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台照取汉妖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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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大雨失期,这支车队再也走不回长安了。

满地血污被冲刷殆尽,只剩一片逸出腐味的泥泞。雨幕中躲在大槐树下的两个人俱浑身狼狈。萍水相逢的他们被迫在这个杀戮的雨夜相依。

此前被人屠戮殆尽的车队是长安来使,为护送长沙王印信和翁主吴盈赴国都。数月前长沙王吴著病殁,无子国除。他是朝廷最后一位异姓王,自此大汉只余刘姓王。吴著的王妃、吴盈的母亲是文帝窦后的族妹。如今长沙国除,吴盈尚幼,窦后特遣使随王使一道迎吴盈前往长安,预备养其于膝下。

车队自临湘出发,一路持节向西,甫入城阳国境便在这片密林中遭遇伏击。卫士们护卫吴盈战至死尽。正在吴盈性命攸关之际,一位路过的游侠以一当十,鏖战一场杀光刺客救下了吴盈。

眼下二人方离濒死之境,周遭鼓点一般厚重沉闷的豪雨之声仿佛隔绝了天地间其他的一切。在久久的沉默后,浑身缟素的妙丽美人轻轻地撩起额前半掩的湿发,露出其下光洁如玉的面庞,微侧过脸朝向救命恩人,嘶哑又滞缓地问道:“你是谁?”

她生着一双潋滟妙目,眼神却涣散,有些茫然地试图向自己发问的方向探寻什么。

所谓英雄无名,这位英雄救美的游侠既说不清来历,也无意向她道明身份,只道自己是来自济阳的游侠儿。

“如今长安来使皆遭难,更不知这些刺客所为者何,若翁主不弃,某愿一路护送翁主赴长安。”

“长安?”美人觑了觑眼,肩膀微颤了颤,或是惊惧或是畏寒,她伸出双臂便揽上游侠儿的脖颈,贴近了嗅了嗅,缓缓道,“长安,是哪里?”

她贴得如此近,呼吸间气息俱绵绵拂过游侠儿的面颊,如烟如云。长沙国的翁主吴盈素有美名,十四岁时便有近卫与之有私的传闻。游侠儿端详着近侧灼人的绝世容光,竟不推拒,而是伸手接住她眼帘下滑落的水迹。他分不清这是雨水还是眼泪,只觉得无论如何,是万万不能叫她哭的。于是他耐心说道:“长安在潼关以西,渭河之岸。虽说有些远,但总能走到。”

吴盈垂下眼眸,轻摇玉颈倚向他的肩窝,埋首低声道:“那我要去。”

“有皇后庇佑,到了长安翁主便万事无忧了。”游侠儿看向她无神的目光,蹙眉道,“你看不见我?”

吴盈又嗅了嗅,抬手抚过他的面颊,缓缓道:“总会看见的。”她合上眼,指尖在那悬胆鼻停驻,而后手指摇动,触及到了那温热的呼吸。她随即抬起下颌,用鼻尖和唇瓣感受那人肌肤的温度。

“总会看见的。”她又喃喃了一遍。

雨停,两个人依约结伴赶路。

密林很深,车队本不该远离驰道进入这里的。两个人饮风露食浆果,走了整整一天。到了夜里,游侠儿辟开一片空地生起火堆,翻烤起捕猎得的野雀。

林外有山,山林中不时回响着野兽的嚎吼吠啸。吴盈倚在游侠儿肩侧,面向火堆嗅了嗅野雀烤熟的香味,忍不住笑道:“好香。”

她虽目不能视物,但或许是早已习惯了,因此裙裾牵绊也不妨碍她的脚程。眼下她大概是觉得疲累了,亦或是觉得火堆犹不够热,于是她缓缓侧倒在游侠儿膝上,人半蜷着贴近热源,呢喃道:“这个味道我喜欢。”

游侠儿将烤好的野雀递给她,她却不接,只扬起侧脸对着他道:“为什么吃它?”

“自然是为了果腹。”

她想了想道:“不饿就不能吃吗?”

“自然也可以,只要你捕得到,它便是你掌中物,随意处置。”

吴盈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她抬手又去触摸游侠儿的鼻尖和唇瓣,笑道:“你这样说我很喜欢。你吃它,我来同你说一个故事好不好?”

“好。”

吴盈贴向他胸怀嗅了嗅,随后道:“你来自济阳,那一定听过青丘了。青丘有狐,九尾,能食人,人若食之可避妖邪。有狐生而为八尾,某年初冬,族长逐之。”

“它那时有百余岁,在狐族中却仍是幼狐,所以它只知道逐水而去,一路沿淮水向南,到了楚国郢都。”

火堆里火星噼啪作响,吴盈低沉和缓的声音显得十分悠远。

“它在隆冬被埋于雪下,几乎叫人分不清是雪还是它。后来是路过的楚公主芈絪救了它。公主带它回了王宫,待到来年春来,它蓬松的尾又分出了八条。芈絪并不知道青丘狐的传说,只知道自己救下了一只异兽,取名‘披雪’近身喂养。她发现狐能听懂自己说话后便对它说‘收起其他的尾巴好不好,这样我就能一直留着你了’。被狐族驱逐的幼狐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不能长出第九条尾巴,眼下便先遂了公主的愿望。”

故事说到这里,游侠儿将插着野雀的树枝立在一旁,伸手抚了抚翁主的脊背,缓缓道:“所以它就一直留在楚王宫了吗?”

吴盈依着他,继续道:“芈絪十五岁时出嫁,从郢都前往咸阳,做了秦王后,带着披雪。”

“芈絪出嫁前,披雪的母亲找到了它。它本以为母亲是得了族中的应允重新接纳自己,母亲却说它与人间羁绊颇深,不该再回去。许多年前曾有涂山氏女与禹成婚。但自启以来,青丘涂山氏已不再与人族联姻。以至于披雪不明白母亲所说的羁绊是什么。”

“芈絪入秦宫后,自小豢养的白狐不被允许再出入秦王所在的宫室,由此他们分离数年。直到芈絪难产,白狐闻血光而去。婴儿啼哭与阖宫同悲一道,响彻偌大宫室。在那如山崩一般的宫人悲号中,白狐现九尾来见,惊诧众人。秦王闻王后崩,王子生,九尾狐降临,便将王子取名‘神寤’。”

“但多年后,人们才不得不确信,秦王长子、王子神寤眇目,是个半废人。他那只有些微目力的眼睛也只能看清一步之内的物件。秦王赐‘嬴辛’为名,将发妻以命换命所得的盲王子安置在兰池宫。”

“白狐在九尾之后化出人形,随嬴辛的宫人一道去了兰池宫。嬴辛三岁时开口说话,是对白狐。他说‘你是母亲的狐,还是我的?’”

说到这里吴盈停下,将脸埋入游侠儿怀中,闷声道:“他不懂,不论是残尾还是九尾,青丘狐从来不属于人间。”

她这样的动作与其说是狎昵,不如说是一种熟稔的习惯。脸颊抬起,微微皱了皱鼻尖轻嗅,吴盈说:“天亮的时候告诉我。”

游侠儿轻抚她的脊背,问道:“故事就这样讲完了吗?”

吴盈迎向他,琥珀一般的瞳仁隐隐泛出一丝幽绿,叫人实在是惋惜这样一双妙目竟不能视物。然而吴盈像是能与他目光交汇一般,凝神一处,缓缓道:“该说芈絪,还是嬴辛?”

游侠儿回道:“公主。”

他这样称呼,吴盈不知何故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从雪地中抱回披雪的公主也只有七岁。幼狐被逐,一路流浪,在芈絪的宫殿中苏醒的时候正被她摆弄在膝上。公主的手被咬了一口,众人大惊。幼狐在野外捕食,吃惯生血生肉,但人的血肉终归是不一样的。咬了公主的狐并不像遇到其他猎物一样,此刻啖了温热的血,只觉得不大惯,那是因为它还没有吃过人。它把公主当作了食物。”

“往后它与公主朝夕相处,公主一生都不知道它曾经想吃了自己。青丘狐是兽,这是本性,可对人来说,这很可怕,是不是?”吴盈托起游侠儿的手肘,从手腕一路探入衣袖,冰凉的指尖抚过臂膀的肌理。他的小臂上有数道错落的伤疤,吴盈用手指描摹,用有些惋惜的语气道:“这么多伤。”

疤长而增生,像刀兵所加,想到此人是游侠,也难免受这样的伤势了。

游侠儿抽回手按住她不安分的动作,说道:“那为何后来又不想吃人了呢?”

吴盈扬了扬眉:“如何是不想吃人了?只是它与公主同吃同住,俨然一族,那当然是不能再吃了。楚宫中消失了很多宫人。”这样说着,吴盈露出隐秘的笑意。

“有一回它从外间回来,公主正在试繁复的嫁衣。它走过去,公主不顾其他人的阻扰抱起它,说道‘不日我便要启程,你随我一道要乖一些。’”

“身后有七尾是被披雪用障眼法藏了起来,但它那时候体格见长,也不再是初见时的幼狐模样。公主抱着它都有些吃力。她身上的嫁衣曼丽如云霞,长的看不到头。白狐生怕爪子勾起丝线,小心地拢着四肢用柔软脆弱的腹部朝向她。公主伸出手指拂去它嘴角殷红的血迹,轻叹了一声。”

“所以公主什么都知道。”游侠儿捏着吴盈的指尖,注视着她瘦削的指节说道,“知道、这是一只吃人的兽。”

吴盈摇头:“她死去的时候不到二十岁,白狐也不曾开口说过话。他们,只是不知什么缘故在一起相处了几年。”

远处传来杜鹃的啼声,吴盈侧耳凝神了片刻,而后合上双眸沉沉睡去,仿佛这个故事缓缓道来耗费了太多心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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