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白月光暗恋替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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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夜色漆黑,高耸的山峰直插云霄,似是一个庞大的巨物将所有人吞入腹中。幽谷深处,河流蜿蜒曲折,流水声清脆,伴随着阵阵蝉鸣,显得既幽静又诡秘。

“救命——”

突然,一阵求救的声音打破了山间的宁静。

那声音似乎来自一个少年,然而紧随其后的便是他痛苦的叫声:“啊啊啊啊啊……”

那声音先是持续的高亢,惊得树梢上的孤鸦乱飞。继而渐渐衰弱,慢慢变成了呻吟与凄哀的哭声,最后完全消散在风中。

幽深的谷底有一个大阵。古老的印记勾画着阵法的形状,阵的中央插着一把斑驳不堪的长剑。旁边趴着一个少年模样的道士,不甚合身的青色道袍破烂不堪,左胸口有一处贯穿伤,鲜红的血液从黑洞洞的伤口中蜿蜒而出,顺着被鲜血濡湿的旧道袍,缓缓流向地面。

那腥臭的血液似乎被什么吸引了一样,汇聚成缕,流入凹陷的阵法印记中,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淡淡的诡异香气。

微风轻轻拂动树叶,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阵中央闪着诡异妖邪的红光。

不多久,那昏死过去的少年又挣扎着醒了过来,沾着血迹的十指费力地扒着地面,艰难睁开眼睛,“真的,不想活了。”

是的,戎铃枝穿书了,穿进了一本狗血双男主小说里。

但很不幸的是,他既不是主角,也不是反派,而是穿成了里面的炮灰替身。一个与他同名同姓、主角攻褚岫为爱而不得白月光,收集的炮灰替身。

这个活体手办因为与主角攻的白月光有五分相似,所以买下来当了暖床的小奴、但主角攻褚岫爱的不仅是白月光的外表,更是他高洁的品性。

白月光是山巅的高岭之花,是为天下众生牺牲的君子,而他却只是一个顶着相似皮囊、甘愿做为人不耻的小奴的草包。

所以褚岫是厌弃他的,为了白月光守身如玉,平日不肯碰他分毫,更多的是打骂与欺辱,最后还让他做了祭阵的材料。

因为同名同姓,而这个炮灰又太过无辜可怜,。所以戎铃枝看到替身祭天这一章格外气愤,深夜在评论区怒喷十八条后,猝死了。

而更不幸的是,那个自称为“系统”的声音正要向他介绍别的东西的时候,突然信号中断。

再睁开眼的时候,他人已在谷底,被五花大绑着。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瞬间便被一剑捅穿。

鲜血喷涌而出,他应声倒地,甚至都没看清凶手的模样。

“没想到我的命还挺硬,这都没死。嘶——疼。”戎铃枝气若游丝地自嘲笑笑,他此刻只觉得眼皮很重,乏力到了极点。

透过指尖敏感的触觉,他感知到自己躺在一块很冰凉的石头上,寒得似乎要将他的骨血冻住。

这令他昏沉的大脑稍稍清醒了一点,费劲地抬起眼皮看向四周、

入目的是一片陌生的场景,黑漆漆的山崖与一个诡异的大阵。而他面前的是一柄斑驳生锈的长剑,此刻正微微颤动着,连地表印着的奇怪印记也随之而动。

戎铃枝重重咳了两声,喉间的鲜血一下涌了上来,不可抑制地从嘴角溢出。

因为失血过多,他实在无力从地上爬起来,只能倚靠着剑身慢慢地坐起。但这剑虽然斑驳,却锋利至极,一不小心便划破了他的中指。

鲜血沾染其上。

下一秒,寒霜从剑尖处一寸寸蔓延开,直到整个地苗都布满冰棱与白霜,诡异的红光跳跃闪动,像是其后藏着什么可怖的怪物。

“砰”地一声,光线迅速炸开,使他短暂失明,耳朵也失去了听力。

在一片嗡鸣与祝唱声中,他仿佛看见许多黑色的人影在围着他跳舞祝贺,那些身影越拉越长,越拉越长,最后“砰”地一声,又消失了。

而戎铃枝借着这个场景,似乎想起了小说中相应的情节——正是原主为主角的白月光祭阵的场景!

白光慢慢消散,剩下的只是一地晶莹的霜雪。戎铃枝咽了咽口水,忍着疼痛挪动了一下,似乎想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如他所想。

视线平移至远处,原本空无一人的方位,凭空出现了一人。

他披着一件素白道袍,襟口与袖口都绣着金色的鹤,乌黑如缎的长发披散,与翻飞的衣玦交织缠绕。

戎铃枝咽了口喉间翻涌的血水,微微眯起桃花眼,想要看的更清晰。

只见那人眉眼如峦,气质清冷,长眉如黛,黑沉的眸色平静极了。神态亦是冷漠至极,平淡望望向他,似乎看到了一只蝼蚁。

“你与我的剑,定了生死契。”

闻言,戎铃枝茫然地四下看了一眼,发现这里确实只有他一人。

是在说他?

什么剑?

两个问题一经思考完,他突然反应过来,看向身后倚的那把斑驳陈旧的长剑,细弱地问了句:“这是你的剑?”

回忆起刚才的片段,他想起原著里的设定,似乎明白了原因。

中指里淌的是心头血,而心头血便是制定生死契的关键一步。

而这剑嘛,好像是主角攻白月光——封眠的。

这瞬,戎铃枝下意识抬目向他望去,立刻想起了小说里的一段描写:岳峙渊渟,琨玉秋霜。

这人是封眠?

“你是谁。”封眠淡淡问。

他姿态出尘,素色衣袍轻轻摆动,立在这幽静的谷地中央时,俊美眉目似乎与山川融为一体,落下神明般的气息。

戎铃枝看着他,只觉心灵都被净化了。同时,似乎看到了一线生机。

他跪坐在冰凉的石板上,在心中快速组织谎话。

不肖多时,便抬起澄澈分明的眼瞳,目光稚嫩而纯真,毫不客气地揽下所有功劳:“道君,我叫戎铃枝,在这里等了您很久很久。”

说罢,微微垂眼,纤密睫毛不经意掩下含春般的眸色,衬得眼下那颗小痣又为精致漂亮,羞赧道:“铃枝仰慕您良久,以身祭阵只愿换您归来。”

他穿的很单薄,破旧宽大的道袍脏兮兮的,裹着过分瘦弱的身躯在风中瑟瑟发抖。

此刻柔顺地垂目,从封眠的角度望去,正好能瞥见那白瓷般的纤细脖颈,脆弱得似乎一只手便可折断。

封眠静静地打量着他,那目光不似看人,更像是在观察一个物件,淡漠的视线却蕴藏着无法言喻的锐利,令戎铃枝脊背生汗,心虚不已。

良久,才轻启薄唇:“我们并不认识。”

闻言,少年立刻抬起双目,黑白分明的眼瞳中满是受伤,氤氲起无边的雾气,垂泪道:“铃枝这样的小人物,道君自然不认识。但铃枝的赤诚之心,天地可鉴,铃枝在这里等了道君好多年……”

随口扯出的谎话却被他精湛的演技修饰得煞有其事。

他说完,又俯身向封眠磕头,漂亮的脸上满是决绝:“铃枝愿做道君的小奴,此生相伴,绝不背叛!”

……

“尊主,祭品已经就位。封道君不消多时便会醒来,您现在是否要前往谷底?”一个道士打扮的人询问道。

褚岫一身玄色道袍,玉冠高束。面容虽然清隽俊美,但眸底的疯狂却让他看起来有些阴鸷:“本尊终于等到这日了。”

此刻已临近凌晨,但天仍未破晓,夜未尽。他抽出长剑,直指天地,颇有种划破黎明的决心。

“十年前,师兄为苍生甘愿祭阵。十年后,本尊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救他出阵。”

一众修士皆默默缄言,不敢多说。

这位褚尊主少时曾在青阳宗修习道术,心中仰慕宗中的天之骄子封眠道君。但那位封道君天生不通情爱,亲缘淡薄,心中只余修道一事,是这世上最高不可攀之人。

十年前,封道君为苍生祭阵后,这位褚道君便疯了,灭尊长杀亲友,偏执到心中只剩救封道君出阵一事。

见褚岫唇边久违带着点笑意,众人才微微地舒了口气。

有一人斗胆问了句:“那,您那位祭阵的小奴呢?”

他所言之人,正是戎铃枝。此人虽然与封道君的长相有五分相似,可到底只是皮肉,没有他的半分风不说,还是个没有根骨的草包,到如今都没学会引气入体呢。

几乎所有人都轻蔑他,厌弃他,此刻自然也无人在意他的死活,只是在讨论如何处理他的后续。

“他?”褚岫似乎思考了很久,才想起这么个人,轻飘飘落下一句话,便交代了他的下场,“大抵是活不了了,待我迎师兄出来后,尸体一把火烧死便是。”

他如今愿望即将实现,心情也好上不少,一声令下:“走,去谷底。”

*

夜晚的谷底十分安静,连孤鸦从树梢飞起的扑翅声都清晰无比。褚岫带着一众人群,浩浩荡荡地往谷底走时,便十分清楚地听见了戎铃枝的声音——

“铃枝仰慕您良久,以身祭阵只愿换您归来。”

众人顿时噤声,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为首的褚岫的脸色。

闻言,褚岫表情难看到了极致,脸色一寸寸黑下去,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心中想:这个狐媚子竟然还没死?

等到他赶到阵前时,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自己找的替身正在向自己的白月光叩谢,并且要求做对方的小奴。

“该死的。”他表情阴鸷,眸底怒火翻涌,一句话也没有多说,直接从腰间抽出匕首,飞速地掷了过去。

匕首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戎铃枝头顶两寸的地方。

而他正好叩拜完准备起身,抬头时刚好看见了寒光凛冽的匕首上倒映出自己的脸,以及上面沾着的不知名血迹。

顿时吓得呆坐于地,额头冷汗直流。

“你竟然还活着?命够硬的。”冷冷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嘲讽。

也许是原主意识残存的原因,他一眼便认出了站在首位的褚岫。

与小说中的描述一模一样,玄衣玉冠,面容冷峻俊美,右眼睑下方有一个小小的黑色印记。

此刻面无表情,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十分阴毒,似乎恨不得当场将他扒皮抽筋,千刀万剐。

戎铃枝通体冰寒,下意识想逃。

“谁准你靠近师兄的?”他冷冷道。

一直绷紧的薄唇突然松开,露出诡异的笑容,“既然如此,本尊亲自送你去死。”

那笑容中带着点癫狂与神经质的意味,操纵着匕首的手指也微微滑动。

戎铃枝看出了他的杀心,暗道不好。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用尽毕生的力气奋力往封眠那里躲。一边跑,一边叫得像杀猪:“杀人了,杀人了,封道君救我。”

封眠虽然静立于原地,依然高不可攀,像是不沾染世事的神明。但还是任由戎铃枝躲到了他身后。

戎铃枝整个人躲在封眠身后,终于松了口气。心道:如果封眠愿意救他,那这一线生机就稳了。

褚岫看见封眠护住戎铃枝,瞳孔剧烈地缩起,目眦欲裂,劝道:“师兄,你怎么能救他呢,你知不知——”

但他到底不想暴露自己养了小奴这件事,只能硬生生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可眼中杀意并未消失,甚至操纵着那把匕首直直地向两人刺去,试图以此逼封眠收手。

正当戎铃枝思索褚岫与封眠谁更强的时候。

突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宿主,你要出去用身体接下匕首,然后我才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是他穿书前,那个系统的声音。

正当他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系统似乎能听到他心里的想法一般,又再次出声:“时间紧迫,请执行任务。”

戎铃枝不是很想用身体接刀子,但如果不按照系统所说……真把他一个人丢在这了怎么办?

他只能咬紧牙,盯着那破空而来、距离越来越近的匕首,然后在最后一刻飞奔出去,替封眠接下了匕首。

锋利的匕首贯穿他的腹部,戎铃枝又吐了一口血,彻底失去力气,倒在封眠的怀中。

褚岫阴毒至极,不知用了什么邪门的东西,不仅令他肉体疼痛,连灵魂都几近被撕扯开。

戎铃枝痛到了极点,连眼泪都溢出来。

他在心里骂了褚岫这狗日的八百遍,然后又听见系统的声音:“宿主,接下来你要将自己的半神血脉献祭给封眠。不需要什么口诀,只要聚精会神就可以做到。”

戎铃枝:……

他都快疼死了,感情还要拿献祭剧本。

正欲如此的时候,他突然听见褚岫气急败坏的声音:“不准抱他,快松开,你这个贱人!”

抓狂了?

戎铃枝心想,你小子捅了我两刀,还想好过?既然这么在意封眠,那么不好意思,你有难了。

他睫毛微颤,软软唤了声:“道君。”

而封眠敛下尾睫,静静地注视着少年那双疼痛蓄满泪水,却显得格外清澈的眼睛,竟产生了一种怜惜的陌生情绪,捏了个法诀,源源不断的真气输入,替他止痛:“我会救你。”

戎铃枝眼眸带泪,欲语还休地注视着他,然后踮起脚,猝不及防地吻上他的唇。

两人鼻尖相抵,咫尺的距离,封眠看见少年的泪水落在他脸上。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听见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我助道君成神,道君可不可以永远记住我。”

说着,古老的金色印记迅速将两人包裹住,发出耀眼而剧烈的白光。

黎明到来,他看见少年的身体化作一片又一片的碎光,融入他的身体中。

下一秒,电闪雷鸣,将明的天空中劈下一道又一道的天雷,落在封眠身上。但他被金光包裹着,毫发无伤。

乌黑的长发翩跹翻飞,镀满了金光。

整整十二道天雷降下后,整方天地亮如白昼,金色天梯从云端降下,仙乐传来。

自神都陷落后两万年,人间诞生了第一个神。

而神明的耳边,始终萦绕着那句:“道君可不可以永远记住我。”

以及,

那双带泪的眼瞳。

“宿主,醒醒。”

听到呼唤声,戎铃枝猛然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茅草堆成的房顶,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瞳孔微缩,似乎还停留在刚刚的情境中。

褚岫那把淬了毒的匕首,让他五脏剧痛,似乎连肉体之中的灵魂都被劈开。

手掌不自觉地覆上自己的腰腹,上下摸了一通,没发现伤口后,精神才微微松懈了些。

“幸好……”戎铃枝按了按直跳的眉心,嘴角微微抽搐。

他想起刚刚亲上封眠时,褚岫目眦尽裂、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的样子,就觉得心悸。

幸好已经不在那个世界了,不然他一定会被封眠和褚岫联手整死。

不过,他还没高兴几秒,便感觉脑袋一阵眩晕。

回过神来,脑中已涌入很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和……他被褚岫捅死前,相差无几。

竟然还在这个世界里?

戎铃枝闭上眼,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骂道:“草,怎么还在这里。”

正常来说,任务失败不应该把他送到别的世界里吗?

“因为任务没有完成啊。”系统的声音终于出现,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向他解释前因后果,“之前应该是因为主系统故障,错误把你送到了祭阵的时间点,所以才让你自尽得的。现在已经修复传送点,所以将您重新送回来了。”

它的话太绕,听得戎铃枝脑袋胀痛。

加之一夜高烧,他口干舌燥,嗓子干疼。

于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撑着虚弱的身体下床。

在桌边坐下后,给自己倒了杯凉透的茶水润喉后,才忍着嘶哑,问:“什么意思?”

系统沉默了两秒,总结道:“总之就是,您在穿书之后,又重生了。”

“哼。”戎铃枝嫌弃撇嘴,过分精致漂亮的五官上浮现一丝鄙夷,“就是说,因为你们的工作失误,让我白挨了一刀呗。”

系统不应答。

戎铃枝冷冷地笑了一声,纤细白皙的指节屈起,叩了叩木桌,状似无赖,直接开口谈条件:“这一刀我不能白挨,要么给我换个正常点的世界,要么给点补偿。”

他讹得很有道理,可惜系统压根不搭理他,只公式地回答:“宿主抱歉,系统没有这个权限。”

戎铃枝:“给点补偿呗,比如免费金手指啥的。”

系统:“宿主抱歉,系统没有这个权限。”

戎铃枝怒:“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客户的吗?”

系统:“宿主抱歉,系统没有这个权限。”

“你是人工智障啊?”戎铃枝怒斥一声,站起来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结果因为太过用力而震得手心发麻,表情疼得扭曲。

但勉强保持住了平淡,慢吞吞坐下来,收回了手,深呼一口气,不断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又抿了一口茶,装作深沉的模样,淡淡问:“那我的任务是什么?好处是什么。”

听见他转移话题,系统终于松了口气。从复读机模式恢复回来,回答道:“自神都陷落一万年,人间已经再没出现过飞升之人,您的任务就是飞升上神。”

话音未落,戎铃枝刚刚入口的茶水全都喷了出来,他抻着脖子咳嗽了好几声,咳得双颊通红后才勉强停下来,指指自己,不敢置信道:“我?飞升上神?你疯了?”

他记得原著中的设定,原主因为身负半神血脉,而注定与修仙无缘。在这个全民修仙的世界里,他基本等于废柴,直到祭阵之前都没能成功引气入体。

让这样的他飞升上神?

戎铃枝拉长声音,怀着点希望问:“难道——你有什么逆天改命的金手指吗?”

“抱歉,宿主,本系统不提供作弊功能。”系统的声音十分冰冷无情。

那你装什么?

戎铃枝嘴角下撇,目光幽幽:“抱歉,系统,本宿主也不提供许愿服务。”

没有金手指还想逆天改命,当他是龙傲天,我命由我不由天啊?

“系统再次提醒,宿主没有选择的机会。如果您不接受任务,那我们将会立刻进行意识抹杀。”

讲到这里,这个所谓的系统终于露出了如资本家一样丑恶的嘴脸。虽然是冰冷的机械音,却暗含了威胁的语气,似乎下一秒就要直接抹杀他。

戎铃枝抿唇,脊背凉意直窜,确实被它的威胁吓到。

生前当社畜的时候就给老板当牛做马赚窝囊费,没想到死了之后还要被压榨?

想到这,戎铃枝额角青筋直跳,漂亮的面容上浮现一丝不忿,但又无可奈何。

唉,谁叫好死不如赖活着呢。

他裹紧自己破旧而略显宽大的道袍,眨了眨眼,纤长眼睫垂下,白皙的脸颊显得格外乖顺,“行吧,谁叫我倒霉呢。”

“宿主,如果您完成了任务,我们是可以帮您实现愿望的。”

“呵呵……”

听到他的嘲讽,系统也自动息声。

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下清脆的鸟叫与簌簌风声。

正是夏季,晨间光照充足,斜斜打进这间茅草屋,蝉鸣嗡嗡,穿堂风从廊下吹入屋内,掀起戎铃枝道袍的一角。

戎铃枝还在理思绪。

他现在处于青阳宗内的一座偏远山峰上,褚岫刚刚将他收作小奴后便下山处理一宗妖兽作乱的案子,将他暂时安置此处。

距离祭阵还有很久很久……

至于为什么发高烧?

他从昨晚零星的记忆中提取到了些许有效信息,原主应是被门内的弟子霸凌了。

他们听说师兄养了个神似封道君的男小奴,便一窝蜂地寻到了此处。见他生得娇美又懦弱,便起了欺负的心思。

骗他说褚岫在山中等他,哄着将他带到了瘴气四生的半山腰,又相伴着、笑着御剑逃跑,将原主一个凡人丢在了瘴气中。

原主既无法力,又不熟悉此处,差点把命丢在此处。但幸好运气不错,撑着最后一口气爬了出来。

可他毕竟只是凡人之躯,不如修仙者强健,半夜便发起了高烧。

回忆完,戎铃枝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感,比他连上半个月班还崩溃。

怪不得浑身上下像是被大货车创飞了……

系统适时提醒道:“宿主,两日之后是青阳宗的收徒测试,您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毕竟褚岫也要回来了。”

没等戎铃枝回答,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你们说,那娘娘腔昨天跑出来没?”

“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

“谁叫他长着一张神似封道君的脸,却是这样下贱的人,竟然愿意做旁人的小奴。”

“呸,要我说,这种人的存在,就是对封道君的玷污。”

几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他们还在讨论着,“若是不小心将他弄死了,褚师兄回山后会不会怪罪我们啊?”

“就是一个小奴,任人消遣的小玩意,死了也是没什么人在意的。褚师兄一心系在封道君身上,哪有空关心他啊。”

纵使再迟钝的人,也能听出这几人不怀好意。

这一串的变故下来,戎铃枝原本便从肉体疲惫到了灵魂,又撞上前来找事的他们,心里已经骂起了他们祖宗十八代。

虽然真的很想给这几个毛头小子点教训,但是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只能默默攥紧拳头,先忍下来。

他拢紧身上的道袍,轻手轻脚地站起来,准备从后窗翻走,到后面的林子里躲一阵儿。

但这几个小道士也不是傻子,一看见桌子上没喝完的茶水,便迅速反应过来:“他爬上来了?没死?人呢?”

于是迅速如鸟兽般四散开来,在茅草屋的后面堵住了正欲逃跑的戎铃枝。

他正弓着身子,想要悄无声息地离开,下一秒锃亮的长剑便架在了他白皙的脖颈上。

戎铃枝几乎可以感知到那剑上淬着的寒意,引得他不禁瑟缩起身体,乖顺地直起身,樱色的唇讨好地弯起,纤细睫毛微垂,一副任人蹂躏的柔弱模样。

轻轻问:“小道君们,怎么了?为何要这样对铃枝。”

为首的青阳宗弟子名叫李兰衡,是褚岫的同山师弟。头束玉冠,身上穿着与他相同制式的青色道袍,剑眉星目,颇有修仙者的风姿。

但神态里却带着淡淡的嘲弄,见少年害怕的姿态,才轻哼一声,唰地抽回长剑,插回背上的剑鞘里。

他将戎铃枝上下打量一番,似乎很不屑的模样,问:“你跑什么?我们还能吃了你不成。”

不跑?

那不得被你们欺负死?

戎铃枝心里如此想着,但他面上不敢表露出半分,只甜甜地笑着应答:“小道君,都是误会,铃枝没有逃跑,只是想去昨天那个地方继续等褚道君。”

他说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竟然真的氤氲起些许湿意,眼角微红,“我昨日等了一夜,褚道君还没回来呢。”

宽大的道袍袖中,戎铃枝死死地掐着自己胳膊上的软肉,好让自己疼得溢出泪水。他一边拭泪,一边在心中暗骂:焯,真是疼死爹了。

系统的声音陡然出现:“宿主,你真是能屈能伸。”

冷冰冰的机械音讲起冷笑话,怎么都透着些怪异。

戎铃枝暗暗吐槽:幸好他是个为了活命,什么都能豁出去的人。不然就这情况,换个骨头硬的,今天高低被这群人整死。

少年生得冰肌玉骨,一双桃花眸带泪,秀密的睫毛湿哒哒地低垂,格外惹人怜惜。尤其是那略显宽大的破旧道袍,裹着他瘦弱的身躯,领口微敞,露出精致而泛着莹光的锁骨。

一时竟看得李兰衡心跳加快,脸颊发热。他快速地别过脸去,不愿接受自己竟对这样一个低贱之人产生欲望的事实,而是在心里骂了句:真是个名副其实的狐媚子。

后面的弟子举着剑,不满道:“李师兄,你同他多说些什么,莫要上了他的当。快些让他跟我们走。”

几人今日又是存了戏弄他的心思,准备将他骗到浮玉峰。

闻言,李兰衡忽略掉心底那股异样的感觉,轻飘飘瞥了一眼戎铃枝,道:“走吧。”

戎铃枝没想到,他们今天竟然连装都不装了,直接明白地霸凌他。

但一想到青阳宗乃是道界第一大宗门,这里面的弟子没一个是好惹的。就面前这几人,在宗内虽然只是平庸之辈,但天赋与修为仍然不可小觑。

总结起来就是,随手就能超度他。

他忍着心中被欺凌的怒意,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

整理好情绪后,才甜甜笑着,答了句:“好。”

……

浮玉峰乃是青阳宗内真气最为浓郁的仙山,距离他所在的孤峰十万八千里。仅凭戎铃枝自己,大约要走上三日才能到达。

所以他一时也猜不透,这几人到底想做些什么。

而李兰衡他们的修为已达到金丹后期,早已能够进行御物飞行。此刻皆是抽出佩剑,控制它贴地飞行,然后一个个跳了上去。

留在戎铃枝一人傻傻地站在原地。

他刚刚穿越到这个修仙世界,猛一瞧见从前只在电视剧里出现的御剑飞行,还有些好奇呢。探头探脑地观察了半天,便看见李兰衡从半空中降下来,连人带剑精准地停在他面前。

剑眉皱起来,颇有些嫌弃:“你竟然连筑基都没有?”

戎铃枝:“……”

不瞒你说,我连引气入体都不行。

“上来。”李兰衡的语气很冷很冲,但还是往旁边挪了些,给他让了点位置出来。

戎铃枝慢吞吞地站了上去。

李兰衡控制着长剑慢慢升高,飞起,心中暗暗道:这个戎铃枝空长着一张与封道君相像的脸,竟连筑基都没有,还是个狐媚子。

其人实在可诛。

可是下一秒,他便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颤巍巍地抓紧了他的衣角,细弱的声音传来:“道君,我可以扶一下吗?”

李兰衡大脑立即宕机,眼前闪现出少年那双樱红水润的唇,再也记不得刚刚脑中吐槽的内容了。

一股热意从两人相触的地方蔓延开,一路上升,将他的脖颈和耳尖都染红了。

他强装镇定道:“随,随,随便你。”

戎铃枝却在他身后咬紧了牙关,和系统吐槽道:“妈的,这几个人到底有多恨我啊,竟然为了欺负我,不远万里不辞辛苦。”

浮玉峰的山顶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封道君清修的地方,而半山腰设了一处神坛,在所谓瑶池的池水正中央,上面有一棵茂盛的榕树,垂下的枝条与周围的护栏上挂满了红色祈福带,长的垂入池中,顺着清澈的池水摇荡,与水中碧色清荷交相映衬,宛如仙境。

“小娘娘腔,天这么热,你下去游会儿呗。”几人笑道,言语内外全是嘲笑他柔弱可欺。

闻言,戎铃枝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嘴角微抽。

且不说他不会游泳,这旁边立着牌子,写着呢:“禁止通行。”

“就他这弱鸡模样,还下水游泳呢。哈哈哈,黄师兄别为难他了。”

戎铃枝被他们团团包围住,正当不知如何是好时,突然有人瞧见了他腰间的玉佩,调笑道:“你一个小奴还有这么好的东西,褚师兄送的?”

“我看看,我看看。”

不知是谁,直接上手给拽了下来,然后直接扔进了池水中。

“砰”地一声,玉佩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落进了水里,积起千层涟漪。

下一秒,戎铃枝眉头微微蹙起,想也不想,直接利落地跳进了瑶池里。

湖水冰凉,大口大口地往他耳鼻里灌,他因为过度惊惧而失去重心,只能胡乱地扑腾着。

隐约间,他似乎听见一个冷如冰的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尘世之外。

“青阳宗禁地,外人勿扰,擅闯者——”

那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分不清何人所说,也听不清何处而来,又似乎是响在他的脑海中。

紧接着,一股神秘的力量稳稳将他托出水面。

在无边的寂静中,他看见圣光落在那人身上。

于神坛的榕树下,逆光而立,看不清长相,却有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冷冽与神圣。

目光落在狼狈的他身上,冷漠地补全后半句:“立杀无赦。”

那人说完,微垂眉眼,目光落在脚旁的少年身上。

他浑身上下湿透,破旧宽大的青色道袍浸水之后变成了半透明的颜色,紧贴着他的肌肤,脊背的线条一目了然。

尤其是那清晰的腰部线条,精瘦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纤细。

长长的乌发如水藻一般,交织缠绕着他白皙的脖颈,两相对照,显得格外诱人。

冰凉的湿意在发梢凝聚成滴,由颊旁滑落锁骨之间。过分稠丽的美貌和那双樱色的唇,让他不似凡人,更像是被惊扰出水的鲛人。

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大约半分钟左右,男人才平淡地移开目光,只是那双黑瞳更加深邃。

同时,戎铃枝重重地咳了两声,吐出不小心咽下的池水后,才晕乎乎地抬起头。

适应了光线之后,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才勉强变得清晰。

首先见到的是素白色的道袍下摆,他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呢?

再往上看,一张熟悉的俊美脸庞映入他的眼帘。

竟然是封眠……

如松竹一般的身姿静立在神坛之上,素色的衣衫、白瓷般的肌肤与他身后的古树红福带形成鲜明的对比,好似独立于尘世之外的神明。

他居高临下地望向戎铃枝,身上的冷意似乎比前世还要更浓,又问了一遍:“为何擅闯禁地。”

戎铃枝睫毛抖了抖,一颗晶莹的水珠自睫翼末梢落下。

*

两人后方,刚刚欺负戎铃枝的那几个宗门弟子腿都要吓软了,面面相觑,表情比哭都难看。

他们原本只是想逗逗戎铃枝,但没想到,封眠竟也在此。

他们刚入青阳宗的时候,管事的宗门长老就再三强调过,浮玉峰乃是这位封眠道君的清修之地,万万不可擅闯。

因为封眠道君是青阳宗最尊贵之人,他天生道骨,是几千年难得一出的修道奇才,是如今这世上唯一有望度过雷劫,飞升成神之人。

但平日道君只呆在浮玉峰顶端,基本从未在山腰处的神坛出现过。所以有不少的弟子都会偷偷来到此处,他们原也是这么想的,以为不会出差错。

但谁想到……几人算是悔不当初。

若是扰了封道君修行,他们必定要被逐出师门了。

正当他们在犹豫如何滑跪认错的时候,一柄长剑横着落下。

李兰衡从佩剑上跳下,顺手收剑入鞘。本来瞥见同伴们视死如归的神情还有些疑惑,直到他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了神坛之上的封眠与戎铃枝。

少年衣衫半湿,纤细脊背线条清晰,独属于少年的青涩感恰到好处,让李兰衡不由得生出了一些异样的心思。

他毕竟年纪小,触及到这么一幕,心跳瞬时加快,连忙撇开目光,耳尖红得要烧起来。

但下一秒,旖旎心思顿时完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担忧。剑眉深深皱起,看向旁边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的同伴们,压低声音问了句:“我走之前是不是说了,别太过分。”

他刚刚有事先回了趟碧琼峰,这才不肖半刻钟的时间,他们便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其中一人哭丧着脸说:“我们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他竟真为了那块玉佩跳下去了。”

李兰衡沉默无言,望向戎铃枝和那位道君,眸色沉沉地说了句:“事到如今,他只能自求多福了。”

他们对这位道君印象不多,只知他性子冷淡,恪守门规,对于这种外宗擅长禁地之人,怎可能有放过的机会。

……

“宿主,现在怎么办。”沉默许久的系统终于又再次出声。

它倒不是在担心戎铃枝的死活,只是忧愁如果宿主再次死掉,它的年终奖就要扣完了。

“等死呗。”

戎铃枝那双狡黠的桃花眼转了转,心中寻思:与其自己独死,不如把全部人拉下水。

都他妈别活了。

纤长的睫毛轻轻摇动,漂亮的五官上浮现出纠结的神色。一双秋水盈盈的明眸,像是蒙了一层雾般,满是害怕。

轻咬下唇,似是下定了决心,大义凛然道:“道君,是我自己跳下来的,根本不是他们把我丢下来的,真的。”

话音刚落,便呜呜地掉起了小珍珠。

那小模样别提都可怜了,小美人梨花带雨,任谁看了都会怜惜。

莲池外众弟子:“???”

这么茶?

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尊贵的道君视线凝在他眼角落下的那滴泪上,山川般深邃的眉眼间浮现一丝疑虑,不知是否识破他精湛的演技。

只用那冷冷的嗓音问了句:“何人所致?”

同时,目光转向莲池外,动作凝固在原地的众弟子。

独属于尊者的强大威压一瞬间铺满整方天地。无形之间,他们的脊背像是被千斤的石头压住,全都毫无抵抗地跪了下来。

就连其中天赋最好、修为最高的李兰衡也仅仅坚持了几秒,便也唇边带血,被压跪在地。

封眠抬起袖子,金色的真气凝结成枝枝蔓蔓的纹路,唰地飞了出去,将他们腰间的令牌一并取下。

语调冷而锐利,带着无尽的压迫感:“令牌会交给你们的师尊,你们自去领罚。记住,青阳宗弟子不该做欺人之事。”

李兰衡他们被强大的真气压得五脏剧痛,鲜血在喉头翻涌,疼得快要晕过去。

此刻听见封眠的话,才终于松了口气,知晓这位封道君没有将事情做绝,好歹放了他们一马。

一个个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屁滚尿流地磕头道谢:“谢谢道君,谢谢道君。”

只有李兰衡,他捂着发闷的胸口,被旁边的师弟搀扶着,但仍然还是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戎铃枝。

可惮于封眠的身份,最终也只是望了一眼,而后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神坛之上,戎铃枝的神色震惊极了,那双懵懵的桃花眼分明在说:就这?就这?这么轻易,你还不如罚条狗呢。

一阵凉风袭来,裹着莲花池里的寒意吹到他的身上,沾了水的衣裳贴在肌肤上格外冰凉,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封眠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问了一句:“你是新进的弟子。”

戎铃枝慢慢坐起来,蜷缩着身体,可怜巴巴道:“嗯。”

他当然不是什么弟子,原主连引气入体都不行,是个屁的弟子,给青阳宗扫大街人家都不要他。

但是,他已经习惯性瞎扯了。

俗话说得好,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嘛。

戎铃枝眨了眨眼,故意把声音放得很软:“道君,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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