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1-28 来源:番茄 分类:古代 作者:废池乔木 主角:钟离粟 闻昱
冷,刻骨铭心的冷。
寒意像细密尖锐的银针,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饶是阿粟这种对外界感知极为迟钝的怪物,也要被这刺骨的寒意逼疯了。
【警报!警报!您落水了,需要立即自救,需要立即自救!警报!警报!】
一连串血红的大字浮现在阿粟的脑海中,伴随着刺耳的蜂鸣声,震得他阵阵反胃。
阿粟睁开眼睛,呛了一大口冰水。
陌生的窒息感让他不得不着急游出水面,去呼吸新鲜的空气。
几番挣扎,却是离水面越来越远了。
水里有东西。
湖底的光线模糊,阿粟只能勉强看清,拉着他往下沉的是个人影!
瞥了眼那人的位置,他毫不留情的一脚将人踢开,借着浮力往上游去。
【警报!警报!宿主不可以丢下攻略对象,他死了您也活不了!】
阿粟没理会这没完没了的声音,往水面浮去,手中摸到的是厚厚的冰层。
【您不救攻略对象,自己也出不去,目前您只能短暂的闭气,请尽快抉择。】
阿粟心中疑惑,这是个什么东西?居然可以强制自己执行任务。
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寄居兽?怪谈NPC?还是快穿系统?
为了自救,阿粟耐着性子翻了个身,潜入湖底抓住那人的衣带,将人往水面上拖。
果然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了一个大窟窿。
哈,还能这么玩?
阿粟快速爬出冰窟,躺在岸边的石头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纷纷扬扬的雪花铺天盖地的落到身上,钻到嘴巴里,他都毫不介意。
空气进入肺腑的新奇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呼吸了?
【宿主,您穿越到了《摄政王他权倾天下》这本书里,您现在是主角摄政王钟离粟。我是本书的系统,您可以叫我萌萌。】
他穿到了钟离粟身上,难怪可以自由的呼吸。
阿粟新奇的掐了自己一把,力气有些大,疼得他泛起了泪花。
原来人的身体是这样的。
他本是个游荡世间,不死不灭的怪物,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世。
有时是外太空异能生物,有时是古代举子。
死后就会休眠,醒了就要按不同的身份活下去。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隐藏在人类世界的异类。
为了不让别人看出他的异常,只能与人保持距离,独自一个人生活。
能和正常人一样,是阿粟漫长的生命中,极其卑微的愿望。
如今实现的猝不及防。
【滴...滴...给您传输原主信息,请注意查收。】
系统略带稚气的电子音,打断了阿粟短暂的震惊和怅然。
这剧情真的一言难尽......
钟离粟是燕北老王爷钟离沐唯一的嫡子,世袭了亲王位及封地燕北。
钟离家本是皇后母族的旁支,但老燕王一向痛恨外戚结党,力保皇权,因此虽然跟皇后同宗同源,却势同水火。
太和年间,外戚势力过大,先帝临终前想用钟离家的兵权压制皇后一党。
因此力排众议宣钟离粟入祁京辅佐幼帝闻昱。
先帝算盘打得不错,想利用两虎相争的格局,为幼子某得一席之地,可惜没想到钟离粟不仅心狠手辣,还有主角光环。
最后灭掉外戚,气死闻昱,自己登基。
嗯...
多好的结局。
【宿主,由于原文炮灰闻昱结局太惨,怨气太重,导致后续剧情崩了,您需要改写这些崩坏的剧情哦。】
“怎么改写?需要我做什么?”
【一切以闻昱为中心,根据提示完成任务,完不成闻昱的黑化值会增加哦!】
闻昱?
钟离粟皱眉,侧身看了一眼被他扔在一旁的攻略对象,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花,显得有些凄凉。
勉强能看出,那是个半大的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的龙袍,用金色丝线绣着海水江崖纹。
这就是那个炮灰皇帝?
软软糯糯的,看着就像个受气包,难怪是炮灰。
他怎么还没有醒过来?
伸手戳了戳闻昱,没动。
不会是死了吧?书中好歹活到了二十岁。
好不容易给人救上来,要是没能救活,就太可惜了。
钟离粟有些懊恼,刚才应该先看一下闻昱的情况。
闻昱听到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钟离粟要离开了,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等他离开,闻昱才能起身,否则很难解释,为什么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在湖里待了那么长时间,会一点事都没有。
身上一沉,闻昱来不及反应,就感觉什么东西覆在了唇上。
鼻息间是温热的呼吸,嘴里是冰雪融化的沁凉。
心中一惊,闻昱睁开眼,看到的是钟离粟那张放大的脸。
萌萌原本想提醒钟离粟,闻昱一直是醒着的,见此情景,识趣的没出声。
这老东西是疯了吗?
冰凉柔软的触感让闻昱又恼又惊,肺腑里翻滚着压不下去的恶心。
翻身就将钟离粟压到身下,恨恨的掐着他白皙的脖子,几乎用尽了全力。
钟离粟一时没有防备,不小心让闻昱得逞了。
只是闻昱的反应也太大了吧?
钟离粟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断了。
不得不将内力蓄在手,一掌直接将闻昱拍飞。
刚刚才接手原主的武功,用的还不太熟练。
明明没用多大的力气,闻昱就被打得趴在地上,呕出一口血水来。
抬起头,闻昱细长的眼睛里满是不甘,刚才没有杀死钟离粟,现在他怕是不会放过自己了。
钟离粟生的实在好看,远远望去,白衣广袖,清风霁月,像是话本里浮白载笔的文人墨客。
可在闻昱看来,他更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披着一张俊朗的人皮。
【宿主,闻昱是本系统的总能源,他死了,我们都会消失的。】
见钟离粟往闻昱那边走去,系统赶紧出声阻止。
他什么时候说过要杀死闻昱?
“陛下没事吧?”钟离粟紧皱着眉头,有些于心不忍。
像闻昱这么大的孩子,多半还在父母身边,承欢膝下。
可闻昱作为皇帝,已经独自在宫里生活了很多年了。
钟离粟想把人送回寝宫,手还没摸到闻昱的衣角,就被闻昱一把拉住衣袖拽倒在地。
钟离粟又好气又好笑,记忆里闻昱是个乖巧软萌的小草包,看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翻身将人压在身下,钟离粟钳制着闻昱的手臂,不让他因为反抗,受伤更重。
“乖乖回寝宫疗伤,不然臣就不得不再把陛下扔回湖里去了。”
闻昱瞳孔微缩,眼神复杂的望向钟离粟,他让回去疗伤,还自称臣?这老东西是吃错药了吗?
视线落到到钟离粟的脸上,漫天飞雪衬得他白的有些不正常。
长长的睫毛被雪花压弯,在他脸上留下一小片阴影,刚好露出眼尾血红色的泪痣来。
“什么人在那里?”雪下的太大,阻挡视线,巡逻的侍卫看的不真切。
直到将两人团团围住,才看清他们的面容。
侍卫们手中的长枪“哐哐”掉了一地。
“参见陛下,参见王爷。”一行人纷纷跪下,不敢抬头。
谁能想到他们日常巡逻,还能看到这么劲爆的一幕。
他们的高贵典雅的摄政王正跪坐在皇帝身上,发丝凌乱,含情脉脉的看着身下皇帝。
皇帝躺在下面,微微仰头,双颊粉红,满心满眼都是摄政王。
大雪纷飞,情意绵绵。
这是他们能看的吗?
要是摄政王被打扰了好事,心情不好,杀人灭口怎么办?
“你听说了吗?昨天晚上摄政王和陛下在湖边......”
“你胡说什么?当心主子听到割了你的舌头。”
“谁胡说了?昨天晚上当值的侍卫亲眼看到的......”
长明宫的几个小宫女讨论的正欢,完全没有想到她们口中的摄政王就站在门口。
钟离粟一身白衣略显单薄,面无表情的立在雪地里。
玄万小心的看了一眼自家王爷的脸色,刚要上前阻止宫女嚼舌根,就被钟离粟伸手拦下了。
他若是出现,为了维护宫规,这些宫女非杀不可。
没有必要为了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话,白白搭上几个人的性命。
玄万有些不解,自家主子向来眼里揉不得沙子,长明宫的这几个小宫女如此放肆,换做以前,早就被杖杀了。
今天王爷似乎都没有动气。
自诩为钟离粟最得力的贴身侍卫,玄万虽然满心疑惑,也只是奉命行事。
昨晚钟离粟想了一夜,才把他穿书的事理清楚。
宫中夜宴群臣,钟离粟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坐了龙椅,让小皇帝闻昱在旁边给他斟酒布菜。
满朝文武皆不做声,连头都不敢抬。
换做是谁,都忍不了这样的奇耻大辱。
闻昱大概是气疯了,夜宴结束后,趁着钟离粟醉酒,直接把他拽到了湖里,想要同归于尽。
钟离粟是死了。
可造化弄人,上天把他拉了过来,代替钟离粟活着。
他穿到钟离粟身上,也继承了钟离粟的内力。
靠着内力闭气驱寒,才能勉强从冰封的湖里钻出来。
还有一个奇怪的系统,告诉自己,闻昱不能不救...
给闻昱做人工呼吸的时候,恰好被一队巡逻的侍卫遇见。
当时雪下的太大,漫天飞舞,视线朦胧,他伏在闻昱身上,很难不让人多想。
没想到才一晚,整个宫中就传开了。
他倒是不介意别人怎么说,只是闻昱那个小崽子...
想起闻昱,钟离粟心中有些异样,身娇体软,嘴唇也软。
他隔着晶莹剔透的雪花,覆上闻昱冰冷的嘴唇.....
那一瞬间的触动,陌生的让人心生恐惧。
若不是事出紧急,他一定会将身下的闻昱丢出去。
阿粟活了几百年,从来没有跟其他人如此亲密接触过。
以前的身体没有呼吸,没有温度,也不会流血,是一个十足的怪物。
他只能与人保持距离,才能在世间好好活下去...
刚开始的时候,他曾经是流落山村的小孩。
养了三年的父母发现他没有心跳,叫嚷着他是怪物,要伙同村子里的人烧死他。
之后,他就学会了隐藏自己...
好在每一世都不会活过三十岁,和任何人都不必太熟。
每当阿粟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命运总会让他意外死亡。
他的记忆不会消失,那些病中的折磨,车祸的惨烈,队友的背叛,他全部记得清清楚楚。
这一世他替原主活着,也许会不一样,这些不好的记忆,不该再被想起。
“王爷,王爷请留步。”
身后的一声呼唤打断了钟离粟的思绪。
钟离粟转身,就见质子苏枚快步向他走来。
苏枚生的瘦弱,脸上带着不健康的白,时不时的就要咳嗽两声。
他是阿乞送来大祁的质子,原本叫完颜枚,来了祁京以后,先帝赐姓苏,改叫苏枚。
他是闻昱的小跟班,从小跟闻昱在一起,也算同病相怜。
行至身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求王爷救救陛下,陛下一整夜高烧不退,又赶上太后娘娘头疼,太医院实在挪不出人手...”
苏枚趴在地上,将眼里的不甘尽数藏起。
如果可以,他死都不会来求钟离粟这个老东西,可他实在没有办法了。
陛下烧了一夜,一个太医都没有来过。
【滴...滴...第一个任务,照顾闻昱,需要一天24个小时守着,完不成闻昱的黑化值+10。】
钟离粟:......
闻昱一个连太监都可以随意欺凌的小草包,黑化了能如何?
况且要是闻昱一直不好,他总不能不眠不休吧!
【宿主,您只要完成任务就好,其他的可以自由发挥哦。】
自由发挥吗?
他懂了...
【萌萌:它能不能问问,宿主到底懂什么了?】
钟离粟侧头示意,玄万默契的领了命,往嘉灵太后的坤宁宫走去。
“起来吧,带本王去看看陛下。”
头顶上清冷的声音响起,苏枚一时有些懵,这老东西不是刚从长明宫出来吗?
这话他是不敢问的,急忙起身,在前面带路。
钟离粟没有关于长明宫的记忆。
第一次踏足,很难相信这是皇帝的寝宫,简陋的有些惨不忍睹。
他不记得原主有刻意为难过皇帝。
闻昱虽没有实权,也该锦衣玉食才对。
堂堂一国之君,虽说性子软了一些,何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钟离粟走到龙榻前,就见闻昱额头上全是汗珠,脸颊发红,眉头不安分的皱着,一看就是烧的厉害。
从昨夜到现在,居然请不来一个太医。
“萌萌,闻昱从小到大,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是的,宿主,他只是一个炮灰,没有人会管他的死活。】
难怪那么重的怨气。
闻昱难受的厉害,迷糊中,感觉一只冰凉的大手抚上额头。
很像小时候,他一生病,就整夜整夜守着他的母妃,忍不住在她掌心蹭了蹭,轻声呢喃:“母妃。”
大手僵了一瞬,隔着被子轻轻地拍了两下。
闻昱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安心的睡去。
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以往在梦里都是仇恨和算计,生怕一步走错,让自己万劫不复......
闻昱睁眼,就见玄万立在床边和他大眼瞪小眼。
“陛下醒了,先把药喝了,属下这就去请摄政王。”
贴心的把闻昱扶起,玄万端过一旁温着的药碗,递到闻昱眼前。
闻昱看着黑乎乎的药碗,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没有伸手去接。
玄万这人常年青衣束发,老成的像是在宫里待了多少年的嬷嬷,最适合替主子悄悄处理那些不该存在的人。
那这碗药究竟是治风寒的,还是毒药?
见闻昱低头盯着药碗沉思,玄万垂眸,遮住眼里的笑意。
皇帝胆小软弱也就算了,还这么多疑。
“陛下,太医说您寒气入体,需要好好养着,王爷吩咐属下,务必尽心侍奉陛下服药。”
玄万恭敬的将药碗举到闻昱眼前,大有他不用药就不起来的架势。
闻昱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防备心太重,容易暴露,瞬间换上唯唯诺诺的神色,“替朕谢过摄政王。”
玄万收了药碗,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钟离粟就裹着寒气进来了。
【宿主,闻昱醒来的关键情节您不在,没有完成任务,请接受...】
“慢着。”
钟离粟挑眉,唇边挂着得逞的笑意。
“本王的得力属下玄万一直守着闻昱,寸步不离,玄万一出,相当于本王亲临。”
【不能这样强词夺理吧?早知道不说可以自由发挥了...】
萌萌第一次觉得自己吃了脸皮薄的亏...
钟离粟感觉萌萌调成了震动模式,在自己脑子里“嗡嗡嗡”个没完。
闻昱只着中衣,半撑着身子倚在龙榻上,自钟离粟进来以后,闻昱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他。
这时候钟离粟也不好再跟萌萌吵架,忍着萌萌自带震动的机械音,没理它。
走到闻昱的床前俯下身,大手覆上闻昱的额头,“嗯,降温了。”
闻昱极力忍着嫌弃,才没有动手将钟离粟的胳膊拧断。
这老东西,一次次地挑战他的底线。
只是,这冰凉的触感怎么和梦中一模一样。
闻昱身子微微后撤,尽力离钟离粟远一些。
或许是他想多了,钟离粟怎么可能一直守着他。
钟离粟试完闻昱的温度,也不说话,看向闻昱的眼神有些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闻昱生的十分精致,五官大气硬朗,完全挑不出一丁点毛病。
只是还没完全长开,两颊带着点婴儿肥,显得整个人娇俏软萌。
若是生在官宦人家,必然是京城贵女争抢的翩翩公子,可惜坐在皇位上,难免让人不当回事。
“王爷,朕...朕不是故意的,害您...落水的。”
闻昱低下头,似是不敢再与钟离粟对视,只露出一截粉嫩的后颈来。
昨夜钟离粟喝的大醉,应该不会发现是闻昱拽他落水的。
只是他生性多疑,难免不会多想...
闻昱只能先小心试探他的态度。
钟离粟心中鄙夷,这个小崽子昨天晚上可是嚣张的很,这么快就怂了。
原本闻昱想弄死的也不是他,看到闻昱活的这么辛苦,那一点点怒气,也早就散了。
见闻昱醒了,就急着道歉,更是不忍。
轻轻拍了拍闻昱的后脑,满是对小辈的宠爱:“怪本王不好,昨晚多喝了几杯,失了分寸,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这个老东西是在道歉吗?
闻昱心中简直惊涛骇浪。
从昨夜开始,钟离粟就非常不正常。
会称臣,会救他,会道歉,一件比一件惊悚。
很难不怀疑,钟离粟有什么阴谋在等着他。
闻昱决心装傻到底。
“王爷...”闻昱眼眶微红,眼底蓄满了泪花,呆萌的看着钟离粟,一脸感激。
钟离粟:......
这孩子他带不了了,爱谁带谁带。
好歹是一个皇帝,就算没有放马中原的豪情壮志,至少不能动不动就哭吧。
好好当一个炮灰不香吗,非要绑定什么总能源。
【萌萌内心OS:希望到时候宿主不哭......】
钟离粟觉得自己为数不多的耐心都用到闻昱身上了。
这么草包的皇帝,叫他如何是好?
闻昱敏锐的看到了钟离粟眼底的轻视,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钻心的疼痛才能让他保持清醒,不至于神色扭曲。
钟离粟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只当他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傀儡。
总有一天,他要将钟离粟狠狠地踩在脚下,让他知道什么叫君臣,什么叫尊卑!
“这几日不必上朝,好好歇着。”
钟离粟不想继续跟闻昱表演君臣情深,拍了拍闻昱紧攥着被子的手,快步离开了。
闻昱拿起手帕,狠狠地将双手擦的通红,仿佛还不解气,又将手帕扔进炭盆,才肯罢休。
钟离粟没有被闻昱的示弱骗到,那闻昱也没有必要再拉拢他了。
春闱泄题一案,等着钟离粟和张景云斗的你死我活!
出了门,钟离粟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近距离接触闻昱这种软萌的类型,还真让人吃不消。
他这瓷娃娃一样的性子,要是知道自己是怎么一个怪物,怕是吓都吓死了。
出了长明宫,萌萌刺耳的机械声又响起了,
【滴...滴...第二项任务开启,宿主您需要在春闱泄题一案中将罪魁祸首吴尽忠满门抄斩,来取得反派张景云的信任哦。】
罪魁祸首吴尽忠?
他记得书中春闱泄题一案是内阁次辅吴尽忠上书弹劾礼部泄题。
后经大理寺查实,原主惩处了作弊的举子,撤了礼部尚书一职也就作罢了。
这次吴尽忠怎么就成了罪魁祸首了?
吴尽忠不仅是内阁次辅,更是帝师,进士出身,满腹经纶。
按照钟离粟对他的了解,像他这种死板的老学究,是绝对不会做出泄题这种事的。
【宿主,您只管完成任务,不可以投机取巧,否则闻昱黑化值+20。】
钟离粟记得泄题的具体事宜内阁都曾上书过。
他需要回去看看都发生了什么。
推开书房的门,钟离粟看着桌上堆着的奏折,欲哭无泪。
原主这都是过得什么日子?
他还有心情同情闻昱过得辛苦,他自己也很辛苦好不。
好在这些奏折都是经内阁之手批阅过的,需要他来决断的放在一处,废话的放在一处。
不然他真的要下令禁止朝廷和地方官员有事没事上书问安了。
钟离粟大概翻了一下折子里的内容。
这次春闱泄题闹得沸沸扬扬,民间把百两黄金可买经史策一题这件事编成了曲子,到处传唱。
如果处理不当,会造成百姓不满。
这次的泄题案不仅有礼部参与,还牵扯出了吏部侍郎李文华卖官鬻爵。
明眼人都知道,查到这里就不该再查下去了。
泄题一案的背后,是当今内阁首辅张景云张阁老。
张景云是嘉灵太后的亲叔叔,门生遍布朝堂,连钟离粟都要敬他几分。
泄题的事是张景云默认的无人不知,没有十足的把握,谁敢正面跟他刚。
偏偏吴尽忠为人刚正不阿,有了线索就不会善罢甘休。
是迂腐了一点,可他人如其名,毕生心愿就是辅佐一代明君。
【宿主,不要想着放过吴尽忠一家!】
还没等钟离粟开始盘算怎么才能让吴尽忠回家养老,脑海里就传来了萌萌的警告。
【春闱一案闻昱也有参与,吴尽忠不死,张景云早晚会查到闻昱头上,到时候想要保住闻昱会更难哦。】
好吧。
果然还是因为闻昱。
闻昱是系统的亲儿子,一切人和事都要给闻昱让路。
虽然钟离粟不太喜欢闻昱懦弱的性格,可他到底是主角。
既然决定扶持他,就不可能放任不管。
钟离粟觉得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得改善一下闻昱的生活条件。
于是太医院担了玩忽职守的罪名,好几个太医都被罚了俸禄。
内务府负责宫中用度的太监,更是挨了好一顿板子。
现在人人都知道皇帝得了摄政王的青睐,最好的东西,不要钱似的送往长明宫。
那夜侍卫在湖边看到的情景被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听说当晚皇帝的龙袍都脱了。
这天寒地冻的,难怪皇帝病了这么久还没好。
“摄政王玩的可真花,据说他身边的侍卫都是他的人呢。”
“要不你也去试试,万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
宫里规矩森严,乱嚼舌根是要被乱棍打死的。
可宫中生活枯燥,一有点新鲜事就像小石子投进了一潭死水,必得惊起几圈涟漪来。
苏枚面色阴沉的从几个偷偷传着闲话的小太监身边走过,吓得几人赶紧闭嘴。
见来人是苏枚,几人又不由的放松下来,背后“呸”了几口。
一个战败国的质子,能活着就是大祁的恩赐,量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苏枚早就习惯了被轻视谩骂,他不介意。
可闻昱是皇帝。
钟离粟,他是怎么敢染指阿昱的?
正在用午膳的钟离粟好端端的打了两个喷嚏。
还没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房门被一脚踹开。
钟离粟抬起头,顺手将红豆圆子塞入口中。
御膳房送来的甜点越来越好吃了。
“钟离粟。”
随着一声大喊,闻昱杀气腾腾的冲进来,后面跟着一脸愧疚的玄万。
他自诩是王爷最得力的属下,居然连个小皇帝都没有拦住。
钟离粟慢条斯理的擦擦手,拽过椅子,示意闻昱坐下。
敢冲进来直呼他的大名,小皇帝可能真的被气到了。
“萌萌,闻昱怎么了?”
【您没有将吴尽忠满门抄斩,闻昱黑化值增加20,目前黑化值30,请小心应对。】
看着钟离粟事不关己的样子,闻昱甚至忘了伪装,抬脚将桌子踹翻。
当庭杖杀朝中一品大员,钟离粟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正在侍奉钟离粟用膳的十安和玄万对视了一眼,这小皇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恐怖了?
钟离粟看着撒了一地的红豆圆子,沉了脸。
他还没来得及吃两口。
闻昱敏锐的察觉到钟离粟没有把他的愤怒当回事,反而心疼起了一碗红豆圆子,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钟离粟抬起头,“说。”
“吴尽忠三朝老臣,堂堂帝师,你居然敢当庭杖杀,钟离粟,你是不是以为这天下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闻昱十分后悔,那天晚上,怎么就没能杀了他。
因为激动,闻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自从落水后,他就一直没见好。
钟离粟想伸手给他顺一下气,被闻昱侧身躲开了,一脸戒备的瞪着钟离粟。
“就因为这事?”
钟离粟不解的看向闻昱,他不记得闻昱和吴尽忠还有什么深厚的师生情谊。
以前朝堂上的事闻昱从不多嘴,黑化就是各种找茬吗?
“你干脆连朕也一起杀了,让这天下姓钟离算了。”
钟离粟不当回事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闻昱。
闻昱冲上前,拽起钟离粟的衣领,好像下一秒就要将他千刀万剐。
“陛下,王爷这么做定是有他的苦衷,请陛下相信王爷。”
这场面百年难得一遇的惊悚,宫人纷纷跪了一地。
玄万悄悄给十安使了个眼色,制住这小皇帝只需一招,要不要出手?
十安和玄万一样,都是钟离粟的贴身侍卫,只是与玄万的老成持重不同,十安不管什么场合,都改不了咋咋呼呼的毛病。
这人长着一张妖冶魅惑的脸,爱穿红衣。
平时总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关键时候却能让玄万心甘情愿的听他的。
十安轻轻摇头,这小子虽然是个傀儡,可终归还是皇帝。
在青玄阁对皇帝动手,传出去,对王爷不利。
钟离粟看着发疯的闻昱,冷笑出声,敢拿皇位压他,小崽子学聪明了。
熊孩子他见多了,不信治不了他。
不等闻昱反应过来,就被钟离粟扛到了肩上。
“钟离粟,朕是皇帝,你想干什么?你放开朕。”
就算钟离粟发怒一掌把他拍飞出去,都没有现在恐怖。
闻昱是要面子的,他堂堂一个皇帝,就这么被扛着出去,别人该怎么想。
到底是存着一丝理智,闻昱没有直接跟钟离粟打起来,只是羞得面色通红,头脑发胀,根本来不及细想钟离粟要将他带去哪里。
任由闻昱拳打脚踢,钟离粟一句话不说,直接将人扔到了太和帝的牌位前。
“对着先帝的牌位,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钟离粟有些动气,若不是闻昱掺和进泄题一案,吴尽忠也许就不用死。
“你多大了?怎么还这么天真。就算证据确凿,就凭你我,也动不了张景云。”
张景云是外戚一党之首,盘踞朝堂几十年,根深蒂固。
偏偏吴尽忠不知好歹,非要和他对着干。
闻昱这个小崽子居然还敢背地里出手帮忙,是拿别人当傻子吗?
钟离粟心头火起,他杀吴尽忠也是为了保闻昱不受牵连,平白无故受了闻昱这么大的怒火。
谁还没点脾气!
在钟离粟心中,闻昱是个名副其实的小草包,不太聪明,也无力自保。
和吴尽忠的命比起来,很显然系统更在乎闻昱的皇位能不能保得住。
历史的进程如此,为了稳住皇权,不至于引起大的动荡,只能牺牲某些人的利益,甚至生命,无论忠奸。
闻昱当然知道扳不到张景云,他把事情闹大,是想钟离粟像上一世那样,彻查泄题一案,惩处礼部和吏部官员。
张景云失了左膀右臂,必然把钟离粟当成眼中钉。
他们两虎相争,闻昱刚好可以趁机在朝中安插上自己的人。
可钟离粟没有。
不仅没有彻查,还杀了吴尽忠。
闻昱看向钟离粟的眼神带上了冰冷。
他重活一世,就是想要改变上一世的惨死结局,把本该属于自己的天下,从钟离粟的手中抢回来!
他学习课业,苦练武功,了解天下局势,也尽量伪装自己,不引起钟离粟的关注。
可两人的实力还是相差太大,他只能跪在这里任由钟离粟打骂,闻昱心中生出一些绝望。
甚至忍不住想,要不算了,他也只能这样。
一颗爆栗打到闻昱抬起的脑门上,这小崽子是什么眼神,看谁都像是想要害他。
也许是在宫中受人欺凌太久,对谁也不肯全身心的信任吧。
这么想着,钟离粟走到闻昱面前蹲下,尽量与他平视。
如此近的距离,闻昱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清苦中混杂着不易察觉的香甜。
是清神湿香的味道。
这种香有安神的功效,是钟离粟用来缓解头痛症的。
钟离粟有头痛的毛病,一直瞒着。
上一世闻昱病后偶然得知,为了讨好他,甚至跟御医学了一套按摩手法,可还没有派上用场,闻昱就死了。
这安神的味道,不仅没有让闻昱安静下来,反而越来越焦躁。
“你给朕滚远点。”
闻昱伸手去推眼前的人,却被反应迅速的钟离粟握住了手掌。
“朕...朕在跪先帝,你...你让开。”
钟离粟的手掌和他这个人一样,冷的不近人情。
冰凉柔软的触感却让闻昱的手心更加灼热,整个人从手掌烧到了全身。
闻昱恼恨这样的感觉,可又无可奈何,生怕被钟离粟发现异样,紧张到连说话都开始结巴。
钟离粟的心思并不在闻昱身上。
自从穿到这个地方以来,他好像是对闻昱疏忽了一些。
他把闻昱当成任务对象。
但闻昱向来是把他当长辈看的。
像闻昱这个年纪,本该是在父母身边承欢,可他却要在永无休止的党争中沉浮。
钟离粟心中软了又软,既然他注定要辅佐闻昱,那么为什么不坦诚相待,让闻昱从心底里接纳自己呢?
再开口,钟离粟放柔了声音:“你有心参与朝政是好事,但现在你要做的,是学好课业,朝堂上的事有我呢。”
闻昱被钟离粟突然放软的态度弄得摸不着头脑,一时没有出声。
这种沉默让钟离粟误以为他不买账,也没有强求,接着说,“帝师一职,还需要有人顶上。”
闻昱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是低着头,不肯抬起来:“全凭王爷做主。”
这老东西说朝堂上有他,让自己专心课业,还给自己请老师,简直骇人听闻。
闻昱只能应承下,他想做什么,谁能拦得住。
钟离粟看着闻昱脑袋上的发旋有些气闷。
这小崽子油盐不进。
堂堂一国之君,一天到晚低眉顺眼,逆来顺受,好像谁都欠他的一样。
刚才踹翻桌子那股神气劲呢?
他叹了口气,伸手扶正了闻昱的腰肢。
“畏首畏尾不是君子所为,九五之尊,首先腰杆腰挺直。”
接二连三的触碰和训斥让闻昱心中的恼火到达了顶峰。
他现在没有办法同他抗衡,必须得忍着。
见他这副样子,钟离粟有些力不从心,想让闻昱独当一面,任重而道远啊。
“有没有喜欢的老师,或者想学的东西?”
闻昱不解这是什么意思,他可以选择自己的老师?
这个认知让闻昱的怒火瞬间土崩瓦解,仰头看向钟离粟,死水般的眼神里带上了一点点希冀。
所有人都拿他当个废物,课业如何,根本就没有人关心,闻昱不敢想,吴尽忠死后,他还能有自己的老师。
“朕仰慕有学识的人,若是能有一个有才学的老师,朕必定不辜负王爷的期望。”闻昱看着钟离粟,谨慎的试探着。
哎呦,终于会说句人话了。
钟离粟的眼睛微微弯起,带着笑意。
原本是敷衍的一句话,没想到闻昱还挺重视。
在朝堂上,钟离粟总是冷着脸,或威严或嘲讽,闻昱从来没见过摄政王还能笑的如此纯净,不染丝毫杂质。
只觉得今天他眼角的小痣有些灼人,闻昱低下头,静静的等着钟离粟的答复。
“有学识的人,那就要属江淮江老先生了...”
还没说完,闻昱猛地抬头,眼中光华流转,衬的整个人都有了生气。
这才像个少年人,钟离粟的眼睛又弯了几分,“怎么,喜欢江老先生?”
闻昱看着他,用力点点头。
“可是...”见他感兴趣,钟离粟故意拉长语气,看着闻昱眼里的希冀一暗,“江老先生,年纪大了,早就已经告老还乡...”
闻昱闻言低下头,他早就知道,钟离粟怎么可能会请江老先生教自己。
听闻江老先生曾经是钟离粟的老师,当初老燕王钟离沐废了好大的劲才把老先生请去北燕,亲自给钟离粟授课。
钟离粟这种人,就是想看自己狼狈的样子,自己刚才的那一点点信任,简直可笑。
看着闻昱的鼻翼一张一翕,钟离粟就知道,他生气了,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于是见好就收。
“不过...江老先生是本王的恩师,如果本王亲自出马,或许他会回朝哦。”
闻昱以前怎么没发现,钟离粟这人,不仅心狠手辣,还很恶劣。
被钟离粟三番五次的逗弄,他早就乱了方寸,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人,一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怨气。
见他这副样子,钟离粟也不好再逗他,“在这里好好反省,想明白了去找玄万,让他带你去挑一件拜师礼,三日之后,本王动身。”
今天的钟离粟格外不同,成为江淮老先生的学生,闻昱从来不敢想。
回到长明宫,苏枚立刻围了上来。
“那个老东西为难你了吗?”
闻昱摇头,不算为难。
戏弄了自己一番,好在是答应请江老先生来当自己的老师。
只是江老先生是钟离粟的老师,未必肯尽心教自己。
也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想要与钟离粟抗衡,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摄政王离宫,闻昱应该按照规矩去送他,可摄政王从来不是个守规矩的人,自己悄悄走了,留下闻昱和一众大臣面面相觑。
对着一个傀儡皇帝有什么好说的。
于是大臣们将折子纷纷收起来,改成了日常念经。
因着在祠堂罚跪受了风寒,闻昱昏昏沉沉的,浑身乏力。
即使难受,还是将大臣们的劝谏一一听了,才让他们退朝。
还没来得及用过早膳,侍卫慌张来报,御膳房昨夜死了三个布菜的小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