风一吹,沈熠清醒不少。

顾惜过来想扶他,沈熠推开他的手,强迫自己站稳:“不用,我没喝醉。”

两人在安静的小区里走,一路都是皮鞋磕地面的声音。

进了电梯,顾惜按亮楼层。

两人独处的私密空间,如果不讲话,有些尴尬。

可他们都保持沉默。

忙吗?沈熠想问。

工作没有不忙的。沈熠在心里替他回答。

最近都在哪住?

沈熠知道顾惜在公司附近有套房,如果工作到太晚,他会在那边休息。

为什么不回来?

这个问题,应该会让顾惜沉默。

而且很可笑,好像他期待顾惜回来,但愿望频频落空,他忍受不了冷遇,所以质问他。

沈熠干脆不说话。

顾惜开了门,沈熠疲倦得不行,进去往沙发一扑。

他身上的酒味重,沈熠说:“我很难闻,不去卧室了。”

他抓起一个抱枕抱住,准备闭眼。

顾惜要拉他:“沈熠,洗个澡,去床上睡。”

沈熠不愿意去卧室,赖沙发上:“没事,我就在这里睡。”

顾惜松开他的手,走近几步,把他抱起来。

沈熠蓦地被腾空抱起,有些犯懵。他一个大男人,比顾惜年长,怎么可能同意顾惜抱小孩似的抱他。

回过神来,沈熠拿出威严:“别闹,让我下去。”

顾惜没听他的,客厅距离卫生间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到地方,顾惜放下他。

他们距离很近,顾惜给沈熠解开纽扣,帮他脱衣服。

顾惜微凉的手指触碰沈熠的皮肤,沈熠被弄得心跳加速,他镇定后退一步,按住顾惜的手:“行了,都到这了,我自己来。”

顾惜问:“能行吗?”

沈熠叹气:“能,我真没醉。”

“我在外面,有事你叫我。”

“好。”

顾惜关上门出去。

沈熠兀自静了一会,擦擦卫生间的镜子,打量自己。

他耳朵红了。

他的心喜欢顾惜,身体也喜欢,刚才的一点接触,他就有些开心了。

好没出息。

不过沈熠清楚,顾惜这个人责任感很强,看他是醉鬼,才动手照顾他而已。

要是因此想太多,就不好了。

沈熠把自己洗得香香的,躺回床上。

睡得半梦半醒,顾惜进来了,在床头放一杯水,预防他晚上觉得渴。

顾惜伸手,在他额头上试试温度,感觉没发热的迹象。他给沈熠掖好被子,关上门出去了。

屋子有两个卧室,有时,顾惜会去另一间卧房休息。

晚安,沈熠在心里对他说。

第二天一早,沈熠睡几个小时就起来了。

酒喝多的后遗症,头有些疼。

沈熠简单吃了个三明治,喝杯牛奶。

他按着酸胀的太阳穴,去厨房给自己压了杯黑咖啡,倒进保温杯里,一会带去学校喝。

另一间卧室门紧闭,沈熠不知道顾惜走没走。

临出门前,沈熠又折回去,他把早餐加热,放餐桌上,还切了块奇异果搁旁边。

上课的时候,沈熠心情总是愉快的。

沈熠自认不是严师,课上会讲一些数学史上的小八卦。讲某个概念公式是怎么来的,有哪些名人因为各执观点,引起非常激烈的论战。

这些趣闻典故,沈熠信手拈来,侃侃而谈。

要是沈熠愿意讲两句数学上的笑话,学生很容易被他逗笑。

他们有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也喜欢偷懒,经常有学生向他求情,让他打分手软一点。

很可爱的学生们。

好不容易撑过早上的课,精力明显下降,沈熠找了间办公室补个午觉。

醒来时,沈熠没来由的,生出特别强烈的想法,他想回去转一圈。

下午没课,沈熠顾不上和其他老师打招呼,匆匆开车回去了。

回到家,沈熠先去餐桌看看。

早餐不见了,桌子空空荡荡,顾惜吃完早餐,收拾好碗筷放回厨房。

又和以前一样。

顾惜走了,不知道在忙什么,不知道晚上会不会回来。

沈熠在沙发坐下,发了会呆。

……

那天沈熠回去没见到他哥,后面沈峙追电话来,叫他今天回家吃晚饭。

沈熠到的时候,陈如雁抱着小囡囡,在花园走动。

“来了?你哥在二楼书房等你。”陈如雁笑着告诉他。

“小宝贝好点没有?”沈熠凑过去看看小女孩。

小囡囡小小声喊:“小叔叔。”

沈熠摸摸她脑袋:“咱们小囡囡争气点,乖乖打针吃药,不要怕苦。你早点好了,我带你去吃冰淇淋。”

小囡囡笑起来,和他勾指头:“吃冰淇淋!”

沈熠陪小囡囡玩了会,然后上二楼。

沈峙比沈熠大十岁,兄弟俩关系不错,有时候会拿出哥哥的范儿,管教沈熠。

不过沈熠连沈鸿志的话都不一定听,哥哥的话,更是被他当作当耳旁风。

电脑前的沈峙,头发梳得整齐,西装笔挺。他戴一架金边眼镜,眉心有一道纹路,很是威严。

看见沈熠,沈峙抬头就问:“妈说你天天不着家,你上哪去了?”

“我在外面有自己住的地方。”沈熠在办公桌前坐下。

“这里才是你的家。”沈峙不喜欢他这个说法,“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怕顾惜不习惯跟咱们一起住,找借口搬出去。”

沈熠不想和哥哥纠结顾惜的事:“叫我回来干什么?”

沈峙语气不善:“‘叫我回来干什么?’听听你说的话!这是你家,没事你就得回来吃饭!对了,你怎么一个人?顾惜呢?”

沈熠说:“他在忙。”

“一个两个的,都不知道回家是不是?你们太不像话了。”沈峙脸色不虞,直接给顾惜拨过去。

沈熠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晚上家里吃饭,你什么时候到?”沈峙开口问顾惜。

不知道顾惜说了什么,沈峙转过来:“你没告诉他吃饭的事?”

沈熠没吭声,低头玩手机。

沈峙对电话那边说:“那你现在过来吧,我们都在家里。我还有事找你们两个,你过来再谈。嗯,挂了。”

沈峙把手机放桌上,皱眉:“怎么回事,你们又闹别扭了?”

“没有。”

沈峙有些怀疑,不过两个人谈恋爱,闹点别扭很正常,他不好介入。

末了,沈峙教训他:“你俩多大人了,整天让我们操心。妈最近一提到你,就唉声叹气的。你们多回来看看她,她也不至于那么发愁。”

快吃饭了,沈家人都在大厅堂看电视。

没一会,外面有汽车的声音传来,沈熠马上站起身,跑出去接人。

沈峙看他一脸雀跃,心里恨铁不成钢。

他这个弟弟,那是一家子捧在手心里,金尊玉贵养大的。

像他们这种家庭,幼弟都容易被溺爱,长大了往往败家。沈熠争气,没纨绔子弟的坏习惯,人也特别聪明,安安稳稳念到博士,可以说是天生的宠儿。

谁知道,唯独在感情这方面,沈熠受了不少罪。

他太在乎顾惜了,着魔一样。

沈峙看得心疼又难受,还舍不得骂他。

顾惜自己开车来的,沈熠穿上外套出去,到车库接他。

傍晚,太阳刚刚落下去,刮着幽幽的寒风。

顾惜停好车,朝他走来。

沈熠低声道:“抱歉,我哥就是那种大家长风格,说话不怎么客气。你要是忙,其实不用理他的。”

顾惜看他一眼,说了句:“没事。”

“没耽误你的工作吧?”

“没有。”

沈熠感激道:“谢谢你来一趟。”

顾惜神情有些淡:“不客气。”

沈熠和他一起进门,顾惜脱了外套,沈熠伸手一接,帮他挂上。

顾惜的风衣上,有抹淡淡香水味,是沈熠给他选的款,叫“广漠之野”,木质调。

有一年,沈熠在国外旅游,进香水店随便试试。这款香水卡,是那种深邃醇厚的感觉,非常迷人,他一闻便觉得是顾惜的风格。沈熠买下送给顾惜,从此顾惜用的香水再也没换过。

沈熠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脸上带笑。

顾惜一到,沈家餐厅直接开饭。

也不是什么特殊的节日,很寻常的一个初冬晚上,一家人吃饭,吃得其乐融融。

早些年,沈鸿志的应酬数不胜数,海吃胡喝下来,得了不轻不重的三高。从此以后,岳世馨在家里下了禁酒令,谁不许喝。

沈熠给顾惜倒杯饮料,小声问:“吃的习惯吗?”

沈家的菜式偏清淡,以南方菜系为主,是顾惜的口味,他说:“可以的。”

岳世馨听见了,张罗道:“你来的少,厨房不知道你的喜好。下回你点几个菜,他们就记住了。”

她这是婉转提醒顾惜多来。

沈熠皱眉:“妈,别说这么多。”

岳世馨就要发作,那边顾惜点头答应下来:“好。”

吃完饭,沈峙叫住他们:“哎,晚上你们别走了,就在这住。顾惜,你一会跟我去书房,我有事麻烦你。”

沈熠问:“哥,你又想干什么?”

沈峙嗨了声:“搞金融的那帮人,天天弄一些新算法模型,顾惜不是做这行的吗?过来帮我看看。”

顾惜和沈熠同专业,都是数学系。

毕业后,顾惜组织一帮人,开了家公司,专精于金融模型。不少券商和银行用的系统,就是顾惜开发的。

短短几年,顾惜的公司发展得越来越好,在行业里排名第一。

与此同时顾惜非常忙碌,经常在半夜接越洋电话。所以有时候,顾惜会住到另一间卧室,怕吵到沈熠。

这次沈峙叫他们来,就是让顾惜干活的。

顾惜怎么说也是集团公司的老总,沈峙使唤他,一点不客气:“你研究一下这个新模型,看完了给我写个报告,说下有什么优点缺点。名词别用的太专业,大白话就行了。”

“好。”顾惜答应。

两人一路讨论着上楼。

沈熠在楼下,陪着老两口看电视。

没熬一会,沈熠怕他哥太使唤顾惜,忍不住溜上去看看。

沈峙不在书房,诺大一个房间,只有顾惜一个人。他的白衬衫袖口解开了,挽在小臂上。

沈熠走过去,扶住老板椅椅背:“怎么样?”

顾惜在做测算调试:“还可以,今晚能出份简单的报告。”

沈熠凑近屏幕,研究了会。

家里人从事金融业,沈熠也经常接触,对这些繁复的数据和曲线很熟悉。

“我也一起看看。”沈熠推了张椅子过来。

书房很安静,偶尔有敲击键盘的声音。

好像数学系都有一些癖好,喜欢方便擦拭的笔。

有人喜欢粉笔,也有人喜欢铅笔。

他和顾惜都喜欢用木质铅笔,削铅笔的过程,也是沉浸思路的一个过程。

沈熠磨好铅笔,放在顾惜手旁。

此时此刻,很像当年,两人在大学里做功课的样子。

只不过他们身上棉布T恤,换成西装衬衫。

“想喝水吗?我去倒点。”沈熠问。

顾惜指了下桌上的东西:“不用了,有矿泉水。”

“想让你喝点热的。”

“一样的。”

闲聊几句,沈熠总觉得顾惜的声音,有些沙哑,听上去像得了感冒。

这么一想,他就注意到顾惜手背上有一圈淡黄色瘀青,针孔已经结疤,明显是输液的痕迹。

沈熠突然握一下他的手,很凉。

他心口密密麻麻的疼:“去医院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告诉我?”

顾惜:“没事,已经好了。”

沈熠沉下脸,抿直嘴角:“在医院呆了几天?”

“一个多星期。”顾惜解释说,“一开始没注意,变严重了去的医院。后来多观察了几天,现在没事了。”

看来顾东明这个病毒性感冒,不但传染给小囡囡,还传染给顾惜。

是不是怕传染给我,所以没回来?沈熠望着他,但没好意思问。

沈熠很想抱一抱他,暖暖顾惜。

当然,他只是想想,没敢这么做。

沈熠很稳重地坐在顾惜身旁:“那你冷吗?”

屋里空调开得很足,自然不冷,顾惜摇头。

等两人做完报告,外面夜深人静。

客厅和走廊的灯都关了,他们朝沈熠的房间走。

沈熠看一眼顾惜高大的身影,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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