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12-31 来源:布咕 分类:现代 作者:尔虞 主角:余礼 齐先生
小植的母亲很认真地感谢了我。
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虽然因为匆忙赶过来身上乱糟糟的,头发也没有打理,可我却依旧能看出她是个美人。
小植不会撒谎。
如果光看这女人的脸,我根本不会相信她在几个小时以前曾经挥刀砍向过自己的孩子。
“不客气,我只是路过,举手之劳而已。”我心情很复杂的说完了这句话。
包庇她是顺着小植的意思,然而我却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对是错。
警察也不是傻子,如此简单的案子,审审就明白了。
我的包庇,从来不过是最拙劣的谎言而已,而那个时候,我还不明白我会因此付出多大的代价。
我只是抽回了自己的手,有些出神地瞧着这个女人的侧脸——她握着我的手道谢的时候,我闻到了她身上神秘而又好闻的香味。
很奇怪,这股香味,我很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闻到的。
跟医生确认了小植手术的情况之后,我给现场留下了联系方式,然后就打算打道回府。
出医院大门口的时候,我看见那个年轻的警察正在面无表情的和小植的母亲说话。
见我出来,那警察转过头来,脸上露出了一丝友善的笑意,和我点了点头:“余礼先生,你回去了?”
我也笑着朝他点了点头:“你们忙,有事及时联系我。”
然而我怎么也想不到,那警察对面一脸紧张的女性会是那种奇怪的反应......听到我的名字之后,她的表情先是有一瞬间的空白,而后难以置信的睁大眼。
她慢慢转过头来,正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眼神看着我——震惊,恍然,近乎疯狂的讽刺,而后就是我最不懂的幸灾乐祸。
我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潜意识里觉得这女人精神不太正常,没有再理她,而是转身打了个车就回了家。
齐先生没有回来,电话也还是没有打通,没人接。
我关着灯,窝在漆黑的客厅里,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恐慌席卷了我的心头。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长时间联系不上,他到底怎么了?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其实并不认为电视剧里那种狗血的情节会出现在我们身上,兴许第二天早上起来,齐先生就会一脸疲惫的倒在我的窗边,撒娇一般的跟我讲述昨晚发生了什么什么事,然后跟我道歉,说让我担心了,而后跟我保证,绝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事情这么发展,才该是我和他之间日常会发生的事。
靠着这种想法,我抱着齐先生的衣服迷迷糊糊的睡在了客厅里。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我没能安分到第二天早上。
凌晨四点半,那位年轻的警察一脸严肃的出现在了我家门口,敲响了我家那扇数年都无人光顾的门。
“余先生,您涉嫌虐待儿童,请跟我们走一趟。”
我到警察局的时候,状态很差,反应也很慢,几乎是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年轻的警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会,给我倒了杯热水,让我喝两口。
“到底怎么回事?”我没来得及梳头,在沙发上滚了一晚上,头发都是立起来的,此时此刻,我的头非常疼。
我喝了口热水,在年轻警察无声的带领下,来到了最里面那间办公室。
推门进去的时候,我就看见了桌子旁边坐着的那对夫妻的背影。
是小植的父母。
然而,他们两个真的是小植的父母吗?这怎么可能呢?
坐在位置上的男人没有转过头来,听见我的动静,小植的母亲却猛地起身,发疯一般的朝着他扑过来,在一群人的喝止中,迎面痛快的给我来了一巴掌。
或许是还没从睡意中完全醒来,或许是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打人,我没有躲开,在她身边男人的痛呼中,我有些发懵的捂着脸倒在了一边。
“李女士,这里是公安局,请你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我跌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才被一脸紧张地扑过来的齐先生搂进了怀中。
“余礼,余礼,你疼不疼?你没事吧?”齐先生焦急的询问在我眼中变得异常陌生。
“你瞧瞧他们的样子,我冷静?看见自己的丈夫和那个不要脸的小三抱在一起,你叫我冷静,放他娘的屁!”那女人发疯一般的又扑过来,在我震惊而恍然的目光中,扬手还要给我一巴掌。
齐先生忍无可忍,回身一把将她推开,怒吼道:“你闹够了没有,这里是警察局,你以为是在家里,你可以为所欲为?你丢不丢人?”
我猛地甩开齐先生的手,脑子里一片空白。
“谁丢人?谁找的小三,谁要离婚,是谁连孩子都不要了??”那女人已经完全丧失了初见时的平静和优雅,此时此刻,她就仿佛是个被伤到了极致的野兽一般,红着眼圈,满脸的恨意,“好哇,现在你竟然还让他去祸害咱们的孩子,你这个做父亲的你到底有没有心?”
听着他们苍白无力的争吵,我却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转头看向警局里围着我们的那些警察。
他们的脸色非常精彩,幸灾乐祸、同情、新鲜,这些普通人会有的情绪,他们都有。
但他们看向我的时候,却是个顶个的轻蔑和厌恶。
在他们眼里,我就是那个破坏人家庭的小三,我就是那个活该下地狱的祸害。
啊,对了。
我就是早先自己在心里骂了八百遍的那个小三。
原来我就是那个人。
“我没有伤害小孩子。”我扯开齐先生温热却让我深陷冰窟中的手,很冷静地站了起来,“无论如何,我都是救他的人,这位李女士,血口喷人的时候,请你考虑好自己的说辞是否成立。”
我没有想象中那样崩溃,反而语气异常的平淡和冷静:“你家里带血的菜刀藏好了吗?楼梯间和电梯里的血迹都消失了吗?街道上的录像你都篡改了吗?如果没有的话,你这么污蔑别人,是罪加一等的。”
我没有学过法律,甚至可以说一点都不了解。
但我知道,世间万事说的再玄乎,也离不了“证据”二字。
我是罪人,我是世界上最该死的恶人,可我没有做过的事情,谁也不能往我身上赖。
对不起了小植,小余哥哥答应你的事没有办法做到了。
对不起,我破坏了你的家庭。
对不起......破坏你家庭的那个人,是我。
是你曾经在绝望时刻给予信任的我。
这位姓李的女人被我理智的逼问问的哑口无言,脸色不断地变换,最终只轻蔑的骂了我一句:“撅着屁股给人当小三而已,你有什么可神气的,瞧你那副嘴脸吧。”
是,我没什么可神气的,我甚至应该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在网上定个去别的城市的站票,连夜他妈去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
可是即便如此,我也不能洗清我的罪孽。
不是我躲起来藏起来,回避事实,这一切就都没有发生过。
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我转头看向眼中还惊恐地挂着心疼的眼泪的齐先生,一脸陌生的转过了头。
惊讶吗?
我真的很震惊吗?
没有,当然没有。
齐先生和他的妻子一样,都不是什么能掩饰的很好的,精于心计的聪明人。
他妻子污蔑我的说辞有漏洞,他也不甚聪明,在和我这些年的相处中,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露马脚。
什么动不动就出差,十天半个月回来找我一次,什么从不讲我引荐给他身边的朋友,甚至不敢让我去他的公司找他......每一条,每一时每一刻,他的表现都不像是个正常的恋人。
然而为什么事情直到今天才败露呢?
我不是真的傻,我只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而已。
齐先生是个骗子吗?他现在是骗了我,可我们相遇相爱的时候,他并没有骗我半句。
因为我那个时候没有想到,和别人做/爱、甚至和别人谈恋爱这种事,并不是建立在“我单身,我未曾结婚”这种前提条件下的。
我没有问他是否单身,更没有问他是否有孩子,我只是像个最普通的热恋中的男孩一样,什么都相信,什么也不问,便一头扎进了热恋中。
直到今日我来这里之前。
我没有问,他没有回答,他只是隐瞒了事实,却并没有欺骗我。
如此而已。
“余礼......我......”齐先生脸色惨白,他咽了咽口水,身上还穿着我们前日买的情侣衫,他哆哆嗦嗦的朝我走了两步,却被他的妻子发疯一般的扯着头发往后带。
够了。
真的够了。
我头晕目眩的转头看了看神色依旧复杂地看着我的年轻警官,往他身边走了两步,就脸色难看的跑到一边,扶着垃圾桶吐了起来。
垃圾桶真脏,边缘都凝固着恶心至极的呕吐物,可是就是这样的垃圾桶,眼下似乎都比我的灵魂和肉体干净。
原来我才是那个世界上最恶心,拥有着最肮脏灵魂的那类人。
说着不恶心,说着就这样算了,面上装着淡定冷静的模样,甚至让人以为我根本不是破坏人家家庭的小三——可我还是吐得天昏地暗。
好恶心。
实在是太恶心了。
我竟然和一个有妻子有孩子的人,恩爱欢好了这么多年。
我还傻乎乎的惦记着他对我的好,傻乎乎的和他计划着百年之后葬在什么地方,最傻的是,我还真的以为齐先生有多纵容我多爱我。
我以为他是爱我爱到了极致,所以才纵容我耍脾气,纵容我打他,纵容我那么多不可理喻的地方......
而今看来,那种纵容怎么会是爱呢?
那不过是世界上最恶心最冠冕堂皇的愧疚而已。
呕吐物和眼泪混合在一起,我的世界彻底昏暗了下来。
“余先生,您没事吧?喝点热水吧。”那位警察并没有带着有色眼镜看我,反而十分同情的拍了拍我的后背,温和的把水杯递给我。
我含着眼泪,双手撑在脏的不像样的垃圾桶上,无力的朝他摆了摆手。
状态缓和了之后,我在警局里留了很久,被批评教育,全程我没有多反驳一个字,多少一句话。
我只是在说我错了,以后再也不给人家当小三了,我一定注意。
都是我的错。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年轻的警官一直在外面看着,最后等我被放出来的时候,他走到了我的身边,轻声对我说道:“你不是坏人。”
“余礼,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才是受害者。”
我停住脚步,在原地发了很久的呆,才终于苦笑着掉了眼泪。
我猛地回过身,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抱住他,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连我都不相信自己是没错的了,这世界上居然还有别人相信我吗?
年轻的警官资历尚浅,大概也没遇到过这种事,愣了好一会才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后背。
我和他救赎一般的拥抱,止步于齐先生怒气冲冲的撕扯。
“放手,你们干什么呢!”
他的妻子以伤害孩童的罪名被拘留,而他作为事情的始作俑者,却只和我这个不要脸的小三一样,受了半天批评教育就出来了。
我被踉跄着扯开,一脸陌生的看着满脸妒火的齐先生,却觉得他这副表情前所未有的虚伪和恶心。
我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向着蹙眉看着我们的年轻警察深深地鞠了一躬,而后便一言不发的转身打算离开。
“余礼,余礼,你等等我。”齐先生急匆匆的追了上来,“你脸色特别不好,你这个状态应该要去医院,我送你去!”
我没有完全不理他,反而比之前冷静多了,只是问他:“你以什么身份送我去?奸夫的身份?齐先生,你有什么资格关心我?”
齐先生脸色白了白,慢慢停下脚步,带着哭腔小声恳求我道:“余礼,你别这样好不好?”
“我怎么样了?”我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爱你。”齐先生踉跄的往我这边靠了几步,“余礼,我爱你,你不要这么对我好不好?我离婚,我立刻跟她离婚,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好不好?”
可已经清醒了的人,又怎么还会信骗子的半句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