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男频主角后,我舍不得死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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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殷无狩在街上招摇过市的时候,白玉睛刚好上山找他,两个人打了个时间差,没能碰面。

白玉睛自然不可能自己走路回去,她站在路边,单手扶着一棵小树,身姿弱柳扶风,不盛娇柔,很快搭上了热心路人回城的马车。

她一边细声对那驾车的汉子道谢,一边皱眉看着自己被山路上的泥土弄脏的裙摆,心里又是一阵气恼。

绣坊每半个月才休沐一天,她原本可以去和待考的学子们游玩赏花,偏偏上山找他,平白浪费了一天的时间。

前些日子,还有学子为她赋诗一首,她当场落泪。

本以为会被传成一段佳话,助她扬名,结果没想到那学子水平太差,众人只是夸耀几句就算了,根本没人传唱。她哭了一场,除了免上一顿饭钱,什么都没得到。

白玉睛撇撇嘴,学子说到底都是潜力股,未来能不能有成绩,那还得看天意。

如果要她选,她的第一选择肯定是各个出身王侯将相之家的世家公子。

但他们的圈子层次太高,她出身低微,又无人引荐,根本混不进去。

勾引进京赶考的学子,不过是她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广泛撒网,重点捕捞。

万一将来哪一天其中某个人飞黄腾达了呢?

马车行到城门口,旁边一辆精致奢华的车架从他们身边经过,只看那散发着香气的檀木车身和拉车的四匹油光水滑的骏马,就知道这绝对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

白玉睛的眼睛黏在车身上,羡慕的移不开目光。

要是我坐在那车上……她正想着,就听“咯吱”一声,她坐的破马车停了下来,拉车的老黄马气喘吁吁,打着响鼻,尾巴甩动几下,抛出两坨臭烘烘的粪球。

那驾车的汉子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又挥鞭驱赶了几下,老黄马暴躁的原地踢踏,就是不走。

汉子只好回头对白玉睛说:

“姑娘,我这马大概是累了,现在也到了城边,要不你先进城吧?”

白玉睛看了那马一眼,对汉子细声道谢,而后头也不回的下车走了。

城门有守卫查看来往行人的路引,这是各州官府开具,相当于百姓的身份凭证。

有的人家乡遭遇灾情、粮食收成不好,交不上税,便会抛地逃走,这样的人拿不到路引,就会成为流民。

流民是不能进城的,也没有属于自己的耕地,找不到生计。

他们在城外聚集,搭出一些混乱的窝棚,步行进城的路人会从窝棚旁边经过,他们就跪在两边乞讨为生。

白玉睛是绣娘,每天经手的布匹无数,拿上几匹布面拼凑一下,就能给自己做一身光鲜亮丽的衣服。

祈祷的流民看了,便以为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纷纷给她磕头。

其中一个瘦的形销骨立的母亲,怀里抱着啼哭的婴儿,声音嘶哑的祈求她能给点吃的,额头磕在路边石子上,流出鲜红而浓稠的血。

白玉睛目不斜视,从带着鲜血的石子边踏过去,裙摆被她小心搂起,没有染上血色。

天色还早,她没回绣坊,而是直接去了学子们聚集的茶楼。

刚走到茶楼门口,她就眼前一亮。

只见有名俊秀公子正和其他学子们吟诗作对,他穿天青色锦袍,腰间挂着白玉坠,手里的扇子是象牙扇骨,打开时扇面一晃,能看到绢布上描画的繁华盛景,显然出身不凡。

白玉睛站在原地没动,暗自观察了片刻,转身匆匆离开。

过了不久,一名衣着破烂的清秀少女走到茶楼旁边,她怀中抱着琵琶,素手轻拨琴弦,脆生生的弹奏出几个音符。

茶楼中高谈阔论的学子们瞬间被吸引了目光。

有人惋惜道:“既会弹琵琶,想来父母也曾用心栽培,如今竟然沦落至此。”

“是啊,看她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真是可怜。”

“还能出来卖艺,没被卖到教坊司,已经算不错了……”

他们都自诩是读书人,交谈还算克制,以惋惜为主。

相比之下,其他闲聊的茶客有的已经开起了黄腔,笑着打赌多少钱能买那姑娘一夜。

少女听到他们的调笑,俏脸浮现出红晕,手也发抖,弹错了几个音节。

就在此时,一名秀丽的姑娘向她走去,那姑娘穿着素色长裙,但裙面布料隐有珠光,与衣着破烂的琵琶女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对琵琶女温柔笑笑,低声说了什么,琵琶女点点头,跟在她身后进了茶楼。

姑娘点了一壶茶水,又要了几盘糕点,领着她坐了下来。

茶楼里的议论声顿时平息了,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她们两个身上。

琵琶女低头躲闪着旁人的目光,小口吞咽着糕点,那华裙姑娘则落落大方,姿态舒展,表情温和,两人再次形成鲜明的对比。

有学子小声道:

“是白姑娘,我此前在此处喝茶,曾遇见过她,那时就知道她心善。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那名拿着锦扇的公子也微笑道:

“我向来不屑以貌取人,但今日见了白姑娘,才知道世间有人表里如一,人美,心更美。”

白玉睛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她对那琵琶女微笑道:

“你慢慢吃,别着急,我付过钱,店家不会驱赶你。”

说罢便要起身离开。学子们见状连忙将她喊住。

白玉睛便顺势走到他们身边,成功与那锦扇公子互换姓名。

书生们为遥不可及的国事争论不休,白玉睛看着自己的鱼塘,露出浅浅的、羞涩的笑容。

与此同时,苍梧宗后山。

殷无狩把自己准备的东西在木质小几上一字排开。

木雕神像、八宝香炉、莲花元宝纸、瓜果、斋饭、米酒。

其实这些东西宗门中都有,不过他现在就算去领也会被人轰出来,还是不过去丢人现眼了。

高大的黄色经幡被他插在木质小几旁边,至高之神像摆在正中央,香炉点燃。

夕阳橘红的余晖洒在他身上,温暖逐渐散去,夜间的寒冷开始来临。

胡喜紧张的在他脑子里转圈,差点咬到自己的尾巴:

“怎么还没人来呀,地震马上就要开始了!”

殷无狩表情平和,语气凶残:

“闭嘴,再磨叽我就给你换个新迷宫当窝。”

不能怪他没有耐心,实在是胡喜从今天早上起来之后就时不时的磨叽一遍,他耳朵都快生茧子了。

最近这一个月,他每天夜里都来这里搭石头,总算是搭出了一个有点模样的祭台,不至于把木质小几直接放在平地上,那样看上去实在是太没有逼格了。

胡喜看着他天天干活,对这场地震的期待值可算是拉到了最高点,此时见迟迟没人过来,一直都只有殷无狩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忙活,难免焦急。

它小声道:“可是再这样下去,地震都开始了,你就算做法阻止了它,也没人知道是你做的呀……”

殷无狩:“……”

他木然的发问:

“我什么时候说我能做法阻止地震了?”

胡喜疑惑的“啊?”了一声:

“你不是亲自去找门主说的吗?至高之神给你托梦了,让你做法阻止……”

殷无狩额头青筋跳动了一下,终于无法继续维持平和的表情,被这只愚蠢的狐狸给气笑了:

“每个世界的介绍旁边有本世界的力量体系介绍,你去看一下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是什么。”

胡喜连忙点开介绍界面,仔细看去,震惊道:

“这个世界只有初级武学,没有法术、神学这一类的力量!”

它随后产生了新的疑问:

“那主人你布置祭坛做什么呀?”

殷无狩深呼吸一口气,终于重新做出高深莫测的姿态:

“会有事发生,你等着看就知道了。记住到时候千万不能说话打扰我,不然会出大事的。”

胡喜连忙点头,两只爪子捂在自己嘴上,表示明白了。

虽然很蠢,但好在还算听话。

就在这时,几名到后山砍柴的弟子从这里经过。

他们见到殷无狩布置的祭坛,先是惊愕片刻,而后面面相觑,居然爆出一阵笑声。

其中一名年轻的弟子笑的声音最大,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另一只手不住的拍着身边人的肩膀。

胡喜犹豫片刻,觉得这应该不是殷无狩说的大事,小声在他脑海中道:

“这个笑的最大声的是原著里贵妃白玉睛的帮手慧异,在原主被白玉睛举报谋反之后,就是他做了证人,和白玉睛一起立功。”

“后来其他弟子都被处死了,他就做了苍梧宗的新门主,帮白玉睛又处理了不少事。”

殷无狩看向那还在捧腹大笑的人,挑眉道:

“原来是慧异,久仰久仰。”

慧异闻言终于停下笑声,伸长了脖子好奇道:

“什么久仰?你是不是脑子坏了,连这宗门里的弟子都不记得了?”

殷无狩微笑道:

“当然是听闻别人说你智力低下,不论看到什么都会发笑。我之前还不相信,现在终于不得不信了,当的上一句久仰。”

慧异勃然变色,拎起手中劈柴的砍刀,就要向殷无狩杀过去。

两边的几名弟子连忙拉住他,高声劝导:

“师弟不能为了此人犯了杀戒呀!”

“就是,师弟还有大好前程,不值得啊!”

慧异被他们限制住行动,恶狠狠的瞪着殷无狩,从鼻子里喷出粗气:

“你有本事就一辈子住在这后山,但凡你还能在斋堂领到一口饭,我慧异两个字就倒过来写!”

他本家兄弟也在苍梧宗出家,就在膳堂里当饭头。

殷无狩对他的愤怒置之不理,在脑海里催促胡喜打开屏幕,开始闭着眼睛看电视剧。

慧异见他对自己置若罔闻,更加生气,发誓要让殷无狩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又放下一堆狠话,这才和其他人一起扛着柴火离开。

胡喜有些担心的问:

“完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去吃饭呀,他肯定会在那里堵人。”

殷无狩泰然自若:

“你不用操心,接下来记住不能说话了。”

胡喜连忙点头答应。

慧异等人回了苍梧宗,把在后山见到殷无狩布置祭坛的事情给其他弟子讲了一遍。

众人都是大为震惊,只因为这实在是前所未有的新鲜事,苍梧宗的修士做法事,不在正殿,而在后山,还是偷偷摸摸一个人布置的,实在匪夷所思。

“这青玄还真以为自己能请到至高之神?”

“他是真的疯了吧,我看应该和门主说说,把他关起来自生自灭,省得他到处撒泼,败坏了我们山门的名声。”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慧异把这话听了进去,直接去了正殿找门主。

门主正在低声诵经,等慧异把前因后果都倒豆子一样说完了,他才缓缓抬头看他,颇有深意的说:

“今天正是三月之期。”

慧异满头雾水的提问道:

“什么三月?”

弟子们早已忘记了殷无狩是什么时候发出那些豪言壮语的了。

门主深深看着他,半晌,摇头道:

“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慧异当然不甘心,又劝了几句,想让门主松口,把殷无狩绑起来。

门主却不再回应,只是让他离开。

如此半晌,他只好起身走了。

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殷无狩把所有祭祀用品整理好,点了两根香烛,而后摆了三根香在八宝香炉旁边,径自坐下,双手合十,在祭坛前方打坐。

林间出奇的寂静,偶有几只动物仓惶的逃出来,看也不看这边,直接向平原地带奔走。

殷无狩静待片刻。

香烛的火光来回晃了几下,就像是被人刻意吹歪一般。

紧接着,地动山摇。

不远处的苍梧宗里传来弟子惊惧的叫喊声。

殷无狩的祭坛原本就布置在空地上,两旁树林中落下不少枯枝,但都没有影响到这里。

“膳堂倒了,有人被砸在下面!”

“快喊人过来,我们搬不动!”

片刻之间,天地倾覆。

一片混乱之中,慧异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族兄被倒塌的木梁砸在下面,目眦欲裂。

他大喊道:“救人啊,救人啊!!”

说着便冲上去抱住那木梁的一端,奋力抬动。

只是那圆木实在太重,上面又堆叠了瓦片砖石,任他如何搬动,都是徒劳无功。

慧异见着族兄咽下最后一口气,忽然间被无尽的悔恨淹没其中。

“青玄……”他哆嗦着,涕泗横流的怒吼,“青玄早就知道今日有难!他早说过至高之神给他托梦!他还在后山布置了祭坛!他为什么不做法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

周围的弟子如梦初醒,也想起殷无狩当初的那番豪言壮语,有人出声道:

“这,他是说过,可是没人信啊……”

慧异凶狠的瞪向那人,大吼道:

“说怎么能管用!人命关天的大事,他说说就算了吗!若不是他办事不利,神谕怎么会不受重视!”

他冷笑着说:

“他有那么多时间去劝大家搬走,那么多时间去准备!可他做了什么?自己搭了个祭坛!而今上天还是降灾,可见完全没有作用!”

旁人不说话了。

慧异双目赤红,握紧拳头:

“今天,我就要他给我族兄——偿命!”

“放肆!”

一声爆喝如惊雷般炸响,众人错愕的转过头去,只见一名银铠将军骑在马上,铠甲在火把的光芒下映出弧光,看着威风凛凛,相貌堂堂。

此刻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慧异,面容沉肃:

“天子脚下,竟有人视朝廷律法如无物!左右,将此人拿下!”

两旁立刻有士兵翻身下马,将愣在原地的慧异直接给捆了起来。

众人这才发现这是一队骑兵,甲胄优良,马匹壮硕,显然是精锐之师。

“我等为先遣卫士,替陛下开路。”

方才那说话的将军依然骑在马上,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下面的一众人人:

“陛下稍后就到,让门主出来,准备接驾。”

苍梧宗的弟子经历了史上最仓促的一次接驾。

按正常的流程,皇帝要来,需要先洒扫山门庭院,众人斋戒三天,期间只喝清粥,而后沐浴焚香,以保持人人整洁无味;

另外门主也不是直接站门口接待,而是有专门的迎接仪式,包括担任宗门中知客一职的弟子引路、请皇帝净手燃香、鸣钟礼神等等。

如今,山门都塌了半个,门主就杵在门边,旁边站两排灰头土脸的弟子。

赫连执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与他同来的群臣难免骚动,不少人议论起来:

“苍梧宗既然有法师预言,怎么还搞成这副样子啊?”

“是啊,看起来就像是毫无准备……”

众人跪在山门口接驾,脸上挂不住,只觉得百官的目光火辣辣的,尤其是站正中央的皇帝陛下,山路上的尘土弄脏了他纯黑绣金的皂靴,让他们一阵心惊肉跳。

“平身。”

赫连执玺声音冷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门主起身道:“陛下,山门简陋,在下告罪。”

赫连执玺摇头:

“无妨。”

他根本不在乎山门什么样,他也不是为了这个来的,他今天来,只为了一件事。

“当日做出天灾预言的弟子,是哪个?”

门主顿时面露难色:

“他名叫青玄,此刻不在宗门中。”

他回身看向身后众人:

“你们可有人见青玄去了何处?”

此前和慧异一起上山砍柴的一名弟子低着头出列,应声道:

“今日我们去后山砍柴,曾见到过他,他在后山搭了一座祭坛。”

祭坛。

在亲身经历了地动之后,再也没有人敢说殷无狩的预言是假的了。

此刻又听说他搭了祭坛,众人不免心中震惊。

看来这青玄法师是对今日之事十拿九稳,哪怕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人相信他说的话。

他们心中燃起希望,有人悄声道:

“妥了妥了,这青玄法师肯定有应对之策。”

“那当然,之前他不就是说自己能解决天灾,才被关到城门口的嘛。”

“早听他的就好了,免了一场人间浩劫……”

赫连执玺眼睛一亮,立刻道:

“带朕去见他。”

几名弟子在前方带路,后面跟着几十个披甲的卫兵,他们手持利刃,一路快速的劈砍周遭的树木,将树枝全部清理出去,以防再次发生地动,伤到皇帝。

其后是两排手持火把的近侍,从山顶看去,如同一条长长的火龙,将周遭照的通明。

再向后,才是赫连执玺和随他出行的文武百官。

赫连执玺在队伍的正中间,微微皱眉,下旨催促着,要求提高前进的速度。

方才先来开路的银凯将军领命而去,很快,前面清理树木的卫兵数量就多了一倍。

如此大张旗鼓,山上的人不可能看不见。

然而直到前方开路的弟子停下脚步,也没见那名叫青玄的弟子出来迎接。

赫连执玺微微恼怒,对于这种不畏皇权、自诩清高之人,他向来没有什么好感。

若不是有求于他,他一定要把这修士治个不敬之罪。

山路虽长,终有尽头。

前方开路的士兵们停下手,纷纷低头让开。

赫连执玺大步向前走去,终于在正前方,见到了一座石板垒成的小祭坛。

一名青年正背对着他,面朝祭坛盘坐着。

赫连执玺压下心中的不快,声音威严而冷漠:

“你就是青玄法师?”

那青年闻言动了动,单手撑着旁边的地面,缓缓起身,转头向他看来。

赫连执玺对上他的视线,竟然有片刻失神。

不只是他,他身后的众人,乃至带路的几名弟子,竟然都说不出话了。

遮挡月亮的云层不知何时已经褪去,明亮的月华洒落下来,照在那青年如玉一般的面庞上。

剑眉长睫,颜色清浅的多情眼,本该摄人心魄,此刻却是飘渺淡漠,宛如谪仙。

一串猩红念珠挂在他比雪色更白的手腕上,绕在那修长的十指之间,如同捆缚着神君的绳索。

他静静注视着狼狈的人群,神色中仿佛带着一丝悲悯。

殷无狩来这里三个月了,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原主的外表逐渐与他自己同化。

这种改变是潜移默化的,越是身边之人,越难发现。

以至于弟子们从前都只是认为他容貌好,却是第一次发现,竟然好到了这种程度。

殷无狩还未说话,已经有几名朝臣扑通跪了下来,痛哭道:

“大师,救救苍生,救救百姓吧!”

“上天有怒,黎民何辜,请法师开坛,为这苍生开出一条生路。”

赫连执玺脸色铁青。

他还没开口说话,他们却当着他这个皇帝的面跪下祈求殷无狩开坛做法,全然将皇室尊严弃之不顾。

这其实不是他的错,此刻跪下的朝臣都是须发皆白,俱为三朝老臣——在赫连执玺他爸篡位登基之前,他们就在朝中当官了。

在这批人心里,赫连执玺父子,那是乱臣贼子,篡天改命,被上天谴责是正常的。

而今天的灾难只是再一次印证了他们的想法而已。

因此他们把能够精准预言灾难的殷无狩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盼望他能当那个拯救天下的大英雄。

殷无狩琉璃色的眼瞳从他们面容上滑过,神色无悲无喜,淡然道:

“上天降劫,九为极数,只遁去一线生机。接下来三日,还有八次地动。”

他的声音清冷淡漠,不带任何感情,如同俯瞰世人的神祇。

人群一片哗然,众人惊慌不已,就连那些面容冷硬的武将也变了脸色,目光中透出几分绝望。

只今日的这一次地动,看这苍梧宗倒塌的山门,就知道毁去了多少百姓的房屋,不计其数的人死在自己家里。

而这样的地动,还有八次!?

有人颤抖着捂住脸,泪流满面道:

“一线生机,再来八次地动,百姓们真的还有生机吗……”

也有人忽然狂笑起来:

“反正怎么都是死,不如痛痛快快的,在死之前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一次!”

赫连执玺握紧拳头,指尖陷入掌心,留下一道血痕,他却恍若未觉,只是定定的看着殷无狩:

“你有办法化解,是不是?”

殷无狩沉默的与他对视,目光如同无机制的冰冷金属,这一刻,那眼神与方才的悲悯截然不同,只有森然的寒意。

赫连执玺悚然一惊,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固执的看着殷无狩。

殷无狩面无表情的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心里对本世界气运之子的颜值非常满意。

“双开门,公狗腰,光看脸已经英俊不凡,还搭配上了这通身的气度。只有手握皇权,日积月累,才能养出这样的威势。”

他在心中对胡喜啧啧称赞,胡喜还记着他之前不让自己说话的指示,大气都不敢喘,只是赞同的连连点头。

殷无狩的眼睛扫过下三路,保守的猜测:

“既然能让那么多女人着迷,怎么也得搭配个保温杯吧。啧啧,太香了,我之前过的双男主小世界可没有这样的极品。那边的受大部分走的都是白幼瘦的路线,比口红大不了多少。”

胡喜有些懵懂,想问保温杯是什么意思,又不能说话,急的扭头唰唰翻起系统百科大全。

殷无狩眼尖的看到赫连执玺垂下的手心流出一道鲜红血痕,这才开口:

“至高之神于我梦中降下神谕,需由陛下亲设祭坛,才能止住天灾。”

人群闻言终于平息下来,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他们。

赫连执玺立刻道:

“可以,我立刻让人安排……”

“不必了。”

殷无狩打断他的话,侧身让开:

“我已经为陛下搭好祭坛。只需陛下上两炷香即可。”

祭坛两边的香烛还燃烧着,中间是八宝香炉,旁边放着三根没点燃的香。

赫连执玺点头:“好。”

他越过殷无狩,走上前去,拿起第一支香,以香烛点燃。

白色的线香在夜色中飘然上升,仿佛直达天际。

赫连执玺跪在神像前,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朕,自继位以来,时刻警醒自身,不敢有一丝懈怠,不敢负祖宗基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终于将这偌大王朝,勉力支撑至今。”

“如今苍生有难,朕身为人君,当以身替之。若上天有怒,只谴朕一人,莫谴天下百姓。”

说完,他认真叩首,将第一支香插在香炉中。

不少年轻的朝臣听到此处,已经红了眼眶。

他们和那些三朝老臣的想法截然不同,在他们的视角里,赫连执玺是毫无疑问的明君,赏罚分明,勤勉爱民,然而却遭到上天这样不公平的待遇。

尽管如此,他却还能说出“只谴朕一人,莫谴天下百姓”这样的话,怎能叫人不为之触动?

赫连执玺点燃第二支香,双手向前一拜:

“古人云,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朕身为天子,周遭朝臣官吏,莫不敬朕,宫中女子爱朕,黎民百姓畏朕,使朕耳目不明,难以端正自身。今日,朕终于有所悔悟,日后必定痛改前非,不敢再犯。”

他起身,将第二支香也插在香炉里。

轻烟袅袅,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状。

赫连执玺转身看向殷无狩:

“大师,为何不让朕上第三支香?”

殷无狩看向他,语气平淡道:

“陛下既然有这个想法,不如一试。”

赫连执玺深深看他一眼,转身走回香炉前,重新叩首,将那第三支香也点燃,放了上去。

站在下面的众人伸长脖子看着,线香袅袅升空,除此之外,无事发生。

赫连执玺松了口气,问道:

“如此,便可消弭接下来的八次地动了?”

这祭典实在太过轻易,他心中并不确定。

殷无狩看他一眼,摇头道:

“当然不行。”

赫连执玺心中微沉。

殷无狩越过他上前,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

“除此之外,还需要一件祭品。”

他走到祭台前,转头对赫连执玺道:

“借陛下佩剑一用。”

两旁的侍卫顿时紧张起来,那银凯将军上前一步,就要阻止。

赫连执玺抬手止住他们的动作:

“无妨。”

他一边说,一边反手拔出腰间悬挂的长剑。

那剑身刻着金色龙纹,剑柄末端则镶嵌满繁复华丽的宝石装饰,在夜色中熠熠生辉,握起来硌的掌心微痛。

天子之剑,更多是用于礼制和仪式,毕竟一个国家要是沦落到需要国君自己出剑,那大概就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了。

殷无狩单手握剑,锋利的剑刃在另一只手的掌心轻轻划过,留下一道伤痕。

鲜血顿时从他掌心涌出。

殷无狩反手将剑尖对准自己,用这个姿势把长剑还给赫连执玺。

赫连执玺接回长剑,眼神复杂。

殷无狩没再看他,而是围绕着祭台转了一圈,将鲜血洒在四周。

众人屏息凝神,看着他的动作。

绕完一圈后,殷无狩回到祭台前,轻轻跪下,低声诵经。

他手掌的鲜血依然不停流淌,他却恍若未觉。

过了片刻,依然没有什么异状。

不少人忍不住低声私语起来。

“祭祀是不是失败了?”

“不知道啊……”

“这也看不出上天有没有原谅陛下呀。”

“难道是因为祭坛不是陛下命人修建的?”

有人冷笑着说:

“我看这青玄法师就是个骗子,可能本来就只有一次地动,他偏偏说九次,这样后面只要不地动,都是他的功劳。”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这也是一种可能性,尤其现在祭祀已经完成,却没有任何异象,很难说这青玄法师到底还能不能成功与佛祖沟通。

一片私语声中,殷无狩的面色逐渐苍白。

终于,他睁开眼睛,低声道:

“成了。”

那声音很小,只有他和赫连执玺两个人能听见。

赫连执玺有些困惑,刚想问是什么成了,就见那摆放在祭坛上的木质神像,忽然散发出微光。

下一刻,那光芒变得无比明亮,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黑色的天幕中,顷刻间浮现出巨大的烈影。

那尊神像头戴花瓣冠,脑后燃烧着熊熊火焰,三目圆睁,右手高举龙剑,左手持金刚长索,跪于莲花月轮宝座上,正是至高之神。

它通身金光灿灿,不断扩大,霎时间就变得如同巍峨高山,让站在地上的所有生灵都不得不仰头注视它。

满朝文武俱是瞠目结舌。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还能见到真神!

就在此时,殷无狩喝道:

“真神现世,为何不拜!”

随着他话音落下,只听得一阵膝盖落地的沉闷声响。

从苍梧宗的后山,到宗门里,到山下,直到皇城之中。

无数的身影对着那巍峨的神像,虔诚的跪拜下来。

那神像张口,声音如同洪钟,振聋发聩,在人耳畔嗡然作响:

“见我身者发菩提心,闻我名者断恶修善……闻我法者得大智能,知我心者即身成神。”

回声久久不散,让人心神俱颤。

声音落下,那烈影终于慢慢消散。

宗门中,门主看着消散的烈影,深深叩首。

他知道,从今日起,青玄之名,将名扬天下。

赫连执玺站起身,他注意到殷无狩苍白的面色,悚然道:

“真神降世,到底要什么代价?”

殷无狩对他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而后闭眼,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赫连执玺连忙接住他,将他揽在怀里,高声道:

“快宣太医!”

随队的太医方才留在了山门前,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上来。

他等不及太医过来,直接将殷无狩抱起,匆匆向山门走去。

胡喜在殷无狩脑子里急的团团转,终于忍不住问:

“主人,你怎么了?你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你别死呀!”

殷无狩:“……我以为你知道,我刚才用的是至高之神(虚影)的那张卡牌。”

胡喜点头道:“是啊,可是你看起来面色好苍白!”

殷无狩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要是失血这么多,你也苍白。”

胡喜的耳朵耷拉下来,失望道:

“哦,好吧。”

……你到底在失望什么??

殷无狩无语,幸好他此刻在装晕,不然估计很难维持高人的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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