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12-30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古丘 主角：裴逾白 骆弥
几十分钟后勘查组和法医分批赶到了现场，搜救组也扩大了搜寻范围。
裴逾白抽着烟坐在山头上看他们围着两具尸体走动勘查现场，脑子里把这几天的事全部过滤了一遍。
耿家父子的尸体还在殡仪馆里，水村迟迟没有人去料理他们的后事。
秀秀和赵莲的尸体刚刚找到，无论如何裴逾白是不会让水村人靠近她们的。
哪怕现在村里人争抢着要处理她们的后事实际却是在盘算配冥婚，裴逾白也不会觉得奇怪。
这种事这里的人完全做得出来。
秀秀和赵莲的年龄经历被戳穿，届时老丁又会用什么理由解释搪塞？
他们现在应不应该去赵家探个究竟，或者需不需要通知水村人，他们找到了秀秀和赵莲，却发现两人跟他们的描述完全对不上。
上午十点多，警方在水村后山山林里找到秀秀和赵莲的尸体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裴逾白故意集合所有人，大大方方地从村子里走，搜救组加上勘查组一共二十个人，二十个警察护送着两个女孩儿，要让她们光明正大地从水村离开。
不同于往日，消息传开的几十分钟里，水村似乎活了，那些紧闭的大门都已经打开，男女老少或站在路边，或倚靠在门口，目光全部落在被抬在担架上的两个女孩儿身上。
水村78户324口人，从村西分居到村东，除了村里着火的那晚，人没有这么齐过。
只有村西头傻子家的门继续关着，他们隐约听见傻子在家里闹着要出来。
有人提前在家门口的路上放了一堆麦草，在他们经过的时候点燃了麦草。
从村西路过的农户家一直到村部，裴逾白看到了十个燃烧的麦草堆，十个麦草堆在同一条路上烧起来，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道尽了他们的心中所想。
裴逾白亲自看着秀秀和赵莲被抬上车送下山，中途没有让水村任何人接近她们，也没有听他们说一句废话。
擅长胡搅蛮缠的老丁和几个村干部看着二十多个装备齐全的警察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地头蛇不怕强龙，但怕强龙手中的武器，他们的谎言在找到秀秀之时不攻自破。
送走了法医和死者，裴逾白点了一根烟坐在村部门口昨天才放置的进出登记桌上。
裴逾白捏着烟问，“你们没什么要解释的？”
老丁和两个村干部互相使眼色，裴逾白脚踩在凳子上，活脱脱像一个流氓头子，好像抽完了烟就要打人。
“这该说的我们都说了，她们害死老耿头一家，还放火烧了村子，人都死了我们也不追究，你们还想怎么样？”
“这话你问错人了吧，秀秀十年前跟着耿光宗来过水村，赵莲是流浪到水村的？”裴逾白抬眼盯着他们。
老丁挺起腰杆梗着脖子说：“你们仗着人死了怎么说都行，秀秀的事这个村里的人都能作证。”
“你们水村的水还带返老还童功效？两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去了一趟后山，不但年轻了十多岁，连样子都变了。”裴逾白拍了拍裤腿，捏着烟站了起来。
要不是理智撑着，老丁和村干部已经躺在地上了。
裴逾白走到老丁面前问道：“我最后问一次，她们是怎么到水村的，你最好说实话，我没耐心继续跟你耗。”
问话的时候裴逾白紧紧盯着老丁的眼睛，村长紧张地吞口水，最后仍然一口咬定秀秀是耿光宗带回村的，赵莲是流浪到水村的。
问他为什么要谎报秀秀的年龄，他说是耿家之前让他写喜帖的时候说的，他根本不清楚秀秀到底多少岁。
裴逾咬着烟转了个头，事到如今还不说实话，就算背处分他也要出一口气，就在裴逾白抬手的瞬间，老丁猛地被飞踹出去了。
杨迥的动作赶在了比裴逾白前面，反应过来他赶紧拉住了杨迥，周围全部是惊叫声，老丁倒在地上直接翻了白眼。
韩一赶紧去看老丁是死是活，再怎么说他是个糟老头子，要是生命安全出了问题，杨迥的前途就断送在这儿了。
让裴逾白意外的是这一脚非但没有引起水村人的谩骂，反而暂时震慑住了他们。
杨迥生了很大的气，又或者是因为在裴逾白和市局同事面前他觉得很丢人，还因为这几天被水村人变本加厉欺瞒，那一脚力度不轻，直接将老丁踹进了医院。
水村发生这种事有一部分责任是他们失职，如果早点儿发现水村的异常，他就不会站在用来囚禁女人的地窖口，找已经跌落山林的受害者。
裴逾白按住怒不可遏的杨迥，让韩一负责把老丁送去医院，再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他，不让他离开医院一步。
这场冲突以老丁被打、村干部低头结束，可水村的底线还是看不到头。
村长老丁被打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责警察，更没有人出来胡搅蛮缠谩骂警察，好比水世界里没有脑子的呆子。
常年游手好闲的老头儿三五成群坐在村部外面什么也不干，眼睛就像三百六十度的超清监控摄像头。
看到眼前的情形裴逾白也明白了，找到秀秀和赵莲的尸体对那些人来说是无关紧要的，村长老丁被警察打伤也无所谓，耿家父子死也就死了，这些事并不会影响到他们的正常生活。
唯一影响他们正常生活的是阴魂不散的警察，因为他们惧怕普通的生活被打破。
报社采访组闻讯赶到水村的时候警方已经收队下山了，没赶上第一手新闻素材的采访组有些泄气。
听说杀害耿家父子放火烧村的凶手已经找到，那为什么这些农户家的门还是关得严严实实？
骆弥路过耿家旧址看到了盖在土堆上的彩条布，路过耿家旁边的邻居家，看到驼背的老婆婆费力地端起簸箕。
一路走到村东头，跟着前一晚裴逾白说的地址，找到了被小胖子推下山沟险些没命的豆豆家。
他是自费代替裴逾白来看豆豆的，骆弥准备回头找裴逾白报销买东西的钱，也不是抠，是他们不熟。
在豆豆家待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赶在别人家吃中饭的时间骆弥离开了。
他又路过耿家的邻居家，那个在院子里晒粮食的老婆婆这次在门槛上坐着，她的背因为常年负重干活儿早就弯的不成样子了，抬头看人都有些费力。
骆弥路过时跟她对视了一眼，老婆婆忽然开口叫他：“小伙子。”
骆弥一下站住了，回头意外地看着老婆婆，老婆婆东张西望，看到周围没有别人才从门槛上起来。
被叫住的骆弥一头雾水地看着老婆婆，老婆婆勾着背对他笑，“小伙子，你能帮我个忙吗？”
骆弥以为是叫他帮忙拿个东西，结果老婆婆说能不能帮她找个人，也不管骆弥同不同意，跟他说了一个人名和一个地名。
说完老婆婆装作耳背的样子进了院子，留骆弥在他们家门口错愕，听到哪家院子里有说话声，警觉的骆弥背着包离开了。
水村还似往常一样平静，但派出所和医院就不一定了。
杨迥冲动之下打了人，回到所里就被领导叫走了，余庭还在殡仪馆里没出来，裴逾白忙着查秀秀和赵莲的真实身份信息。
各个地区每年有很多妇女儿童被拐卖的案子，一个失踪者背后往往排着许多等待侦破的失踪案。
虽然找到了秀秀的尸体，但她们的身份调查依然是个难题，除非抓到把她们卖到水村的人贩。
目前有人贩子消息的只有村长老丁。
在派出所开完会，裴逾白听到最近几个月柏山渠区并没有拐卖团伙出没的消息，暂时只能根据秀秀的年龄和相貌体征以及到水村的时间，将排查范围缩小到两个月之内失踪的年轻女性里。
杀人纵火案牵扯出人口拐卖是谁也没想到的，裴逾白首要侦查的是耿家父子被害案，其余的还要看派出所是怎么决定的。
从耿光宗脖子上的菜刀上发现的指纹经过对比确认是秀秀的，所以案发那晚取得耿家父子信任的秀秀确实在饭菜里下了毒，耿光宗也确实是她砍伤的。
他们把秀秀从地窖里放出来的前提应该是秀秀答应跟耿光宗结婚乖乖留在水村，那半个月的时间耿家可能在按照秀秀的要求准备结婚必需品。
至于秀秀在耿家都遭遇了什么，还要等待余庭的进一步尸检。
受害者和凶手都齐了，这个本该就此结案的纵火案因为某些原因不断牵扯出越来越多的人和水村存在至今的人口买卖，还有水村那些消失的女婴，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案子才到关键点，所有线索全部断了，头疼的不止裴逾白，还有柏山渠区派出所的上上下下，光裴逾白一个人愁也没用。
加上这个案子相关的谣传的速度快的离谱，内容也越发夸张，比如水村一家四口被杀焚尸，水村差点儿被大火屠村。
裴逾白至今没明白这些谣言是怎么散播出去的，一向不与外界多接触的水村，怎么就成了许多人追捧的景点名胜。
宣传水村的应该也是水村人，而且跟村长老丁很熟，所以裴逾白打算查查水村有没有人从事宣传工作。
于是第一个进入调查视线的是村长老丁一家，老丁的妻子早逝，两个儿子在村外工作很少回村子里，接到通知的兄弟俩马不停蹄赶到了医院。
跟老丁不同的是他的两个儿子身上少见水村的不良风气，不说他们有多理智克制，至少没有一到医院就跟警方打起来。
在派出所了解了老丁家的家庭情况以及他的两个儿子目前从事的工作，确认老丁的大儿子在一家小型私企里从事营销工作。
裴逾白由此找到了这个案子最关键的切入点——水村极其严重的重男轻女的传统，而宣扬出去的生子水只是给这个不良陋习罩上了一层美化外衣。
下午裴逾白在派出所里比对失踪案卷宗的时候接到了骆弥的电话，说是有急事找他。
裴逾白以为是先前交代他的任务，把韩一抓过去替他继续排查失踪案，而他亲自去派出所门口等骆弥。
他还不知道采访组在他们之后去了水村。
怕骆弥找不着路，裴逾白特意站在派出所门口最显眼的地方，城外不比市内交通便利，公交车都是一个小时一趟，出行条件不至于艰苦，但也挺不容易的。
在派出所门口等了快半个小时，骆弥终于出现在裴逾白的视线里了。
“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市里吗？”裴逾白问跑的气喘吁吁的骆弥。
“说来话长。”骆弥喘着大气从便签本上撕下来一张纸，“这个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找我帮什么忙？你偷拍别人被敲诈勒索了？”
骆弥不想解释，把便签纸递给了裴逾白，便签纸上写了两个名字，人名胡秀春、地名柏珠乡。
“这是什么？”
“住在案发地隔壁的一个老人让我帮她找个人。”
“耿家隔壁的邻居，一个驼背老人？”
“嗯。”
“柏珠乡的胡秀春，你们又不认识，为什么她会让你帮忙找这个人。”
裴逾白回想当时去排查走访的情形，那个老婆婆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她丈夫说她耳朵有问题，平常说话听不见，所以裴逾白打消了询问她耿家出事的那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念头。
当天晚上也就是耿家着火之前，两边的邻居都说在村口，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当时就只有那个老婆婆一个人在家。
村长和人贩子二次见面是给那家人搭线，出了耿家的事人贩也销声匿迹了。
老婆婆的听力不好是真是假目前还不好说，但可以肯定她绝对没有精神方面的疾病，那她为什么要拦住骆弥告诉他这个名字？
如果有求于他，警察在村里进进出出这么多天，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找裴逾白。
“她跟你说的时候家里还有人吗？”
“没有，就她一个人在家。”
裴逾白看了会儿说道：“她要找的应该是她的家乡，胡秀春可能是她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