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3-09 来源:废文 分类:现代 作者:西伯利亚冷空气 主角:祝云雩 方怜春
“来了来了,他来了!”
站在电梯口附近望风的门童等到了目标,立刻精神一振,和同伴在大门前齐齐站好,同时手也已经虚虚握在了黄铜把手上,只等在人过来了的一刹那推开门,恭送这位住在顶层套房的贵宾出门。
同伴请假半月今日才返岗,尚且不知这几日的风波,跟着站定后还在好奇地问怎么回事。
在里斯本最有名的五星酒店当门童,见过的有钱人比皇后沙滩上的贝壳还要多,连权贵名流也早就见怪不怪,所以不由奇怪这次住在顶层的是什么样的客人,值得如此期盼。
望风的门童只是眨眨眼示意他见到人就知道了。同伴一回头,一时有些愣住,不用对方提醒就知道他们是在等谁。
那人只潦草地穿了一身白,真丝衬衫也只系了两颗扣,衬衫下摆被松散地掖进裤子里;整个人却仿佛是在水晶吊灯和金雕彩壁的簇拥下走来的,满室辉煌化成一条柔软的金色斗篷,加冕般披在了略显单薄的肩上,连那乌亮卷曲的发尾都被照出了暖色。
“方先生下午好,您准备出门了吗,今天阳光很好、温度适宜,是游玩的好天气,需不需要为您叫车?”门童笑容满面为他拉开门,并自然地打了招呼。
门童的同伴还在愣神,直到听见自己的同事换回了母语,才意识到这位年轻美丽的先生原来是位中国人,可他明明有一双森林晨雾般深邃美丽的眼睛。
“你是中国人?”方怜春也在惊奇,在鬼佬的地方久违地听到母语实在亲切,连宿醉难醒的臭脸色也缓和了三分。
门童巴不得能和他多聊几句:“是的,我老家是苏州,方先生是哪里人?”
方怜春惊讶一挑眉,倒是没回话,反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打绿色钞票,看也不看就全抛给了门童。
“难得,拿着吧。”余光里周任已经把车停到了门口,于是方怜春只随意抛了两句话就迈步上了车。
“谢谢方先生!”门童在车后欣喜道谢,见车走远忙不迭地数了起来,竟然有二十张。哪怕已经知道方怜春是位出手大方的阔佬也不免咂舌。喜不自胜的同时不免心里泛酸,怪不得方先生长了那么一张脸,若我也能随手就送人两千欧,我也日日容光焕发。
“Fuck,他是圣诞老人吗?”同伴走过来时也看见了他手里那堆钞票,惊得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门童乍富,便大方地给同事抽了一张,跟他讲述起了这几日的精彩。方怜春在顶层套房住了五天,吃用住行皆是十分挑剔,不是最好最贵的便不肯用,不过话说回来,这样一个大美人,要求高些也是正常;不寻常的是他那令人不可思议的慷慨,无论是门童厨师,还是前台保洁,只要为他服务过,让他高兴了,都能得到一笔不菲的小费;偶尔心血来潮,连刚买的高定也是说送就送。
“昨晚餐饮部的John为他送酒,就得了方先生手腕上的梵克雅宝做小费。”门童说得十足尽兴,最后总结道:“在我们中国,像方先生这种一般会被称为财神爷,意思是掌管财富的神。”
“那他一定也是掌管美丽的神。”同事回想起那双绿眼睛,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方怜春自是不知道自己成了服务生口中的谈资。他正专心于比对五指上的戒指哪只更出彩;五个指头上有粉有绿,颗颗硕大精美,像是手背上托起了一轮宝石制成的彩虹。
“周任你说,哪个好看?”
粉钻衬他肤白,绿钻合他的眼睛,白钻剔透又百搭,嵌了鸽血红的那只像展翅的鸟,他实在喜欢。选来选去,方怜春不免心烦,为他服务的导购倒是语气夸张神情诚恳,叽哩哇啦说了一堆赞美之词,不过他一句都听不懂,只好向身后的同伴发问。
周任抬起眼皮在那只冷白的手上扫了一眼,冷静地回复了一句毫无意义的“都不错”。
“那就都买了。”方怜春也不指望从对方嘴里听到什么,毕竟两人刚从国内出发时周任就是这样,像一个会答话的影子,永远离他三步远,从不多嘴也不闲聊,只在买单时上前一步,掏钱或掏卡。
不过今天连周任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他沉默三秒后掏出了手机,说:“不好意思方先生,我被允许支配的额度可能不足以支付这笔消费,请允许我打电话问一下老板。”
方怜春兴致勃勃地欣赏着购物成果,闻言十分无所谓地点了头。
电话接通,周任简要讲明了情况,最后报出一串惊人数字。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周任听后走过来准备将手机递给方怜春。
“方先生,老板找你。”
方怜春没接,反而偏头凑过去,将耳朵贴在手机上,就着周任的手接起了电话:“干嘛?”
光洁柔软的皮肤碰到了周任的指尖,温热的触感让他僵了半条手臂,但方怜春只顾着对光欣赏自己指间的风采,拖着漫不经心的语调讲电话。周任试图将自己洗脑成一根手机支架,但不时落在他掌心的微热鼻息还是让他晃了神。
他垂眼望去,重新看向方怜春戴满戒指的那只手。其实早有几支灿金的满钻手镯如同藤蔓一样攀附在了细白的手腕上,再加上五指间的各色钻石,绝对够称得上一句俗艳,不过到了方怜春这里,再多的珠宝玉石都点缀得恰到好处。
周任看得出神,不成想方怜春忽然扬起了脑袋靠在了椅背上,周任下意识地与他对上视线,看见了一片幽深静谧的绿潭。
看够了珠宝,方怜春这才按着周任的手抽出了手机,对着电话那头颐指气使:“都好看,我都喜欢,而且我还要全部戴在手上,你能拿我怎么办……我就要都买,谁让你不来……难道我不值这个价吗?”
他话说得十分不客气,半点放软腔调、撒娇卖好的意思都没有,但偏偏能让电话那头传来几声开怀的笑。
周任警醒过来,沉默地后退三步,继续当好一个影子。
一分钟后,方怜春还回手机,略有得意地说:“他同意了。”说完,又找导购挑了两枚胸针,终于心满意足收了手。
“……”周任见识了他的本领,点点头又听了几句老板的嘱托,这才挂了电话,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那笔惊人数字到账的通知。
方怜春潇洒签单,周任刷卡付钱。见多识广的导购也看出了两人间的等级关系,将礼品和保单一起交付到了周任的手上,又说了几句宝石的保养事宜后,这才恭敬地将两人送出了门。
方怜春买到了喜欢的东西,心情自然极好,五个戒指也确实如他所说,真的被他全戴在了手上。左手两个,右手三个,总算让他找到了被豪绅包养后该有的派头。
周任目视前方平静地开着车,与方怜春对视那一瞬间的惊悸像是从没出现过一般。
只是最终他还是忍不住想道,怪不得方家能从一众想从祝家手里争相抢食的鱼群里脱颖而出,他家的儿子确实是有做小三的本事。
出了珠宝店,方怜春就要直奔赌场。他当初选择将这次欧洲游的落脚点定在葡萄牙,就是因为里斯本赌场举世闻名。没成想前五天被各色精品店绊住了脚,如今花了一笔大的,总算是让他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若是放在三个小时之前,周任可能还要考虑一下拦不拦的问题,但接了那通电话后,他甚至觉得连报备一声的必要都没有,直接一脚油门踩到了赌场门口。
全世界的赌场都是大同小异,外表壮丽、内里浮华,如同香槟的浮沫;拔出木塞时那声美妙轻响,既是彻夜狂欢的开场号,也是能消弭烦恼的圣颂曲。
方怜春像一张烫了金的巨额彩券,刚入门时便引来了巡场经理的注意。巡场经理风度翩翩地迎上来,先用葡萄牙语问候了一句,见他不说话便流畅地换了英语,但对方仍是皱着眉,直到周任上前来说明情况,巡场经理也不免像其他人一样颇感意外,但很快整理好表情,用一口有些蹩脚的中文和方怜春交流成功。
“晚上好先生,您的光临让我们深感荣幸,望您在此能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巡场经理从侍者手中接过香槟递给方怜春,引着对方向厅内走的同时还不忘介绍,“我们这里每个项目都会根据投注大小分有平台和高台,不知道您想兑换多少筹码?”
方怜春兴趣盎然地在几个赌台附近转了转。他有轻微地赌瘾,在国内时家里管得紧,自然不可能让他大展拳脚;如今换了新人管他,而那人目前倒是对他慷慨放纵,谁知日后又是什么情形,方怜春自然是不能委屈自己,敞开了痛快玩一番才是正经。
于是他一兑就直接兑了五十万欧,不得已服务生只能用手提箱装了各色筹码给他送过来。
“……”周任接过箱子,默不作声地跟在方怜春身后。
两人在轮盘赌的高台上坐了下来,那一口黑箱子比他的脸还要引人注目。
游戏开始。方怜春先是投了几把角注,他下注时也不考虑该押多少,直接从箱子里抓一把出来洒在桌上,举手投足皆是十足的暴发户做派。桌上的其他客人互相交流了眼神,有藏不住表情的就端起杯子抿一口酒,把鄙夷的笑咽了回去。
几局下来,有输有赢,总体是输多赢少。巡场经理一直没走,站在一旁微笑着看他下注输钱;周任也不说话,好像箱子里的彩色硬币真就只是普通玩具,随便方怜春怎么玩;旁边倒是有一位好心的女客劝他收手,给了他一杯香槟,又叫他“puppy”,让他“cool your jets”。
方怜春则是毫无感觉,新一局开始时他甚至从箱子里拿了近三分之一的筹码,并且直接押了直注。
庄家都有些看不下去,问了三遍“Are you sure”,周任忍了又忍也不免上前劝了两句。
“怎么了?15是我的生日。”方怜春说得理直气壮。
周任:“……但是目前为止15都没落过袋,方先生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方怜春轻笑一声,撑着脸打量周任,忽然说:“你生日是几号?”
“……7。”
“好吧,那我改主意了,改投7。”方怜春对着庄家比了一个七,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撩起额前的发露出了一双兴奋的绿眼睛,像只蓄势待发的小狮子,灼灼望着轮盘。
“输了的话就怪你运气不好咯。”方怜春在庄家打珠后抛下的这句话,并特意在“你”上加了重音,顿时让周任心惊肉跳。
不知不觉,这台桌的附近已经聚起了不少人。在西装和礼服映衬下,双手戴满钻戒却又只穿衬衫的方怜春像是一个蒙昧无礼的傲慢国王,抬手就挥霍了半副江山,让人又爱又痛。
空气骤然安静,连周任都不由屏住呼吸,目光紧紧跟着那枚已经入盘的圆珠。轮盘游戏虽然相对公平,最大程度上保证了概率平等,让人尽情体验冒险的乐趣;但人们总会下意识的认为,虽然投注从未出现的数学很凶险,但投注那些出现次数过多的数字也不容乐观。
而七已经断断续续出现了十次以上。
圆珠由快到慢不过短短几十秒,最终还是在许许多多炙热期待的目光下缓缓停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掀顶般的欢呼声,周任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虚脱般跌坐在椅子上。
幸运女神再次看中了七。
“35倍……”周任喃喃着。直注的赔率是1比35,而他们如今甚至有可能赢了一个小国家。
他无意识地转头去看方怜春。
投下的巨款最终变成了神迹再次回到了他的怀抱里,但方怜春没有过多的兴奋,他正在喝自己的第三杯,酒精终于让他过白的皮肤有了血色,他没有看面前那摞堆叠成群山的筹码,而是观察着周任。那目光像枚冷静的针,可一眨眼,又化成一片醉色。
“赌博好不好玩?”
方怜春语气带笑,但周任已经彻底不敢看他了。
毫无疑问,今晚赌场内最大的谈资就是方怜春,这个幸运的、暴发户一样的漂亮男孩,带了高额的赌资来,又带了更庞大的财富走。赌徒们热切讨论着刚才的那场神迹,连那张脸都成了“他在赌场上和上帝对话”的有力证据。
而吧台附近的人则在猜测他的背景。
“草,长成这样,还这么有钱,还是中国人,不应该没见过啊。”穿紫西装的骚包男啧啧了半天依旧想不起来,又推了推身边人,“巴结你家的人多,你见没见过?”
那人嗤笑:“说错了吧,是巴结那老头的人多。”
“说得好像你不姓祝一样。”他一把搂过祝云雩,劝道,“兄弟,别挣扎了。你的命运和我的命运一样,跑再远、玩再疯也都只有一个下场——回家继承老头的家业。我都不知道你有什么好挣扎的,祝家,那么大的产业,他妈的我都怀疑你家祖宗还是猴的时候就开始攒金子了;你不接你想给谁接,就这么拱手相让给你爸的小三小四小五小六了?”
“他是他,我是我。”祝云雩皱了眉,脸色冷了下来。
“你妈都不在乎了,你还在乎个什么劲儿。你瞧阿姨活得多通透,钱和爱情还有婚姻,都重要都缺一不可,而且也完全可以和谐共存。”他又凑过去笑着调侃,“我可听说了,阿姨在澳洲找了个十八岁的小伙,长得不比那边那个小白脸差。”
说着他又转头去看那小白脸,还忍不住跟祝云雩分析形势:“你看看,哪怕你爸的小三到小六里有一个长成这样,你都有可能彻底被祝家扫地出门。烽火戏诸侯听没听过,美貌能杀人可是有历史依据的。”
祝云雩虽没有说话,但顺着视线看了过去,觉得沈晃只说对了一半。美貌能杀人是不错,但持美行凶的人永远不会是个疯子。
而那边那个,一看就知道,是个只喜欢找刺激,不折不扣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