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爱上了青楼小倌儿

精彩段落

周寒川里外套了两套衣裳,看起来十分臃肿。

对于王楠,他不信这厮,如若真的被发现,他只要把外面的那套衣裳脱下便能成功混进人群。

他们二人扒在二楼窗户上,王楠臂力好,一只手扒着窗户,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那块石头。

噼里啪啦,一扇窗户的琉璃碎了一地。

声音很大,但一楼歌舞升天,应当是听不见这点动静。

应当是听不见的……吧?

“喂!谁在哪儿!”

周寒川与王楠对视一眼。

糟了。

俩人都会错了对方的意,周寒川纵身一跃从二楼跳下,而王楠翻身进了秦淮楼。

周寒川用余光撇了他一眼。

蠢蛋。

他跑的飞快,追来的守卫分成两波,周寒川趁乱跑进人多的地方,转弯躲进一条小巷将外衣脱下,露出里面的学子服,整理好衣冠大摇大摆的走到秦淮楼门口,掏出一张银票,十分满意的成功进入秦淮楼。

而王楠则是没那么好运。

他翻身进窗摔进琉璃渣子里,渣了一身血。

身后的守卫紧追不舍,眼看着就要抓住他,他连忙爬起,顺手还拿了一块较为完整锋利的琉璃碎块。

随手推开一间房门闯了进去,瘫坐在地上摘下面罩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

“你你你……你是谁?”

那少女怀中抱着个猫儿,眼神中写满着不可置信,手指颤抖的指向他。

王楠一点点抬起头,微张着嘴,满脸尴尬,不知该如何同这位少女解释。

“啊啊……”

那少女刚叫出声,王楠连滚带爬的来到她身旁捂住她的嘴。

“我不是什么坏人,没有恶意的!”

这身装扮说这句话,怎么看都像是在贼喊捉贼,不足以让人信服。

少女怀中的猫猛的扑到王楠脸上,锋利的猫爪在他脸上留下五道血痕。

他一只手捂着脸,弯着腰,手中还拿着那块琉璃碎片。

“别叫!求你了!”

说完,像是被什么东西遏制住喉咙,呼吸急促,重重摔倒在地。

少女越过他,抱起自己那可怜的猫,小心的揉揉它的脑袋,轻生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乖乖哦!”

她用脚试探性的踢了一下昏倒在地的男人,确定他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后,大声尖叫。

门外的侍卫连忙跑来,疯狂的敲着门。

“玲儿姑娘!玲儿姑娘你还好吗!没事吧!”

楼下的客人被楼上的动静吸引,都站起身,探着脑袋想看个热闹。

“快进来救我啊!”

守卫破门而入,看着一身血躺在地上的王楠和身旁抱着猫安慰的少女,一时竟有些无措。

“小姐,我们先把他带下去了。”

王楠被一盆冷水泼醒,冰冷的水渗进衣服里,湿透的衣裳紧贴着伤口,血迹晕染开来,身上淌下的水都染上血色。

他睁开眼便看见一名抱着猫的少女正坐在一把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吃着瓜子仁。

那少女长相灵动可爱,脸上的妆似乎刚卸下,与这秦淮楼里的其他女子不同,她穿着堪比深宫格格,头上戴着的玉簪价值连城,用的熏香也是上等的。

与大家闺秀不同,她举止大胆,言语轻浮,但也不同于青楼女子,她打扮端庄,天真烂漫,真真是一奇女子。

王楠此时记不起自己被吊着,看着她,傻乎乎的笑出来。

张玲儿撸猫的手顿了顿,转身对着身后的两位黑衣守卫问道:“你们拖他的时候磕到他脑袋了?”

他们摇摇脑袋,表示,这锅他们不背。

周寒川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手中抓着一把瓜子,台上表演的女子身姿曼妙眼神勾人堪称绝色,台下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

周寒川时不时瞥一眼二楼楼梯口和门口守卫,不见王楠的身影他多少也有些焦急。

王楠被张玲儿扇了两个耳光脑子才转过来。

张玲儿眼中满是厌恶,这种采花贼她见得多了,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真让人恶心。

“送他去衙门!那扇琉璃窗户可值不少钱,秦淮楼的门票也得补上,你说是不是?”

听要去衙门,王楠慌了神,他本也只想寻个刺激,谁曾想真就这么倒霉被人抓了个现形。

“别别别!小姐!你放了我!我赔钱!多少钱我都赔!我爹有钱!我爹真的很有钱!”

听了他的话,张玲儿轻笑一声,说大话谁不会啊!哪家有钱人的少爷会是个采花贼啊?

她双手抱胸,猫顺势爬到她的肩上,软绵绵叫了声。

“行啊,写张字吧!我让人给你爹送去让他来赎你。”

他从守卫手中接过纸笔,王楠抬起头冲张玲儿挑挑眉,轻浮的笑了声。

先前说让他爹来赎他,但他也不敢真的给他爹写求救信,如若让他爹知道他做这种流氓事定是要把他的一条腿打断。

仔细想想,他决定写信给尚书府,他本就不满同尚书府的亲事,要是今日叫他的岳丈大人来赎他,亲肯定是成不了了,而且还能下他爹的面子,一举两得啊!反正腿迟早得断,断一条断两条,顺带的事。

只要他爹不痛快,他就痛快。

张玲儿命人将信送到吏部尚书府,她坐到椅子上悠哉的喝着茶水,看着对面落汤鸡般狼狈的男人一脸嘲讽。

在这金陵,谁不知道吏部尚书只有一个女儿。

不一会儿,张妈妈带这个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那人便是吏部尚书。

男人只是看了一眼被吊挂着的王楠,愤怒的将一杯茶水泼到他脸上。

茶水顺着王楠的脸颊流下,他伸出舌头尝了尝,不错,是好茶。

“岳丈大人,真是劳驾了。”

男人颤抖着手指指着他,双目猩红无数污言秽语脱口而出。

张妈妈吓得连忙捂住张玲儿的耳朵。

等他骂完口干舌燥,王楠玩味的笑着,眼神带着不屑,好似是在挑衅。

那男人气急,用刀子将吊着王楠的那根绳子砍断。

嘭的一声,王楠狠狠摔到地上,伤口被挤压,还没来得及清理掉琉璃碎片深深嵌进肉里。

门被突然踹开,从台子后面走出一个男人,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带刀侍卫,两名侍卫架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少年。

他们这一行人吸引了楼内所以有人的视线,台上的舞女都被他们抢了风头。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脸色极其难看,可身后的那个少年看起来心情不错,发现人们都在看他,他朝他们挥挥手,像是炫耀。

“哎!就最前边的那个好像是吏部尚书吧!”

“身后的是谁啊?他不就一闺女吗?”

“这好像是周老将军的儿子吧?”

“不能吧?周老将军威风凛凛怎么能养出这么混不吝的儿子!”

周寒川与王楠隔着人群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干的漂亮王楠。

周寒川趁乱偷摸遛上二楼。

现在一楼人们都在讨论王楠的事,张妈妈忙着稳定众人的情绪,自然是没人注意到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王楠身上。

在二楼最里处的那间房门口留了一条缝,像是在偷窥下面的热闹。

周寒川弓着身子,保证下面的人看不到他,踮着脚尖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周寒川扒着门缝往里看去,孟小仙坐在梳妆镜前描着眉,楼下的动静他似乎没有一点兴趣,好像只在意哪个口脂的颜色好看,自己适合什么样的眉型。

透过铜镜他能看到孟小仙的样子,但却看不清楚,朦胧的影子,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

他不再满足这朦胧的身影,慢慢推开门,举止僵硬像是有人用绳子牵引。

咯嘣一声,绳子好像断了,他的神识终于回来。

“啊啊啊啊啊!!!”

他看到了孟小仙的样子,但……好“光明正大”啊!

孟小仙随手从桌子上拿了个簪子防身,正是昨日周寒川送他的那支。

“仙儿你别害怕!是我!你手上的金簪就是我昨日送你的。”

孟小仙白了他一眼,每日送东西的人这么多,他哪能每个人都记得,所以……他这是来把金簪要回去的?

太小气了吧!

周寒川见孟小仙有所反应,稍稍放松了些。

“那你来这儿干嘛?这是我的房间!”

“嗯……我……迷路了,走错了而已。”

孟小仙放下金簪,看他这身装扮就不像是缺钱的样子,长相秀气带着少年的青涩,身姿挺拔,腰间佩剑,不像是登徒子。

但他说迷路,孟小仙是不信的。

二楼不许客人进,雅间也在一楼,而且楼梯处摆了牌子了,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客人止步”。

“仙儿啊!你房里出了什么事吗?”

二人齐齐看向门口处,一个黑影出现在门口,是张妈妈。

周寒川回头,跪在地上,求着孟小仙,让他放自己一马。

看他的样子没有恶意,而且手腕上的印记可以看出他买过门票了。

放他一次好了。

“没事的妈妈,刚才飞进来一只小虫,已经飞出去了。”

“啊,没事就行,早些睡吧,明日你的节目有些多,好好休息。”

“好的,谢谢妈妈。”

见那黑影离去,周寒川这才松了一口气。

“多谢孟公子。”

孟小仙推开窗户,外面是一条漆黑的小巷,但窗户下面有一辆草车。

“你从这儿离开吧。”

周寒川直勾勾的盯着孟小仙,眼神中写满着欲望,占有和控制。

孟小仙被他盯得极不舒服,自然也不惯着他,“啪”,这是孟小仙的回礼,一个耳光。

周寒川捂着脸,知道自己不对他也不敢言语,翻窗时还回头看了孟小仙一眼。

“仙儿,我会常来看你的。”

“不需要。”

因着王楠闹了秦淮楼一场,今儿个早早地便散了场。

关乐颜回到房中,一推开门便看到自己那个朝思暮想的情郎。

他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臭味,可脸上却是干净的,他手中攥着个粉色的香囊,那香囊年份已久,里面的香料早已失效。

“颜儿,我总算找到你了!”

他冲上来一把将她抱住,关乐颜也不管身上昂贵的衣裳会不会被他弄脏,自己会不会染上恶臭的味道,紧紧与他相拥。

她轻抚这他的脸庞,身上的胭脂味消散,她终究还是被这股臭味玷污。

“颜儿,你跟我走吧!咱们就找一个普通的山村,生上两个孩子,你在家织布做饭看孩子,我去外面打猎砍柴,过咱们自己的日子,好不好?”

关乐颜犹豫了,秦淮楼很好,张妈妈待她很好,金陵也很好,她不想离开这里。

可是,她抬眼望向那张另她魂牵梦绕的脸,他满眼乞求,整个人就像是地上破碎的琉璃碎片。

“我……”

见关乐颜犹豫,男人松开她,拉住她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

一层层剥开,最里面的是一个翡翠镯子。

镯子品相不好,值不了几个钱,比不上关乐颜桌上的任何一个饰品,连她的发带都能买上两个这样的镯子。

但这是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

关乐颜避开他的眼神,心虚的收回手,不是嫌弃也不是瞧不起,她只是良心上过不去。

“裴郎,我配上你,你走吧!你应当找一个清白家的姑娘,而不上像我这样的青楼女子。”

被唤作裴郎的男子低下头,满是泥漬的手轻轻拉住她的衣袖。

“我不在意你是不是青楼女子,我爱你,你是我的颜儿,是我的妻。”

孟小仙与关乐颜房间挨着,他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心中并不喜这个“裴郎”。

“裴郎,我跟你走。”

裴郎:!

孟小仙:?

他猛的推开关乐颜的房门:“我不同意!”

二人深情对视,被突然到来的孟小仙打断,连忙分开握着彼此的手。

在看到裴郎的穿着和相貌后,孟小仙气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孟小仙将关乐颜护在身后,像是护食的奶狗。

“你凭什么要我姐姐陪你去过苦日子!”

“小仙!”关乐颜拉住他,但孟小仙大小算个男人,身材比她高大,拽了半天他还是分毫不动站在原处。

见来人是个男人,裴郎瞬间变了脸色,他口上虽说这不在意,但心里还是有嫌隙。

孟小仙将关乐颜护在身后,言行举止亲密,还是房间还是挨着的,谁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奸情。

“颜儿,到我这儿来。”

他眉如刀锋眼若星辰,可却不见她的身影,那双眼睛像是诱捕猎物的陷阱。

孟小仙抓住她的手腕,摇摇头,清澈的双眸如明镜般倒映出她的脸庞。

“别跟他走,关姐姐,你看他的穿着和你的打扮,他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是骗你的。”

“姐姐,你当真就信这一句‘爱你’?”

关乐颜顿住,孟小仙说的并无道理,可爱人就在眼前,她哪有不试的道理。

“仙儿……你别管我了!”

张妈妈此时已来到门口,见关乐颜与她那情郎抱在一起,叹了口气,下楼去拿她的身契。

再上来时关乐颜与她那情郎一同跪在地上,齐齐朝她拜了三拜。

张妈妈垂眸,心中五味杂陈,关乐颜与裴郎的事她多少知道一二,心中虽有万般不舍,她也不好拆散这对苦命鸳鸯。

“妈妈……”

“好了,这是你的身契,还有,这是五百两的银票,够你们过日子的了。”

裴郎接过银票和身契,激动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又朝张妈妈磕了三个响头。

“我今后,定好好待颜儿!若欺负她半分,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张妈妈挥挥手,转过身去看着楼下,她背影单薄,只身一人站在那里,关乐颜只顾着她的裴郎,换了衣裳与他远走高飞。

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她意味深长的轻笑一声。

“或许等真的摔疼了她,她就回来了。”

周寒川翻墙去了王楠家。

王楠跪在祠堂,他爹和他娘端坐在一旁,吏部尚书带着女儿来讨说法。

王楠一脸无所谓,看着吏部尚书父女二人的脸庞心中只觉得厌烦,转头看向他的爹娘,嘲讽般笑出声。

这突兀的笑声激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怒火,王楠的姐姐站在门外,看着祠堂内气氛不对,再加上自己的身份,想了许久也没踏进去。

“王楠!真是反了你了!你爹我还没死呢!”

“哼,怎么?我让您老人家丢脸了?那您打死我好了。”

茶水浸湿了他的衣袖,茶杯摔在地上支离破碎。

这时,吏部尚书开口道:“周老将军,如今您已看到了,小女实在是配不上小将军,依我看这亲事,作罢吧。”

说完,他带着女儿离去。

周老将军要打他,但夫人一直拦着,哭哭啼啼不停念叨,周老将军被她唠叨的心烦,挥袖离去,罚他在祠堂跪十日。

待人都离去后,他盘腿坐在地上,将身上的衣裳脱下,只留中衣。

累了就躺在地上睡觉,饿了就吃贡品。

“王楠!”

一黑衣男子推开房门,手中提着只烤鸡和一壶酒,他用面罩遮住脸庞,右眼有道很长很宽的疤痕,提着东西的手上有一大片烫疤,声音粗犷,眼神冷淡看不出一点情绪。

“小姐让我给你送来,还说,不让你吃贡品,不然将军又该骂你了。”

“如果被人抓住了,就说你是周寒川的人,别说是我阿姐的,连累了阿姐我揍死你。”

男子没有说话,从口袋掏出一瓶伤药丢下就走了。

周寒川偷偷摸摸溜进来,从后脑勺给了他巴掌。

“怎么?就不怕老将军参我一本?”

见来人是他,王楠没说话,一壶酒很快就见了底。

“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

一大早,孟小仙坐在梳妆镜前描眉,黑眼圈还没下去,他的气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

往楼下看去,人还是像昨日一样多,人们早已将昨晚的闹剧抛之脑后。

关乐颜离开秦淮楼的消息还没放出去,不少客人看到名单上没有关乐颜的名字时还有些诧异。

张妈妈上台同众人宣布这个消息,台下人惊呼出声,同时,她也决定投票选新花魁。

孟小仙从楼上往下望去,好像在思索些什么,连张玲儿到他身边都没发现。

“孟哥哥,你怎么了?”

“啊!玲儿你吓到我了。”他看了眼玲儿怀中的猫,“我在想关姐姐,她过的好不好。”

“这是关姐姐自己选的,我们都管不着,还是别想这么多了,要选新花魁了,要不要我把票投给你?”

他摇摇头:“还是别了,我一男子还是不同她们争了,不过就是一名号。”

待孟小仙小台回到后台,后台他桌子上多了两朵花。

一名舞女凑了上来:“这是一位公子送你的。”

公子?难不成是昨夜迷路到他房中的那个?

“仙儿,有为公子找你,去第二个包间一趟吧,记得带上你的琵琶。”

屋里的人正是周寒川,孟小仙推开门的一瞬间,看到他的第一眼,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

“仙儿,我来了。”

今日与昨晚不同,他穿着一身干净利索的学子服,腰间的佩剑换成了玉佩,手中拿着一把扇子,看到孟小仙整个人十分激动,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孟小仙还是戴着红色面纱,他只能看清他的眼神,门外歌舞喧天,而这房内只有他们二人,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周寒川眼中只有孟小仙,而孟小仙心中却想着他人。

“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我没什么想听的,你放下琵琶,同我说说话吧。”

“公子说笑了,公子是读书人,而我只不过是青楼卖艺的风尘男子,与公子不是一路人,自然是没有什么话要说的。”

在秦淮楼待了一年有余,他自然是看懂了周寒川的心思。

这句话像是在告诫周寒川,他们二人身份不同,各个方面都不合适,不该过多纠缠。

“无事,你就说些你想说的,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什么都可以。”

……

“公子若无他事,那小仙就先下去了。”

孟小仙抱着琵琶推开门,门渐渐关上,那抹离开他的视线。

他好像被拒绝了。

周寒川不甘心,追出去时却早已看不见他的身影。

孟小仙掀开帘子看了他一眼,垂眸好像想到了谁,从怀中拿出一张字条,思索片刻,将字条撕个粉碎。

周寒川离开秦淮楼,手中攥着支金簪,正是他送给孟小仙的那支。

“公子,你是一读书人,自当是以学业为重,秦淮楼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这支金簪还给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会见你的。”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被人拒绝,心中有怨在所难免,所以,他决定去找王楠喝酒。

他像往常一样,翻墙去找王楠,可刚爬上墙头,便听到人的谈话声,他探出头看去。

一女子面戴白纱,手中拿着两个食盒,她对面是一个黑衣男人,正是昨晚给王楠送饭的那个。

“这个是给阿楠的,这个,是给你的。”

“小姐……给我的?”

那女子转过身,语气故作娇嗔:“多做了一些而已,给你吃算了!”

那黑衣男子双拳攥紧,尽管面容被面罩覆盖,但眼底流露出的爱意再也掩盖不住。

“多谢小姐。”

“你快去给阿楠送饭吧,这会儿父亲应该已经回去了。”

待二人离开,周寒川才敢翻过来。

看那女子的身形,是王楠的姐姐没错了。

“王楠,你阿姐是不是对那个黑衣侍卫有什么……”

没等周寒川说完,王楠便炸了毛。

“不可能!他不过就是我送给阿姐的一个死士,而且长相吓人,阿姐怎么可能喜欢这么个丑东西!”

周寒川笑而不语,他不信王楠不懂他们二人的心思,只是隔着层窗户纸,谁都不愿捅破罢了。

“你来找我干嘛?”

周寒川盘腿坐在,一只胳膊搭在王楠肩上,另一只手拿着酒壶,抬头看着房顶上他弄得那个洞。

“我被人拒绝了。”

“谁啊?”

“孟小仙。”

王楠嫌弃的把他胳膊甩开。

“一个小倌都搞不定,别说你是我王楠的兄弟。”

“呵,对了,金簪还你。”

王楠接过金簪,拿在手中把玩。

他不太明白,父亲母亲对他阿姐不好,为什么阿姐还是如此维护他们。

儿时的王楠蛮横无理,仗着家里的宠爱横行霸道,欺负同研,父亲母亲没一人管教他,都顺着他的性子来,依着他胡闹。

阿姐因着是女子,从一出生起便被关在后院中,从不见人。

那一日,他偷偷爬进后院,看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手中拿着个手帕坐在门阶上抬头仰望天空,像是被关在笼中的鸟儿渴望自由。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阿姐。

他阿姐与他人不同,会告诉他对与错教他善待他人孝敬父母,

他看着她那双畸形的小脚,心中一阵疑惑,他和她的脚为什么不一样。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她被折断的翅膀。

周寒川家中兄弟姐妹多,但他却无法体会王楠的这种心情。

有时他也会羡慕王楠,有这么宠爱他的父母和如此疼爱他的阿姐。

“反正我阿姐不会喜欢他的,我不同意,家里人也不会同意。”

“我到不这么觉得,如若他待你阿姐是真心的,你阿姐又喜欢他,这不妨是一桩好姻缘。”

王楠语气中染上不耐,“他一个死士,朝生暮死,这不是让我阿姐守活寡吗?”

他的话不无道理,门外的王念也这样觉得。

“算了,出去玩儿吗?”

二人对视一眼,周寒川躲到桌子底下,王楠开始闹。

不一会儿,一个下人急匆匆的跑进来,王楠躲在门后,一个手刀将他打昏在地。

他与那下人换了衣裳,与周寒川一起翻墙跑了。

孟小仙回到自己的卧房,撕碎的字条被他攥在手心里,手中出的汗将碎片浸湿,他好像突然间又后悔了,小心翼翼的把碎片拼在一起。

“怎么什么都看不清了,怎么会这样……”

终于忍受不住,他崩溃大哭起来。

“我干嘛要把他撕掉,他已经不来找我了……”

第一次看到周寒川时,他便有些恍惚,名字,样貌,都和他太像了。

如若不是因为周寒川长得像他,那晚他或许不会心软让他从窗口逃走。

张妈妈走进房内,看着孟小仙哭的颤抖的身影,叹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

“都还年轻啊!正是为情所困的年纪,再长大点就好了。”

过了许久,孟小仙下楼,他神色如常,除了眼球有些血丝外看不出一点异样。

张玲儿见他下来,立马凑了上去,肩上的猫很喜欢他,一见到他,喵喵叫个不停。

“孟哥哥,你参加吗?”

孟小仙摇摇头,“不参加了,我不太方便以真面目见客,还是算了。”

“你可以摘掉面纱啊。”

“我……”,他犹豫片刻还是摇摇头,他曾经答应过那人,等他一年,这一年内他会一直戴着面纱不以真面目示人,待到一年后,他若是还没来接他,那便不必再等了。

时间还没到,尽管再有不到一月便整一年了,他也不想让这仅剩一点的希望泯灭。

没等张玲儿再问,他便匆匆离开去了后台。

一白发苍苍的男人身穿龙袍端坐在龙椅上,天子圣颜不怒自威,台下的大臣各个低着脑袋,生怕说错一句话连累全家掉了脑袋。

待下朝,一太监带着一行人和好几箱的赏赐,浩浩荡荡的进到五皇子府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五皇子周寒琮才仁四海,品行端正,即日起,封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继大统,钦此!”

“儿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叩恩接旨,脸上的笑意更深,眼底好似有一匹饿狼。

封太子的消息马上传遍金陵,朝堂上和后宫里都不太平。

前太子是皇后之子,也是嫡长子,可惜在一年前与北国交战时中箭身亡。

为此,皇帝和皇后都悲痛不已,如今陛下年事已高,国不可以日无储,五皇子被封太子是许多人没想到的。

朝廷中权势略重的大臣都将筹码压在二皇子身上,可如今入主东宫的却是五皇子,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陛下还没退位,最后登基的是谁还不一定。

“仙儿!”

孟小仙回头,一白衣少年站在光中,阳光太过耀眼,孟小仙看不清他的面容。

微风吹过,拂过他的头发,他伸出手,像是天宫下凡的天神来拯救他这灰暗的生活。

“阿琮……”

孟小仙愣在原地,那人一步步朝他走来,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我来找你了,仙儿,跟我走吧。”

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不知不觉间,泪水竟流了满面。

张妈妈看着二人抱在一起,嘲讽一笑。

周寒琮如今当了太子,这太子妃的人选自是马虎不得的,也就孟小仙傻兮兮的还以为能与他双宿双飞。

“仙儿,你愿同我回去吗?只要你同我回去,我愿封你为侧妃。”

没等孟小仙回答,一个身影闯进后台。

“五弟真是痴情种啊!不,应该说是太子殿下。”

来人正是周寒川,他身旁跟这个身形高大的仆人,仆人手中拿着盒糕点,是周寒川专门排了好长的队才买来的。

“三哥怎么也在这儿?这个时候,三哥不该在宫中同德妃娘娘用膳吗?”

“不劳太子殿下费心,只是……太子殿下只身一人出现在秦淮楼这种地方,父皇知道了恐怕会……”

“多谢三哥提醒,三哥,你也是来找人的吗?”

“是,只不过刚听到殿下说要封孟公子为太子侧妃有些想笑,这事还是要和父皇母后禀报一声才好,尽管王小姐性子再怎么温和,也是不妥的。”

周寒琮暗中握紧了拳头,但神色不变,依旧保持那副谦逊温和的模样。

“是吾考虑不妥当,吾这就回去同父皇母后商量。”他撇了一眼周寒川身旁的仆从,“还请王小将军告诉你阿姐一声,多谢了。”

王楠最是维护自家阿姐,他愤怒的把食盒丢出去,糕点洒落一地,周寒琮侧身躲开,那食盒不偏不倚正好砸中孟小仙。

“十分抱歉太子殿下,我阿姐无德无才,担不起太子妃的位子,还请太子殿下另择佳偶。”

周寒琮嗤笑一声,紧攥着的双手放松,一只手搭在王楠肩上。

“此时,我会一同禀报给父皇母后。”

“那就劳烦太子殿下了。”

孟小仙捂着不断冒血的额头,看着周寒琮一步步离他远去,直到最后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他心头一紧,周寒琮好像变了。

周寒川连忙上去扶住孟小仙,孟小仙甩开他拉着自己的手,低着头不敢看他。

“见过三殿下。”

……

“仙儿,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孟小仙沉默不语,一滴泪毫无征兆的从眼角流下。

他并不在意周寒川是否骗了他,他在意的是周寒琮,那个他才曾经的爱人,似乎不爱他了。

孟小仙一咬牙,拽下面纱,血滴顺着脸颊与泪水一同流下,“殿下还是早些回去吧。”

周寒川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看着孟小仙苍白的脸色,心中一阵刺痛。

“好,我改日再来见你。”

待他们都走后,他一人上了楼回了卧房,关上门,外面的一切喧闹繁华都与他无关。

他瘫坐在地上,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像是在嘲笑他,身份低贱的小倌居然渴求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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