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4 来源:废文 分类:现代 作者:两三枝 主角:林逢时 季鸾徵
任林逢时再坚信世界上唯一的法是忒弥斯高举的天平,也不免在连续的倒霉事件中感到一丝动摇。
他刚从出租车上下来没多久,连续一周没见过云的天就阴沉了下来,林逢时冷哼一声,心想这次不仅带了伞,还特意确认过伞面完好无损,就等这雨落下来了。可等暴雨真的重重地砸下来时,林逢时自认潇洒利索地撑开雨伞,便看见伞面完整地从伞骨上脱落了下来。
他冒着暴雨小跑到商场屋檐下,正想着一道观竟然不在山里,雨水便从他湿透的头发上滑落至手机的支付界面上,那订单终点赫然显示着:“松鹤宫——松鼠桂鱼专家”。一字之差,跨越十来公里,林逢时沉默地相信了人倒霉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反而会情绪稳定的说法。
重新打了车,林逢时屋檐下边等车边扪心自问,他向来对外宣称严谨是他的气质、专业是他的灵魂,他实在不觉得自己能迷糊到打个车还分不清“宫”和“观”,倒不如怀疑有谁偷偷毁了他的伞,改了他输入的字。林逢时思及此,一时间汗毛倒竖,快步甩开脑海里的杂想,且不问谁在捣鬼,这么做总得有个理由吧?脑内从“原告用榔头锤破代理律师脑袋”的新闻闪到“辩护律师遇被害人怨灵缠身”的怪谈,林逢时不禁感到雨水濡湿的后背愈发冰凉,即使周遭人来人往,他也不免感到一阵寒颤。
总不能是……谁不希望自己去道观吧?
这想法仿佛不属于他,却突兀地在他脑海里浮现,被雨淋湿的外套此刻像有千斤重,和这想法一同将他锁在了原地。耳边仿佛能听见轰鸣的摩托车声,那刺耳的声音随着发梢上滑入衣领的冰冷雨滴一点点勒住他脖子,将他向前拖拽而去。
忽的,他听见一阵犬吠,而身体欲向前的趋势也被一双有力的手牢牢制住,仿佛扫清一切杂念般将他拉了回去,下一秒便见那摩托车车主骂骂咧咧地从面前飞驰而去。林逢时迟滞地从恍惚中缓回来,发现头顶已不见了雨。
他顺着小臂上的温度扭头看向关键时刻拉了自己一把人,却仿佛撞入命运安排的新陷阱。
只见拉住他的男人身着简单,像是个年轻的大学生,虽是一双带笑含情的桃花眼,此人却神色淡漠,显得不易亲近。估计是没见过林逢时这种车来了还往前走的找死之人,他见林逢时恍惚回头却怔怔不语便疑问挑眉,那眉峰一扬,倒显得整张俊秀的面容生动起来。
此时仍是春寒料峭的季节,林逢时一身板正西装被淋得彻底,刚习惯了冰凉环境的身体在被温暖手掌突然握住的瞬间,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对方误以为是抓疼了他,便放开紧握着他的手。林逢时在心中嘀咕着这小伙子长得也是怪晃眼的,却也感激对方刚拉了自己一把,他微微颔首,雨声在伞上轻轻打转。
“谢谢。”
不过对方没有顺着林逢时的话打破沉默,那目光冰凉轻盈地从林逢时的眉眼巡至他发梢滴落滑入衣领深处的雨水,将伞朝着他微微倾斜了一分。
林逢时被盯得不自在,移开目光的刹那觉得身旁倒数的红灯都像熟透了似的跳灭一瞬。
正当他因与陌生人独处在同一伞下沉默的氛围尴尬时,对方一声轻叹:“你眼中无神,印堂显黑。”
林逢时没料到这帅哥不开口则已,一开口这么不吉利,即使刚刚的场景怪得让他在意,但身为一名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与反诈达人,林逢时还是警觉了起来。
他戳了戳自己的脑门:“哦?你是说我印堂上有霉运?”
“没,可能是熬夜过多导致的皮肤暗沉。”
“?”
“还有,要特别当心交通载具。”
“哦?你是说有鬼要撞我?”
“哦,是让你少玩手机,多看路。”
“……”
“不过,卦相中离卦为眼。从你眼睛里看出的秽杂不净,也许是沾惹了邪灵。”
林逢时眉头一皱,重新打量了下身旁的年轻男人,下一句是什么?该推销产品了吧?他顺着对方往下说:“所以呢?还是有鬼吧,大师觉得要怎么办?”
对方瞥了眼林逢时,淡淡道:“可以简单用伟人的力量镇压。”
此言一出,林逢时不免在心中直叹气。小伙子还是太嫩了,随口一试就探出了破绽,甚至不换个新路子,这诈骗集团连说辞都是同一套的。
“大师,怎么称呼?”
“我不是大师,我姓季,在松鹤观修行。”
林逢时一听对方的修行地更是在心中大呼好家伙,立刻掏出手机上取消了去松鹤观的订单。他叹口气,搭住这位小道长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到:“小季道长……不,小季同学啊,我看你也才上大学的年纪,年轻貌美,前途光明,何必与犯罪分子同流合污,坑蒙拐骗人民群众呢?”
这位小季道长神色一凝,不快地瞥了眼这忽得唠唠起来的男人,自己略高于他,此人搭住自己肩膀的动作需抬起手,顺着动作能看见他那本就没系紧的衬衫领口里的一片白皙锁骨,他拨开对方的手,冷冷道:“天道有法,万物有灵。你不信无妨。”
“法我信啊?我就是吃这碗饭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律嘛!前几天我有个案子的嫌疑人就是你的同行,老奸巨猾得狠,结果还不是靠法把他办进去了,哎你们这行也是,干得好三万,干不好三年……哎,别走啊!雨还大呢!”林逢时不气馁,还想再劝说两句,对方却扭脸就走。不过他虽神色尚有几分愠怒,走了几步开外又折返回来,将自己手上的手串取下抛给了林逢时。
“刚才你无事全因有善灵相助,下次就说不定了。这手串师父开过光,最好戴上,兴许能保你性命。”
“谢谢啊,不过能用手串换你师父的伞吗?兴许能保我不淋雨……”
话音刚落,就见小季道长狠狠瞪了过来:“言尽于此,你自求多福。”
年轻男人甩脸就走,留下林逢时一人端详着手上的手串,虽说这青一颗紫一颗的配色也不知有什么用意,但却奇妙地有股沉静古朴的气息,握在手中仍能感受到对方的余温。林逢时又是连连叹息,将手串随手揣入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