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为期

精彩段落

比赛的三天里,栾曜没怎么见过席沅。医务组主要负责后勤保障,事情并不少,包括现场的观众、其他工作人员的身体健康状况,都是要由医务组负责的。选手的问题倒不是很多,观众确实出了不少事,场馆里比较滑,有家长没看住,小孩子乱跑跌倒,医务组连治带哄,也是一阵兵荒马乱。

栾曜的成绩一向很稳定,他这次比赛老张给他定的目标是起码要拿个牌子。小组赛他并没有全力游,但还是以小组第一的成绩出线了。

栾曜吃饭的时候也没见到席沅,韩一桥也问了句:“小医生怎么没影儿了?”

恰好那天一起吃饭的长卷发的女生经过,和栾曜打了个招呼:“嗨。”

栾曜问:“席沅去哪儿了?”

田静说:“我们是轮班,但是席沅是组长,要一直在岗,可能要很晚才能出来。”

韩一桥很意外:“还是组长呢?看不出来。”

田静笑了,说道:“你们不是一个学校的吗?不认识他?我们外校的都知道他。”她干脆坐下来和他们拼了个桌,问道,“不介意吧?”

栾曜和韩一桥都礼貌地笑了笑。

田静其实是故意申请了这个时间换班,她知道选手的大概作息时间,就是为了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在餐厅遇见栾曜和韩一桥。她特意起早化了妆,还别了两个很可爱的发卡,看起来比那天漂亮许多。

韩一桥接着问她:“席沅很出名吗?”

田静说:“是啊。无人不知的大神啊,他发的刊,我们学校很多老师都发不上。”她低头把盘子里不喜欢吃的姜丝挑出去,“说实话我们医务组的志愿者见到他都吓了一跳,这种活动嘛,对我们医学生来说,就是一个兴趣而已,履历上一点儿不加分,一般都是大一的学生闲着没事过来的,或者像我一样,来看帅哥。”说完她眨了眨眼睛。

栾曜一直在吃饭,好像并没有很在意她在说什么。韩一桥倒是心里捋了捋,意识到席沅大概率是奔着栾曜来的。他不是傻子,昨天席沅对栾曜的态度,以及旱鸭子报名这种没用的活动,看起来实在很像是追着哪个人过来的。当然他不会直接问出来,只是自然地顺着她换了个话题:“那你说,我和栾曜谁帅?”

田静笑了笑,说道:“不说实话了吧,容易伤人心。”

韩一桥故作生气:“这样就不伤人心了吗?”

田静说:“我又没说伤谁的心。看来你也很清楚问题的答案嘛。”

韩一桥大笑起来。

回去的电梯里,韩一桥拍了拍田静的肩膀,说道:“赏脸加个微信?”

田静很高兴,但她没显露出来。虽然没能让栾曜动心,但她并不失望,毕竟她自己有自知之明,这种级别的帅哥不是她能够得上的。韩一桥虽然比栾曜差了一截,但无疑也是帅气的。

韩一桥其实是故意当着栾曜的面要田静的微信的,一顿饭够他想清楚昨天晚上的修罗场是怎么回事了,他没必要让栾曜心里梗着刺。

等回到房间,韩一桥就给李永洋发了条微信:在?

李永洋秒回:放

韩一桥说:认识席沅吗?

李永洋这次隔了一会儿才回,没正面回答,问道:问他干什么?

韩一桥说:不干嘛,就想问问他和栾曜什么关系

李永洋:他和曜哥没关系

李永洋:他单方面想和曜哥有关系

李永洋:懂?

韩一桥看着李永洋发过来的三条消息,心里的猜测终于被验证了。他顿时觉得李永洋是个傻逼,说道:那不一定,我看快有关系了

李永洋发过来三个问号,又问他什么意思,韩一桥没回他。

第二天的半决赛,韩一桥和栾曜都发挥的不错,顺利进入了决赛。栾曜在现场看到了席沅,对方正蹲在地上帮一个擦伤脚的女生贴创口贴,那女生头发半披着,低头看着席沅,露出羞涩的神情。席沅帮她贴好,又站起身嘱咐了几句什么。

栾曜看他的样子,突然想起了高中时,他第一次遇见席沅。对方也是这么蹲在他面前,帮他清创包扎,手法熟练而温柔。

他走过去,想和席沅说几句话,但医务组有个短发的女生面色焦急地过去找席沅,不知道说了什么,栾曜听见席沅冷静地说了一句“别慌,慢慢说”,接着便拎起医药箱,跟着女生朝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栾曜于是站在了原地,没再跟过去。

当天晚上睡觉之前,栾曜收到了席沅的微信,对方没有说什么废话,很简洁且客气地说道:决赛加油。

栾曜停在回复的界面很久,最终也只是说:谢谢。

决赛开始之前,运动员都上了跳台,栾曜在那一瞬间毫无预兆地想起了席沅。不是什么有关的席沅的事,单纯地想起了这个人。接着,发令枪响,栾曜顿时抛开了所有念头,猛地跳进了水中。

触壁之后,栾曜从水中冒出了头。他眯着眼看了一眼大屏幕,第二名,刷新了他个人的最好成绩。

老张颇有些激动地跑过来,说道:“亚军!”

栾曜长舒了一口气,激动和喜悦这才慢慢地涌上来,让他表情都轻松了许多。

韩一桥也算是超常发挥,决赛拿了第五名。虽然没有拿牌子,但他本来的目标就是进决赛,前五已经是意外之喜。他们三个人激动地交谈了一会儿,老张抑制不住地笑道:“栾曜快去换件衣服,休息一会儿,下午参加颁奖和闭幕式。”

给栾曜颁奖的是省体育局游跳中心的一名领导,叫朱友,以前曾经拿过国家级赛事的季军,因病退役,现在虽然已经四十几岁了,身材仍然保持得很好。栾曜弯下腰,朱友把奖牌挂在他的脖子上,态度非常亲和:“游得不错。”

栾曜说:“谢谢。”

等他们合完影,朱友又叫住了冠军和栾曜:“我们在省队组织了一个集训项目,大概一个月左右,准备开放两个名额给你们,有兴趣吗?”

这是求之不来的机遇,省队能够带来的训练水平和训练方法是他们平时难以接触的,对于处于瓶颈期的运动员来说,更是从天而降的馅饼。冠军听完,立刻就说道:“朱局,我想去。”

栾曜倒是犹豫了一下。朱友看他没说话,转过来问道:“栾曜,你怎么想?”

栾曜沉默了不过两三秒,还是说道:“我愿意去,谢谢您。”

闭幕式冗长而无聊,栾曜坐在选手席,打开手机看了看日历。

他和席沅的约定之期,只剩下一个多月了。如果栾曜答应了去省队参加集训,意味着他和席沅相处的时间只剩下接下来一周。

栾曜把手机收起来,微微低下头把额头贴在身前的栏杆上,闭上了眼睛。

闭幕式结束已经六点多了,栾曜和韩一桥一起回了房间。韩一桥拿了个充电宝,对栾曜说:“晚上我和田静约了出去吃,要一起吗?”

栾曜说:“不了,你们去吧。”

韩一桥于是拿着手机和充电宝走了。

栾曜低头给席沅发了条微信:在哪儿?

席沅没有立刻回。栾曜放下了手机,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席沅仍然没有回他,栾曜便干脆起了身,去楼上找他。

开门的是席沅的室友,个子不高戴着黑框眼镜,看到他有些疑惑:“你好?”

栾曜说:“请问席沅在吗?”

男生便恍然大悟,扬声叫了一句:“席沅学长!”说完,男生侧过身,“进来吧,他在帮他导师做项目。”

栾曜说了句“打扰了”,便走进去。这时候席沅已经往门口走了,栾曜看见他穿着浅灰色长袖睡衣,在他身上很宽松,纤细的手腕从袖口露出来,空空荡荡的。看到他的时候,席沅的眼神立刻变了,漆黑的瞳孔不再冷淡,渗透出温暖的光泽。

席沅声音很轻:“有事找我吗?”

栾曜没有马上回答,问道:“在忙?”

席沅说:“还好,不是很急。”

栾曜看着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餐?我请客。”

席沅立即点了头,像是怕他反悔:“好,我换身衣服。”

栾曜点点头:“等会儿去我房间找我吧。”

席沅动作很快,栾曜没等多久,就听见了席沅敲门的声音。他打开门,示意他进来:“等我一下,我穿一下鞋子。”他脚上还穿着宾馆的一次性拖鞋。

席沅便跟着他走进来。栾曜坐在床边,弯腰系鞋带,抬起头的时候,看见席沅正专注地看着他放在桌子上的奖牌。栾曜便站起身,伸手把奖牌拿起来,递给他:“要看吗?”

席沅很小心地伸手接了,低头仔细地看了看,又翻过来看背面的字。他用双手捧着,手指缓缓抚摸过浮雕,珍而重之地摩挲着。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眼角眉梢都是隐秘的雀跃:“还没有来得及恭喜你。”

栾曜看到他脸上真切的笑容,突然想起那张印在公告栏上的领奖照。席沅自己得了那样一个重量级的奖项,神色也远远不如现在的生动。

除了父母,世界上能有几个人会真心地为别人获得的成就开心呢?栾曜这样想。

他抬起手,拿起奖牌挂在了席沅的脖子上,双手搭上他的肩膀,低头看席沅的眼睛,温声说:“戴着吧,晚上回来再还给我。”

席沅受宠若惊。他伸出手又摸了摸那冰凉坚硬的材质,觉得又高兴又惶恐,想了想把奖牌从领口塞进去。微凉的触感让他觉得不真实,隔着衣服摸了摸,隐约显露出圆形的轮廓,很快体温就捂热了它。

栾曜一直看着他,这时候才揽住他的肩膀,说道:“走吧。”

最终他们吃了烧烤,坐在人来人往的人行街上,点了不少东西。栾曜点了一瓶啤酒,问席沅:“要吗?”

席沅摇摇头:“我喝水就好。”

吃到后来栾曜都吃得有些撑了,才把点的东西都吃完。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昏暗的路灯投下来,把人的影子都拉长。栾曜付了钱,两人并肩往酒店走,迎着晚风,步履不急不缓。

他们是沿着手机导航过来的,回去的时候栾曜觉得能走回去,就没开导航。但出来的时候天还是亮的,到底清晰许多,走着走着才发现不大对劲,像是走错了。

栾曜停住了脚步,拿出手机:“等等,我看一下导航。”

席沅便站在路边安静地等他。

这里信号只有三格,网速很慢,栾曜只好等着它一步步转出来。他余光里看见席沅低头又把奖牌拿出来,对着路灯的光在看。

栾曜忍俊不禁:“这么喜欢?”

席沅很不好意思,他说:“我怕它也熏上烧烤的味道。”

听他这样说,栾曜伸出手拿起奖牌,低下头凑近了嗅了嗅。

奖牌还挂在席沅的脖子上,栾曜这个动作像是趴在他胸口上一样,席沅僵硬地不敢动。栾曜抬起头,眼里有笑意:“没有烧烤味儿。但有你身上沐浴露的味道。”他抬起手,“你要不要闻闻?”

席沅已经面红耳赤,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羞什么,栾曜的话和动作都再正常不过,可因为他心里那点缠绵的心思,总会把有关于栾曜的一切都暧昧化。

栾曜见他不说话,便笑着又问了一遍:“要不要闻?”

席沅无法,只能很快地低下头又抬起来,胡乱地点点头。

栾曜便松开了手,放声笑出来。

席沅的脸更红了。

栾曜渐渐止住了笑,但脸上仍然带着淡淡的笑意,叫他的名字:“席沅。”

席沅看向他。

暖光从席沅的身侧洒下来,明暗在脸上交汇,柔软的头发也发着光。栾曜能看见席沅脸上细小的绒毛,脸颊被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眼睛像一汪揽月的池塘,深邃和静谧。下巴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着,嘴唇轻抿,把漂亮的唇珠藏起来。他细长的脖颈上挂着奖牌上的绶带,泛着银光的金属垂落在他胸前,正在路灯下闪着光。

栾曜伸出手,轻轻托住了席沅的下巴,然后低下头,亲吻了他的额头。

也许是酒精,是黑夜,或者是其他的什么,让栾曜施舍了一个吻给席沅。

席沅愣在了原地。栾曜的嘴唇像炙热的烙印,让他觉得自己被点燃了,浑身上下都是软的。他连眼睛都不敢眨,只能看见栾曜凸出的喉结。这个吻一触即分,席沅回过神的时候,男生已经退回了安全社交距离,语气自然地说道:“走吧。”

席沅恍惚地跟着他身后,看着栾曜微微垂着头,露出的侧脸英俊坚毅,步伐从容又沉稳。席沅被笼罩在高大挺拔的影子里,那一刻,他才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是渴望的,是贪心的,是在默默倾慕的岁月里,也曾幻想过回馈的。

栾曜送席沅回了房间,席沅的室友不在,席沅便拿房卡刷开了门。栾曜站在门口,没进去,姿势放松地扶着门,说道:“我走了。”

席沅还沉浸在那个吻里,耳根还是红的。他把奖牌从脖子上取下来,双手递给栾曜,微微垂着头不敢看他:“还是祝贺你。”

栾曜接过来,随意地放进口袋,突然想起集训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还有一件事。”

席沅抬起头:“什么?”

栾曜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今天颁奖的时候,体育局告诉我们,冠亚军可以获得去省队集训一个月的机会——”他停顿了一下,“我答应了。”

栾曜看见席沅的脸色立刻白了。

他好像很茫然似的,喃喃道:“一个月吗?”

栾曜点了点头,又觉得有些残忍,缓声说:“抱歉。”

席沅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栾曜抬起手,轻轻理了理他柔软的头发,低声说:“要不然,中断一个月,等我回来补上?”

席沅仍然保持着垂着头的姿势,没有说话。

这时候走廊里恰好有别人经过,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等那人进了房间,关上门,席沅还是沉默着。

栾曜刚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席沅突然开了口。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栾曜,却又很快别开目光,盯着地上的地毯发怔,栾曜只能看见他乖顺的发旋儿。

“所以,是因为这件事,才亲我的吗?”

栾曜一愣。

席沅的声音很平静,但栾曜却听到了一点强忍的哭腔:“是为了补偿我,才亲我的吗?”

栾曜觉得心脏猛地被揪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席沅就抬起双手捂住了脸,就像那天被栾曜躲开的时候那样,垂头丧气地耸着肩膀,深深地低头,声音有些模糊:“请不要这样,我会自作多情。”

栾曜抓他的手腕,席沅却不肯抬起头。栾曜便用了点儿劲儿,把他的手拿下来,捧起了他的脸。他看见席沅的眼眶是红的,泪水还含在眼睛里,满溢着,像是一眨眼就要掉下来。被栾曜这样看着,席沅觉得很丢脸,他不敢直视栾曜的眼睛,小声地为自己的失态道歉:“对不起。”说了一声像是觉得不够,他又说了两遍,“对不起,对不起。”

栾曜用拇指很轻地帮他擦掉眼泪。他低着头,看着席沅难过的脸,很耐心地说道:“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慈善家吗?不是为了补偿你才亲你的。只是因为我突然想亲你,就亲了。”

他的手指从席沅的眼角擦过,弯下腰,平视着他:“别哭了。高中的时候莫名其妙踢你一脚,前段时间又无缘无故打了你一顿,都没见你哭,怎么现在哭成这样?”

席沅深吸一口气,嗓子还是哑的,话都说不连贯:“对、对不起。”

栾曜抬起手,很用力地拥抱了他一下。他拍了拍席沅的背,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不用道歉。去睡吧。”

席沅点头,用手背抹了一下眼尾。他哭得很安静,现在泪止住了,只有发红的眼眶和鼻尖还残留一些难过的情绪印迹。栾曜和他面对面站着,看着他低着头转过身,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腕,在他回头时在席沅俊秀的鼻梁上吻了一下。

席沅怔怔地看着他,栾曜像哄小朋友一样,虽然脸上并没有什么笑意,但眼神很温柔:“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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