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2-20 来源：番茄 分类：现代 作者：放盐君 主角：随安 连默诚
一大早就开始腹痛，上了小半天班后也没有好转，随安开始考虑这是不是一般的腹痛了。
他想起来小时候看到奶奶腹痛过一次，也是像他现在这样右边痛，那次是阑尾炎，还动了手术，他在病床前忙来忙去好多天奶奶才出院。
不会是阑尾炎吧……
千万不要，他是一个人出来打工的，动了手术可没人照顾他，岂不是很惨。
他去请假的时候组长看着他，眉头皱的死死的。
“小随啊，最近厂里忙的厉害，眼看着再不完工就要加通宵了！你这怎么还要请假啊！”
组长是江西人，说话带点江西口音，不过听得懂就是了。
随安跟他软磨硬泡的，最终批了半天假。
有点麻烦的是，这样还不算，假条还得递交到上层签字才能在没下班时出厂。
去签字的时候碰到了经理秘书，秘书是个二十几岁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女孩儿，说话咋咋忽忽的，但很开朗并不惹人烦。见随安批假去市区，就像见到救世主了一样。
“帮我个忙吧弟弟，我现在实在没时间去市区，你一定得帮我，不然明天经理肯定会扒了我的皮！”
“做什么？”不是他高冷，只是他现在痛的不想说话。
“帮我去总公司拿一下设计稿和衣服小样。拜托，一定要去拿，不然我这工作怕是不保了！”秘书语气急切，一脸惨不忍睹，看来真的是有事情去不了。
只是顺路，随安没多想就答应了。
随安果然是阑尾炎，还好是慢性的，医生建议他手术以绝后患，但他没有同意，甚至没有让医生开药，他打算去厂区诊所拿药吊瓶就好。
出医院已经下午了，他按照秘书给的地址去总公司拿设计图和小样。
事情很顺利，虽然总公司的人看起来都不是好相处的，但没人愿意多分出时间来理他这个跑腿的，他很快就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在出门的时候，他撞到了一个小男孩儿，确切的说，是小男孩儿撞倒了他。
一时间他居然痛到没能当场爬起来。
小男孩儿被撞到了鼻子，眼眶里瞬间盈满了泪水，下一刻就要掉出来似得。见被自己撞到的哥哥睡在地上，他立刻不住的道着歉。
“对不起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小男孩三四岁的样子，长得很可爱，说话软绵绵的像个女孩儿，稍微有点口齿不清。
本来也不是小孩儿的错，随安并不怪他，撑着地坐起来打算缓一会儿。
小孩儿无措的站在那里，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担心的看着随安。
“我没事，不……”
话没说完，门口就急急忙忙跑进来一个一脸慌张的年轻女人，看到这边后才松了一口气。
“小铭，你吓死我了，怎么就自己跑了呀！”
叫小明的孩子看见女人后，立刻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跑过去，拉着女人的手过来。
“快打电话给爸爸，我把这个哥哥撞到了，他都起不来了。”说着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女人看着挺精明的，怕随安框小孩子，皱了皱眉看着随安。
“你没事吧？照理说一个小孩子不至于撞得你起不来呀。”
随安还坐在地上，顿时有些尴尬，他并没有其他想法好吗。
“我没事。”
随安捂着腹部艰难的站了起来，感觉这么一折腾更痛了。
女人见随安脸色苍白，声音虚弱，不像是装的，但也不可能被小孩子撞一下就这样，蹲下问小铭:
“这个哥哥真的是你撞倒的吗？”
小铭睁着漂亮的大眼睛，认真的看着女人点头。
“球球滚进来了，我捡球球，一跑进来就撞到哥哥了。”
随安捂着腹部，为了能早点离开，并不打算多待。
“是我自己的问题，不怪这个小朋友。”
女人扭头看随安，随安正在捡掉在地上的东西。身影很单薄，一看就是还没完全长开的青少年。
她拉着小铭到一边去打电话请示老板，这事该怎么办比较好。
小铭见随安在捡东西，丢掉女人的手去帮随安一起捡，就在眼皮子下，女人便放任了。
小铭动作有点慢，每捡起一样东西，就仰着红扑扑的脸蛋拿给随安，别提多乖巧了。
比他弟弟可爱。
随安这样想着就伸手揉了揉小铭的头，小铭可能没怎么被这样对待过，脸更红了，还一脸期待的样子。
期待什么呢？
随安再次摸了摸小铭的头，笑着问他。
“你叫小铭吗？谢谢你帮我捡东西，真乖。”
小铭被夸奖了很高兴，脸瞬间笑成一朵花。
“嘿嘿，哥哥也乖。”
“哥哥是大人了，不能用乖形容，你就说哥哥真帅吧。”
小铭笑着重复了一遍:“哥哥真帅！”
“哈哈、”随安一笑，腹部立刻又传出一阵剧痛来，只好笑了一半收住。
东西捡完，随安摸了摸小铭的头，和他告别。
“哥哥走啦，谢谢你帮我，拜拜。”
“再见，爸爸说要说再见，不说拜拜。”小铭举着手左右不停晃着，小手小胳膊别提多萌了。
就是这么萌的小孩儿以后再也见不着了，有点可惜。
“请慢着，”打电话的女人喊住随安，“孩子爸爸来了，你先等会儿好吗？没别的意思，他就是有事想当面找你。”其实是她没带多少钱出来，老板又不想欠着别人，所以亲自下来了。
“我并不认识你们，还是先走了。”还能不能让他好好的去治病了，耽搁久了必须动手术怎么办，他可不想。
这时小铭却拉住了他的手，一脸期待的问。
“见一见爸爸好不好？我想和你玩儿，平时都没人和我一起玩儿，她们不好，每次都只向我打听爸爸的事，不会好好和我玩儿。”
这么可爱的小朋友，却这么孤单，简直惨绝人寰。可是他也忙啊，没办法陪别人，自己想玩儿都难呢。
“可是哥哥生病了，需要快点去看医生，不然会死的。”怕小铭不懂死的意思，他解释道:“死就是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永远的不在了，哥哥还年轻，不想就这么不在了。”
小铭眨眨眼，还是没懂什么叫死，但他还是知道病了就要看医生的。
“哥哥得了什么病？怎么这么厉害，这下肯定要打好多天针了，好痛痛啊，小铭最怕打针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慢性阑尾炎会不会死亡，但急性阑尾炎真的可能会死亡的，这么说，只是想快点离开。
“呃，阑尾炎，就是肠子发炎了，会肚子痛。”
小铭听了竟然走近随安，往他肚子上吹了又吹，嘴里还念叨着:
“吹一吹，痛痛飞，吹一吹就不痛了，每次小铭摔倒了爸爸都是这样做的，真的很管用。”
随安心里一酸，眼睛也酸酸的，没想到他居然被一个喷了他一肚子口水的小孩儿治愈了。这个世界上，从小到大，除了奶奶从来没人对他这么暖心，更不会管他痛不痛累不累。
他有点想奶奶了。
旁边的女人有点好笑，正打算过来牵走小铭，就见电梯开了，全公司都眼红的他家360°无死角的老板来了。
“小铭，你爸爸来咯～”
小铭被那女人的话吸引了注意力，转头就看见自家爸爸从电梯里出来，高兴极了，哒哒哒往爸爸那儿冲。
随安生怕他这样的跑法儿会摔跤。
“爸爸爸爸！”小铭扑到男人腿上，抱着男人大腿。
男人身材很高大，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衣服也打理的整整齐齐，看着就是成功的上流社会人士。
男人弯腰抱起小铭，轻轻拍了拍小铭的屁股。
“又给爸爸闯祸了，调皮。”
小铭垂下脑袋，靠在爸爸肩头，委屈的扁扁嘴。
“爸爸快给哥哥治病吧，哥哥说再不看医生，他就要死了，小铭不想哥哥死。”
连默诚皱皱眉，冷漠的看向随安。
随安莫名其妙，他正羡慕这对父子的温馨画面呢，就被瞪了。
他这是被小铭的爸爸讨厌了？
最后随安被请到了公司附近的咖啡店里，并被塞了一摞人民币。
随安一脸懵逼。
“嫌少？”
小铭的爸爸一开口就不是什么好话，不知道怎么会生出这么可爱的小孩儿来的，白长一双大长腿和帅脸了。
“并没有，很多。”既然给他，那他就收下了，谁会不喜欢钱呢，对方一看就是不缺钱用的人，就当是救济他这个底层社会人士了。
就是有点对不起小铭。
唉，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了，去给他买个好点的玩具，就当是道歉，这样心里或许能好受点。
“小铭，在这里等一下哥哥好吗？哥哥去去就来。”
小铭正在喝牛奶，听到随安的话才抬起头来。他喝的嘴巴一圈都是奶，连默诚皱着眉头拿餐巾给小家伙小心翼翼的擦嘴。
“别喝的到处都是。”
随安被萌到了，没想到看起来如此冷漠的人对待儿子却这么小心翼翼。然而他的爸爸……啧，不说也罢。
“知道了爸爸。”小铭乖巧的答应后立刻问随安，“哥哥刚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好吗？我没听清。”
随安是重庆人，说话口音虽然不大，但还是有一点。估计小铭是没听懂，于是他又说了一遍。
“我说哥哥出去一下，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好吗？”
“嗯嗯，我等哥哥，哥哥快去。”小铭眯着眼睛捧起牛奶杯，“我就在这儿喝奶奶等，哥哥快去。”
“小铭不能等在这里，爸爸要回去了，和哥哥说再见。”他不明白小铭为什么对这个青少年样子的人这么热情，他是放下工作出来的，需要快点回去处理。
小铭失落的低下头，听到爸爸再次催促他快点走，急得一下子哭了出来。
“爸爸又要回去工作！我不想和你去公司，那里一点都不好玩儿。爸爸是坏蛋！呜呜呜……我不要和爸爸好了！你不和我玩儿也不让哥哥和我玩儿，爸爸是坏蛋！呜呜呜……”
连默诚:“……”
随安见不得孩子哭，看小铭都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他爸爸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好，只是手足无措的抱着小铭轻轻拍背，嘴里无意义的说着“别哭了小铭，别哭了，是爸爸不对。”。
于是他看不下去了，立刻哄到，“小铭乖，别哭了，爸爸让你和哥哥玩儿的，只是你忘了吗？哥哥还生着病呢，要去看医生哦，病好了才能和你玩儿，不然会传染的，传染给你了会打针啊，打针好痛，小铭不是说最害怕打针了吗？
小铭听到“打针”两字，最终害怕战胜一切，渐渐地不哭了，抽抽噎噎的对随安说:“我，我不要打针，你快，快去看医生，我和爸爸回去，你，你好了再找你玩儿。”
儿子不再哭闹，连默诚松了口气，看随安的眼神都变了，也就没计较他对儿子的胡说八道。
随安在看人脸色方面是从小练起的，从刚刚到现在，连默诚的表现让他觉得这个人挺温柔的，至少对孩子是这样。
小铭被爸爸抱走的时候，再三嘱咐随安病好了一定要找他玩儿，还为此特地留了电话，固执的不得了。礼物是没法儿送了，但他帮人哄好了孩子，应该、也是可以抵消的。随安愧疚之余也有点窃喜，毕竟存款又能多一点了。
有什么办法，他需要钱啊，有钱了才能真正的脱离那个不算家的家。
再说这钱也不是他自己要的……
算了，他本来就是个初中都没毕业的农村小子，素质低下，就爱占便宜怎么了！
阑尾炎好的慢，时痛时不痛的，为了避免经常复发影响工作，随安每天下午请假，在厂区诊所里挂了长达一个星期的水。
最后一瓶水挂完后，随安还是觉得右腹时痛时不痛的，但比刚开始好太多了。
今天是最后一天，水挂的比较少，随安回到厂里时，离加班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他拿着一堆药直接回了宿舍，打算好好休息休息。
这一个月以来，赶货赶得没有休息日，还得天天加班，这几天他阑尾炎也折腾人，好久没睡到好觉了。
可真正躺上床他又睡不着了，想打个电话回去，但奶奶不一定能接到。他爸是没指望的；后妈他连号码都没有，就算有，打去也是不乐意帮他转接的；二叔和奶奶家又离得远。
啧，这样打工，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攒够钱带着奶奶搬出那里。
他突然想起了小铭，那是个幸福的孩子。
那么可爱懂事的样子，一看就知道被妈妈教育的很好，就连看起来不近人情的爸爸也待他那么温柔。
这是他从小到大最羡慕的家庭生活。本来以为现在长大了，已经不在乎了，但在看到他们父子相处时的样子后，不得不承认，他还是羡慕的，特别羡慕。
啧，这小子还说会给他打电话呢，这么久了，也没见找过他。估计早就不知道把他忘到哪个犄角旮旯了。
随安东想西想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梦里好像看见了年轻不少的奶奶，奶奶正在喊他吃饭，他变成了4、5岁的小孩子。
4、5岁的他筷子拿的不太稳，菜被夹到了桌子上，他立刻害怕的看了眼坐在他旁边的女人。
女人30出头的样子，打扮的光鲜亮丽，和浑身脏兮兮黑乎乎的小随安成了鲜明的对比。
女人脸色很不好，横眉竖眼的看着随安，然后吼道:“夹个菜都夹不稳，你还吃什么饭！给我滚出去跪着，什么时候会用筷子了什么时候进来！”
“爸爸……”小随安被吓哭了，却不敢哭出声，可怜的看向桌上的中年男人，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桌上的中年男人习以为常，自顾自吃着饭，连看都没看一眼随安。
“妈妈让你出去跪着就跪着，别找打。”
奶奶在旁边动了动嘴巴，却什么也不敢说。小随安不敢再吃饭了，流着泪出去跪到晒粮食的坝子里。
奶奶放下碗筷，一边哭一边往外走。
“这造的什么孽啊！老头子你走的早，留下我这孤老婆子做什么！怎么不带走我啊！小安啊，我的好孙儿，你怎么没和你那可怜的娘一起去咯哟，现在跟着我尽受苦！我可怜的孙儿哟，奶奶和你一起跪，跪死算了！”
女人脸色更不好了，当即就想骂回去，男人不想让外人看笑话，拍了拍桌子。
“整天就知道吵，能吵出个花吗！妈什么也别说了，带着随安赶紧回屋，不嫌丢人啊！”
奶奶哭着抱起依然在哭的小随安，哆嗦着往里屋走，她已经老了，抱不动4、5岁的随安了。
随安最后是哭醒的，醒了后他就坐在床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安啊，我是奶奶，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奶奶熟悉的声音，家乡惯用的方言，透过电话让独自在外打工的随安心里酸酸软软的。他多想此时此刻就置身于家乡，待在奶奶身边，而不是在千里之外的地方，听着各种语言，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同一件事情。
没立刻听到回答，奶奶可能是觉得距离太远，不大声点对方听不清楚，于是又提高了声音，几乎是用吼得说话。
“小安，听得到吗？”
随安无奈的对电话那头说道：“奶奶，我听得到，你声音可以小点，别伤着嗓子。”
“哦，奶奶知道了，那我小点声。你跟奶奶说说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吧？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啊？”
尽管说了小点声，但奶奶声音还是那么大，随安只好随她去了，但自己的声音也不由得跟着提高了点，奶奶老了，听力退化了。
“我很好奶奶，在这边不愁吃不愁穿的，还能挣钱。”每次打电话奶奶都问他这些，很担心他一个人在外面被欺负过得不好，也很想他早点回去，“奶奶我过年就回去了，现在才夏天呢还早，你自己在家要好好注意身体啊。”
“唉，都怪奶奶没用，别人家十七八岁的孩子都还在读书呢，你却要打工挣钱养活自己，一年到头就过年才能耍几天。”
奶奶的声音有些哽咽，估计是又哭了，随安赶紧安慰道：
“奶奶，我是自己不想读书的。再说我都工作好几年了，你怎么还在说这些啊。你别自责了，这不怪你，也别担心我了，我真的很好。”当初的确是他自己要辍学的，和任何人都没关系。
“奶奶知道，都知道，就是觉得你天天上班多累啊，也没个关心你的人在身边。”说完这句话奶奶叹了口气，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人打断了，“哎，奶奶不说了啊，你二叔在要电话了，我得还给他了，下次再打吧。”
随安：“……”奶奶话都还没说完呢，他二叔就等不及要拿回手机了。
声音越来越远，窸窸窣窣的，估计是还给二叔了。
电话里已经没奶奶的声音了，二叔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安啊，我手机没话费了，所以让奶奶还回来了，等我充好了再让你奶奶给你打过去啊。”
这是嫌奶奶常用他的手机给自己打电话了吧，随安只好对二叔说道：“以后话费我给你充，二叔常让奶奶给我打电话就是，谢谢你了。”
二叔听了这话哈哈笑着，一听就知道很高兴，但嘴上功夫还是要做做的。
“哎哟，小安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啊，这拢共也没几个钱。你如果硬要充的话，每次也别充太多，管够就行。”
他二叔这虚伪劲儿一点没变。
挂断电话，随安有些难受，恨不得立刻回到奶奶身边，但是他不能。
也不知道奶奶在家过得好不好，努力挣钱吧，在她有生之年搬出去。
随安一直没觉得小铭会真的打电话给他，所以几天后接到小家伙电话的时候有点惊讶。听到小家伙不断在说很想他，就不自觉的答应了星期天陪小家伙一起去玩儿的请求。
小家伙高高兴兴的挂断电话后，随安无语了很久，最后庆幸厂里货已经赶完，不用加班，可以休息了，否则他还得请一天假，太不划算了。
星期天一大早，随安就被小家伙的电话吵醒了，他迷迷糊糊的看了眼时间，才6点。
“哥哥，你快告诉我你住哪儿，我们去接你。”小家伙的声音非常兴奋，很期待今天的到来。
“不用了，哥哥直接去就行，你告诉我你在哪儿就好，我上班这儿不是市区，来接我不方便。”
“方便的，爸爸自己开车。”连铭哒哒哒跑到正在打理头发的连默诚前面，仰着头着急的问他，“爸爸，哥哥说他上班的地方不方便去接，你觉得方便吗？”
连默诚有点诧异，随安看起来也就17、8岁的样子，居然在上班了。
“你问他在哪儿上班。”
连铭赶紧把手机拿到耳朵边，“哥哥哥哥，爸爸问你在哪儿上班。”
随安这边已经听到了那边父子的对话，顿时有点打退堂鼓，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个，小铭啊，今天不会是你爸爸陪你出去玩儿吧？”
“是啊，是爸爸，本来不是爸爸哒，但爸爸昨天说今天有空可以陪我，我太高兴啦，爸爸和哥哥都陪我，我太喜欢啦！”
本来以为是小铭家里其他人带他去玩儿才答应的随安一脸懵逼，毕竟他看起来就是大忙人。现在这样搞得真尴尬，拿了人的钱他到今天都还不踏实呢！
“小铭，你听我说，我今天可能不太舒服，我……”话没说完，就听电话那边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
“小铭，把手机给爸爸，爸爸和哥哥说两句。”
“……”他没什么好说的。
“你好，现在请告诉我你在哪儿工作，我去接你，这样会比较快。”
最终随安还是告诉了连默诚他在哪儿工作，连默诚听了后更惊讶了，没想到随安就在他的制衣厂里工作。
他的制衣厂里居然有疑似未成年。
随安下楼后并没有等太久，连默诚就到了。连铭一下车就兴奋的扑进了随安怀里，求抱抱。
随安很给面子的抱起了他，好笑道:
“你这样随便投怀送抱很容易遇到坏人的，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小铭双手抱住随安的脖颈，得意的样子让随安觉得超级可爱超级萌。
“我喜欢哥哥，哥哥才不是坏人！而且，爸爸在这儿我才不怕有坏人呢！我爸爸可是很厉害哒，他公司里每个人都怕他的，我就不怕，爸爸对我最好啦！”
连默诚很无奈，他儿子就这样，喜欢谁就愿意和谁亲近，无论教育几次，他都还是一点改变都没有。特别在他身边的时候，这个毛病尤其严重。
上车后，连铭还是赖在随安怀里不肯起来，最后被连默诚说了才不高兴的坐回了自己的安全座椅上。
结果车一开就忘了这茬，又高高兴兴的在椅子上和随安说起话来。大概是车摇摇晃晃太舒服，连铭今天又起的太早，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需要把他抱起来吗？”在印象里，孩子在车上睡着了，都是大人抱在怀里的，这样睡在椅子上肯定会不舒服。
“不用管他，让他这样睡就好。”说完连默诚把空调调高了几度，让连铭会睡得更舒服。
车里陷入安静，随安顿时觉得很尴尬。
车里很干净，空间也很大，还飘散着一股好闻的香味。但随安却感觉如坐针毡，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太格格不入了。
他就不该一时脑抽应了这事。
在随安想着装睡和找话题哪个比较适合化解尴尬时，连默诚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麻烦你了。”
“啊？你说什么？”光顾着想事情去了，完全没听清。
连默诚没打算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淡淡的说起其他事情来。
“之前小铭在家一直闹着要给你打电话，最后实在没办法才打给你的。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要你陪他一起出来玩儿，实在太难为人了。”更没想到的是，你居然还答应了。
“并没有觉得为难，其实我挺喜欢他的，他很可爱。”
这说的是实话，随安从小就喜欢小孩儿，他觉得小孩儿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璞玉，没有经过工匠的雕刻打磨，一切都是最原始最美好的模样。
“嗯。”
“……”就一个嗯？你这样聊很容易把话题聊死的，不多说点怎么接啊！而且别人夸奖了你的孩子，你难道不用道谢的吗，还是上流社会人士都这样？
“你是不是在想，你夸奖了我儿子，我应该给你道谢？”
难道不应该吗？就算再怎么自恋口头上也得客气一下吧。
“那谢谢你的夸奖了。”
随安发现，连默诚低沉的声音加上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听着让人心旷神怡。
以前听别人说什么声控声控的他还不信，觉得都是说话没什么不一样的，但现在他信了，并且油然生出一种不想再说话露怯的感觉，他的普通话带着一点口音。
也许在连默诚看来那根本就不是普通话，还非常搞笑。
随安一不说话，连默诚也就更不会说了，只认认真真的开车，仿佛车上除了他没有别人似得。
但随安却莫名觉得他不是在无视自己，而是真的话少。
不敢睡觉，也不敢说话的随安看着窗外憋了一路，直到车窗外的风景越来越陌生，才突然发现他还不知道他们这是去哪儿。
“请问，我可以问一下，我们这是去哪儿吗？”随安放慢了说话语速，脑子里搜索着小学时学的拼音，想尽量让自己不带口音说话。
连默诚听到后有些诧异，扭头看了随安一眼，见随安一脸不自在又转了回去。
“你不知道去哪儿就敢上别人的车，胆子不小啊。”
“因为是你啊。”说完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妥，又加了句，“你是小铭的爸爸。”
“我是小铭的爸爸，可不是小铭，而且你也才见过小铭一次。”
“那你是坏人吗？”小铭不是个坏孩子，由此可见父母也差不到哪去。
其实他问过自己为什么才见过小铭一次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陪他出去玩儿。
答案是因为寂寞。
从小村里的小朋友就不爱和他一起玩儿，因为他总是穿的脏兮兮的，而且衣服从来不合身，都是奶奶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旧衣服。
后来到了青春期，他发现他和别的男孩子不一样，因为他对女生不感兴趣，反倒是经常梦到和自己一样的男生，于是他主动疏远了同学，生怕他们发现自己的不同。
在信息不发达的农村，随安并不知道同性恋这个群体，一直觉得自己是生病了。他在学校越来越沉默，终于有一天他选择了辍学外出打工，他不想被村里人知道他有这个病，他需要挣钱给自己医治。
不过外出打工后，他已经知道这不是病了，但他还是会习惯性的选择保持远离男生，远离群体。
“不算坏人，但也不是什么好人。”这是连默诚对自己的定义。
“快告诉我去哪儿吧，一会儿我要先去办点事。”随安对连默诚是好人还是坏人不感兴趣，反正也碍不到他。
“要做什么？”
“那边有银行吗？我要先去趟银行。”他已经打算把钱还给连默诚了，本来就不该是他的。
“我们去水族馆，那边有自助银行。”夏天去水族馆比较好，在外面他怕热到孩子。
“哦，我还没去过水族馆呢！”不仅水族馆没去过，动物园，游乐园，甚至是公园他都没有去过。
“水族馆是什么样子的？”第一次去娱乐场所，他挺期待的。
“去了就知道了。”他可没有给别人科普的爱好。
星期天，水族馆人挺多的，连默诚只好抱着连铭走。随安紧紧跟在连默诚身后，看着身边到处都是游来游去的彩色鱼群，随安很兴奋，一直东看西看拍照，就没有停过。小铭以前来过，但这次和爸爸还有随安一起来，他还是很高兴，一路不停的问这问那。
“哥哥快看，美人鱼来了！”小铭指着正在表演的美人鱼小姐不停的摇手打招呼。“美人鱼姐姐，这边，快看这边！你真的是美人鱼吗？会不会长出双腿啊！真的有王子吗？你千万不要去找王子，他不会和你结婚，你会变成泡泡飞走的！嗨，美人鱼姐姐你听到了吗？！”
周围的人被小铭逗笑了，纷纷附和。
一个美人鱼表演者朝小铭的方向游了过来，可能是觉得小铭可爱，眨眨眼睛给他隔空抛了个飞吻。
“爸爸看，美人鱼姐姐听到了！就不会变成泡泡了对吧。”
随安不厚道的笑出了声，看来小铭被童话荼毒的不浅。
“嗯。”
随安没想到看起来冷冷的连默诚也会这样附和，好奇的透过手机镜头看了过去，正好看到连默诚笑着看小铭的样子。
在清透的水光印衬下，连默诚笑的那么温柔，那么美好，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本来的色彩，他不自觉的按下了快门键。
看着自动保存的照片，随安有点心虚，赶紧咔嚓咔嚓拍了好多鱼。
逛完水族馆，看了几场表演，随安还意犹未尽，但连铭已经累了，早就趴在连默诚怀里睡着了。
“给我抱会儿吧，你抱一路了。”看着就热。
“不用，你自己也还是个小孩儿。”
随安以为连默诚是在揶揄自己，脸有点红，他今天似乎兴奋过头了。
“我只是第一次来，所以比较高兴而已。”
“在我看来，没成年就是小孩儿。”连默诚一直觉得随安还没成年，不仅因为随安看起来就嫩，还因为他的身高。
“我成年了，真的，上个月过得生日。”
连默诚显然不相信，打量着他的身高一脸怀疑。
“我虽然不高，但真的成年了。”他不喜欢别人把他当未成年，“我其实也不矮，是你太高了。”
他虽然不高，但也有170，好吧，是168，但他才18岁，奶奶说男人都是会长到二十几岁的，所以他坚信他一定会再长高的。
最后连默诚还是没让随安抱连铭，他就是再抱连铭逛一圈也不成问题，根本没觉得累。
到宿舍楼下的时候，随安把钱拿出来要还给连默诚，但连默诚没有收，让他自己留着，下车时随安就直接把钱放在了车里。
还了钱的随安一身轻松，心想这下对得起他们父子了，不用愧疚了。
这次之后，连铭给随安打电话的次数激增，什么都跟他说，却唯独没提过妈妈。
难道妈妈也不在了？
啧，想什么呢，这种胡思乱想的行为很不对啊随安！怎么能咒别人呢。
连默诚看着儿子额头上的纱布皱眉，没人照顾果然是不行的。
今天连铭放学后照样在他办公室里玩儿，结果不小心踢到东西摔了一跤。
“小铭，爸爸给你找个保姆好不好？”
一听到保姆两个字，小铭头摇的飞快。
“不要保姆，保姆会打人的。我在爸爸这里玩儿就好了，我会乖乖的不吵到爸爸，我不要保姆。”
连铭两岁时被一个保姆虐待过，保姆虽然被赶走了，但从那之后，他就再也不愿意爸爸给他请保姆了。
“那，我给你找个新妈妈？”连默诚开始考虑找个人结婚算了，孩子不能没人照顾。
“啊？为什么？我有妈妈为什么要找新妈妈，而且同学们都说新妈妈特别坏，会打人的，我才不想要新妈妈。”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连默诚有点犯愁，他也不可能把小铭他妈叫回来，该怎么办才好呢。
这个问题，在小铭又要给随安打电话时得到了解决，随安就是个很好的人选啊，既不用他结婚，也不会让小铭排斥。
“小铭，我让随安哥哥来陪你好不好？”
“好啊，可是哥哥说他要上班，不能经常陪我玩儿的。”小铭很苦恼，他很想和哥哥一起玩儿，但又怕会打扰哥哥。
“那就把他的工作变成陪你照顾你。”工资给高点，应该不会拒绝。
“真的可以吗爸爸，你太好了！”小铭很高兴，吧唧一口印在连默诚的脸上，就跑去转圈圈玩儿了。
果然不出连默诚所料，随安在听到给他比现在多两倍的工资去照顾小铭时，马上就高兴的同意了。
同意了之后随安又有点犹豫，这是请他去做保姆的？不知道有没有男保姆这一说。
一个男人去做保姆总感觉有点没出息，可是工资给的真的很可观，比现在高多了，甚至比很多工作都高。这样的话，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存够钱买房子了。
最终随安觉得都是凭双手劳动挣钱，为什么不选择钱多的做呢，何况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没必要和钱过不去。
连默诚果然如随安想的那样住在别墅区，不过看起来并不浮夸。
他才一下车，大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快速向他冲过来，嘴里喊着:
“哥哥，你终于到了，我都等你好久啦！”
“慢慢走，别跑。”随安怕他跑这么快摔跤，赶紧迎上去把他抱了起来。
小家伙脸蛋红彤彤的，抱着随安的脖子高兴的亲了他一口。
“我看到爸爸的车啦，所以马上就出来接你了！”
“爸爸不在家，你一个人不能这样冲出来的，万一遇到坏人，你就会被抓走卖掉，卖掉就见不到爸爸妈妈了知道吗。”他们老家唬孩子一般都这样唬，特别管用。
果然一听见不到爸爸妈妈，小铭就害怕了，紧紧抱住随安。
“好可怕啊，我不要被卖掉，不要见不到爸爸妈妈。”
随安拍着小铭的背往屋里走，“只要别一个人出门，就不会被卖掉，放心吧。”
小铭抬头问随安，“那外面是爸爸的车也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万一是坏人在开爸爸的车怎么办？”
“不是坏人呢？”
“不是坏人也要在大人的陪同下才能开的。”
进了屋，随安放下小铭，准备出去拿东西，但转身就看到司机已经把他的东西拿进来了，他赶紧上前接过来。
“谢谢叔叔，我可以自己去拿的，麻烦你了。”
“没事，我去停车了。”司机是个看起来就很老实本分的大叔，说完就走了。
随安本来想留人喝口水，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他还不知道水在哪儿，让人坐那儿等他给找水喝，怎么看怎么傻。
小铭倒是对司机大叔来了就走习以为常，拉着随安的手就往楼上走。
“哥哥，我带你去看你的房间，我藏了个东西在里面哦，你肯定会喜欢的，那可是小铭最喜欢的东西了。”
随安有点感动，小铭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送给自己，看来是真的很喜欢他的。
房间布置的很好，配色看着就舒服，床很大，被子也很柔软，屋里还有衣柜和一个小书桌。随安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他从来没有住过这么好的房间，睡过这么好的床，今后这里将短暂的属于他了。
随安不禁想到，如果能一辈子住这么好的房间就好了。
“哥哥，你快找找我给你的惊喜。”
小铭拉着随安，眼睛一直看着床，简直不要太明显。
随安假装不知道在哪里，在屋里找了一圈。小家伙觉得自己藏的实在太好啦，笑的停不下来。最后见随安找了一圈都找不对地方，急了，忍不住爬上床，拿开一堆枕头，掏出一个玩偶来。
一只黄色的维尼熊。
“哥哥太笨了，你看熊熊就在这里啦。”
“好可爱的熊，哥哥很喜欢这个惊喜。”虽然已经过了玩儿玩偶的年龄，但这是小家伙精心为他准备的礼物，他还是挺喜欢的。
“这是妈妈送我的熊熊，我最喜欢了，现在把他给哥哥了，哥哥一定要好好对他。”小铭抱着维尼熊，有点舍不得的样子，但还是递给随安了。
随安又被感动了，一直不肯收，最后小铭烦了，直接把熊扔在床上。
“……”说好的最喜欢呢。
之后小铭带随安参观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包括厕所都没放过。
室内装修走的是温馨家庭风格，这让随安心里自在了点。毕竟他以后每天都要呆在这里，如果到处都是不灵不灵的奢侈品，他做事肯定会束手束脚就怕打烂一个。
连默诚中午回来的时候，到处都没看到两人，最后听到厨房有声音才总算找到了他们。
随安正在给小铭喂饭，看起来小铭还吃的挺香的。
“小铭，不能让别人喂你吃饭，你已经是大孩子了，可以自己吃。”
听到声音两人同时抬头看向连默诚。
“爸爸，快来吃哥哥做的蛋炒饭，好好吃的。”
“他只是没吃过觉得好吃而已。”被这样夸奖，他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自己真不觉得好吃在哪里。
“吃饭要去餐厅吃，以后别在厨房吃了。”这句话是对随安说的，他今天让小铭在厨房吃东西这事，在平时是被禁止的。
“在自己家过得那么拘束，不难受吗。”说是这这么说，但随安还是端着饭去了餐厅。
随安只做了两人份的蛋炒饭，他只好把自己的那碗让给了连默诚。
“没有冷饭，所以口感差点，味道估计也不怎么样，你别嫌弃。”
连默诚有点傻眼，桌上就只有蛋炒饭，连咸菜和汤什么的都没有一个，这要怎么吃。
随安只当连默诚以为这碗饭被吃过才不愿意动筷，说道:“这碗还没有吃过，放心吧。”
“爸爸，快吃啊，真的很好吃。”小铭用勺子一勺一勺吃的特别乖巧，见爸爸不吃，赶紧推销。
“没有汤和菜吗？”
“有开水啊，觉得干了喝点开水就好，而且蛋炒饭还要吃什么菜啊，我们都是就这样吃的。”
随安没觉得哪里有问题，他自己都是这样吃的。
“以后你不用给我们做饭，家政阿姨会来煮，但她只做晚饭。午饭我和小铭都不在家吃，你自己到时候随便解决。”
看起来他做的饭被嫌弃了，也好，不用做饭还能省点时间做其他的事。
“那这饭你还吃吗？不吃的话给我吃吧，别浪费。”
“你吃吧。”本来是回来接他们出去吃饭的，现在看来只有他一个人没得吃了。
“爸爸你饿不饿？可以吃我的哦。”
“食不言。”
小铭立刻不说话了，认认真真的吃饭。
“要不我给你下面吃吧，我做的面条味道还可以。”虽然说了不用给他们做饭，但就这样饿着别人也不好啊，让他一个人现在出去好像也不合适。
连默诚没说话，随安当他默认了。
随安已经看出来了，连默诚是个挑剔的人，所以给他做面条时特意加了许多配料，这么多东西总有一样喜欢的。
最后随安按照自己平时的习惯，加了一大勺辣椒酱，加进去后才想起来没问人吃不吃辣椒……
端着这碗看起来就很好吃的面条进餐厅时，随安措辞了半天，最后决定先套套近乎。
“叔，您吃辣椒吗？”
“不爱吃。”他吃点辣椒就流汗，像下雨似得。
“啧，那是你没吃到过好吃的辣椒，所以你一定要尝尝我为你量身定制的超级重庆小面。”
说完随安有点心虚，把碗往连默诚面前一放就溜到另一边去了。
小铭已经吃好出去玩儿了，现场只有他们两个人，他端起蛋炒饭，埋头苦吃，像八辈子没吃过饭似得。
连默诚:“……”看颜色他就觉得胃里隐隐作痛。
但这碗面条看起来确实很好吃。
随安三两下拔完饭，丢下一句，“其实不辣，你尝一下就知道了，它只是看起来红而已。”就出去了。
连默诚才尝了一口就开始止不住的流汗。
很辣，但很好吃，辣完之后居然还觉得很过瘾儿，最后连默诚流着汗默默把一整碗面都吃光了。
除了满头大汗外，连默诚连嘴都辣的红肿了。随安端着一杯菊花茶在餐厅门口有点不敢进去，上工第一天就把雇主辣成这样，他不会以为他是故意的吧，他还能继续在这儿做事吗？
连默诚见随安立在门口，赶紧招呼他进去，指了指他的手。
随安恭敬的把杯子递了过去。
“菊花茶，听说非常清火。”以前上火时，工厂里一个中年妇女给他说的，他买了却一直没喝，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连默诚现在觉得嘴里很辣，辣到怀疑人生，但良好的教养让他极力忍耐着，没有做出疯狂吸气的动作来。
接过水杯后发现水是冷的，估计是泡好后就冰上的，对于这个小细节，连默诚暗自在心里给随安点了个赞。
一口气不停的喝下一杯水后，嘴里还是辣。
“还有吗？”他觉得自己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有有有，我泡了一大壶。”
随安小跑着把一大壶菊花茶都拿了过来，连默诚连喝了好几杯，胃都胀的不行了，才觉得嘴里不那么辣了，但舌头还是木的，他估计已经肿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怕辣，在我们那儿，这个程度只是微辣而已。”
“下次少放点。”他开始担心下午会胃痛了。
“不是说不用给你们做饭的吗？”
“等你学会健康饮食后就做吧。”面条做的挺好吃的，其他菜应该也不会做的太差，就是太欠缺健康饮食的意识了。
随安纳闷，吃东西只要能吃饱就行了，管什么健不健康啊，他自己甚至连好不好吃都不在乎。
连默诚洗完澡出来，小铭已经睡着了，随安在打扫厨房。
连默诚见随安那种粗暴的拖地方法顿时有点无语，还好是厨房，要是其他地方的话，地板不坏才怪。
看来得找个保洁师傅教教他才行。
除此之外，连默诚觉得随安还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学习，特别是他的普通话，如果带歪小铭就不好了。
他看过随安在工厂填的入职简历，初中毕业，在他看来这简直都不能算学历，而且生长在农村。
并不是他看不起农村，而是农村的大多数孩子相对来说欠缺见识和上进心，特别是像随安这种一出门就进入工厂工作的孩子，他们根本就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接收外界的变化。
当然，也不乏有走出农村的成功人士，但毕竟是少数，而这个少数中几乎不会有学历低且一进入社会就进工厂的人。
随安这个人，从人品上来说是没什么大问题的，但从小事上就会发现很多弊端，而这些弊端，是不利于在他们这种家庭出生的小铭成长的。
不过改造得慢慢来，俗话说得好一口吃不成大胖子。
首先先从普通话开始吧。
随安还不知道自己不久后的将来已经被安排了，依然在兢兢业业的打扫厨房。
小铭睡醒的时候连默诚早就上班去了，听见哒哒哒下楼的脚步声，随安赶紧放下手里的事情去接小铭，三四岁的孩子万一走不稳从楼上摔下来可不是好玩儿的。
小铭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朦胧的往楼下走，衣服穿反了不说，连鞋子也是反着穿的。
“小铭别动，哥哥上来接你，万一摔着怎么办！”
小铭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站定，见是随安才放下心来。
“不会摔的哥哥，都是我自己走哒。”
“别动别动，万一摔着了呢。”三四岁的小孩儿哪里走的稳，很容易磕着碰着的。
随安抱着小铭边给他脱衣服鞋子边告诉他怎么穿才是对的，但并没有让他自己动手穿的意思，全程包办了。
小铭有些脸红，已经很久没人给他穿过衣服了。
“我自己其实会穿的，爸爸说男子汉应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第二个自己没说清楚，小铭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做！”这是他爸爸要求的，吐词一定要清楚，要时刻严格要求自己。
“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还男子汉呢！”嘴里虽然这样说，但随安确实是觉得小铭和他们家乡的孩子有很大区别的。
家乡的小孩儿这么大时都在玩泥巴，而小铭说话做事都一套一套的像个大孩子了。
只不过孩子就是孩子，大部分时间还是有这个年龄应该有的样子的。
“什么叫毛都没长齐？”
小铭一脸天真无邪，随安顿时觉得自己猥琐了，只好摸摸小铭的头说:“头发啊，你看你的头发这么少，肯定是没长齐。”
“难怪爸爸总让我多吃蔬菜，他说多吃蔬菜头发就长得好啦。可是我不喜欢吃菜，一点都不好吃，有怪味儿。”
小铭对此很苦恼，他一点也不喜欢吃蔬菜，可是爸爸每次都逼着他吃好多好多。
对此随安不做任何评价，虽然他也不喜欢吃蔬菜，但挑食是不好的。
“哥哥，一会儿我要学钢琴，你来看好不好？一次也没有人来看过我练琴。”小孩儿说话都很跳脱，刚刚还说蔬菜的小铭又突然想起了钢琴。
“在家里学吗？那边那台钢琴原来不是装饰品啊。”他一直以为那是装饰品来着，因为连默诚看起来不像是会弹钢琴的人。
“那是妈妈的哦，妈妈弹钢琴可厉害了，以后我也要像妈妈那么厉害，可以弹好多好听的曲子。”说到这儿小铭失落的低下头，“可我学的太慢了，只会弹简单的入门曲。”
随安心想，钢琴学那么厉害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别怪随安没有艺术心，在他所出生的地方，几乎所有人的目标都只有赚钱养家，和赚更多钱养家。就连孩子们上学的目的也是为了能找个好工作，拿份高薪水，最好还可以离开农村。
艺术对他们来说相当遥远，应该说所有课余活动都相当遥远，在农村，是不会有各种补习班和兴趣班的。
他的放假时间除了做作业就是帮着大人们做农活。
像随安这种一出生就没了妈妈，后妈对他不好，连亲爸都无视他的孩子更别说了。
随安当然不会这样对小铭说，那肯定会伤到小铭的心。
而且小铭他们这样的孩子和自己是不同的。
他们天生就不需要考虑吃穿用度，学习各种高雅活动也只是为了让他们的未来增添更多光彩。
“那为什么不让妈妈多教教你呢？”话说到目前为止，这是第一次听小铭提起妈妈。而且他在这个家里并没有看到任何属于女性的东西，就连洗手间里也只有一大一小两套洗漱用品。
“爸爸说妈妈在找自己的幸福，所以并不在这里。”提起妈妈不在身边，小家伙还是有点失落的，“爸爸说妈妈在我们家不高兴，她不喜欢这里，也不喜欢爸爸，所以我们不能把她留在这里，不能那么自私。”
随安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事，只好闭着嘴听小铭自言自语。
“可我还是好想她的，同学们过生日都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过，可我已经两个生日没和妈妈一起过了。”
这么说，连默诚估计是离婚了，而且离了好久了。
随安顿时对小铭充满了疼惜感，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仿佛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转移小铭的注意力，“以后，爸爸，哥哥给你过生日，咱们也三个人。”
“嗯，我想和你一起过生日！”小铭高兴的点头，失落啥的瞬间消失不见。
随安觉得小铭也许并不是真的想妈妈，只是羡慕同学们了。
面对这么容易哄的小铭，随安一下子对连默诚提升了N点好感度。一个大男人把小铭养的这么好，真不容易，而且没有急着给小铭找个后妈。不像他爸似得，在他还没满周岁的时候就已经再婚了。
随安的妈妈是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的。
听院子里的人说，本来是不用死的。
当时他妈生他的时候，医生说生不下来，要准备钱去县城请医生过来剖腹产，但他爸不同意拿钱，说什么女人天生就会生孩子，难产什么的都是医生想赚黑心钱才那么说的，硬是耽搁了最佳手术时间，最后孩子是生出来了，可大人却大出血没了。
没了妈妈，他爸也不管他，曾一度想把他送人。
是随安奶奶不愿意，硬是留着用米汤米羹玉米糊喂大的。
也许有人觉得不可思议，那么小的婴儿吃这些怎么受得了。但事实就是这样，不仅受了，他还健健康康的长大了。
奶奶常说这是因为他的名字取得好，随安随安，随遇而安。
“哥哥，哥哥！”
小铭的声音把随安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发现他最近想小时候的事情想的越来越多了，这不是个好现象。
“哥哥，什么叫自私呀？不让妈妈走就是自私吗？可是好多小朋友哭鼻子不让妈妈走，妈妈就真的不走啦。”
怎么又想起这茬了？说好的小孩儿容易转移注意力呢！
刚刚他还觉得小铭多半是羡慕别人来着，现在看来……脸好疼。
“呃，自私的意思就是，相当，相当，呃，就是做什么都只知道自己，不管别人怎么样的人。”
随安平时也经常用“自私”这个词，但真要他解释，他突然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最后只能按自己的理解说了个大概。
“就是做什么都不理别人吗？那……”
随安怕小铭又说出什么他难以解释的问题来，果断打断小铭。
“不是说要弹钢琴吗？快去弹钢琴吧，哥哥很期待呢。”
毕竟他初中都没毕业，且在校时是学渣一枚。到时候解释不出来，场面多尴尬啊，被一小孩儿难住了什么的……
小铭一下就被转移了注意力，高高兴兴拉着随安弹钢琴去了。
随安自然是听不懂的。
小铭弹的是什么曲子，有没有弹错，甚至连弹的连不连贯他通通都不知道。
但最后随安还是很走心的给小铭鼓了好久的掌。他觉得三四岁的小朋友能安安稳稳坐在那儿弹，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晚上连默诚回来的比平时要晚，一看见随安就叫住了他。
“给你的。”连默诚说着就把手里的手提袋递了过去。
随安受宠若惊，第一天来，小铭和连默诚居然都给他准备了礼物，有点高兴。
随安接过手提袋，觉得有点重，顿时更加期待里面的东西了。他小心翼翼的往袋子里看了一眼，全是书。
书？！
他瞬间就没有拿出来的欲望了，天知道他最不喜欢看书了。
“特地给你挑的，好好学。”
连默诚说完这一句，就带着小铭吃饭去了。
连默诚没什么温度和起伏的声音，更让随安心里凉哇凉哇的了，这是必须学的意思吗？亏他刚刚还觉得连默诚好。
随安随意抽了本出来看是什么书。
普通话水平测试教材？
这是嫌他普通话带口音吧。不过在这说标准普通话的家里，他操着一口川普确实不太好，时间久了把小铭带歪了就不好了。
随安把书往袋子里一放不管了，先吃饭比较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