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1-17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鹿九 主角:江杨 时予
这是江杨第n次被扔出网吧。
三中附近网吧本就不多,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不用身份证的黑网吧,刚开心没几天就被新来的网管请出去了无数次。
“喂喂喂,我这局游戏还没打完呢!!!!”江杨一边反抗着网管的各种扯拉,一边声嘶力竭道。
冷酷网管依旧一句话不肯多说,面无表情的把他轰了出去。
在江杨被赶出去的无数次中,小网管从来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把人清出去,将冷酷形象贯彻到底。
江杨虽然不服却也只能憋着,毕竟他亲眼见证小网管把几个在网吧闹事的解决掉,还是徒手。
从此江杨对又瘦又不咋高的小网管有了新的认识:别看网管身体小,徒手按仨跑不了。
没过多久,网吧推出了新规定,未成年进入时间仅限两个小时。
每天时间一到,小网管按时清人,轮到江杨这儿,小网管总要费上半天劲。
江杨死皮赖脸的抱着电脑,死活也不肯走,活像个无赖。
时予冷脸抱着双臂看他,伸手指了指墙壁上贴着的规定。
纵使江杨有一万个不愿意,最后他还是拎着书包走出了网吧,谁叫自己打不过对方。
江杨一度对时予充满了好奇。
他上学的时候故意从网吧经过,见到他在里面收拾卫生,又若无其事的走过去,有时候在网吧里,江杨也会主动和他搭话,对方总是冷冷的看着他,默默把耳机带上。
时予好像很少和别人交流,永远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人来上网多数会主动给他看身份证,他点点头收了钱又给对方开好了电电脑,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江杨从小巷子绕近路去网吧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堆人围着时予。
本来他没看清楚,还在心里感叹哪个倒霉蛋这么惨,他再仔细一看,发现中间站着的那个挺拔的男生是时予。
前几天在网吧闹事的男生不服气,叫了几个兄弟打算吓唬吓唬时予,本来时予低头认个错也就没事了,但对方没讲几句,先动起手来。
不知道是谁抡了根木棍过来,预想中的疼痛感没有落在自己身上,江杨不知道从哪冲出来,侧身挡在他面前。
“啧啧啧,你能不能轻点!”江杨扯着衣服,一张脸憋得通红。
时予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手上的力道还是轻了下来。
“我好歹救了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江杨转过头不满道,“连句谢谢都没有。”
时予正给他上药的手一顿,没吭声。
“不是吧大哥,说句谢谢你会死啊?”江杨靠近他,“我还没让你给我免费上网呢,就说句谢谢不过分吧。”
时予低头收拾药箱,沉默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打字给江杨看,“谢谢。”
“你这也太没诚意了吧,还不如不说呢。”江杨还是不满意,突然好像想到什么似的,“你不会是……”
时予没敢看他,低头又打出来一行字,“我没法开口说话。”
“可是……我明明听到过你说话啊。”
大概好久之前,他听到过时予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很好听。
时予又要低头打字,被江杨拦了下来。
“你会打手语吗?直接打手语就行,我看得懂。”
时予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简单的几个字可以说,但是太长的句子就不行了。”
江杨看着他,突然从心底里生出一种同情感,江杨的外公就是聋哑人,他一直觉得外公这辈子一定很孤单,从来没有人能跟他认真沟通过,也没有人能理解他。
也许,时予也很孤单。
江杨还是每天下课必去网吧,不过跟以往不一样的是,他会选一个离时予最近的位置,有人跟时予搭话时,他就冲过去解围而时予,而时予也不再以前一样冰冷无情,往往是把一帮学生清走了之后,最后再来叫江杨。
“我今天能不能晚点走啊?”江杨关了电脑,磨叽了半天才开口,“我不开电脑,就占个位置写作业,钱我照给,行不行?”
时予抬头看他,眼神里满是不解。
“我忘带钥匙了,家里没人。”江杨有些难为情,不过是帮了人家一下,他不想弄得像赖着他一样。
但是,他是真的不想回家。
江杨父母很早就离婚了,他判给了他爸,没过多久他爸就找了新人,还有了孩子,这么一看,但是他们三个更像一家人。
其实江杨从小跟父母的关系也没有多好,两个人都忙着工作,都是外公外婆在照顾他。
他不想回家,也不想看到那一家三口在饭桌上温馨和睦的样子。
要是平时,他大概会随便找个地方吃完饭再回去,但是今天他就是更想待在网吧里。
时予沉默了许久,他大概下意识想开口说话,张了下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等会儿人会很多,你在这儿可能不太方便,”时予犹豫了几秒,“你跟我来。’
江杨跟着他上了三楼,来到时予的房间。
房间不大,却很整洁,床上放着一只狐狸的玩偶,屋子里一股淡淡的香草味。
江杨一个人在屋子里写作业,却不怎么能写的进去。
他意识到这是时予的房间的时候,立马就打了退堂鼓,但是又一种心理在作祟,他想看看时予的房间,想更了解对方一点,反正左右都不想走。江杨觉得自己不正常。
自从那天他帮时予挡了一下,两个人的关系拉进了不少。
杨总觉得时予很孤单,他观察时予这么久,发现时予身边都没什么朋友,除了会跟另一个兼职生交代些事情之外,好像就没有人再跟他说过话。
于是江杨就不自觉的跟他说学校里的事,什么谁谁谁逃课又被叫家长了,食堂阿姨打菜的手终于不抖了,学校要举办篮球赛什么的,絮絮叨叨一大堆,时予也不会嫌他烦,有时候还会和江杨说一两句别的。
唯一让江杨不爽的,就是时予从来不跟他说自己的事情,无论江杨怎么问,他也不肯开口。
他只知道时予比自己一岁。
写完了作业,江杨拿了本复习资料出来翻看,他光明正大的打量着时予的房间,眼睛在房间里来回扫,好像对任何一-件 东西都感到好奇。
等时予进房间的时候,江杨已经爬在桌子上睡着了。
一本复习资料被他扣在脸上,时予没忍住拿起来翻了一下,发现大多内容他都看不懂。
时予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离开学校很久了。自从懂事以后,他就主动退学了,小姨虽然跟他说过让他不要担心费用,但是时予自己心里清楚,反正上不上学对他的影响都不大。
他本应该跟江杨一样没什么烦恼的在学校上课,他会比江杨大一届,对方要叫自己学长,但是他不会去网吧,不知道还会不会认识江杨。
时予看着江杨,说不羡慕是假的,但已经发生了的事,他选择默默接受。
江杨睡着的样子很乖,脸颊被压得有点泛红,可能睡得不是很舒服,他轻微皱起了眉。
他把书放到一边,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轻轻推了推江杨。
“江……”他不自觉的发出了一个音节。
江杨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时予正看着自己。
时予穿了一件黑色卫衣,整个人依旧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奈何一双眼睛睫毛很长,瞳孔通透,让人移不开眼睛。
时予长得真好看。
江杨在心里默默想。
江杨和时予的关系好像又近了一点。
每天下午,江杨打完游戏都会去时予的房间写作业,作为回报,江杨会帮时予一起收拾卫生。
时予其实很开心,以前从来没有人主动跟自己说话,跟自己聊学校里的事,每当江杨兴冲冲地说什么的时候,时予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被世界抛弃的人。
江杨好像劈开了一条裂缝,把时予重新拉回了五颜六色的世界。
江杨邀请时予去学校看自己的篮球比赛,他觉得时予成天待在网吧里肯定很无聊,他想带时予出去看看。
时予扫地的手一顿,抿了抿嘴唇没有出声。
“篮球赛很有意思的,你要不要去看看?”江杨凑到时予身前,一双眼睛很认真地看着他,“或者你不想看比赛,也可以在学校里逛一逛。”
“我学校很大的。"
“风景也不错。”
“你……想不想去看看?”
江杨这会儿心里很没谱,时予有半天不开口,他越发小心翼翼。
过了好久,时予才打着手语道:“这几天可能都要看网吧,有时间就去。”
江杨日盼夜盼终于盼来了篮球赛。
其实他本来是替补,大概率是不需要上场的,但他想着时予可能会来,还是很臭屁地穿了一身球衣,坐在候场区等着。
没过多久,他收到了时予地短信:篮球馆在哪里。
江杨猛地起身,一股脑地跑到外面,没走几步,就看到时予站在路口,一只手攥着手机,有点焦急的四处张望。
看到跑过来的江杨,时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江杨把人领到提前占好的位置上,自己也坐下了。
时予碍着人多,没有打手语,用手机打字问道:“你不上场吗?”
江杨:“我是替补,有需要我就上场。”
时予点点头,开始安静看比赛。
这场是篮球队的晋级赛,整个篮球馆都在加油呐喊,热闹得很。
到了下半场,有个队员崴了脚,江杨不得不上场。
他有点不放心时予自己待在那儿,时予好像看出来了他的意思,摆了摆手,示意他放心去。
江杨扔下一句你在这儿等我,然后匆忙赶了过去。
球场上总有那么一两个打球不干净的人,时予不懂这些,只看到有一个高个子的仗着自己人高马大一个劲撞别人。
时予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江杨,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有多紧张,生怕江杨受伤。
江杨打球技术还不错,灵活地带球过人,还投中了好几个三分球。
那是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被阳光和热情包裹,只是一瞥,就令人移不开眼。
不知道是谁把那个高个子的撞倒在地上,两边闹哄哄的,骂了两句就便打了起来,观众席也是一团乱,忙着掏手机拍照的,劝架的,篮球馆顿时炸开了锅。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教导主任来了,一帮人疯了似的向外跑。
时予随着人群艰难地往外面移动,眼神还在四处寻找江杨。
江杨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一把拉住时予的手,不管不顾地往外跑。
盛夏的骄阳肆意烘烤着,两个少年却好像什么都不怕,只是相视一笑地大步向前跑。
时予看着他,不知道是因为跑得太快还是别的什么,他感觉到不断的砰砰声在耳边轰炸。
江杨最近不对劲。
他还是会每天都去网吧打游戏, 却不再留下来写作业了;他还是会帮时予打扫卫生,却不好意思总凑到时予身边讲话了。
时予也感觉到了江杨明显的疏离。他突然很慌乱,他从来不敢轻易把一个人当成朋友,但他确实感受到了江杨对自己的好,在他肯卸下防备的时候,却觉得很失望,很难过。
最近几天,江杨干脆都不怎么来网吧了。
时予依旧坐在前台,离他最近的位置坐着一个大叔,他却盯着那台电脑看了好久。
“老板,电脑又卡了。”一个穿着校服男生喊道。
时予回过神来,起身去帮他看电脑,时予记得他是经常和江杨一起来的同学。
三两下弄好了电脑,时予随手拿了罐可乐给他。
“谢了啊。”男生笑了一下也没客气。
时予抬手用手机打字问他,“江杨最近怎么不来了?”
“他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天天无精打采的,可能感冒了吧。”
时予点点头,心里有了自己的打量。
蝉鸣乱哄哄的,不停地搅动着时予本就慌乱的心,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来到江洋学校门口了。
他只是想见江杨。
时予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走着,他根本不知道该去哪找江杨,校园太大了,他甚至分辨不出来哪个是教学楼。
江杨生病了,自己来看看他,也没什么的吧,这样想着,时予走在校园里的底气又多了几分。
大批从食堂涌出来的学生匆匆奔跑着,前面一栋楼下面围了许多人,引起了一片骚动,时予跟着人群往前走着。
一个女生站在楼顶,身体摇摇欲坠。
楼下围了一大堆学生,叽叽喳喳地吵闹个没完,大多是在对楼上轻生的女生指指点点,更有看热闹不嫌大的,冲楼上的女生大声喊话,让对方快点跳。
时予盯着楼上的女生,耳边尽是哄闹闹的声音,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被无限放大,眼前也眼花缭乱,一切都和记忆中的场景重合。
天台上的女人披头散发的站在最边上,给了时予一个冰冷的眼神,最后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天台下尽是看热闹的陌生人。
时予无意识的蹲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自己,脑袋里是刺耳的嗡鸣声,他好像掉进了冰窟里一样,只能紧紧地抱住自己。
他觉得很痛苦,头晕目眩的,甚至有点想吐。
“时予?你怎么在这儿?”
江杨从楼顶下来疲惫不堪,跳楼的女生是江杨的同学,因为父母离婚受不了打击想轻生,江杨跟她关系还不错,便自告奋勇的去劝她。
好说歹说,江杨把自己家的事抖搂的一干二净,总算把人劝下来了。
一出来,他就看到时予蹲在地上瑟瑟发抖,脸色也十分苍白。
时予一把抓住来人的手,“救她……救……她……”
他的手被时予纂的泛白,却顾不上其他的,紧紧握着时予的手,不停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人已经救下来了。”
下一秒,时予便失去了意识。
时予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
耳边传来一声“Double Kill”的声音,他一转头看到了自己玩得正嗨的表姐——周宁。
“呦,醒啦。”表姐一边熟练的操作着英雄一边关心弟弟,“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时予摇摇头,只觉得游戏的音效吵得他耳朵疼,当然,他也不敢开口。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手想问问怎么回事,却被他表姐毫不留情的把手塞回了被子里。
“行啦,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你晕倒了,被送医院来了。”
“我是被你那个小男朋友叫来的。”
“你的事我也没多说,等他回来你自己跟他说吧。”
“都让你没事别出去乱跑你不听,明知道有跳楼的还去凑什么热闹,非得晕倒了才好受。”
时予满脑子都是那句“小男朋友”。
等等,谁是小男朋友?江杨?什么时候的事?
时予哭笑不得地比划着手语,“他不是我男朋友。”
一局游戏结束,表姐收起了手机,"行了,店里的监控我都看见了,天天来找你就算了,你还让他在你房间里写作业。你那个房间连我都不让进的,还说不是男朋友?”
时予瞥了瞥嘴没说话,他非常想解释,他不让表姐进自己房间是有正当理由的,每次表姐走之后他的房间就会跟经历过星球大战一样乱。
他还不想被表姐从网吧赶出去,没好意思说。
“你醒了?”江杨走进门,看到时予小鹿似的转着眼睛,顿时露出笑脸来。
“我给你买了粥。”
江杨只字没提时予出现在学校又晕倒的事情,只默默地喂时予喝粥。
时予从小到大还没被这么细致地照顾过,不自觉地红了耳朵。
周宁翻了个白眼,酸的不行,扔下一句有事给我打电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时予看着江杨,他想解释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心里乱得很。
江杨倒没觉得时予有什么不对劲,见他喝完了粥,就想起身把包装盒扔了去,却被时予一把抓住了手腕,“江……杨……”
时予以为他要走,一时情急 只想着不能让他走,竟不自觉的叫出了江杨的名字。
尽管那声音沙哑模糊,却让江杨心头一颤。
江杨陪时予回到了网吧。
表姐想让时予好好休息,索性关了网吧。
时予半躺在床上,看着江杨为了照顾自己忙来忙去。
他犹豫了好久,才叫住江杨,慢慢地用手比划着,“你想,听个故事吗?”
父亲出轨,母亲自杀,一个再狗血不过的故事罢了。
父亲和母亲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时母年轻与时父相识,没过多久便陷入热恋,结婚之后便放弃了自己的事业,一心在家相夫教子。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时父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开始在外面花天酒地,这个家对他来说像个牢笼。
时母受不了丈夫的冷落,整日猜忌怀疑,时予就变成了她的工具。
她知道时予芒果过敏,还是逼他吃下了芒果,用浑身红肿的时予把时父喊回家。
她用冷水给时予洗澡,让发烧的时予给时父打电话。
她想尽一切办法折腾时予。
时父大概也是怕了,安分了几年,没再胡来。
平静了没多久的生活被再度打破。
时母带着时予跟了好几条街到,终于看到了时父在一家餐厅门口停下,一个长发女子带着一个小女孩在等他,三个人围在一起吃饭,亲热得仿佛他们本该是一家人。
时母冲上去大闹了一通,最后被时父一巴掌打倒在地上。
时母带着恨和怨来到了天台,她要让那对狗男女下辈子都在阴影里渡过。
她最后给了时予一个冰冷的眼神。
她本打算带着时予一起跳楼,最终她决定让时予一个人留下受那些苦。
她生活得不如意,也不打算让身边的人安宁。
即使这个人是她的儿子。
时予平静的叙述完了这一切,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
大概真的过了太久了,他都快忘记那个女人的脸了,但她留下的最后一眼他却永远记得,直到现在,在幽静的午夜时分,时予还是会从那个冰冷的眼神中惊醒。
他清楚的知道,他的母亲并不想让他好过。
于是在他亲眼看到了时母跳楼之后,他就因为过激反应不能开口说话了,也算顺了他母亲的意。
他的父亲没了负担,心安理得的开始了新的生活。
这场家庭的悲剧,最终将所有结果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时予不知道的是,双眼通红的江杨现在有多么心疼他。
江杨看他故作轻松的样子,胸口隐隐作痛起来,他知道时予可能经历过不好的事情,但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这么好的时予居然遇到了一对垃圾父母,还害得时予没法开口说话。
一想到这儿,他就难受得不行。
江杨看了时予许久,最终还是没忍住,一把抱了上去,他这么多天的纠结仿佛也有了结果。
“时予,”江杨过了好久才开口,并没察觉到自己声音带着微微颤抖,“以后我都陪你一起,好不好?”
时予被他抱的有点懵,等听清楚他说什么之后,耳边好像又响起他表姐的那句"小男朋友"。
霎时,他就烧红了脸。
江杨十八岁做过的疯狂的事,不是跟他爸吵地面红耳赤,不是教空白的作业上去,不是一言不发地逃课,而是跟时予表白。
他甚至不能确定时予是不是也喜欢自己,但他确定的是,自己再不说出来就要憋死了。
这几天他日思夜想,满脑子都是时予那张白净的脸。
主要是因为那个让他浮想联翩的梦。
那天时予在前台睡着了,江杨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偷拍,奈何时予实在好看,睫毛长,鼻梁挺,嘴唇也长得恰到好处,让江杨忍不住盯着看了好久。
时予突然醒过来把江杨吓了一跳,眼看着他就要摔倒,他眼疾手快,把人先捞了起来,江杨重心不稳,一下栽倒在时予怀里。
好闻的薄荷味把江杨包围,和时予房间是同一个味道。
江杨的脸通红,时予以为他碰到哪了,连忙问他伤到没有。
江杨没敢看他,摇了摇头,开了一罐汽水灌下。
当天晚上他就做了梦,醒来之后偷偷摸摸地换了内裤和床单。
青春期的男生有这种情况很正常,但让江杨面红耳赤的是梦的内容。
梦里有时予,有他好看的睫毛,一双无论看什么都很认真的眼睛正温柔地看着自己,温热的气息呼在耳侧,柔软的嘴唇若有似无地从耳边贴过,还有久久不肯散去的的薄荷清香。
这是一个梦,江杨却有点希望这是真的。
江杨不敢去网吧了,甚至会绕路走,他一看到时予,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让人浮想联翩的梦。
他上课纠结时予是否也喜欢自己,下课纠结该怎么向时予表白,一天下来老师讲的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时予那张俊秀的脸。
现在终于说出来了,江杨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是那句最想说的”我喜欢你“还没说出口,时予就喊不舒服躲进被子里去了。
江杨一时弄不准时予的态度,却也不敢急着要个答案,后来也没再问时予。
江杨会时不时的来网吧一趟,双手也不空着,有时候带零食,有时候带花,还时不时的带时予出去玩,就这样又从晚秋到了寒冬。
周宁再来见自家的表弟活像看到了一块万年冰山。
“人家勤勤恳恳追了那么久,你还没看出来呢?”
“他在追我?!”
“多新鲜呢,要不这又送零食又送花的,不是追你,还能是孝敬你的?”周宁咬了一口苹果,不紧不慢道:“我这网吧的门槛都要被他踩破了,你俩可真磨叽。”
“他最近都没怎么来了。”时予看了看门口,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
“快考试了吧,这两天学生都少了。”周宁又交代了几句别的事,拎着包走了。
时予听了表姐的话,一时静不下心来,江杨竟然喜欢自己,还在追自己,太不可思议了。
江杨那么阳光的一个少年,这么多天相处下来,说不喜欢是假的。
江杨好久没来网吧了,时予从一开始的期待慢慢没了耐心,也许不过是随口一句,也许他不该当真。
这天时予回网吧的时候已经傍晚了,每年生日他都会去周宁家吃饭,小姨给他做了一大桌子菜。
网吧今天没开门,他也懒得再打扫卫生,回到房间一头栽在床上,原来生日这天他是打算请江杨吃饭的,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
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就在快昏昏欲睡的时候,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他反应了一秒,翻身来到窗边,无数个气球捆在一起正慢慢飘上来,气球上印的无一例外都是时予。
有小时候可爱精致的时予,也有后来在网吧江杨偷拍的时予。
时予来不及多想,转身匆匆下楼。
江杨不知道在这儿守了多久,脸和耳朵都冻得通红,时予把自己的围脖摘下来给他围好。
“你怎么来了?”时予看着他,打手语问道。
江杨笑了笑,把蛋糕递到时予面前,“我来给你过生日啊。”
江杨为他点蜡烛,为他唱生日歌。
时予已经不记得那天自己到底许了什么愿了,只记得江杨烛光下很认真的看着他,还有那些动人的话。
“时予,我之前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我一直都在想,到底怎么跟你告白,才能让你接受。”
“对不起,你的过去你的难过,我没办法做到感同身受。但以后我都想陪你一起过生日。”
“生日快乐,还有,我喜欢你。”
时予看了他许久,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这是第一次,有人跟自己说这么让他心动话。
也是第一次,让时予觉得,有一个人是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
时予的双手捧住江杨的脸,在他嘴角落下轻轻一吻。
然后他缓慢的打着手语,“我也喜欢你。”
即使没法开口,我也想尽我所能回应你,以我的语言,以我的方式,亲自告诉你我的爱意。
时予和江杨在一起了,像所有热恋的情侣一样。
除了上课的时间,两个人恨不得每时每刻都粘一起,江杨一下课就跑到网吧待着,临近期末,时予一直劝江杨好好学习,江杨也乖乖听话,游戏也不打了,每天都窝在时予身边复习。
他喜欢贴着时予,有时候还会趁时予不注意偷偷在他嘴角亲几口。
怎么待都不会腻。
好不容易挨过了期末考试,江杨终于解放了,他索性成天都在时予身边,每天盯着时予吃一日三餐,时予太瘦了,江杨希望他吃胖一点,抱起来就不会那么硌手。
江杨提前买了电影票,他要和时予去约会。
电影院里的情侣像不要钱似的,时予和江杨坐在靠后的位置,也没人注意他俩。
江杨没仔细选电影,看到一半才注意到不太对,貌似是一个很文艺的爱情片,故事无聊至极,好多人都昏昏欲睡。
没过一会儿,江杨就听见了很重的呼吸声,前排有一对小情侣正亲的难舍难分。
时予没发现,还在很认真的看着电影。
江杨轻咳了一声,也一本正经的看起电影来。
时予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也不能怪他反应慢,他成天呆在网吧里,哪见过这场面,一时间都不知道看哪里好,眼神四处乱飘,脸颊涨得通红,整个人都坐立不安。
忽然,时予被一双带着些凉意的手遮住眼睛,他感受到少年温热的气息,“别看。”
时予微微颤抖着睫毛,他下意识地想说自己没看,嘴唇翕动着,半天也没说出来什么。耳边依旧传来接吻的水渍声,他觉得身上有些热,不自觉地攥着衣角。
下一秒,他就被江杨吻住了。
和以往轻轻碰一下的吻都不同,他清楚的感受到江杨在舔舐着自己的嘴唇,可这样还不够,江杨像一只小狼一样撕咬自己,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腰侧。
两人分开的时候,时予的睫毛还在颤抖,不停地扫着江杨的手心,江杨靠过去,在时予嘴角又落下一吻,才慢慢把手拿开。
时予眼角红红的,有些不敢看江杨。嘴唇被亲肿了,他觉得有点痛,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想缓解一下。
放到时予眼里就是别的意味了。
他拉着时予跑出了电影院,躲进了一个没人的巷子里。
江杨用手垫在时予的脑袋后面,让他靠在墙上。
时予有些紧张的看着他,江杨好像没了往日的温柔模样,一双眼睛炙热的注视着自己,好像在征得他的同意。
时予拽着江杨的衣角,把他拉得更近了些。
江杨一秒反应,俯身吻了下去,他轻柔地吻着时予的唇,用舌头不停的描摹着唇型,当他感受到时予唇间的那一点温柔的时候,江杨身形一顿,毫不犹豫地开始与他纠缠,江杨不顾一切的剥夺着时予的呼吸。
情窦初开的少年们,在幽暗的巷子里接吻,好像世界之大,只有这一隅是他们的心安。
街上逐渐张灯结彩起来,江杨的继母想去老家过年,他爸不可能不跟着,他懒得走,也不想去应付那一大家子人,干脆自己留下看家。
他一早知道时予要去周宁家过节,也没和他说别的,二十九那天关了网吧就陪他去了那边。
两个人在楼下难舍难分,又亲了一会儿才放时予上楼。
江杨回了家,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其实这样他也自在,不用装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他轻松不少。
家里待着无聊,他索性去网吧从后门去了时予的房间。
之前时予的小姨生病了,时予帮忙去医院照顾,江杨向时予要了一把钥匙方便帮他照看网吧。
反正时予也不在,他不客气的钻进时予的被子里,从上面汲取时予残存的味道。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再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他出门的时候觉得有点不舒服,这会儿好像发烧了,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上没什么力气。
他懒得起身,迷迷糊糊之间好像看到了时予。
时予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冰凉手搭在自己的额头上。
这是烧糊涂了啊,江杨忍不住感慨,都梦到他男朋友了。
时予看着生病的人心疼的不行,江杨口口声声说在自己家过年,却没想到他一个人可怜兮兮的窝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还发烧了。
时予连忙找了退烧药给他喂下,又出去买了酒精给他物理降温,大过年的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开门的药店。
忙活了半天,江杨终于清醒过来,额头也没那么烫了,时予这才放心。
“你不是说在家过年?”
“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
时予比划着手语,眉头紧皱,有些生气。
“我不想跟他们回那个女人的老家。”
“我错了还不行吗……”
江杨把头埋在时予的怀里,好声好气的道歉。
时予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他。
江杨吃了药感觉好的差不多了,两个人忙活着包饺子,看着好好的,一下锅都碎了。
周宁发来消息问时予跑哪去了,时予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还是江杨发了条语音过去,说两人在网吧过年呢。
周宁骂了一句,过了一会儿送了好几道菜和饺子过来。
两个人吃完饭就窝在床上看春晚,快到零点的时候,江杨非拉着时予下去玩雪。
时予正低头认真堆着雪人,一抬头人不见了。
他到处张望也找不到人,时予掏出手机刚要打电话,连续不断的烟花在面前的天空绽放,一簇拥着一簇,如同时予心动时止不住的心跳。
“时予!”
江杨站在他身后冲他张开怀抱,时予毫不犹豫地冲到了他怀里。
“新年快乐啊,我的男朋友。”
时予笑了笑,在江杨的唇上亲了一下,他很开心,眼睛笑得弯弯的,好像也在对江杨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江杨,明年我也喜欢你。
过完了年,总觉得日子飞似的,没过多久,江杨就开学了。
江杨一千个不愿意,不想开学,开学不能时时刻刻见到自己的男朋友;不想开学,开学没有温柔可爱的男朋友可以抱;不想开学,开学亲不着男朋友了。
总之,不想离开自己的男朋友。
时予见江杨这两天格外粘自己,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时予揉了揉贴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放学你还可以来网吧的,但是不要再打游戏了,你要努力学习……”
江杨哼唧了两声,没说话,丝毫不见逮着人亲的凶劲儿。
时予抿了抿嘴唇,继续哄着,“那……我可以去等你下课,要是……”
后半截话还没说完,全被江杨亲回了肚子里。
那天的话江杨压根就没往心里去,时予性格内敛,话也少,平常不喜欢出门,要不是江杨放假了拽着他出去玩儿,他能一直宅在网吧里。
所以当他在学校门口看到时予的时候,活像一只见到鱼的大猫,咧开嘴笑得特别灿烂,眼睛里还亮着光,一闪一闪的。
江杨一把扑到他身上,好好抱了了一会儿才肯跟着回网吧。
时予去一次江杨能开心半年,后来几天总是下雨,江杨说什么也不让他再去了,怕他淋了雨再感冒了,心疼。
江杨好久没有和这所谓的一家人坐下吃饭了。
上午打雷的时候把网吧的电路劈坏了,索性也要叫人来修,就直接停业几天,重新装修一下,时予暂时搬去了周宁家住。
吃饭的时候江杨心不在焉的,还失手打碎了水杯。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江父扫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江杨,把一沓照片摔在了他眼前。
果然,江杨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去拿照片的手却顿了一下。
照片上无一例外,都是他和时予的身影。
他们一起出去玩的,一起在小巷子里接吻的……
江杨攥紧了手机,声音带着颤抖,“你找人跟踪我?”
江父也来了脾气,“我总要知道你在外面在干什么!你倒好,跟一个男的搞到一起去!”
“我要是不找人跟踪你,你还打算瞒着我一辈子?”
“这件事要是让别人知道,会怎么看你?你对得起你妈吗?”
江杨死死的看着他,“你没资格提我妈。”
“我是你爸!我没资格,那谁有资格提?!”
江杨仿佛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高声和他对峙,“你是江总不是我爸!”
“我发高烧躺在医院的时候你在哪?”
“我妈出车祸的时候你又在哪?”
“你在忙着管理你的宝贝公司!这么多年了,你以为我为什么不肯给你好脸色?因为你不配当我爸!你对不起我妈!"
江父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儿子,他知道对方心里有怨,可没想到,一怨就是这多年。
江杨的胸口上下起伏,红着眼睛,尽量维持着冷静。
“时予是我男朋友,我们早就商量好了,我会考一个离家最远的学校,到时候一起走,不会碍着你的眼。”
“我知道你想弥补我,但我用不着,那些父爱就留给你的小儿子吧。”
“你既然没承担过父亲的责任,就别拿这个称呼来要求我。”
江父那天最后看到的,是江杨走出家门口时决绝地背影。
江杨早就长大了,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
也许因为遇到了时予,江杨开始考虑许多。但其实他很早就想离开这个城市了,他唯一爱的人不在了,这座城市也没有什么东西再值得他留下。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又多了一个爱的人。
也许爱本身就会让人长大,让少年变得更加炙热。
江杨下了决心做什么事往往都会全力以赴,况且这件事关系到他和时予两个人。
这几天江杨一反常态,好好学习不再沉迷游戏,下了课就直奔时予的房间,埋在书堆里,再抬头的时候往往网吧都关门好久了。
他不但自己学,还拉着时予一起学习,把高一的教材拿给时予,又给他买了网课,告诉他有不会的题随时问自己。
高二下学期的课程还不算太多,周六周日还有假期,江杨就利用假期的时间给时予讲题。
江杨既要自己学,还要帮着时予学习,江杨虽然聪明,可毕竟他落下了高一一整年的课程,有时候越想努力弄明白一道题,反而事倍功半。
时予老早就察觉到他不对劲,一个周六他闷在房间里学了一天没出门,时予实在担心他,提前关了网吧,拉江杨出去吃饭。
江杨还是和以前一样贴心,不停地给时予夹他喜欢吃的菜,还要了酸梅汤给时予喝,想让他开开胃多吃一点。
两个人吃饭多数都静悄悄的,江杨喜欢看时予安静吃动西的样子。
慢慢的,时予放下了筷子,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正闷头扒米饭吃的江杨,可能因为学习压力太大,他的饭量比以前大了许多。
江杨很快注意到时予的目光,“怎么了,吃饱了?你才吃这么一点……”
“你……”时予一着急就下意识想开口说话,却只发出一个音节。
江杨立马放下筷子,“怎么了,你要说什么?”
时予斟酌半天,开始打手语,“你最近怎么了?”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杨看着他,喝了一口酸梅汤,喉结上下滚动,没开口。
时予从桌子下面轻轻握住了江杨的手,隔了好久,有问他,“我是你的男朋友,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可是你这几天不开心,你又什么都不肯说,让我觉得我这个男朋友很不称职。”
“告诉我吧,出什么事了?”
江杨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时予又好像撒娇似的,去扯了扯他的衣服。
江杨轻轻叹了口气,把那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时予一撒娇,他根本扛不住。
但事实是,时予就算知道了他的心事也没有办法帮他分担。
江杨看着时予的眉头紧皱着,担心的不得了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没日没夜的学到死也值了。
他伸手揉了揉时予的头,没心没肺地笑了两下,“没事儿,别担心。”
“挑个你喜欢的城市,我们一起去上大学。"
这事江杨策划好久了,他先偷偷向表姐打听了时予的情况,知道他只要肯接受治疗,还是有重新说话的希望的,况且时予从来都没放弃自己,一直在努力练习。
他又联系了自己在医院工作的亲戚,找了一个靠谱的心理老师。
他怕时予不愿意去,一直都不敢开口。
直到现在,江杨突然意识到,他早就把时予规划到自己的未来里了,他们必须在一起,理所应当。
“你要是不想去也行,那我干脆也不学了。以后把网吧从表姐手里买过来,你当老板,让我当个小网管就行,成吗?”
时予叹了口气,报复似的在江杨脸上掐了一下。
江杨甚至替他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而这个所有里面,每一样都有时予。
两个人当下就把话说开了,时予会跟着江杨一起学习,也会去看心理医生,但是江杨要劳逸结合,不能再像牲口一样学习,还有就是,不能有事瞒着对方。
少年人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再加上江杨没想到时予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去看医生的事,心里安稳不少,学习效率也高了起来。
江杨记着时予的叮嘱,在家里也收敛了脾气,虽然做不到心平气和,但也不会和他爸冷着脸了。
江父也一改常态,没再追问江杨和时予的事,会时不时的问问江杨的学习情况,甚至某次出差回来,还给江杨带了两块手表。
一黑一白,有点像情侣款。
江杨愣了一下,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江父别扭了半天,最后还是开口,“另一个给你那个……朋友。"
即使江父正在试着接受那个人,也无法开口承认这段关系。
江杨像探究外星人一样看了他爸半天,最后从钱包里掏出几张压岁钱放在江父面前。
直到学期末,江杨才想起来那两块放了好久的手表。
时予收到的时候很开心,虽然不知道江父到底是什么态度,但他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父辈的关心了,还念叨着是不是要回礼之类的。
江杨说他是小白眼狼,一块手表就把他收买了。
时予一脸认真的反驳,”这是礼物,不是收买。"
说完,时予凑过去仔细看他,江杨专心复习,却被身旁热烈的视线弄的弄得心神不定。
时予逗他,“你和你爸爸长得很像,但还是我男朋友好看一点。”
江杨被夸了有点飘,忍不住笑,“那是,我初中可是校草。"
后来他反应过来,“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爸?”
时予眼神闪躲,过了好久才老实交代。
“我见过你爸爸。”
“就在那次吃饭之后没多久,我就……去了你家。”
打死江杨也想不到,时予会去主动见自己的爸爸。
江杨有些担心,下意识的握住了时予的手,“他跟你说什么了?他难为你了?”
时予回握他,想让江杨别那么紧张。
其实时予也是鼓足了勇气,做了好几天的心理建设,才敢找上门的。
他不卑不亢的,虽然不能开口,但是把想说的话都写在了一张纸上。
时予交代了自己和江杨的关系,还说江杨现在学习成绩有进步,证明他们俩谈恋爱不会耽误江杨的前途。
他也说了,即使时父不同意不接受他们俩在一起,但是江杨也不会立刻放手的,自己的儿子应该自己最清楚,一味的阻止,只会让江杨更反感。
时予到底是成年人了,虽然在时父的眼里一样是个孩子,和江杨没什么差别,但是行为举止要比江杨成熟很多。
况且,时予在最后还保证,如果江杨以后喜欢上了别的女生,或者想分手了,时予绝不会耽误他。
当然,这点时予没告诉江杨。
他们太年轻了,前方有太多未知,以后会经历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是当下的时予是绝对相信江杨的。
他只要现在,不奢求未来。
时父也不是不明事理的,看时予下定决心的样子,倒也没有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日子就这么过着,两个人结束一个暑假的甜蜜生活之后,江杨正式升入了高三,每天在大量的题海里畅游。
在表姐的帮助下,时予也进入了一家为特殊青少年提供升学机会的教育机构,他成绩不错,考一个二本的大学应该不成问题。
同时他也在积极接受治疗,虽然一开始收效甚微,但渐渐的,时予慢慢可以开口说一些短句,可能因为太久不习惯开口说话的缘故,他的声音总是有些沙哑,他自己有点难听,总也不肯说话,但是每次被江杨按在书桌上亲的受不了的时候,他用很细小的声音叫江杨的名字。
但往往换来的是更汹涌的亲吻。
高三一整年江杨都忙得不可开交,有时候刷起题来就不顾得吃饭,在家里根本没人敢管他。因为不按时吃饭,还总是熬夜,江杨生了一场大病,一开始以为是小感冒,他也没在意,直到高烧三十九度才不得不跟着时予去了医院。
时予虽然心疼他,却也气他总是不好好照顾自己。
病好了以后时予就天天盯着他吃饭,还特意学会了做饭,每天变着花样的给他做菜,只为了哄他多吃一口。
就因为这个,时予还被表姐嘲笑了。
江杨顺利高考以后,又陪着时予筹备考试,时予能去的学校不多,但是江杨已经决定了,自己肯定是要跟着时予走的。
又是一年夏天,一身轻松的两个人去了海边。
沙滩上人很多,情侣牵着手散步,远处还有几个小孩子在打闹。
暖暖的海风拂面而过,两人都沉浸在对方的眼神中。
江杨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晚上会放烟花,硬是把时予从床上拖了起来。
两个人逛了一天,时予早就累得不行,根本没力气再走。
为了不扫兴,时予还是陪着江杨去了。
两个人傻兮兮的等到半夜,也没见放烟花的,找人一问才知道烟花每周六才有。
“都让你问清楚再出来,你偏不听。”时予没好气地往回走,忍不住抱怨。
“这下倒好,一来一回什么也没看到。”
“你听没听到……”
一回头,人不见了。
“江杨!”时予回头喊人。
他和江杨在一起这么久,他早就摸透了江杨一刻也不安生的性格,懒得去找人,自己先回酒店了。
时予躺在床上,正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听到江杨在外面叫自己的名字。
他们订的是海景房,一出门就是沙滩。
江杨手里拿着两根仙女棒,赔罪一样看着时予。
“我没买到烟花,只找到这个。”
江杨把仙女棒递给时予。
“你凑合看吧。下次再给你补一个烟花行吗?”
江杨笑了起来,“别生我气了,宝贝儿。”
时予被他这一声宝贝叫的面红耳赤,低头看着仙女棒不敢看他。
仙女棒燃尽的时候,江杨单手搂着时予的腰吻了上去。
时予耳边是海水涌上沙滩的脚步声,呼吸交缠之间,海风带走了身上的热意,却唯独遗漏了那句江杨轻声说出口的话。
“时予,”
“我爱你。”
大海与夜晚见证,我对你最真挚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