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池

精彩段落

“浚子,快!”李绍林朝宋之浚喊道,“我们来一张大合照吧!”

宋之浚推搡着宋之照、袁顾二人朝前走去。李绍林四下观望,往旁边一群赏花的大爷大妈们走去,“阿姨,您好!能帮我们拍张照片吗?”

一位阿姨欣然同意,宋之照递上自己的单反,几人来来回回调整着位置,一会脚被踩,一会手肘被撞。宋之浚把赵宏渊推到刘娅、周丹丹、李绍林那边,自己拉过方池稳居C位,宋之照和袁顾早就摆好自以为很酷的造型。“唉呀,你们好烦哟,又不是拍结婚照,讲究个什么劲?”袁顾实在是忍不了了,他跟宋之照搭肩膀搭得手都酸了,那边几人还在调整位置和姿势。

“女娃儿是那样的,”宋之照拍拍他,又朝另一边喊道,“李绍林,你可别被传染了。”

“来来来,一二三,茄子!”阿姨拿起相机,熟练地招呼着眼前这一群朝气勃发的年轻人。

宋之浚接过相机,朝阿姨道谢,他翻看着照片,有好几张,刘娅一脸别扭,袁顾和之照勾肩搭背,而自己和方池则是四肢僵硬,甚是好笑。最后一张简直神作,只拍到方池侧颜,而宋之浚则是微微偏头看着他。

宋之浚收好相机,挂在自己身上,越往里边走,桃花开得越灿烂。“诶,不如我们来玩飞花令吧!说出带有桃字的诗句,古诗现代诗不限。”周丹丹提议道,他们四个都是文学系的,这种玩法简直小儿科。

“师姐,你这不是专坑我们吗?”赵宏渊丧着脸。

“能考上锦师大的人,这点文学造诣应该还是有的吧?”刘娅意有所指。

“可我们是艺术生呀!”赵宏渊挠挠头。

“有什么好玩的,输赢又如何?”宋之浚简直是语出惊人,一下又挑起众人的胃口。

“这样,我们先石头剪刀布,相同的为一组。飞花令输的人就要为同组人做一件事。”刘娅说道,“心须做。”

“做什么事?”游戏还未开始,赵宏渊就打定主意要输了。

“不违法乱纪,不悖道德伦理之事。”刘娅又道,“开始吧!”

众人转成一圈,开始石头剪刀布,袁顾和宋之照一点也不怕,他们可是接受了正规九年义务的优等生,而且马上就要参加高考,腹中还是有点墨水的。

几轮过后,刘娅众望所归与赵宏渊一组,袁顾与宋之照一组,宋之浚与李绍林一组,最后剩下方池和周丹丹。

“我先来。”赵宏渊赶紧说道,他脑内空空,实在想不出多的诗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刘娅啧了一声,就知道赵宏渊会念这一句,“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呃!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袁顾接着道,“该你了。”

“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宋之照推推大哥。

宋之浚推推眼镜,还是念首比较冷门的吧,“桃绶含情依露井,柳绵相忆隔章台。”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李绍林扯起嘴角,“方师弟,到你了。”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方池接着念道。

众人又看着周丹丹,“长安重桃李,徒染六街尘。”

赵宏渊咋舌,怎么这么快又到自己了,这才一轮呀,他冥想许久,刘娅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你到底行不行呀?”

“啊?”赵宏渊苦着脸,“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说罢,他也松了口气。

“重门深锁无寻处,疑有碧桃千树花。”

“桃花流水沓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

“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宋之浚话一出口,李绍林便瞧着他,眼中有不解,其他人倒是看不出他们眼神之间的云涌。

就在李绍林拼命想诗的时候,宋之浚拿出手机,悄悄侧过身按键。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方池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我这算不算过四轮?”

“当然不行,只能算一轮。”李绍林说道。

“我怎么没想到?”刘娅跺跺脚,亏他们几个还是文学系的呢。

胳膊肘拧不过大腿,最终还是只剩下赵宏渊和方池二人输了。刘娅转来转去,抬起手指,“我也不要你为我做什么事了,你只须在下一场篮球赛打完后,脱掉上衣,然后猛捶自己胸口,大声狂叫,就像···”

“像什么?”周丹丹追问。

“就像灌篮高手里的大猩猩一样。”刘娅说完,自己都乐得弯下腰。“哈哈哈···”

“师姐,我···这···”

“师弟,见谅了。”周丹丹朝着刘娅挤眉弄眼,她二人的口水都快滴到脚边了,“不如你跟···”

“咳!”宋之浚握拳咳嗽两声,“师姐要有师姐的样,不可太过分。”

周丹丹扁着嘴,狠瞪了眼宋之浚,极不情愿地说道,“你请我们一人吃一碗豆腐脑行吧?”

“好!”方池把手机放回裤兜里,爽快地答道。

“你俩可莫要笑别人,”宋之浚喊来宋之照和袁顾二人,“回去得写一篇感想或是游记,明天交给我。”

“啊!”袁顾尾间拖长,看了眼宋之照,这出来放松一趟还要写感想?“那你还不如送两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算了。”

“好主意,你们都得替我作个见证,”宋之浚朝大家挥个手,“这可是他俩求我的,大家一人一套,黄冈的、海淀的,来者不拒。”

“浚哥,还是不要这样吧!你们六个人,那不得累死我俩。”袁顾手肘碰碰宋之照,让他赶紧搭话。

“哥,刚刚我可没开腔,这样吧,一人买一份就够了。”宋之照一开口连忙撇清关系。

“宋之照,你可真是无情无义,大难临头各自飞。”袁顾咬着牙槽,恨恨地说道。

“对不住了,你一人受难总比全军覆灭好点吧!”宋之照笑起来,伸手搂住袁顾的肩膀。

“我看大家还是别浪费生活费为我买试卷了,都挺不容易的。”袁顾又开始转移话题到其他人身上。

“不浪费,不浪费。”众人异口同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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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了,宋之浚叫住李绍林、刘娅和周丹丹等人,约他们去了大学后门的小吃街,刘娅又看见赵宏渊,这宋之浚是铁了心要当红娘是吧?

“师兄师姐,请你们吃豆腐脑。”方池从里面探出头,眯眼笑起来。周丹丹最先跑到前头,“师弟,一碗不要花生米,一碗不要葱。”

“收到!”方池又跑到点单台,跟老板讲,最后又加了句,“一碗多放点辣。”

“对了方池,我听说锦城体院要跟我们学校打比赛。”李绍林吃了两口豆腐脑,又抬起头。

“嗯!”方池点头,“元旦前,具体时间还没定下来。”

“你们要去看比赛吗?”周丹丹问道。

“那肯定呀,我还组建一个啦啦队呢,要不要当队长?”李绍林贼贼地笑起来。

“可惜比赛在锦城体院,我们是客场。”赵宏渊看着刘娅,“师姐还是不要翘课比较好。”

“谁说我要去?”刘娅冷哼一声,“就算是主场,我也不见得会去看。”

“哟,有志气!”李绍林拍了拍桌子,“可别让我在球场看见你,否则···”

“嘁!”刘娅白了他一眼。

“咦,方池,你吃得是什么?”李绍林偏过头,看了看方池面前,没有豆腐脑,却有一盒龙须酥。“龙须酥?”

方池没吭声,只是点点头。

“那么高壮魁梧的一个男生,喜欢吃甜的?”周丹丹小声地朝刘娅嘀咕着,她不是性别歧视,只是从小身边就没有爱吃甜食的男生。

“是不是感觉光环一下没了?”刘娅小声戏谑着她。

“倒也不至于,我觉得方师弟长得帅,人挺好的,就是···”

“就是什么?”刘娅焦急问道,她也是有种感觉,但总说不出。

“就感觉挺漂浮,虚幻,离我们挺远的。”

刘娅点点头,她舒了口气,对,方池就是挺远的,对谁都是善良温和客气,但总有那么一种疏离感,形成一圈屏障,别人钻不进去。

宋之浚和方池走到后面,看着前面一群人打打闹闹地,方池颇有感慨,“当时师姐气势汹汹在来到操场上,我还在想到底什么时候得罪她们了。”

“师弟对自己的异性吸引力真是毫无察觉呢?”宋之浚撇撇嘴,不止异性,方池很善良、很亲和,但他对每个人都似乎很好。

“浚师兄,我跟别人是一样的吗?”方池的言语突然生硬起来。

宋之浚一愣,他收回自己刚刚的想法,这人也挺善变,“哪里不一样?哦,我是说,你问得哪一方面?”

“这锦城师范但凡大一生,都是你师弟。”方池不经意地垂下眼皮,“而且每年都要新来更多师弟···”

宋之浚摸不清方池话中之意,“同一所学校,不是师兄弟还能是什么?”

方池哼了一声,极轻极轻,宋之浚也没听见。

见方池加快了步伐,把自己甩在身后,宋之浚不由地喊道,“师弟···”唤了两声,人家根本不理他,“方池,方池!”

“锦师大这么多师弟,谁知道你叫哪个?”方池转身,一脸严肃道。

宋之浚好像有些明白了,原来方池刚刚问他自己跟别人一样是指这个意思。他摇摇头,笑了笑,“你当然跟别人不一样,只不过,若是不叫师弟,该唤你什么好呢?方池?小池?”

“你知道吗?我以前不叫方池。”方池站在原地,抬头望着眼前的人。“我爸是锦城人,后来去了鹏城。”

“这我知道,你讲过。”宋之浚点点头。

“我爸跟我妈离婚后,把鹏城的房子和大半存款给了我妈,然后带着他的爱人,去了美国。”方池云淡风轻地说着自己父母的往事。

宋之浚站在原地,看着方池,他那爱笑的眼睛下面,有一丝丝忧伤与孤寂。他深深地望着方池的眼睛,想要透过那双眼直达他的心底。方池被宋之浚看得内心发毛,脸上居然有些微烫。

“对不起,我以为···”宋之浚道歉,他没想到方池一下说出这些极其私密的事情。

方池笑了笑,可宋之浚觉得他的笑增添了落寞。“进入大学前,我不叫方池,高四那年,我妈扭着我改了名。”

“你复读了?”宋之浚想起来了,那天他们在球场上,方池曾言,说不定他比自己大,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妈恨我爸,她卖掉了那套房子,曾经我们的家。”方池吸了吸气,“就连我,也必须要切断和自己父亲的联系。”

“可你始终是他儿子,血脉亲情哪能说断就断?”宋之浚觉得方池的母亲做事有些过激动,可又想到若是他爸出轨,那就不可原谅。

“你不想知道我以前的名字吗?”方池抬头,看向宋之浚的眼睛。

“我···”宋之浚开口却又不知怎么说,如果问了是不是要撕开他不好的回忆,“我想知道,但···可以吗?”宋之浚伸出双手,搭在方池的肩膀上,像是源源不断地注入了力量。

“可以,因为···”方池目光坚定,“我想告诉你!”

“我爸姓叶,叫叶陵安,我妈叫方萍。原本我应该和你同级,只不过那一年高考我失利。”方池转头看向别处,拂下宋之浚的手,慢慢地朝前走着,“我原本叫叶秋池,这名字是我爸唯一留给我的。”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宋之浚悄悄地看了眼方池,他忽然有些庆幸:若不是方池父亲离婚,他们二人或许根本不会相遇!这种想法似乎又有些邪恶与阴暗,宋之浚摇摇头,压制下去。

“你不怪你爸,抛妻弃子?”宋之浚问道。

方池摇摇头,“我爸他很好,对我,对我妈。”

“可他出轨在先,这样也算好男人?”宋之浚眯起眼,他父母虽算不上琴瑟和鸣,恩爱不疑,但至少维持在人前的关系还是很清白、情深。

“对不起,我不该质疑你父亲的人品人格。”宋之浚立即道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他什么都不了解,哪有资格去评论。

“走吧!浚师兄,你也该回家了。”方池拉过宋之浚的手臂,赵宏渊几人早已跑得飞快,看不见人影了。

到了学校门口,宋之浚让方池进去,“阿池,明天见!”宋之浚朝着方池喊道,又挥手道别,他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你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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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体院室内篮球场,围观的学生比赛场上的学生多得多。方池正在热身,眼睛却时不时地盯着观众席,李绍林还真的来了,而他身边却没有宋之浚。方池垂下眼皮,方才高涨的气氛也一下掉到谷底。“方池,啥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赵宏渊指了指方池手上的护腕,“还是牌子货呢!”

“你不知道的事多得去了。”方池面无表情道。

赵宏渊也看了看观众席,李绍林果然带了几个同学来替锦师大加油助威,而刘娅真的没有来。

裁判口哨响起,球赛开始,方池与赵宏渊就感觉到与平时不一样,体院的学生比锦师大的物理系专业多了。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两个女生突然坐到李绍林旁边,李绍林正纳闷着,一看这不是刘娅和周丹丹吗?

“你不是不来吗?脸痛不痛?”李绍林扯起嘴巴,轻笑起来。

“怎么?脚长在本小姐身上,我想去哪你管得着吗?”刘娅把戴着帽子,又把衣服拉链拉到下巴,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丹丹,浚子没来?”刘娅前后左右扫视一圈,也没看见宋之浚,她俩偷跑出来的时候,也没看见宋之浚在教室里呀!

“我啷个晓得?”周丹丹气得很,刘娅要来体院看球赛,还非得拉她一起。

“那个心机男,别是故意整我俩的吧?”刘娅悄声道。

“那要不咱俩回去,为时未晚。”周丹丹说着就要起身。

刘娅连忙按住她,“来都来了,你不嫌累得慌?”

刘娅虽然把自己捂起来,可还是被赵宏渊看出来了,他精神一下亢奋起来,师姐居然翘课来看他打球赛,不好好表现怎么行?

赵宏渊为在师姐面前表现,今天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来应对比赛。而方池就不一样了,其实他心中没报多少期望宋之浚会来,可当他真得没来时,自己又忍不住失落、惆怅。

半场下来,比分悬殊有些大,李绍林倒是拍拍方池的肩膀,“不要有压力,他们毕竟是体院,把这场比赛当成一次修炼就行。”

方池点点头,他张了张嘴,假装轻松地问道,“浚师兄没来呀?你们不是做什么事都一起吗?”

“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李绍林想了想,“嘿!我俩又不是穿连裆裤,哪有时时在一起?”

“师姐,翘课不好哟!”赵宏渊摇头晃脑起来。

“哈哈,赵宏渊你可别得意,如果你记性好的话,就没忘记咱们在灵泉山看桃花时的赌约。”

果然,赵宏渊脸色变了,周丹丹就是跟着来看热闹的。“师姐,真的要···”

“愿赌服输。”刘娅笑得合不拢嘴,“别叫师姐,现在喊姑奶奶也不管用了。”

“唉!”赵宏渊叹口气,“师姐高兴就好!”

“那就看你怎么让我高兴了。”刘娅拉着周丹丹跑回观众席。

方池精神萎靡,双手撑在腿上,头上搭了条毛巾。手机振动起来,方池不耐烦地抓起手机,渐渐地,他眉目舒展开来,嘴角上扬,眼睛散发出来丝丝光芒。

下半场的方池又跟充满电一样,抢篮板、上篮频频得分,李绍林兴奋地快要跳起来,锦师大可不是吃素的,连刘娅和周丹丹也跟着呐喊助威。

宋之浚戴着鸭舌帽坐到二楼,锦城体院的篮板那边,他板直身子,一丝不苟地看着方池打球,锦师大进球他也不欢呼,只不得那溢出眼角的欣喜与上扬的嘴角昭示着:无论结果怎样,他都会为母校为方池感到光荣。

裁判哨声响起,比赛结束,方池和赵宏渊及队友们有些沮丧,分之差败在锦城体院手中。锦城体院的篮球队长走过来,伸出手,“方池,你很厉害。”

方池也伸出手,笑了笑,“彼此彼此,王浩新队长。”

王浩新微微讶异,随即收拾情绪,“下次有机会再向你讨教。”

“王队长言重,互相交流学习。”

刘娅拉着周丹丹贼兮兮地跑过来,赵宏渊的脸红了一大片,他自知今天在劫难逃。未等刘娅开口,赵宏渊便撩起上衣,捶打自己胸口几下,嘶吼起来,把方池和李绍林等人吓了一大跳,随后他们又反应过来,赛场上留下的众人放声大笑起来,但大家皆是真诚开心地笑。

“咔嚓!”刘娅拿起相机拍下来,跟周丹丹两只脑袋凑在一起,嘀咕着。

“刘娅师姐,”赵宏渊突然唤道,刘娅乐得前仰后合,头也没抬,“干啥?”

“今晚你能跟我一起赏杜鹃看星星吗?”赵宏渊不知何时走到刘娅跟前,微微屈膝弯下身,声音清亮地询问着。

刘娅的下巴还没收回去,周丹丹简直是现场吃瓜群众,她捂住嘴角,可眯起的眼角却出卖了她。

刘娅的耳根渐渐泛红,这下可好,出糗的倒成了自己。她咬牙切齿,小声地挤出几个字,“大庭广众之下,你故意···”

“不是故意,是真心!”赵宏渊看向刘娅的眼神,清晰可见的执着与真诚。

“我···唉呀,你好烦呐!”刘娅整张脸都是通红,跺跺脚转身欲跑,“周丹丹,还不走?”

“啊?”周丹丹声音上扬,她一把推过赵宏渊,“交给你了。”说着,卸下全身的劲,唉呀,为了好姐妹美好的爱情,她必须得助赵宏渊一臂之力。

“快追吧,我们来善后。”李绍林一副欣慰的老父亲笑脸,宋之浚、刘娅,他们三人都是锦城人,中学高中大学也在一个学校,如今刘娅即将结束单身贵族的身份,老实说,心中也是无限感慨加安慰。

李绍林、周丹丹帮着球队收拾起东西,“方师弟,走呀,回学校了。”李绍林朝方池喊道。

“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点事。”方池拿起毛巾擦擦汗,又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在包里,挎在后背。

“行,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李绍林帮赵宏渊收拾着,“喂,你咋啥东西都往我身上扔?”

周丹丹抬头,“是你自己说要善后,难道让我一个弱女子来?”

李绍林小声地嗤了声,“弱女子?”“自己心里没点数。”

“你再说一遍?”

“没没,走吧!下午还有课呢!”李绍林背起赵宏渊的包,跟在周丹丹身后,离开了体院篮球场。

不久之后,偌大的篮球场就剩下一楼的方池和二楼的宋之浚,二人隔空相望,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就算距离隔得远,宋之浚还是感受到方池的温暖,他——在发光。

“哐”地一声,球场门被推开,奇妙而微熏的气氛被来人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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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人?”锦城体院的保洁阿姨手拿拖把,不知是跟方池说话,还是自言自语。

方池手脚慌乱,连忙搓搓自己的寸头,“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宋之浚也跨着他的大长腿,从二楼下来,朝保洁阿姨腼腆地笑笑,二人缩成一团,像偷了灯油的老鼠般,窜出球场。

“你什么时候来的?”方池的手不知该放哪,只好握着包带。

“上半场你发脾气的时候。”宋之浚轻轻扯扬起嘴角,他看见一惯好脾气的方池,居然吼了自己的队友。

“啊?”方池按按额头,上半场快要结束前,队员判断失误,致使他们损失主动进攻的机会。

中场休息的时候,他才看见宋之浚发来的信息:秋池,加油!我会一直看着你!方池看到了短信,目光急忙搜寻宋之浚的身影,他戴着帽子,在二楼端正地坐着。

“我以为你不来了,还好···”方池抡起拳头捶了捶宋之浚的手臂。

“输了比赛,你还挺开心的?”宋之浚挑眉。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方池为自己找台阶,“这可是李绍林说的。”

“是谁上半场丧着那张脸?不知情的还以为锦城体院的人欠了你两百万。”宋之浚的嘴巴还真是一如既往不饶人。

“哼,”方池心里暗骂:若不是你没来,我会分心?“那你到底去哪了?”

“喏!”宋之浚提起右手的包装袋,晃动在方池眼前,“好东西!”

“两百万?”方池现在也学会顺着宋之浚的话开玩笑了,他接过袋子,打开一看,一颗颗鲜嫩饱满、红润浑圆的荔枝乖乖地躺在袋子里。

“你是去买荔枝?”方池诧异中有些感动,他喜欢甜的东西,水果也是,“这是···糯米糍?”

“糯米糍晚熟,”宋之浚伸指捻出两颗荔枝,“这是合江的白糖罂,早熟品种,刚从树上摘下送过来的。”

“合江离益州个小时车程,还要现摘,那不得早上点就起床?”方池的眉头皱了又皱,“如今哪个行业都不好做呀!生活真是太难了。”

“车里还有一箱,等下你拿回宿舍。”

宋之浚笑笑,确实如此。这些荔枝是朋友家的果园种的,他昨天就开车到了合江,大清早爬起来摘荔枝,又开车回益州,身体遭不住了哟!

方池抿抿嘴,摊开双手,刚才打完球赛也没想到去洗把脸洗个手。他不是那种精致讲究的人,伸手就想拿袋子里的荔枝。

“诶诶。”宋之浚打掉他那只想犯罪的手,“讲卫生,病从口入。”

“唉呀,不干不净没毛病。”方池白了一眼,宋之浚就是这般,强迫自己也就算了,还得强迫别人。

宋之浚眼急手快,捏紧袋子,然后把方池拉住,左看右看,终于看见一个垃圾筒。然后拽着方池过去,自己掏出荔枝,剥掉壳,把果肉推进方池嘴里,“吃!”

“唔···”方池咬破荔枝肉,汁水蹦得满口清甜,真好吃呐!“哪有人站在垃圾筒旁吃东西的。”方池一边吃一边抱怨起来。

“这不就是咯!”宋之浚负责剥壳,方池负责吃,两人分工合作,完美搭配。连过路的大爷大娘都惹不住夸赞:瞧这兄弟俩感情多好呀!

“你昨晚去哪了?”宋之浚抱着一小箱荔枝回到蜀韵楼,就看见宋程坐在沙发上。

“爸!我去合江,买荔枝了。”宋之浚赶紧把荔枝放到茶几上,“你要不尝尝?泯甜。”

宋程刚要伸手去拿,考虑一下又算了,荔枝糖份太高了。“还有一个月小照就要高考了,你要盯紧些。”

“我知道了,”宋之浚把荔枝装好到塑料盒,又放到冰箱里。

“你自己开车去的合江?”宋程又问,司机昨天一直都在。

“嗯!我开得慢,没超速。”宋之浚知道他爸是担心他,毕竟他去年才拿到驾照。

“我妈呢?”

“整天只晓得找你妈,”宋程不满起来,自己明明就坐在这里,两个儿子还是无视,“有啥事跟我说。”

“也没啥,就想问问今晚吃什么菜?”宋之浚摊手。

“那还是问你妈吧!她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宋程撇嘴,挥挥手。

宋之浚偷偷笑起来,问他爸管什么用,还不是得征询妈妈的意见。

宋之浚在教室内,李绍林正和周丹丹在纠缠着刘娅,追问球赛那晚,她和赵宏渊在锦师大校园内赏杜鹃看星星的浪漫故事。

“李绍林,你一个男的可真够八卦,跟老城区那些嬢嬢一样。”刘娅拿起书翻开,眼睛也没抬一下。

“唉呀,你跟我们讲一下嘛,有没有牵手?或是···”李绍林嘿嘿地笑起来,一脸奸猾,“更深入密切的交流?”

“丹丹,你怎么也叛变了?”刘娅看着对自己左右夹击的二人,这周丹丹还是自己姐妹吗?“别影响我学习看书。”

“你看啥书?”李绍林一巴掌拍上去,“书都拿反了。”

“还不是你们一直我耳边叨叨叨。”刘娅无奈,抬头向宋之浚投去求援的目光,只有宋之浚发话,李绍林才停得下来。

宋之浚假装没看到,他拿出手机,不知是在发短信还是玩那个贪吃蛇。

“我才没跟他一起压马路呢!”刘娅脸有些微红,低声说道。

“骗鬼大爷,”李绍林抬手,坐到椅子上,“咱俩看见你离开学校,又折返回来。”

“你们···你们跟踪我?”刘娅气鼓鼓地合上书,“李绍林,你不做狗仔真是可惜了。”

“那我祝你以后当上女明星,多放猛料养活我。”李绍林大笑起来。

“李绍林,你什么时候去羌城?”宋之浚看着刘娅被他二人说得害羞不已,连忙解围。

“差点忘了,后天一早就走。”李绍林收起笑,锦城师范组织了一批学生去蜀区其他贫困地义务支教,文化、体育、音乐都有。而方池、赵宏渊、李绍林等人去的地方是羌城。由于宋之照和袁顾要参加高考,宋之浚申请本次不参加本次活动,留在益州。

“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宋之浚又问。

“还没出发你就想着回程?”李绍林伸出手,抱住宋之浚的肩膀,“你就这么舍不得我吗浚子?”

“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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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点睡吧,这个时候更需要休息好!”宋之浚敲敲门,伸出头,看着宋之照还在写字台前埋头做题。

“我晓得了。”宋之照头也没抬,依旧陷于题海之中,益州集全川的高等优尖学子于一城,少一分起码就掉名,这个时候,谁的压力不大。

宋之浚回到自己房间,拿起手机,QQ上方池发来了几张照片。羌城的孩子们面色黝黑发亮,眼中充满星光,打篮球、踢毽子、唱歌,玩得不亦乐乎。

宋之浚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拉开最左边的抽屉,翻起一本又一本的书和记事本,最下面压着一张照片。那天去灵泉山看桃花,他二人侧脸相视的照片。宋之浚只截出了他和方池两人,又拿去相馆打印塑封,他把这张照片藏在抽屉最下层。

电话振动起来,宋之浚反锁门后,接起电话,爬上床。

“浚师兄,你睡了吗?”电话那头传来方池的声音,现在都十一点了,他似乎还很兴奋。

“还没。”宋之浚知道若是自己说一句准备睡觉,方池立马便挂电话让他休息。“我这比自己高考还要紧张。”

“你真的操心得太过了,人家袁顾和之照怕是比你厉害。”方池也笑了起来,两人都是锦城七中的优尖生,自觉性又强。

“行吧!行吧!都比我厉害,青出于蓝当然更好!”宋之浚跟别人说话时可是一点不落下风,偏偏方池,他肯让着。

“羌城怎么样,还习惯吗?吃得住得,要不要我给你寄些好吃的?”

“这里很好,孩子们很善良淳朴,天真活泼。”方池长长地呼了口气,“我没见过这样的童真和童趣,还有他们很爱学好问,每天都有好多好多奇奇怪怪的问题呐!”

宋之浚嘴角不由地笑起来,他感受得到方池的心境,很愉快轻松。“看你这样子倒是不想回益州咯?”

“当然要回来,”方池急忙表态,“惟一有点不适应的是,菜好麻呀!”

“羌城的特产就是花椒,全国闻名呢!”袁顾想到方池被花椒麻得一脸扭曲就好想笑,“等你从羌城回来,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夹沙肉、鱼香肉丝、糖醋脆皮鱼,又甜又香。”

“你会做饭?”方池小小地诧异,但更多的是疑问。

“当然!益州男生标配就是会做饭。”宋之浚有些洋洋自得,但他似乎忘记了一些事。

“哦!”方池声调扬起来,他骗自己家里没人做饭,在学校食堂吃了好几天,真是委屈他了。“那浚师兄真是身怀绝技、深藏不露呢!”

宋之浚嘶了一声,糟糕,不打自招了。他嘿嘿笑道,“低调低调。”

“方池,叫你跟我们一起出去,你偏得不出闺阁。”李绍林回了房间,拿出一个小袋放到桌子上,“羌城的樱桃,尝尝。”

方池连忙捂住电话,“我不吃,谢了。”

“李绍林?你们的宿舍怎么分配的?”宋之浚问道。

“四人一个宿舍,李绍林、赵宏渊和音乐系的。”方池压低了声音,说道。

“唉,浚子不知道在干嘛,电话一直打不通。”李绍林又拿出手机,想要拨号。

“这么迟,他肯定睡了。”方池说道,然后急急地朝宋之浚道了声晚安,挂断电话,“明天再打吧!”

“也对。”李绍林倒在床上,“睡觉了。”

宋之浚看着被掐断的电话,把手机扔在床头柜上,“搞得跟偷情一样。”

周一又到了,今天的天气闷得慌,宋之浚心头很不舒展,也说不清楚什么原因。下午上课之前,他拍了张校园内的树枝照片发给方池:丁香枝上,豆蔻梢头。待他走进教室后也没得到回复,宋之浚更有些烦闷。

同学们都在教室里安静地坐着,听老师讲课,只见刘娅回头,小声道,“你干嘛?”宋之浚眼睛里满是疑问,他没干嘛呀?平时在课堂上,他们有什么事也是传个小纸条。

不到半分钟,刘娅又转过头,气呼呼地,“你老踢我凳子干嘛?”

“有病吧?我什么时候踢你了。”宋之浚愠怒,周丹丹嘴巴嘶嘶两声,“不对劲,是不是···”

教室里同学们开始慌起来,他们感觉整栋教学楼都在晃动一般,“是地震?!”

“啊?地震?”

“怎么回事?”

“快跑呀!”

宋之浚起身,稳了稳心神,讲台上的吴老师扔下教案,“同学们,快,有序下楼,到操场上去。”

“快走呀,还拿什么东西?”宋之浚一把扯过刘娅,拖着她就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拿手机。”刘娅被宋之浚拖着趔趄地下楼,嘴里还不忘她的手机。

“手机重要还是人重要?”宋之浚吼道,“再买不就是了。”

操场上,几乎锦师大的人都下来了,宋之浚抬头看了看不太敞亮的天空,有些无力和难受。

宋之浚拿出手机,没有信号?他狠狠地搓搓头发,这次地震一定很严重,否则怎会连锦城也失去信号。宋之照和袁顾的电话打不通,爸妈的电话打不通,怎么办?

学样广播里面传来消息,本次地震中心在通化郡,辐射范围极广,连带波及亚洲多个国家和地区。

“遭了,那李绍林他们···”周丹丹声音颤抖,锦师大的同学们分布在周边各区县。

宋之浚拿出手机,捋捋心神,拨了方池的电话,几人都屏住呼吸,“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The number you have dialed···”冰冷无感情的女声传来,宋之浚掐断电话,又拨一次,还是如此。

昨夜他俩还在电话聊天,这就隔了十几个小时,却音讯全断。宋之浚又拨了李绍林的电话,还是无法接通。

“赵宏渊的电话多少?”宋之浚告诉自己冷静,他转头问刘娅。

刘娅有些哭腔,“我手机在书桌里···”接着又抽泣起来,“我说要拿嘛,你非得拖着我就跑。”

“你现在就想,马上想!”宋之浚抓着刘娅的肩膀,摇晃着。

“浚子,你别吼小娅,你一吼她更记不住了。”周丹丹也被吓到了,她们没见过这样失控的宋之浚。

刘娅哭起来,惊吓、担忧、害怕都有,“我想,我想···XXXX。”

宋之浚拨号,在原地踱步来来回回,“您拨打的电话暂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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