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11 来源:番茄 分类:古代 作者:枕石冬眠 主角:沈渊 席玉
绿茶小王
“嗯……”
席玉睁开眼,触感真实。原来不是他睡糊涂了,是真的有人正在他脸上,摸来摸去。
“三皇子?”席玉疑惑出声。
在他脸上乱摸的手僵了一下,停住,紧接着颤抖不止。
席玉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去,身边刚成年的皇子,还长着一张少年人的脸,绝色,却苍白消瘦。
见他醒了,这张绝色面孔突然凑过来,紧紧埋到他颈窝,压抑着哭道:“司业……司业……”
席玉皱起眉头。
下午皇帝才诏他谈论任职司业的事,还没公布,三皇子是怎么知道的?
但此刻他也没心思细想,因为三皇子在他耳边泣不成声。
哭得他心烦意乱。
想到昨夜三皇子差点儿丢了命,心里估计害怕极了,席玉只得耐下心来,伸手在少年皇子头上轻轻抚摸,安慰道:“三皇子莫哭,我陪着你呢。”
一下又一下的安抚,三皇子终于平静下来。
“司业……我可以叫你,子桓……哥哥吗?”三皇子抽泣着,小心翼翼地问。
席玉愣了一下,你一个皇子,喊我哥哥?
还喊小字?
“三皇子,你喊我哥哥,于礼不合……”
谁料,席玉话才说了一半,耳边又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
“司业……呜呜……司业,我怕……”
席玉:……
不是都说三皇子诗才了得吗?怎么没人告诉过他,三皇子还是个哭包?
席玉不作声,他就一直在耳边哭,呜呜咽咽,似一条没人要的小狗,冲主人摇尾乞怜。
席玉自己都觉得,他若是开口拒绝,简直天理难容,只得点了点头。
想到室内昏暗,三皇子恐怕看不见,他只能开口“嗯”了一声。
又补了一句:“您是皇子,这个称呼只能私下喊喊,有人处,还需避嫌。”
三皇子得了许肯,呜咽着扑到席玉身上,紧紧搂住:“子桓哥哥……你真好!”
席玉一下子懵住了,尴尬得头皮发麻。
心道:三皇子,你没感觉到吗?
咱们俩,什么也没穿啊!
“三皇子,您先起来,我去看看衣服干了没有。”席玉想伸手推他,但有点无从下手。
“呜呜……子桓哥哥……”三皇子好似浑然未觉,继续抱着席玉哭哭唧唧。
席玉伸出两根手指,小心地搭着三皇子的肩膀,轻轻推他。
也不知怎么的,少年皇子不仅没退开分毫,还突然抬头,寻到席玉的唇,准确地亲住了他的嘴。
“唔——”席玉瞳孔瞬间放大。
什么情况这是?!
他不可置信,也顾不上是不是肌肤相贴了,手上用力,赶紧去推身上那人。
却被死死搂着,怎么也推不开。
席玉扭头挣扎,趁着挣开的间隙,赶紧开口:“三……”
然而缠在身上的人,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又迅速攀上来吻住他的唇,撬开他的齿关,探进口腔,肆意攫取。
他的吻技没有多娴熟,却透着一股恨不得将他吞吃入腹的狠劲儿。
席玉心惊肉跳。
这,这,这……这小皇子,哪里来的这种想法!
席玉被他的胡搅蛮缠,搞得浑身燥热,他不得不下了狠心,在少年皇子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血腥味弥漫开来,三皇子好似终于回神,在席玉唇上轻轻舔了一下,停下动作,抬起头。
朦胧的月光照着他委屈的双眸,他啜泣着问:“子桓哥哥……你是不是嫌恶阿渊?”
阿渊?
席玉本就被他的动作搞得头脑发懵,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三皇子名叫沈渊。
席玉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何时跟他如此熟稔的?
先是子桓,现在还阿渊?
席玉要崩溃了。
不就是顺手救了个人,怎么救成这样了?
但沈渊湿润的眸子,忐忑地望着他,席玉无奈压下所有的不适,说:“不是……”
“那子桓哥哥,可是喜欢阿渊?”沈渊漆黑的眸子瞬间亮起来,还没等席玉回答,又扑上来,将席玉重重吻住。
席玉一肚子的话,全都淹没在带着血腥气的热吻之中,根本没机会讲。
更糟糕的是,摩擦之间,席玉发觉两人身体起了变化。
他的心简直要从胸口跳出来!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昨天席家突然接到太后懿旨,将他赐婚三公主。
颍川席氏,代出显宦,前朝位居宰相的有十多位。
到了本朝,席家最优秀的儿郎,居然要尚公主,席家何时遇上过这种事。
全家人凑在一起,替他不平,还没商量出一个章程,席玉又被皇帝召进宫来。
为了安抚席家,皇帝特许席玉入朝为官。
为堵住悠悠众口,先给他封了个六品司业,特诏入宫,为皇子讲学。
席玉不想回去面对一家子的长吁短叹,便请了旨在宫里雅师斋住下。
昨晚偶遇三皇子遇险,一时心软,把他救回雅师斋,亲自照顾。
可……也不能是这么个照顾法啊!
眼见着三皇子的手越来越放肆,越摸越往下……
席玉心惊肉跳,这样下去,十有八九要出事!
席玉稳住心神,用了浑身气力,终于推开了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三皇子。
身体得了自由,席玉立马慌慌张张起身,身上没有衣服,更顾不上穿鞋袜。
光风霁月席玉公子,很窘迫地站在床榻下。
见沈渊也爬起来,还想追过来,席玉赶紧抬手止住他的动作。
“三皇子,您先冷静一下。”
沈渊停下,跪坐在床榻边缘,仰视着他,眼里蓄满泪水:“子桓哥哥,对不起……你不要讨厌阿渊好不好?”
席玉低头,发觉两人一站一跪,他自己的**昂扬……正对着三皇子的脸。
这个姿势……实在是,不甚雅观。
席玉赶紧背过身去,声音不知怎地,竟暗含一丝喑哑:“三皇子……”
“叫我阿渊,可好?”声音小心翼翼的。
席玉:……
“三……”
三皇子小鹿似的眼眸,湿漉漉地望着他,泪水含在眸子里,要掉不掉。
席玉败下阵来。
“阿……阿渊,你既叫我一声哥哥,我自会看顾你。昨晚出了那样的事,你心里不好受,我不怪你。你放心睡,我在屋里陪着你。”
沈渊伸手想拉他。
刚碰到席玉指尖,席玉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似的,立马弹开。
背后又传来沈渊失落的低泣声。
席玉:……
为了缓解尴尬,席玉装作无事,借着月光,摸到桌边,点了盏灯。
沈渊依然跪坐在榻上,泪眼朦胧地望着席玉。
昏黄的灯光,照着芝兰玉树的身影,挺拔如松,优雅从容,宛如一幅沉静而深邃的古典画卷。
他站在那里,仿佛时间都在他的身边缓缓流转,带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沈渊呆呆地望着他,眼里的黯然与心痛,几乎没顶。
他连忙低下头,掩饰住一切。
席玉不知道身后的人在想什么。
他站在原地缓了缓,待那昂扬之物冷静下来,席玉才走到炭盆边,摸了摸衣服。
亵衣轻薄,已然干透。
沈渊不知何时下了床,也跟了过来,从衣架上取下席玉的亵衣,抖落开。
席玉看他那动作,是要替他穿衣。
席玉可不敢让皇子伺候,伸手想接过衣服自己穿。
沈渊轻轻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问道:“子桓哥哥……你其实还是讨厌阿渊了,对不对?”
席玉:……
“没有,你别多想。”
“那阿渊帮子桓哥哥穿衣,好不好?”
不好。
席玉真想直接开口拒绝。
可是三皇子噙着泪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写满了祈求。
席玉拒绝的话实在开不了口,只得压下满心烦躁,伸手让他伺候。
沈渊的表情这才有一丝释然,立刻替席玉穿衣、系带,一切都做得很是娴熟。
唯一奇怪的是,他的手颤抖得厉害。
席玉偷眼瞧过去,沈渊紧紧咬着牙关,全身力气都蓄在指尖,如临大敌似的系着衣带。
即使这样,那双手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可是着凉了?”席玉问。
沈渊摇摇头,眼睛慢慢红了,泪水决堤般涌过岸线,淹没了苍白俊美的脸庞。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席玉大为惊骇,连忙将目光往下挪了挪。
朦胧的月光照在沈渊清瘦的身体上,泛着莹莹的白色亮光。
席玉轻咳一声,往后退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
三皇子贴得太近了。
这一退,衣襟被扯了一下。
沈渊看着他后退的一步,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受伤。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忍着委屈,低下头。
这一瞬间,席玉觉得自己仿佛做了十恶不赦之事,心里竟然涌起一股愧疚。
要疯了。
“我……”席玉不知道怎么解释。
“没事的,子桓哥哥。”沈渊弯下腰,帮席玉穿亵裤。
席玉虽然内心抗拒,却也只得扶着他的肩,抬起一条腿。
少年肌肤滑腻的触感,通过手指传来,他感到些许不自在,脸色微微泛红。
沈渊帮席玉穿好亵衣亵裤,转身抱着自己的衣服快速穿好,说:“子桓哥哥在床上睡吧,阿渊去榻上躺一躺就行了。”
“三皇子……”
“叫我阿渊……”
席玉:……
“阿渊,你昨夜刚历经生死,安心在床上睡吧,我守着你。”
沈渊眸中含泪,隐忍着不让它们落下,摇摇头,往窗边的矮榻走去。
哎——席玉在心里叹口气,说:“一起睡吧。”
沈渊回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一起睡吧。”席玉认命地又重复了一遍。
沈渊这才笑起来,上床躺下,期待的眸子看着席玉。
等席玉躺好,他顺势靠了过来,搂住一条手臂,头埋到他肩窝,咕哝着说:“子桓哥哥,阿渊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席玉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任由他靠着。
一开始,他还硬撑着。
想着已经下半夜了,过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忍忍就过去了。
没成想,昨日一番惊心动魄,他也着实疲累,竟然渐渐睡着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身边这个刚成年的小皇子,在他睡着之后,侧着头,借着月光深深地凝视着他。
眼里哪里还有胆怯,全是少年人不该有的深沉,夹杂着后悔,与仇恨。
沈渊根本不敢闭眼。
闭上眼睛,便是尸山血海。
在他醒来之前,他的五皇弟沈淏hào,登基为帝。
祭天大典之后,沈淏便迫不及待,亲自来到天牢,送沈渊的亲朋好友上路。
而他,被奴才们押着,全程观刑。
他的至交好友,曾经风度翩翩的公子们,早已血肉模糊,一个个在他面前被砍下头颅。
血溅在他的脸上,一直灼到他心灵深处。
“啊——!”他怒吼着,拼了命去挣脱。
却被死死钳住。
“皇兄,你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些人可都是因你而死!”他的五皇弟猖獗地笑着。
沈渊的眼睛通红,似是被鲜血染透。
他愤恨地盯着沈淏:“为什么?我从未跟你夺位,他们更不涉党争,为什么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哼!”沈淏冷笑,“那你得怪你那个好母妃!”
沈淏一挥手,侍卫押上来一个人。
那人原本的一袭白衣,上面斑斑驳驳,不是血污,就是泥污。
华贵的衣物,早已不见原来的风采。
沈渊目眦欲裂。
席玉!
那是一路护他长大的席玉!
风华绝代,誉满天下的皓月公子,此刻双腿无力地拖在地上,奄奄一息地被扔在三皇子面前。
“司业——”沈渊凄厉地呼唤,拼了命挣扎。
他想要挣脱束缚,他想去扶起他。
皓月松风席子桓,那么高洁的一个人,怎么能任凭他们欺辱!
“呵呵呵……”沈淏笑起来,“哟!不过才断了他的腿,皇弟这就心疼啦!”
他缓缓踱到席玉面前,抬脚踩在席玉的脸上,重重碾压。
“无耻之徒!”沈渊双拳紧握,青筋暴起,“你竟敢如此对待司业!”
“司业?你还知道他是你司业?”
“他是我最敬重的人!”沈渊厉声咆哮。
“敬重?哈哈哈哈哈……”沈淏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对他存的那点儿龌龊心思,你的司业知道吗?”
“你胡说!”沈渊脸上的愤怒如同燃烧的火焰。
“皇兄还真是没用啊,人都快死了,还不敢承认!”沈淏挪开脚,蹲到沈渊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皇兄,不如我来帮帮你吧!”
沈渊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沈淏,仿佛要喷射出怒火。
“来人,把他们俩衣服都扒了,塞一枚春·药,锁到笼子里去。”
“沈淏!”沈渊胸膛剧烈起伏,“你不得好死!”
“呵!终于露出真面目了!不装好哥哥了?” 沈淏邪笑着挥挥手,侍卫上前扒两人衣物。
地上奄奄一息的席玉,嘴唇翕动着:“……”
“他说什么?”沈淏问。
侍卫凑上去,听了好久才听清:“回皇上,司业说‘士可杀不可辱’。”
“哈哈哈哈哈……不可辱!可是,杀你们有什么意思呢?” 沈淏的笑声尖锐刺耳,仿佛是从深渊中爬出的恶魔。
很快,毫无还手之力的两人,被扒得精光,塞进药,一起锁进铁笼里。
沈渊顾不上自己,毫不犹豫地挡在席玉身前,用自己的身体为他遮挡那些令人作呕的视线。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扶起那个倒在血泊中的高洁身影。
可是,当他看清席玉身上的伤痕时,心中涌起了无法言喻的痛楚。
席玉身上,纵横交错的鞭伤,如同一条条血色的蜈蚣,从肩膀一直延伸到腰间。
伤口处,血肉模糊,鲜血淋漓,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白骨。
他轻轻扶起席玉,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用自己的力量支撑着他。
“司业……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司业……”沈渊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自责。
“三皇子,这不怪你……”席玉微微睁开眼睛,声音虚弱,但却坚定。
“司业……”沈渊哽咽着。
席玉的药效正在发作,他的身体在发烫,神智也开始飘忽。
浑身血液加速循环,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血,不一会儿就血流如注。
“司业!”沈渊紧紧地盯着席玉,眼中充满了痛苦和不舍。
“三皇子,你……你不要担心我……”
沈渊这时候恨透了自己,恨自己无法为席玉分担任何痛苦,恨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鲜血直流……
“三皇子……沈渊……阿渊……”席玉意识模糊,喃喃地叫着三皇子的名字。
“司业,我在!” 沈渊握紧了席玉的手,仿佛想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
“阿渊……叫我子桓,可好?”
沈渊心神巨震。
“子桓!”
他念出在心里偷偷默念过上千上万遍的那个名字。
他侧过脸,凑到席玉耳边,一遍又一遍呼唤他:“子桓……子桓……”
席玉笑起来,嘴角微微扬起:“阿渊……亲亲我,可好?”
“好!好!”沈渊说不清自己此时此刻是什么心情。
为什么这么大的惊喜,要在这种时刻降临在自己头上?
为什么明明该笑的时候,他却只想大哭一场?
沈渊小心翼翼地吻上席玉的额头、眉眼、嘴唇……
他的泪,滴在席玉的脸上。
席玉想抬手为他擦拭,却怎么也抬不动,只能放弃。
“阿渊莫哭……阿渊,不要怪司业……”
沈渊脸上的泪水,越来越肆虐,他不停地摇头:“子桓,我好开心,你喜欢我……若有来生,我一定早早告诉你,与你相守一生……”
“好……”席玉微弱的声音传来。
“真是不知廉耻!”在一旁等着看笑话的沈淏开口了。
“没想到向来以高洁著称的皓月公子,竟也对自己的学生有如此龌龊的心思!”
沈淏面容扭曲,嘴角挂着一抹疯狂的笑:“来,把笼子抬到殿前,让满朝文武都来看看,天下人推崇之至的三皇子和皓月公子,是怎么断袖乱伦的!”
“沈淏!”沈渊的药效也上来,他的话语软绵无力。
“我的三皇兄,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真是令人失望透顶。不忠不义、不孝不悌、如今廉耻也不顾了,你身为天下读书人的典范,却做出这样的丑事,真是让人痛心疾首!”
沈渊脸色苍白,一脸愤怒和不甘。
沈淏居高临下地看看笼子里的人,转身满意地离开,留下一地嘲讽和轻蔑。
终于折断了这对总是自以为是、一副高高在上师徒的自尊啊!
他等这天,等了很久很久了。
皇帝离开,侍卫们开始往外面搬笼子。
“沈淏!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沈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笼子被抬起,行经之处,鲜血淋漓,全都是席玉的血。
沈渊双眼赤红,看着周围的侍卫,用尽全力说:“杀了我们。”
侍卫都是沈淏的心腹,对三皇子的话,无动于衷。
他们继续执行命令,抬着笼子往外走。
笼子内,席玉意识迷离,只剩下身体本能。
他被药性驱使着,靠近沈渊。
“好难受……阿渊……亲亲我……”
三皇子低头吻上他的唇,混着鲜血和眼泪。
周围的侍卫发出哄笑。
沈渊知道,他们现在就像畜生一样,被人围观。
席玉毫无意识地往他怀里挤,沈渊搂住他,尽力地挡住他的身体。
黏腻的鲜血,糊满他的双手、双臂,浑身上下……
“子桓……”沈渊眼泪哭到干涸,“若有来生,我一定将你护好……”
席玉已经无暇听他说话:“帮我……”
沈渊眼里流下血泪,低头亲吻他。
“三皇子,你就把他上了吧……”
“就是!也让我们兄弟开开眼,看看这男人怎么·弄·男人……”
“哈哈哈哈哈,对啊!”
污言秽语不断冲击着沈渊。
他真庆幸,他的子桓听不见这些了。
否则他该多生气,多难受……
笼子离大狱的门,越来越近。
耳边的秽语不断不绝。
怀里的子桓血肉模糊,浑身难耐地贴近自己:“阿渊……帮我……”
一时又有些清醒:“阿渊……杀了我……”
沈渊这才知道无权无势的无能,他几近绝望。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阵喧闹。
天牢门口,一行人闯进来。
侍卫们紧紧跟在一旁,又拦又劝:“您不能进去!”
“滚开!”
沈渊听到声音,抬头看去,是二公主沈沁。
他露出一丝微笑,旋即又紧张起来:“沁儿,快回去,听话。”
沈沁看到他们竟然这样被扔在笼子里,眼泪瞬间汹涌而出。
“混账!你们竟敢这样对待皇子和朝廷命官!”
侍卫不敢明着忤逆公主,为首的人上前行礼:“启禀公主,是皇上的吩咐!”
沈沁不忍去看沈渊和席玉的惨状,从袖口掏出一块令牌,举到侍卫首领眼前。
“看清楚,这是先皇御赐的令牌!见令牌如见先皇,还不跪下!”
侍卫首领辨认后,确认令牌是真的,赶紧抱拳跪下。
其他侍卫也放下笼子,跪下行礼。
沈沁几步跑到笼子跟前,看着眼前的两个血人,顾不上男女大防,颤着声问:“三哥,你还好吗?”
“沁儿,帮我们要一身衣服……”
沈沁赶紧对着侍卫喊:“还不去拿衣服!”
侍卫互相对视一眼,有的去拿衣服,有的悄悄退下,去找皇帝。
很快,衣服被拿来。
沈渊接过衣服,替席玉世子穿衣。
亵衣刚套上,瞬间就被鲜血染透。
沈渊脸上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他颤抖着手,帮他系好衣带。
一件又一件,他穿得很仔细,只是那手,不停地颤抖着。
他轻轻扶席玉坐起,靠在柱子上。
自己快速胡乱地穿好衣服。
“沁儿,三哥求你最后一件事。”沈渊看向沈沁,“杀了我们。”
“不!”沈沁心如刀绞,“我有令牌,我带你们出去!”
“没用的,沈淏不会放过我们。”沈渊目光平静而决绝,“杀了我们,保护好自己。”
“三哥——”沈沁凄厉地喊着。
远处传来皇帝驾到的声音。
“沁儿,求你!”
沈沁赤红着眼,看着笼子里的两个血人。
听着天牢门口越来越大的动静。
她也知道,再拖下去,她的三哥,连体面死去的资格都没有。
心像是被利剑穿透,但她只能忍着剧痛下令:“杀了他们!”
没有人动。
明黄色的身影渐渐近了,侍卫们怕被迁怒,纷纷跪下。
沈沁别无选择,她豁然转身,拔出身边侍卫的剑,朝着笼子里的人刺去。
剑尖猛然刺入心脏,鲜血如注般喷涌而出,染红了周围的一切。
“多谢沁儿……护好自己!”
沈渊搂着席玉,缓缓靠上栏杆,闭上了眼睛。
“三哥!”
耳边传来沈沁凄厉的哭喊,沈淏的震怒……
一切又渐渐地远了……
-
再睁开眼,他便回到了刚成年这天。
或许,是老天怜悯他,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世,他一定要站在权力的最高峰,守护住那些需要他守护的人!
前世的一切已经没有参考价值,这一世,他必须走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他思考着现在面临的一切,想着这一世的对策。
今晚,他之所以跟子桓哥哥睡在一起,还是要感谢他的好母妃。
昨日,是他的生辰。
他的母妃云妃,把他叫去永寿宫,说是要给他庆祝生辰。
这么多年下来,他也知道母妃的目的,但还是去了。
待她到了永寿宫,云妃先问了问他的课业,便着人去请皇帝。
一直等到天黑,自然没能等到皇帝的到来。
云妃就像疯了一般。
让几个内侍押着沈渊,将他扔进了太液池。
云妃没淹他太久,很快就让内侍把他捞了上来。
但是,上来后,云妃没有请太医,而是把浑身湿淋淋的他,押在岸边,派人再去请皇帝。
她痴心妄想,想皇帝会来关心他这个皇子,也会垂怜她这个妃子。
然而,她根本看不懂帝王心。
皇帝不会关心他,更不会垂怜她。
皇帝特地带着仪仗队,途经太液池,去了皇后宫里。
云妃看到明黄的仪仗队,浩浩荡荡来了,又离开,终于忍不住了。
“没用的东西,去死吧……”
云妃这次是彻底疯了,再次让内侍把沈渊扔进太液池。
这回没再捞他出来。
直接带着人,扭头而去。
虽是初秋,池水却透着一股刺骨的冰凉。
三皇子沈渊,觉得自己真的如坠深渊。
他不会浮水,手脚胡乱地扑腾,身影在黑沉沉的水面上起起伏伏。
他想呼喊,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随即就被池水无情地吞噬。
周围的景物开始模糊,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
他想,这一次,恐怕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死了也好。
死了就不用再做母妃争宠的工具。
不用寒冬腊月,因为写不好一笔字而被罚跪在殿外。
不用天还未亮,就饿着扎马步而晕倒。
不用因为请不来父皇,而成为活着不如去死的东西。
…………
他放弃挣扎,意识开始模糊,由着自己向下沉去。
在他即将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时,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抓住了他,将他从深渊中拉了出来。
他努力地睁开眼,看清救他的人,是席玉。
十六岁便殿试第一,大荥王朝最年轻的状元,深受父皇欣赏的青年才俊。
母妃无数次,在他读书怠懒时,用来训诫他的对比。
他从小听着席玉的优秀和璀璨长大,追逐着他的背影。
此刻,席玉费力地托着他的身子,要把他拉上岸。
被母妃罚跪,他没哭。
被母妃饿上一整天,他没哭。
练武功夫不到家,被母妃拿鞭子抽,他没哭。
甚至,母妃让他去死,他也没哭。
然而,现在被一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从水里捞起来,他的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滚。
席玉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三皇子拖上岸。
宫里的几位皇子,年岁相差不大,但是会遭遇这种事情的,只有三皇子一个。
早就听说,云妃失宠后,有些疯魔,果然不假。
看着哭成泪人的三皇子,席玉低声安慰他:“三皇子,没事了,我送你回去。”
“不……我不回去……”沈渊浑身颤抖起来,“母妃……是母妃……”
子不语母之过。
沈渊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席玉叹了口气,思考了几息,说:“那你随我去雅师斋吧。”
沈渊点点头,浑身抖如筛糠,完全走不动路。
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
席玉无法,只得将三皇子拦腰抱起,一路往雅师斋的方向走去。
路上,沈渊便昏睡过去。
-
上一世,沈渊在雅师斋一直高烧,昏睡了三天才醒来,什么都不知晓。
现在他才知道,为了掩人耳目,席玉未唤内侍,亲自脱了他的衣服,架了火盆烘干。
而他们,就盖着同一床锦被,同榻而眠。
这么温柔的席玉,对待尚是陌生人的他,便用尽全力去保护。
后来,他成了皇子老师,更是一路护着自己长大,却为此招来杀身之祸。
他如何能让席玉再落得那样的结局!
沈渊侧身搂住席玉的腰,脸往他肩窝里又埋了埋。
这一夜,沈渊睡得极不安稳。
一会儿是前世,席玉浑身是血的样子,一会儿是这一世,母妃恶狠狠地将他推进水里,让他去死。
幸而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抚摸着他的头,在他耳边安慰他:“阿渊莫怕……”
第二天。
沈渊睁开眼,屋里已经没有席玉的身影了。
他有一瞬间的慌神,立马坐起身。
看到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面上,形成了一朵朵祥云图案。
他这才想起,他回到了五年前。
席玉一定是到文华殿讲学去了。
天已大亮,沈渊迫不及待想见到席玉。
于是立刻掀开被子,下床穿衣。
待他跌跌撞撞来到文华殿,便看到席玉正在沈淏身边指导他作画。
沈渊浑身汗毛倒竖,二话不说,上前扯开席玉。
他得离沈淏远远的!
席玉猝不及防,手一抖,一条重重的墨迹划在纸上。
好好的一幅墨兰图,生生被毁了。
沈淏跳起来,指着沈渊,口不择言:“混账东西,你竟敢毁我的画!”
此话一出,整个殿里顿时鸦雀无声。
原本奇怪地盯着沈渊的人,现在都转头诧异地看着五皇子沈淏。
“五皇子,慎言!”席玉凉凉的目光,扫过沈淏。
沈淏想起娴妃的叮嘱,调整了一下情绪,冲沈渊作揖道:“三哥,刚才未看清来人,口不择言,还请三哥见谅。”
沈渊赤红着眼,瞪着沈淏,未发一言。
他的反应太过奇怪,殿里的人又都探究地看着他。
席玉也转过头来,看到沈渊的眼神,他感到心惊。
那眼神,酝着深仇大恨,仿佛五皇子杀了他似的。
“三皇子!”席玉开口打断他的思绪,提醒他回神。
“子……”
“咳!”
席玉轻咳一声。
沈渊反应过来,行了一礼:“司业!”
“你毁了五皇子的画,理应向他道歉。”席玉道。
一句话,瞬间让沈渊的眼睛蓄满眼泪,不断地顺着脸颊滚落。
他似是委屈极了,声音闷闷地喊:“司业……”
殿里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三皇子这是怎么了?
他竟然会哭!
还哭着跟新来的司业撒娇!
席玉的名声,他们都听说过。
别的不说,光是治学严谨一条,谁人不知?
第一天来做皇子老师,三皇子迟到这么久不说,还打扰他上课。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三皇子这下恐怕要被罚了。
殿内静悄悄,一个个在等着看好戏。
就连沈淏,也像看傻子一样,暗戳戳地等着看他丢脸。
“哎……”席玉无声地叹了口气,“三皇子殿下既来了,便入座吧。”
众人惊掉下巴。
一大早训诫他们,须用心于学,耐心于研的,是谁?
众皇子和陪读的世家公子们,都呆呆地望着席玉,怀疑人生。
只见席玉又转身冲沈淏说:“五皇子殿下,我带你重新画一幅吧。”
沈渊抬手擦了擦眼泪,上前一步,挡住沈淏看向席玉的视线,道:“不劳司业,我来给他画。”
沈渊走到桌前,提笔蘸墨,三下两下,便画好一幅。
只是那兰花,看着一点儿都不幽静出尘。
张牙舞爪的,跟要吃人的妖花似的。
众人都没眼看。
“你欺人太甚!”沈淏待要骂他,瞧见席玉严厉的脸色,又把话咽了回去。
“跟你这么相配的花,五弟不喜欢吗?”
沈淏气得胸膛起起伏伏,终是忍不住了。
“你画的这哪里是兰花,分明是恶魔触手!”沈淏拿起沈渊的画,一把扯碎,扔在地上踩了两脚。
“你还将我比作这花,你分明是在骂我如同鬼魅!”沈淏气得双拳紧握,好像下一秒就要上来将他也撕碎。
沈渊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摸嘲讽的笑意。
嘴上却说:“我一向不擅长丹青,画的不好……”
五皇子被他挑衅得青筋暴起,对他破口大骂起来。
“你个卑鄙小人……”
“五弟,你实在误会我了……”
…………
殿里一时好不热闹,众人都看呆了。
席玉上前一步,在背后拍拍沈渊的肩,安慰道:“无妨!日后慢慢练习便可。”
又往前一步,挡在沈渊面前,对着沈淏,严词厉色道:“五皇子!兄友弟恭,乃天经地义!三皇子已作画道歉,奈何技艺欠佳,你不该如此咄咄逼人,更不该恶语相向!”
话落,殿内众人,脸色一言难尽。
三皇子画技不佳?
这新来的司业,还真是不了解他的学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